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
难道是那人装的？
昨晚她住在他的公寓里，想来也只有他了。
想到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时安然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但愿他能应付过去。
进屋后时安然在玄关处换鞋，一楼大厅里很安静，今天周三妈妈肯定去学校了，这个时间点爷爷奶奶应该在楼上午睡。
轻手轻脚上楼，看到手机通讯录里十几个未接电话，其中有十个是秦旭打来的，时安然面色平静锁了屏幕。
上到二楼走廊，发现书房的门开着，有些担心：“难道爷爷身体又难受了吗？”
说着迈开脚步走了过去。
“爸，我们可能没法跟裴氏集团合作，设计稿没有通过第二轮选拔，半个小时前那边传来确切消息，最后获胜的是顾氏。”时文康站在办公桌前，面露难色，设计部员工加班熬夜半个月，设计出来的作品没有得到主办方的认可。
咳咳咳——
老爷子靠坐在躺椅上，捂着胸口咳嗽，布满皱纹的脸涨得通红，时文康递过去一杯茶水，老人家喝了这才缓和过来，撑着扶手坐起来，语气凝重：“等会我亲自去裴氏集团见裴总，如果这次我们无法拿下西南地区的代理，资金链断裂，公司会面临怎样的困境你应该知道。”
时文康并不赞同父亲的话：“爸，要过去也是我过去，您现在身体经不起折腾。”
“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设计，要是我们设计出来的样款入不了他的眼，说什么都是白搭。”
老爷子抓着躺椅两侧的扶手，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胸口闷闷地很不舒服，公司如今处境艰难，只有得到裴氏的支持，或许还有转机。
可要说服那人帮忙，谈何容易？
况且他们两家曾经还发生过不愉快。
父亲执意如此他也不好再说什么，时文康拿着老人家签好名字的文件从书房出来，发现了站在走廊上的女儿，此时书房里又响起了老人家的咳嗽声，嗓音沉重：“然然，你尽快和秦旭商量，看什么时候把订婚的日子定了。”
时安然神色复杂，欲言又止，背在身后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耳边又响起爷爷的咳嗽声，那句分手到了嘴边终究还是没法说出口，沉默半晌后说了个好字。
【爷爷检查结果出来了，尿毒症晚期，最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医院已经下了命危通知书。你是他唯一的孙女，他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平安喜乐一生，无拘无束。】
【你不愿去公司上班，爷爷也由着你的性子来，但公司迟早要交到你手里，爷爷就希望你能找个德才兼备又爱你的人结婚。秦旭就是爷爷看中的孙女婿，时间太紧来不及办婚礼，所以你可以和秦旭先订婚。】
整个下午时安然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床上是藕粉色的床单被套，她坐靠在床头，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页面上全都是关于尿毒症的相关内容。
离开书房后父亲对她说的话一直在心头缠绕，半年前爷爷就回家修养，公司的事务也全权交给了父亲决断，她以为爷爷只是年龄大了身体不舒服，从未想过老人家会患尿毒症。
眼睛酸涩难耐，隐隐泛红，指尖停留在键盘上，余光瞥见一旁的手机。
这一刻仿佛和秦旭心有灵犀一般，她正想跟他打电话，他却打过来了。
“然然，下个礼拜我休年假，上次你不是说想去海岛玩吗？我们一起去好不好？”秦旭声音轻快温柔。
时安然愣了半晌，耳边又响起来他亲切温和的嗓音，“你只需要同意，剩下的事情我会搞定。还是说你不想去海岛，想去其他地方？没关系，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都依你。”
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时安然穿上拖鞋来到窗前，楼下那棵老槐树枝繁叶茂，叶子在风中刷刷作响。
秦旭还是一如既往温柔有耐心，凡事以她为主，迁就她，宠着她，可一想到昨晚他和苏婕共进晚餐，即便他不喜欢那个人，她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喜欢的人不可以分享，以前她会找他质问，会发小脾气不理他，但时间长了，发生的次数多了，她也就习惯了。
渐渐的不会吃醋，不会生气，也不会在意了。
“年假还是半个月吗？”
沉默了很久，时安然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那边回复很快：“嗯。”
“那就去海岛吧。”
半个月的时间，够了。
时安然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只见她挂了电话，走到衣帽间从衣柜里拿了件外套穿上，背着包包和拿上手机离开了卧室。
很快，别墅院子里的停车场亮起了车灯。
晚上9点，秦旭应该在公寓。
订婚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在电话里说不清楚，她亲自过去找他。
半个小时后时安然开车来到秦旭公寓楼下，抬起头看向12楼方向，屋里没有亮灯，轻声呢喃：“难道还在加班？”
正准备给他打电话，忽然看到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越野型宝马车，锁了手机屏幕朝着公寓楼大门走过去。
这里的公寓楼距离秦旭上班的公司不远，地理位置优越，临近地铁站和步行街，出行购物都很方便。
房价自然不低，秦旭出生贫寒，无法靠父母全靠自己打拼，他确实优秀，毕业后进入外企工作，两年前他就全款买了这里的房子。
能力卓越，为人低调不傲娇，沉稳内敛，这也是爷爷和爸爸喜欢秦旭的原因。
车子停在楼下，屋里却没有开灯，应该是刚回来。
时安然想着秦旭可能正在电梯里，于是没有给他打电话告诉他她过来了，乘坐电梯上楼。
她来也是想和秦旭开诚布公谈谈，如果他答应从此不再管苏婕的事，那么她愿意跟他订婚。
他很优秀，对她很好，对她的家人也不错，她想着她能对他心动一次，也许会有第二次。
叮的一声电梯停在了12楼，时安然从电梯里出来，正好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进入旁边安全通道的门，心咯噔一跳，抓着包包带子的手紧了紧，没有忍住好奇心跟了过去。
“我说了不要再过来找我，有事打电话就可以。”
楼梯间，秦旭见苏婕提着购物袋，袋子里装着他喜欢的西兰花和娃娃菜，她还买了排骨，另外还有葡萄和橘子。
她这个时间点提着菜过来，意图很明显。
苏婕靠在栏杆上，用力掐着食指关节，这是第一次秦旭冲她发脾气，听他如此划分距离的话，心脏像是被刀子割一样难受，眼眶里很快氤氲了雾水，身体摇摇欲坠，嗓音颤抖：“对不起，今天，今天是爸爸的忌日，我请假教导主任没批准，无法回家陪妈妈，所以……才过来找你，要是你忙我就不打扰你了。”
咣当一声，秦旭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下意识伸出手抓住了苏婕的手腕，片刻后接过了她手里的购物袋，再开口哪里还生气，有的只是狼狈和愧疚，“抱歉我刚说话语气很重，今晚留下来吧，我做饭。”
话落，苏婕转身抱着秦旭，侧脸贴着他的胸膛，委屈是真的委屈，世界上最爱她的男人不在了，任由眼泪打湿秦旭的衬衫，感受到他的挣扎，抱着他的手臂又紧了几分：“我想爸爸了，阿旭你别推开我好吗？我就抱一会儿。”
突然瞥见安全通道门外露出的一抹颜色，眼底闪过算计。
五分钟后，时安然脸色煞白远离了安全通道的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走起路来脚下的步子都是虚的，穿着高跟鞋的她险些好几次摔倒。
踉跄进入电梯，慌乱地按下1楼的数字，靠在电梯壁上，凉意袭来她才一点点冷静下来，指尖攥着包包隐隐泛白，说不清此刻的心情。
复杂，震惊，自嘲，却唯独没有伤心难过。
原来秦旭的体贴呵护，深情爱恋全都是假的。
他并不爱她。
接近她跟她交往，不过是为了做时家的乘龙快婿，想要名利双收。
他真正爱的人是苏婕。
下楼后来到车跟前，再次抬头12楼1202的灯亮了起来，时安然冷然地勾了勾唇，突然间整个人都轻松了许久。
来的路上她想着跟秦旭订婚，心里头就像压着千斤巨石般不舒服，现在知道秦旭不爱她，她感到一丝庆幸。
“秦旭，我们分手吧，我们……好聚好散。”
爱一个人无法伪装，不爱也是。
时安然拨打秦旭的电话，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说清楚自己的意思后就挂了电话。不过很快他又打了回来，可她真的没心情听他的辩解，直接拉黑了他的联系方式，顺带也删除了他的微信。
漫无目的开车在市区里绕了很久，想到这两年来和秦旭的点点滴滴，唇角勾起的笑容就愈发的讽刺。
心脏似乎被蜜蜂蜇了下，不是很痛，却无法忽视。
她的朋友都羡慕她有个高富帅男友，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苏捷比她更像秦旭的正牌女友。
她和秦旭逛街时，苏捷不请自来，甜蜜约会立刻变成三人行；
他们看电影时，苏捷总能未卜先知，两人座成了三连坐；
就连她的生日，秦旭都要因苏捷搬家而缺席；
她一忍再忍，只因她是“大家闺秀”，从小父母就教她要大度。
也想着苏婕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只要秦旭心里有她。
然而到今天，她才发现自己才是那个小丑。
不过也好，及时止损。
她和秦旭好聚好散。
深夜11点，时安然回到家发现一楼大厅的灯还亮着，轻手轻脚开门进屋，父亲面容憔悴，看样子是刚回家不久。
爷爷病入膏肓时日不多，父亲因为公司的事情也是焦头烂额，像是陀螺一样连轴转，就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她不能再让父亲倒下。
正准备上前突然听到母亲提及一桩成年旧事。
关岚轻轻揉捏着丈夫的腰部：“裴总还是不愿意见你？”
时文康摇摇头：“下午我陪父亲去了裴氏集团，等了半个小时，最后是他的特助来见的我们，明确指出了我们设计稿中的不足。”
“那如果我们答应同他们家联姻呢？原本我们家然然就……”
关岚说话明显急了。
时文康冷着脸打断：“别说了阿岚，当初是我们家先反悔，现在然然和秦旭谈恋爱，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那桩婚事就别再提了。”
听到这里时安然悄无声息退了出去，站在门口兀自出神，一阵冷风吹来，她才猛然回神。
打电话给裴卿羽：“我们合作。”
-
昨晚裴卿羽把时安然送回他的别墅，但他很快离开，让阿姨照顾她在客房睡下。
结果今早醒来，时安然早餐都没打算吃就决定回家，哪里想到开门就看到外面站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家，怔愣过后礼貌地打招呼，不曾想老人家见她特别开心，抓着她的手就不放，说什么也不让她离开。
裴卿羽接到阿姨的电话，火急火燎从酒吧赶回家，耐心跟老人家解释他和时安然的关系，但老太太一句话不听，像个孩子似的执拗，紧紧握着时安然的手，慈祥温柔看着她，嘴里重复着三个字：孙媳妇。
“你干嘛了？”
裴卿羽冷眸睨着时安然，态度冷淡。
时安然一脸懵且无辜：“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裴卿羽阴沉着脸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被老人家拉着胳膊，背上挨了两下，老人家拧着他耳朵：“你凶什么凶，养你这么大是让你欺负媳妇的！你的教养都吃到狗肚子了！”
“疼疼疼，奶奶您先松手，我，我没凶她！”
裴卿羽都是28的人了，当着外人的面被老人家捏耳朵，脸上跟火烧似的，火辣辣的烫。
偏偏他没办法跟老人家讲道理。
时安然坐在一旁也懵了，桃花眼眨了又眨，长睫扑扇了一下又一下。
原来慈爱的老奶奶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再看裴二少爷敢怒却不敢言的样子就很搞笑，抿着唇没敢笑出声音。
眼看着要到中午，时安然实在是没办法了，冲着裴卿羽挤眉弄眼，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答案，无论如何先糊弄过去再说。
老人家六年前就老年痴呆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说不定转身没看到时安然就忘记了这茬。
但裴卿羽失算了，时安然在别墅吃完饭就回家了，他陪着老人家回老宅，好不容易哄着老人家午睡，然而他人还没有离开房间就被老人家拉住手，开始满屋子找人：“我的孙媳妇呢？卿卿，我的孙媳妇呢，你藏在哪里了？”
老人家特别着急都急哭了，像极了丢失糖果的孩童，找不到人不罢休。
裴卿羽没办法问关景扬要了几张时安然的照片，这才糊弄过去。
可以说整个下午，奶奶都吵着要见孙媳妇，结果全家人都以为他交了女朋友，还藏着掖着不让家里人知道。
不仅奶奶不让他离开家，就连大哥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既然都同居了，就带回家给爸爸妈妈看看，他们都不是思想古板的人，再说我们家也不需要联姻，不讲究什么门当户对，只要你们彼此相爱就行，奶奶早都想抱曾孙了。”
裴卿羽：“……”
突然风评被害。
大哥有女朋友但不着急结婚，老太太就把心思放在他的身上了。
想都不用想他往后的日子有多艰难。
深夜，刚把老人家哄睡的裴卿羽就接到时安然的电话，清冷的嗓音里透着沙哑：“你想怎么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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