趁着夏油杰回去简单收拾要带走的背包时，五条悟像个跟屁虫一样追在小伙伴身后，悄声问道，“小花她看起来不用我们说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跟预言一样知道那只咒灵会在御三家开始轮守就冒头，真的假的？我一直没机会问，杰，小花她是不是有预知能力？”
夏油杰埋头叠衣服往背包里放，头也不抬地说，“小花姐会算卦，是类似占卜的能力。”
“算卦？那是什么？”
“就是……额，三个硬币扔六次出卦，或者直接手指在手掌上掐掐点点就能知道事件的大概。”夏油杰是个体贴人的少年，他也相当好奇，但刚认识她的时候，一直保持着距离感不去过度追问，后来也就没想起来，“我知道的并不清楚。你想知道就去问她。为什么偷偷摸摸的来我这里打听。”
“因为很好奇，越了解就越能发现她满身都是秘密。你不好奇她为什么会懂这么多东西，又是从哪里学到的。我之前已经让人去追查她的过往资料了哦~想不想看？”五条悟托着下巴，眼神亮晶晶的说道，“等会儿我也会问她啊。我们已经知道她为什么要那么执着的祓除咒灵和它背后的诅咒师。但是其他的，你真的不想知道吗？”
作为第一次案件受害人的生活在一起，如同家人一样的存在，她会想要复仇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所有在意外情况下得知家人不是死于人类与意外，是被怪物所杀的真相之后都会想要复仇。
也不知道她运气好还是不好。她舍弃了平安生活的可能性，固执得凭借自己的努力拥有了祓除咒灵的能力，但她知道自己依然是堵上生命去搏一个可能性，不然也不会这么慎重的为自己计划‘借’咒具。
“悟……我又不在乎她过去怎么样。”夏油杰拉好背后的拉链站起身，将它背在身后，手掌捏紧了背包肩带，偏过头不看五条悟，小声说，“但是我接受你的情报共享。”
不管是出于好奇心，还是想要了解靠近‘强大’的人。两个少年人，都是想要更加亲近和了解云小花。他们既想要了解她身上那些令人向往的与暴力毫不相干的‘强大’，又想要知道她的过去。
“约定好了，不要出卖我。”五条悟哈哈笑着勾上夏油杰的肩膀。
*
云小花坐在五条家特供专车赶往横滨，她靠着窗户闭目养神，怀中抱着木剑，夏油杰坐在中间，五条悟在另一边。
咒具和背包都在车后备箱里。
云小花闭着眼睛感受欲言又止的眼神在她怀中剑和脸上不停转悠，实在有些扰人，“有事说事，不要用视线骚扰我，五条君，如果你一定要跟着我们，请你遮一下脸。我不想对方被你直接吓到不敢冒头。”
她甚至不想带夏油杰，更别说还得带着五条悟了。
“你没有在睡觉啊~叫我名字就好，这么久还叫我五条君也太过分了。”五条悟假意说了一句，少年声音跳跃灵动，“我就是想知道，小花姐你还有占卜的天赋吗？你怎么知道它们会在御三家开始轮守就会活动起来？”
“好的，悟。算卦不是天赋，诚然有灵感较高的人学起来很快走得也更高，但它是可以被所有人使用的方法，是被前辈们探索出来的‘道与理’，是天地运转的规律，可以用五行八卦数术进行推演的一种算法。就像你们学数学，它是一种极为高深的‘数理’，算卦只是它运用方式的其中一种。”
云小花从善如流换了个称呼，她睁开眼打量了下五条悟，“你的‘静’学得怎么样了？有没有问题需要我帮忙解惑？”
五条悟还在消化云小花刚才信息量巨大的话语，他愣了下，看起来像个偷懒的学生被老师抽查功课完成情况。他也不是没有好好去试，也在很努力的去想做到不被信息流干扰，不被影响到身心暴躁。
但是一直都在失败。
银发少年的眼神飘忽，他推了推墨镜挡着半边眼睛，声音都带着心虚的气息，“每一次很难受的时候，就在脑海里念诵你留下的那段文字，我就会好很多了。”
“哦，”云小花当然知道静心决的效果，那还是特意费了老大功夫夹着她自己的领悟放进去的，作为过来人，她自然不会被糊弄过去，追问道，“然后呢？你自己有抓住过哪怕一瞬的感觉吗？”
“好啦，我说实话。……做不到，不管我尝试多少次，我一次都做不到你那种程度，一丝相似的感觉都抓不住。”五条悟闷闷不乐的回答。作为从小在任何想做想学的领域都是天才的他而言，还是第一次这么挫败。
向心生向往的人，向仰慕认可的‘强者’面前承认自己能力不足与失败，就更加令他不好受了。要强又好面子的少年人，还是头一次在‘学习技能领域’碰壁，他才不会说自己偷偷晚上加练多少次，有多辛苦，好几次差点失控。
五条悟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脸皮厚度加倍x1，小心脏硬化术x1，人格虚化x1，这才鼓起勇气转过一张放空了双眼的木头脸正对着云小花，等待她的毒舌和责备。
“你对自己还真苛刻。”云小花没有被少年一脸我有问题，我不好，但老子不在乎的臭屁表情蒙骗，谁没有个十三四岁猫憎狗厌还老子是天下之主宇宙中心的年纪。她用手指拂过木剑圆润的剑刃处，曲指一弹，气劲超高速震动空气，引动剑气。
木剑发出一道清越的剑鸣声。
震得五条悟脑海瞬间一空，只剩下这声穿透力极强的鸣音。
“这不是进度还不赖嘛，不要勉强自己耗费精神去面对。我知道你和杰都是天赋卓绝，责任心也很重的人。但是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学会耐心一点，慢一点。”
五条悟和夏油杰此刻都处在一种，世界中只剩下一道清晰而温和的声音不疾不徐讲述心得的声音。
“情绪与杂念，就像你脑袋中过载的信息。它们不会停下，去抗拒和丢弃无视是没有用的，抵抗了一波还有下一波。你需要找到自己的道，然后站稳。杂念与各种正负面情绪依然会拉扯你，它们来了又走，便如潮起潮落，知道它的存在，别去挽留也别产生厌恶心。”
“当然你一两次，千百次，上万次都可能成功不了。但每一次重新爬起，就如同拔河锻炼肌肉，你会越来越稳，更加能清晰的看到它们却不被它影响。”
“那就是你内心中真正的清静。”
云小花讲完自己心得，面对两个少年人敬畏惊叹的眼神，眨眨眼笑了，“不过说归说，我现在可做不到。我也在磨炼自己，并不是完全可以面对什么情绪都不会动心起念。”
“哎？小花姐你做不到吗？？”x2，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那你怎么做到帮助我完全，那种——”五条悟两只手激动的比划着，忍不住越了半个身位，挤得夏油杰贴着椅背对他翻白眼，“就超厉害的状态。”
夏油杰推着白毛脑袋，大手盖着五条悟的脸将人往回怼，“悟，别压着我，也别把身体探过来，很挤。你屁股底下放钉子了吗？！”
“因为我是你的旁观者。”云小花挪了挪位置，不想被拖入小学鸡互扯脸的战场，她摸摸红色的剑穗，“再加上又取了点巧，它们对我而言毫无意义，我对它们也没有任何恐惧厌恶的情绪，凌驾于它们之上是非常轻松的事情。”
如同踩碎一团根本不属于她的欲望和仇恨。何况，能拉扯着她的弱点可不是这个啊。
“但它们对你而言意义不同，将近十五年的日夜折磨，痛苦、吵闹，乃至切实的差点杀了你。痛恨吗？害怕吗？恐惧又兴奋的踩在生死之间，是不是能短暂的甩开你所厌恶的一切和吵闹。再知道它能安静下来，狂喜吗？围绕着六眼带来的赞誉和期许，沉重吗？咬着牙前行获得力量后，是否对他人的不理解感到不屑与鄙夷。”
“我在面对的是无意义的信息，你在面对的是什么呢？悟。”云小花缓缓垂下眼，眼眸里倒映着木剑上缠绕着的一线血色，然后桃花眼弯成月牙。她的话像一柄毫不留情的刀，将五条悟开膛破腹，他曾闪过的情绪和想法，他现在执拗着认可的观点与‘信念’，被她堪称粗暴的将之袒露人前。
“急？十四年多都过来了，急什么呢。再耐心一点，别对自己那么苛刻。”
几天就想做到超脱一切的静，这要立地飞升吗？好家伙，你真的敢想敢做。
她看着少年黑沉如水，如同被戳到逆鳞的凶兽一般凶相毕露的表情，捂了下嘴唇心想，你好凶啊，她是不是说过头了？
云小花微微挪移着视线悄悄观察夏油杰，唔，杰正一脸我不该在车里，自欺欺人闭着眼睛假装没听到的表情，少年人正在替他人尴尬不适，倒是应和杰在待人上的性格。
前排的司机通过后视镜意外和她对视，顿时吓得飚出两滴男儿泪，跟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嘿，真有意思。
云小花勾起微翘的唇角笑起来。
笑他被自己的脑补吓到，笑他们惊慌无措恼怒不悦实则都是自己幻想，也笑大家身在局中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他人，笑自己叉着腿儿一只脚蹬在道的门槛上，一只脚踩在眷恋的人世中，她就自己一个人站在不三不四的界限里，既没有沉沦也没有完全清醒。
半睁半闭，似痴非痴。说给他的话，未尝没有说她自己。
我也是，我也愚痴，也身在局中六根不净，放不下也看不开。
所以，师父你说的没错，他人是观自己的镜子。
红尘世间正是顶级的修行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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