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朋友越听越迷,刚要再走近一探究竟,那浓烈刺激的烟草味更甚,宁清晓猛然掩鼻站起,也顾不得这会尴尬的处境,闭着眼说了声“抱歉”就迅速起身离开。
不止岑晔,一群人都被这没由来的操作看懵了。
没多久,屋内又进了一个中国男人,他手上拿了一件崭新的黑色西装:“ken,你那件拿去洗了,先穿这件吧。”
结束演奏下台时他不小心被一个喝醉的酒鬼撞到,岑晔洁癖虽不是太严重,但也嫌弃自己那一身的复杂气味。
白色衬衫袖口处的湿润依稀可见,想起刚刚女生不小心蹭在上面的泪滴,他盯着地上的碎片停顿了一会。
“让人从珍藏室里再重新挑个花瓶送过来。”
旁边的人应下,却见他久久没动,没忍住又问道:“怎么了,ken?”
岑晔接过西服外套,算了,还要赶飞机,身上的衬衫回去再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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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后,宁清晓已经坐上了回国的飞机,她戴着口罩、眼罩,在飞机上睡了四五个小时,一觉醒来看着外面的碧蓝天空才觉神情气爽。
乘务员见她戴着口罩已经过来询问过一次是否有哪里不舒服,宁清晓轻吸了下鼻子,倒也没察觉到什么不适,摘下口罩后说了声“没事”
这种情况她已经遇到过无数次,只是自己这娇气的鼻子从小除了对香水味敏感外,对烟草味也尤其抵触。
自七岁那年事件后,她每次只要闻到一丝的烟草味,双眼酸涩的就会不由自主的流泪。
也看过医生,就说是她后天形成的一种心理性反应,没有药物可以改善,最主要还是当年的事件创伤影响,无法调节。
回想上次聚会上的那位钢琴家,宁清晓深深扶额。
自己这次丢脸是真的丢到太平洋了。
她后来恢复后特意回去找过那位叫ken的人,只是对方早已离开,工作人员说他时间匆忙,还要奔赴另一场的音乐会演奏。
再后来宁清晓也没刻意去打听寻找,问了当时的举办宴会的同学,他说自己也是托了很多关系才请到这位名人钢琴家,跟他也只是当时的一面之缘,还没有熟到交换电话的关系。
提及那个被她打碎的花瓶,同学却让她不必介怀,退还了宁清晓的所有赔偿还高兴的说“自己因此还得了件更贵重的藏品”。
宁清晓虽不理解这话的意思但再三确认同学不需要她的任何赔偿后,宁清晓憋闷了一晚上的胸口顿时舒畅了。
飞机落地在滨城时已是下午一点,过来接机的是宁清晓的堂哥宁清昀,六月的天穿了一件深紫色衬衫,手中拿着一束火红的玫瑰,开了一辆耀眼的红色法拉利。
宁清晓出去的时候他正戴着墨镜靠在车前朝她兴奋招手。
“……哥,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成功的成为了今天机场的焦点人物。
“终于舍得回来了?”依然还是那副不靠谱的调子,宁清昀直接把花丢到后座揉了把自家堂妹的长发,感慨到,“我妹妹真的是越来越漂亮了啊。”
细长的桃花眼一眨,他骚包的按了下车钥匙,“老妹,走,哥带你兜风。”
宁清晓:“……”
四年了,她哥能不能让她少操点心。
回去的路上两人聊了些这几年的生活,说到结婚时宁清昀一手搭在车窗上,哼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我,没玩够上哪给你找嫂子去。”
“你就不怕大伯和大伯母着急啊?”
宁清昀一脚油门,风把他的头发吹得恣意张扬:“老妹,给你个忠告,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宁清晓清澈的眼底有什么一闪而过,又很快消失不见。
没有什么可担心的,该她的她也躲不掉,更何况她从来就没想躲。
红白两色的别墅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一幢幢欧美风的建筑散落在茂密翠郁的树木之下,葱蔚洇润,葳蕤生辉。
宁清晓七岁那年失去父母被带到这里和大伯一家居住,一直到她二十岁出国读书,这里便是她回滨城唯一的家。
宁清昀由她又看了一会,拖着她行李:“进去吧,爸妈在家等你呢。”
为了替她接风,今天大伯母周秀华亲自下厨烧了好几个大菜,大伯宁宵更是高兴的拿了一瓶酒畅饮,嘴里不断的说着她小时候在这里的生活。
“就这样,一直到你二十岁,我们想着也不能一直把你绑在我们身边,你大了,和清昀一样都要有自己的生活,我们终究不是你爸妈,你成年后有些事就该你自己做决定了。”
大伯母不赞同的把酒杯夺过来:“行了你,一喝起酒来话就没完没了,赶紧清晓,吃点菜。”
她笑着应下,表面上要装作一副文静乖巧的大家闺秀,心底却不知到底该如何避免这种曾经熟悉的场面。
没过一会,大伯果然又说起了那个话题。
“这次回来,以后有什么打算?”
周秀华的目光又随着投过来。
“大伯,我……”
“我看就正好进公司吧,这两年旅游行业不景气,我年纪也大了,是时候该让你们两撑起来了。”
宁霄从她成年时便一直有这个打算,宁清晓当初用还要上大学的借口避开,现下却又不好推辞。
宁家一直做国际旅游这一块的市场业务,这两年来随着企业性质与旅游事业性质的管理混乱,再加上各集团都在争取多渠道融资,搞规模经济,宁氏的资金链已大不如从前。
各位董事没人愿意接手这块烫手山芋,宁霄作为最高管理层也是焦头烂额。
不让宁清晓继续在国外读研,抓紧回国的原因也是这个。
周秀华察觉气氛的凝滞,给宁清晓夹了些菜:“你大伯喝多了,别听他的,公司还有你哥呢,他现在管理的不挺好的吗?你怎么就这么不相信你儿子?”
后面那句话是对着宁霄说的。
碗里的饭菜已经快堆成小山,不知怎么,宁清晓这会连强颜欢笑懒得演出来。
这么多年,她对这个家始终亲近不起来,大伯想要他的付出得到回报,大伯母又怕她这个外人抢了堂哥宁清昀的位置,两人在饭桌上又吵了起来。
她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神色平淡的已经见怪不怪。
“啪”的一声,宁清昀冷脸摔了筷子:“行了,吃个饭哪这么多话,公司我现在不是给你打理着吗?放心,倒不了。”
纤长的睫毛微微低垂,宁清晓如释重负的叹了一口气,鸦青色的睫毛在凝脂般皮肤上投下淡淡光影,瞳孔深处早已没了进门的时的清暖神色。
“哥,先吃饭吧。”
好好的一顿饭弄成这个局面,几人都没了心情,随意吃了两口宁清昀放下筷子:“我吃饱了,先上去了。”
主位上的宁霄脸色更难看了一些,宁清晓起身平静的叫了一声“大伯、大伯母,我先上去跟哥聊聊。”
刚走到门口,宁清晓就听见屋内传来的游戏音响声,清晰、噪耳。
她哥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老妹,把门关上,我打回游戏,一顿饭吃的窝囊死了,一会哥再带你出去吃点。”他戴着耳机,手指狂按着游戏手柄在屋内跑来跑去。
到嘴边的话宁清晓又咽了回去,她哥是比她活的还明白的人。
等宁清昀一局游戏结束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的事了,见他妹妹拿着个请柬蹙眉凝思,他过去:“正好你赶上了,过两天哥带你去参加个订婚宴会,给你那位孟源哥道道喜。”
孟源,与宁清昀多年好友,电商行业的接班人,三代单传,从太爷爷开始,家中人便都是有声望的大学教授,一直到了他爸爸这一代才开始从商。
可能因为出生于书香门第,为人自有一番书卷气,举止风度看起来比她哥沉稳多了。
对宁清晓他也算是当做了半个妹妹。
再见面时,孟源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会,还是宁清晓又喊了一声“孟源哥,恭喜”他才回神。
似乎有些心虚,孟源失措的别开头:“清晓,好久不见,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都有些不认识了。”
这会厅内的金色灯光正好偏移过来,照在宁清晓明媚端艳的脸上,晨曦氤氲间,她的罥烟眉美的更甚,眼中的光晕也漾开成细碎的浅影,水色粼粼,娇艳澄澈。
察觉旁边那位未婚妻不友善的视线,宁清晓点了点头和宁清昀说了声朝大厅右侧走去。
她当年来过这,还记得孟家房子后面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园秋千架。
只是现如今里面并没有几株自然生长的花草,大都是临时运来的保鲜红玫瑰,只秋千架旁边孤零零的摆放了几颗绿色的盆栽。
几盆生命力挺顽强的墨兰。
对这些宴会,宁清晓一向不感兴趣,更多的也是因为“人多口杂”,总是避免不了的烟草味。
她在外面坐了一刻钟左右,估摸着差不多了,正要进去的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
“看来是今天我没招待好,屋内那么多美酒美食都比不上外面的这个小秋千?”
孟源给她拿了块甜点,黑色西装衬的身材有致:“是不是又闻到烟味了?”
他不说还好,从他刚刚一靠近宁清晓就想捂鼻子了,估计刚从人群里穿梭过来,孟源的身上沾染了不少混杂的气味。
她接过甜点,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没事,是我太敏感了。”
伸过来的那只手细润莹白,如青葱般十指纤纤,柔和修长。
孟源脑中下意识的浮现那句“纤纤软玉削春葱,长在香罗翠袖中。”
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宁清晓站在秋千旁:“你怎么出来了,不用招待客人吗?”
她刚刚过来时瞥了一眼,富丽堂皇的招待厅内来了不少的宾客。
这个时候,孟源又是主角,怎么会不忙。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作祟。
“那我先进去,你过会就进屋吧,我已经吩咐人处理气味了,不用担心。”
待他一走,宁清晓轻皱的黛眉终于松开,她缓缓吸了一口气,又用手扇了扇,总觉那味道不散,便低头随手从花盆里拾了个墨兰掉落的青叶大口吸了吸。
不远处的宁清昀,岑晔:“……”
自家妹妹突然蹲在地上大口闻青叶的样子有些……吓人。
“岑总,其实我妹妹……她平常不是这样的。”
“妹妹?”岑晔又往那处仔细看了看,他从刚刚就觉得眼熟,直到对方抬头时那般般入画的眉目让他忆起当时片段,那个见他第一面就……哭的女生?
“她是宁叔叔的女儿?”
男人清浅的声调平缓微磁,如六月的清风,沁凉纯净。
宁清昀收了一些神色,低声道:“不是,清晓是我叔叔家的,我叔叔和婶婶走的早,所以从小跟着我爸妈生活。”
正说着,隔着两三米远的宁清晓又低头捡了两根青叶把自己鼻子捂了个严实。
“……岑总,我妹妹,她可能有点喝多了。”
岑晔还没说话,身旁的助理倒是没忍住嘀咕了一句:“宴会不是还没开始吗?”
她连饮料都没拿,哪来的酒让她醉。
说完才反应过来,忙低了头安静闭嘴。
见这位岑总仍注视着那处,宁清昀再次尽力:“今天气温有点低,这丫头在外面这么久了,估计都冻发烧了,我过去看看啊。”
助理只当听不懂那字面意思下的“脑袋烧糊涂了”,跟着岑晔一起过去。
岑晔涵养极好,即便这会忍俊不禁也只是轻轻勾了唇,温润眼底因为笑意漾起淡淡的光晕。
宁清晓只刚闻见那淡淡的白松香味,还没细品头顶就几道阴影落下来了。
“清晓,别玩了,快起来。”
即便宁清昀此刻是和颜悦色的,但那已经放弃抵抗的眼神无声传递着:你自己解释啊
意识比她动作还快,宁清晓眨眨眼,扇着青叶脱口而出:“哥,我有点想念滨城的春天,所以想提前闻闻春日的气息。”
“……”
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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