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阆风城,临仙台。
“所以……你当真有办法减缓灵脉枯竭?”裴千越靠坐在桌案边,问道。
那日,风辞刚将裴千越带回阆风城,这人就变回了原形,什么都没来得及解释。在睡了足足七日后,裴千越终于完全恢复,得以重新幻化。
不过风辞担心他身体,硬是按着人乖乖让萧却诊脉。
“当然没有。”风辞坐在一旁嗑瓜子,耸了耸肩,“连天道都没有推演出最佳的方案,我怎么会有办法?”
“可——”裴千越顿了顿,道,“可你如果不能成功阻止,千年之后……”
“那都是千年后的事了。”风辞打断他,不以为意,“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裴千越:“……”
“瞎操什么心。”风辞道,“先前之所以消耗这么严重,是因为修真界并未意识到问题所在,现在既然意识到了,总会有办法解决。你不是说了要让仙盟统领修真界么,以后怎么安排灵脉资源,不都是你说了算?”
“你……”裴千越深深吸了口气,“你根本就是毫无把握。”
风辞一听不乐意了,把手里的瓜子一扔:“我还不是为了救你?是哪条不要命的蛇自己跑去和天道做交易,我要不及时赶到,你还有命在吗?这么紧急的情况,我能想出法子忽悠……咳,劝说天道,就不错了。”
裴千越面无表情:“你说漏嘴了。”
果然就是在忽悠。
风辞轻咳一声,别开视线不说话了。
裴千越轻轻叹了口气,道:“天道竟然会信你。”
“他是不得不信我。”风辞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悠悠道,“谁让他自己也没办法了,用屠杀来制止修真界的发展,这什么馊主意。”
那扇修真的大门既然已经打开,哪怕这次真让民间这股子修真热潮褪去,过个十年百年,终有一日,这股修真之风一定会再度兴起。
风辞摇头:“堵不如疏啊……”
“他要是早明白这个道理,事情何至于闹成这样。”裴千越轻嘲一笑,“依我看,他就是想把这件事甩给你罢了。”
如果没有风辞主动担下这项职责,天道就不得不继续在人间寻找合适的使者,完成他屠杀仙门的任务。此事已经暴露过一回,若想继续下去,必然困难重重。
天道又何尝不是骑虎难下。
风辞提出这交易,对天道而言同样是有利无害。
“谁说不是呢。”风辞叹了口气,“我要不是为了……”
他刚说到这里,话音忽然一滞,下意识瞥了裴千越一眼。
裴千越偏头:“为了什么?”
风辞沉默片刻,掩饰般抿了口茶水,义正辞严:“要不是为了这天下苍生,谁乐意接他的烂摊子。”
天下苍生。
裴千越嘴唇抿起,没再说话。
大殿内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萧却坐在桌边,低垂着头不敢吱声。这两人谈论如此机密要事,却完全没有避讳他的意思,萧却听得也很胆战心惊。
裴千越冷声催促:“还没好?”
萧却愣了愣,才意识到这话是在对自己说,连忙松开裴千越的脉搏:“好、好了。”
“城主身体已无大碍,不必担心。而且……似乎是因祸得福,城主体内已不再有魔心存在的痕迹。”萧却道。
“啊?”风辞一怔,伸手过去探裴千越的灵脉。
果真已察觉不到一丝魔性。
他收回手,哭笑不得:“天道果然很讨厌魔啊……”
竟连裴千越体内那点刚要冒头的魔心都看不过去,顺手帮他吸走了。
萧却继续道:“不过城主此番损耗了足有上千年的修为,非仙丹汤药能够弥补,只能勤加修行,争取早日恢复。”
上千年的修行毁于一旦,萧却作为一个外人,都不由觉得惋惜。
裴千越脸上倒看不出什么遗憾之色,他靠着软垫,一头白发垂在座椅上,低声道:“只靠修行补足,是不是慢了些?”
萧却:“啊?”
“本座身为仙盟盟主,树大招风,修真界不知有多少人等着取而代之。如今损耗这么多修为,若再遇上承朝玄阳子那般谋逆反叛之徒,恐怕难以招架。”
萧却默然。
他心说您有三千年修为,现在损耗了一千年,也还剩两千年的修为。修真界那些个只修行了几十年的后辈,谁能打得过您?
再者说,现在千秋圣尊已经归来,有圣尊撑腰,谁还敢对您不敬?
但他什么都没说。
在自家城主身边侍奉这么久,不可能连这点察言观色都学不会。
因此,萧却只是十分配合地叹了口气,做出一副担忧神情:“的确如此。”
裴千越沉吟:“若有什么法子,能让修为快速提升……”
他没把话说完,意有所指地沉默下来。萧却茫然地眨眨眼,看了看裴千越,又看了看坐在旁边的风辞,福灵心至般明白了裴千越的意思。
他“啊”了一声,道:“弟子想起来,书中的确记载有一种快速提升修为的法子,须得两人共同完成,以强补弱,是为双修。”
啪。
风辞将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
萧却吓得连忙站起来。
风辞如今已经不是那副少年模样,他原本的样子清冷稳重,只是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都带着股令人不敢忤逆的威严。
某种程度上,比城主大人更加可怕。
萧却自觉自己反应有点过激,他故作镇定,正色道:“但双修之法乃合欢宗特有的修行功法,弟子学艺不精,知之甚少,还需去藏书阁查阅典籍。”
裴千越不回答,风辞也没说话,只悠悠把玩着杯沿。
大殿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萧却冷汗都要下来了。
许久,裴千越方才大发慈悲开了口:“去吧。”
“是!”
萧却如蒙大赦,忙不迭跑了。
殿内重新安静下来。
风辞轻轻笑了下,支着下巴偏头看他:“这才刚醒多久,就和我耍起心眼了?双修……我倒是敢,你这重伤初愈的,你行吗?”
这话和挑衅无异,要是平时,裴千越肯定一把将人拉过来,身体力行地证明自己到底行不行。
可现在不行。
他家主人还没消气呢。
裴千越不回答,伸手到桌面上想去拉风辞的手,却被后者躲开。
“好好说话,动手动脚做什么。”风辞冷冰冰道。
裴千越问:“主人还在生气?”
“没有。”风辞悠然起身,语气依旧很温和,“我只是想起来,我三个月前好像说过,你要是敢背着我乱来,以后都别想碰我。”
他略微倾身,微笑道:“我这是说到做到啊。”
风辞站在裴千越的座椅前,这么一倾身,气息顿时与裴千越离得很近。可当后者下意识朝他伸出手去,却又什么都没抓到。
裴千越的手在半空僵了一瞬,缓缓收了回去,一反常态地没有继续纠缠。
他端坐在座椅上,略微低下头,小声问:“那主人要何时才愿意原谅我?”
枯白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垂下几缕,语气很轻,委屈得要命。
风辞:“……”
这人故意的吧???
风辞险些没忍住就要心软,连忙别开视线:“看、看你表现。”
裴千越还是垂着头,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在难过。
风辞见不得他这模样,连忙转移话题:“所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主人是指什么?”
“仙盟。”风辞道,“你不是在天道面前保证过,会让仙盟统领修真界,统一管理灵脉吗?”
裴千越听言却沉默下来。
风辞:“怎么了?”
他指尖动了动,迟疑道:“我说出来,主人能不生气吗?”
风辞:“……”
风辞咬牙:“说。”
裴千越起身。
他的身后还挂着那几幅千秋圣尊的画像,裴千越走到最中央那副画像旁,略微施法,画像徐徐抬起,露出里面的暗格。
暗格里,放着几封文书。
“有关于仙盟改革的计划,我都写在这里面了。”裴千越道,“我原本想着,如果我……没能回来,主人一定会再回到这个地方,发现这些东西。然后……”
风辞会替他完成这一切。
“……混账东西。”风辞喉头有些干涩,咬牙道,“我才不会帮你……你这么不听话,我凭什么帮你。”
“我知道。”裴千越取出那些文书,低声道,“主人得知真相后一定会很生气,但我那时没有别的办法……”
风辞眉心一跳。
他忽然攀住裴千越的肩膀,一把将人掼回座椅。
手上的文书散了满地,但风辞毫不在意。他倾下身,一只手便把裴千越紧紧按在座椅里:“没有别的办法,这就是你选择去死的理由?”
“裴千越,我最后说一次。”他注视着裴千越那仍有些苍白的面容,冷冷道,“如果你再不听话,瞒着我胡来,我真的会给你下血契。你要是不怕,可以试试。”
风辞如今这幅模样的确很有压迫感,他神情冰冷,眼底透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裴千越却忽然轻轻笑起来。
他的手覆上来,握住了风辞的手。
“我很开心,主人。”裴千越另一只手抬起来,轻轻拂过风辞的侧脸,“你能这么说,你愿意留下来,我真的——”
“瞎说什么呢。”风辞受不了他这么煽情的模样,侧过头,忽然一施力,把手从裴千越掌心抽出来。
风辞起身,背对裴千越:“都说了,不是为了你留下来,允诺天道这千年,更不是为了你。本座是为了这天下苍生,别说得好像……好像多喜欢你似的。”
裴千越没忍住,又笑了下:“所以,主人不喜欢我吗?”
“谁会喜欢你啊。”风辞几乎能感受到那道无形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一寸一寸扫过他的脊背。他耳根发烫,含糊道:“哄哄你罢了。”
裴千越脸上的笑意更深,语调都变得轻快起来:“好,只是哄哄我。”
风辞眼神到处乱飘,看见被裴千越丢了满地的文书,呵斥道:“快把你那晦气东西捡起来,先说好,我绝对不会帮忙的,你自己弄去吧。”
裴千越手一扬,几本文书便轻飘飘飞到他手中。
“主人说得对,的确是个晦气东西。”裴千越将那文书放回桌案上,若有所指道,“既然如此,不妨换个人来做。”
风辞诧异地回头。
裴千越又施了个法,召出一面光镜。
风辞认出来,那从镜中映出的,是清净宗。
翌日,清净宗宗主温怀玉来了趟阆风城。
两派首座关起门来协商了一天一夜,裴千越将仙盟改革全权交给温怀玉负责。
为了不让这人做白工,甚至还给他封了个副盟主的职务,有代理盟主之权。等有朝一日裴千越卸任,温怀玉便是下一任盟主。
对于这安排,温怀玉自然是欣然接受。
倒是风辞有点不放心。
“你就不怕温怀玉变成下一个玄阳子?”风辞与裴千越并肩立于临仙台上,看着温怀玉离开的背影,悠悠问道。
裴千越道:“有主人在,他不敢。”
千秋祖师在灵墟洞天阵中那一现身,又在修真界立足了声望,有他当后台,没人敢在这时候和裴千越过不去。
所以哪怕温怀玉对这命令有不满,也不敢说出来。
“知道你这叫什么吗?”风辞睨他,“你这叫仗势欺人。”
裴千越含笑:“那也要主人愿意让我仰仗才行。”
风辞懒得理他,转身往殿内走,却又被裴千越拉住。
“怎么?”
裴千越道:“仙盟改革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温怀玉此人善谋,最擅长处理这些事,主人不必担心。”
风辞应了声“嗯”。
裴千越又道:“万法阁那边,我已派人协助尉迟初开采灵归精,相信不久后就会有结果。”
风辞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修真界的事务已经告一段落,主人是不是该……”裴千越顿了顿,低声问,“也给我个答复。”
风辞沉默下来。
他何尝不知道裴千越想要什么答复。
如今诸事已定,风辞在这千年内仍然是天道之子,肩负着留在这世间的使命。就像他对天道所说,他自愿继续留在这痛苦的枷锁中,是因为这世间还有他舍不下之物,有他……舍不下之人。
但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风辞直到今天也想不明白。
临仙台昨晚下了场不大不小的雪,寒梅在枝头盛放,坠着晶莹剔透的冰花。风辞望着那寒梅,想起当初正是在这里,他被裴千越试探出了身份。
“小黑。”风辞低声问,“当初在仙盟叛乱里,你为什么确定我会救你?”
裴千越:“因为主人心疼我。”
“但那时候,我肯定没有喜欢上你。”风辞走到梅树下,抬手抚摸着梅枝,轻轻道,“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故人,你如果要死在我面前,我肯定会尽力救你的。”
这一次,和之前那几次,本质上没有区别。
既然如此,如何能看出他对裴千越是什么感情?
怎么能分得清,他对裴千越究竟是喜欢,还是因为那亏欠不清的愧疚。
裴千越没有回答。
他走上前来,从身后将风辞拥住:“主人是在害怕,对么?”
“你怕这种感情不过一时兴起,你怕如今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你对我的愧疚,你怕终有一日,你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对不对?”
风辞闭了闭眼。
他在害怕么?
或许吧。
千年不是个小数字,凡人数十年的人生,尚且会经历无数变故,何况是千年。风辞见过太多消磨在岁月中的感情,如果他也像那样,该怎么办?
“主人,我这颗心,是因为有你才会继续跳动。”风辞的脊背紧贴着裴千越的胸膛,听见了对方低沉的嗓音,“你担心时间会消磨一切,那我们便让时间去证明,不必现在忧心。”
“至于这是不是喜欢……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证明。”
风辞偏头看他:“什么?”
“主人先前说过,只要神魂之力足够强大,便能同你往返须弥世界。”裴千越认真道,“不知我如今的修为,能不能做得到。”
风辞皱眉:“你想做什么?”
“我想与主人去做一世凡人。”裴千越道,“封去神魂记忆修为,忘却前尘,重新开始。”
不再有那三千年的纠葛,不再有那些彼此亏欠,看他们最终会走向何处。
风辞失笑:“你以为我没有试过?”
在穿梭须弥世界的这三千年里,他也曾封闭神魂记忆,想彻彻底底享受一次凡人的生活。
那一世最初的确过得还不错,但到头来依旧是孤独终老。
风辞试过一次,觉得没意思极了,就再也没试过。
可听到裴千越这么说,他的确有些心动。
他很想知道,没有救命之恩,没有等待三千年的执念,裴千越还会不会喜欢他。
裴千越在风辞耳边轻声问:“如何,敢不敢与我赌一把?”
“这有什么不敢的。”风辞微笑起来,偏头注视着对方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半开玩笑道,“不过啊,你要是在须弥世界喜欢上别人,回来之后,会被我狠狠教训的。”
裴千越点头应道:“好。”
他说完,半搂半抱着风辞往大殿的方向走。
风辞:“你干嘛?”
裴千越认真道:“我修为损耗太多,恐怕难以穿越须弥世界的结界,正好萧却已将合欢宗秘术找来,这几日就要辛苦主人了。”
“不是……等等,谁答应你练合欢宗秘术了,本座堂堂千秋圣尊,你敢用本座采补?!风小黑,你放我下来——!”
吱呀一声,临仙台主殿的大门缓缓合上,也掩去了风辞的呵斥声。
三日后,清净宗昭告天下,决定重新组建仙盟,扩大仙盟职权,统一管理修真界。此举有人同意,也不乏有人反对。改革轰轰烈烈进行了数月,直到半年后,方才尘埃落定。
同时,万法阁经过数月寻觅挖掘,终于从一个灵脉深处中挖出了大量灵归精。如此一来,以此物正式替代灵石成为偃甲机关术的动力源,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至于阆风城那两位,对外说的是在当初对战傀儡时受伤严重,需要闭关一段时间。闭关期间,派内一切事务交给萧却处理。
但实际去了哪里,只有被留下坐镇临仙台的萧却知道。
仙盟改革完成的三个月后。
萧却从堆积成山的文书中抬起头,揉了揉眼睛。
仙盟改革之后,事务比起过去只多不少,虽然大部分都由清净宗那位完成,但阆风城这边也无法完全独善其身。
萧却打了个哈欠,却见殿门徐徐打开。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城……城主?!”萧却连忙起身跪拜,“见过城主!”
每个世界时间流速不同,裴千越回来得这么快倒是不奇怪。三月不见,裴千越的模样并无任何变化,他一头白发束在脑后,双眼覆着黑绸,走动间滚镶金边的玄色衣袍略微晃动。
裴千越淡淡应了声,走到前方桌案后坐下。
萧却半跪在地,疑惑地往门外看了眼:“圣尊他……没回来吗?”
裴千越道:“还没有。”
声音低沉而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萧却心下骇然。
知晓这两位打算去须弥世界时,他心中便隐隐有些不安。这世上凡人不计其数,两位又都封了记忆,遇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都有可能。
如今城主独自回来,这莫不是……
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萧却抓心挠肝地好奇,又不敢多问,只听裴千越淡淡道:“你先下去吧。”
“……是。”
萧却带着满心的好奇走了,裴千越则不紧不慢给自己倒了杯茶。
一杯茶尚未饮完,殿外又传来脚步声。
还有熟悉的清冽嗓音。
“真狠啊小黑。”一袭白衣的青年踏入大殿,“自己先跑了,留我一个人在那边?”
裴千越唇边终于露出一点笑意。
风辞快步走上来,夺走他手里那被尚未喝完的茶水,仰头一饮而尽。
裴千越问他:“主人待了多久?”
风辞动作一顿,别开视线:“三年。”
他们挑选的那个世界时间流速极快,他们只离开了三个月,却在那边度过了十余年。
风辞甚至比裴千越多待了三年。
听了这话,裴千越唇边笑意更深。
风辞将手中茶杯一扔,他身体前倾,居高临下按住裴千越:“你是不是对你的肉身动了什么手脚?”
“没有。”裴千越平静道,“但我的神魂至阴,凡人承受不住这种阴邪之气,因而体弱多病,寿数不长。”
风辞眯起眼睛:“你不告诉我,你还……你还不唤醒我。”
他们在须弥世界重新相恋了,可惜裴千越那具肉身常年体弱多病,最终英年早逝。
须弥世界的肉身死亡后,裴千越便会恢复神魂之力,以及所有记忆。
可他没有选择将风辞唤醒,反而提前回来了。
“主人想知道你的感情是否会因时间而消磨,我也想知道。”裴千越语调依旧平静,“继续呆在那里,我会不忍心的。”
风辞不回答,裴千越继续道:“好在我们试出来了,不是么?”
“……那三年,是什么感觉?”
风辞偏头不去看他:“没什么感觉。”
“撒谎。”裴千越将他拉进怀里,一点一点抚摸他的侧脸鬓发,“魂魄离体那日,我意识尚未消亡,我看见主人为我哭了。哭得我好心疼。”
风辞:“我那会儿以为我是凡人。”
“所以呢。”裴千越轻声问他,“这三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风辞喉头一哽,闭了闭眼:“生不如死。”
他们的确试出来了。
没有裴千越的每一日,他都在无尽的怀念中度过,这份痛苦和怀念并未随着时间而消磨改变,反而历久弥新。
风辞撑了三年,最终实在撑不下去了,决定去陪他。
然后一睁眼,他恢复记忆,回到了这里。
裴千越抚摸着风辞的脊背,抬头正想说什么,却被风辞狠狠吻住了。
那个吻由浅入深,最后仿佛是在撕咬发泄。
“你这个疯子……混账东西……”风辞发狠地咬他,口中尝到了血的味道,“就是仗着我宠你……仗着我喜欢你……”
裴千越一怔。
他将风辞推开些许,托起对方的下巴,轻声道:“再说一次。”
“说什么?”风辞没好气道,“在须弥世界你没听够?”
“那不一样。”
风辞懒得理他。
他继续低头要吻他,裴千越没听到自己想听的,不肯就范。风辞这会儿没什么耐心哄他,亲了两下没亲到就动起手来。两人从座椅上摔下来,掀翻了面前的桌案,笔墨文书摔了满地。
殿内一片狼藉,风辞把裴千越按在大殿冰凉的地面上。
“裴千越,你完蛋了。”风辞呼吸略有不稳,他的嘴唇早不知何时磕破了,衣衫凌乱,“你这次要不好好补偿我,我和你没完。”
裴千越的头发也散开了,黑白发丝在地面纠缠。
他抓着风辞的衣襟,依旧微笑着:“好,我补偿你。”
用此生。
用余生。
用生生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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