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音陪着唐心灼上了警车。
她们现在要先去医院做取样和鉴定。
“你不打算追究自己中药的事,是吗?”路上,韶音开口说道。
本来寂静的氛围顿时被打破。而听到这句话后,唐心灼的脸上明显带了几丝慌乱:“不是,没有,我……”
她抬起手,用力摆动,想要辩解。
韶音平静地看着她。
她手脚比划了一会儿,却没说出什么完整而有用的话,渐渐停下来后,韶音才问道:“你要替谁开脱?”
咚!
唐心灼下意识后仰,脑袋磕在车门上,发出一声。
她看着韶音的眼睛,心里止不住地发慌。脑子混沌成了一坨浆糊,什么都思考不了了。嘴巴张张合合,想说什么,发出的全是无意义的音节。
“不,不是……”她摇着头。
韶音的眼神清澈又冷静,仿佛能看穿人心底。唐心灼下意识想要避开,可是车子空间就这么大,她的眼神像是无处不在,让人避无可避。
难堪地咬住唇,她垂下眼睛,别过头。
“这不是你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韶音看着她,声音低缓而平静,“你告了虞承尧,虞承尧难道会任由你告,什么都不做,直接认罪伏法吗?”
唐心灼听得一怔。
前面开车的女警官,也从后视镜里朝她看过来一眼。
只见她面色平静,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被男朋友背叛的女人,理智而冷静地分析着:“他一定会弄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找到一切有利于他的证据。现在你隐瞒不说,到时候就会变得非常被动。”
女警官听到这里,忍不住点了下头,说道:“林小姐说得对。唐小姐,如果隐瞒重要事实和线索,后面可能会对你很不利。”
发生这种事情,谁都不想的。但是,想要为自己讨回公道,只能坚强起来,勇敢面对这一切。能说的,都说出来,不放过任何线索。
唐心灼被说动了。
主要是韶音说的,虞承尧不会轻易认罪。她当时被人下了药,慌乱中逃进他的套房里,他一定会拿这件事做文章。
“是,是……”即便动摇了,可是要说出口,唐心灼还是遇到了阻碍。
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粘住了,不论她怎么用力,都发不出声音。渐渐的,急得脸上涨红,又急又气,眼眶里又蓄了泪。
“不着急,慢慢说。”韶音拿出一包纸巾,递过去道:“还有时间,你先想想,等下我们再说。”
整个案件当中,不会只做一次笔录,她还会经历多次询问。
因此,她可以慢慢想,尽可能记起更多,然后等到取样和鉴定完毕,再说这些情况。
“你要坚强起来。”看着她眼睛红肿,低头抽噎的样子,韶音叹了口气,“其他人都帮不上你。就算有心,给到的帮助也有限。你一定要坚强,捍卫自己的权利,为自己而战。”
唐心灼听到这话,抽噎声顿了一下,随即更深地埋下头,压抑地哭起来。
她知道,韶音说得对。
爸爸、阿姨、姐姐,他们都不会帮她。爸爸会觉得她丢脸,就算他对她还有一点父女之情,但这些都抵不过他觉得这件事丢脸。而就算他到最后父女之情战胜其他,可是有阿姨和姐姐在旁边……
阿姨绝不会心疼她。至于姐姐,唐心灼从小跟她争夺爸爸的宠爱,两人之间根本没有姐妹情。
他们会站在她这边,支持她维权吗?唐心灼没有底气。
就只有她自己。这件事从头到尾,就只有她自己。而对方还是那么有钱有势的人,她能将那个恶棍告进去吗?
她哭着哭着,声音渐渐小下来。脑海中始终有另一个人的影子,没有消散过。那是周蒙,是她喜欢了很多年的人,是她珍视的男朋友。
他会怎么看她?会帮助她,还是……
“……对,辛苦了。”就在这时,韶音刚挂断一个电话,扭过头对唐心灼说道:“我给你请了律师,他等下就会赶到。”
唐心灼一怔,不由得抬起头,呆滞地看着她。
“没有律师是不行的。”韶音便道,“我也不是为了帮你。虞承尧敢给我戴绿帽,我能放过他吗?你放心,律师的费用全部我出,你配合他就行了。”
嘴巴张了张,透过模糊的视野,留着披肩发的女人侧脸漂亮得过分,像是行走世间的精灵。
“谢谢。”她干涩地挤出一句。
攥着湿哒哒的纸团,用力抿住唇,憋回眼泪。
不哭了。
她也不是那么倒霉。
虽然遇到这种事,但对方的女朋友还好是个讲道理的人,没有跟着虞承尧一起迫害她,相反还帮了她。
这已经是出人意料的惊喜了。她现在有了律师,打官司会不会容易一点?这样想着,她不由得眨掉眼泪,开始细细打量韶音。
漂亮精致的面孔,自然而然中流露出的矜傲气息。她的皮肤,白皙无暇。她的发型,每一根头发丝都打理得很好。她的衣服,显然是名家设计,造型别致又很适合她。
眼神闪了闪。是了,她是虞承尧的女朋友,虞承尧是有钱有势的人,她……也不会差吧?!
“你愿意帮我?”她忍不住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韶音刚把手机收起来,正在摆弄小包包上脱落铆钉的地方,闻言抬起头:“准确说,我不是帮你,我是为自己出气,顺便帮你。”
听到这句话,唐心灼却长长松了口气,感激得泪水又涌上来:“谢谢,谢谢你!”
接下来,她一直靠着韶音坐,时刻保持着自己的衣服或身体能够挨到她。
这是愿意帮她的人。
而且有钱有势。
挨着她,唐心灼感觉很有安全感。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唐心灼的理智没有想到,但潜意识注意到的——她没有瞧不起她,没有因为她遇到这种事,就鄙夷她,或者用高高在上的怜悯目光看她。她表现出来的,就好像她只是被人偷了手机,蒙受了损失而已。
证据采集的过程,并不舒服。身体上不舒服,心里更不舒服,唐心灼没忍住又哭了。
韶音便安慰她:“哭吧,你掉的每一滴眼泪都不会白掉,我给你记着数,回头让那个混蛋跟你一样哭。你掉十滴泪,保管他不会比你少掉一滴!”
听着这样的话,唐心灼顿时不知道是哭是笑,仰头看着她,感激地道:“谢谢你,真的。”
她完全可以不管她。或者就像她说的,一切只是为了出口气,只是顺便帮了她。
她完全不必这样安慰她,这让唐心灼痛苦的内心中,注入了一丝微弱的,但无法忽视的暖流:“林小姐,你是个好人。”
“哟,可别!”韶音笑道,“别给我发好人卡。一般被发好人卡的,都很悲催。”
唐心灼有点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你真的很好,很感谢你。”
韶音刚要说什么,唐心灼的手机响了。
她的手机遗落在跟周蒙约会的房间内,警官去取证据的时候,顺便把她的手机还回来了。
在摆脱对她下药的玩意儿时,她用手机砸过对方,整个屏幕都碎了。但是开机后,还能用,就一直带着了。来到医院,因为要做取证,韶音随便找了个插座,给她充上电。
熟悉的铃声响起,唐心灼浑身一个激灵,脸上“唰”的一下白了。
韶音看她一眼,走过去,将手机拔下来。看了眼来电显示,说道:“是你爸。”
将手机递到她面前。
唐心灼微张嘴巴,怔怔接过。手抖得厉害,差点握不住手机。看着碎裂的屏幕上,“爸爸”两个字,心里像是也支离破碎,疼得厉害。
她咬紧嘴唇,眼泪不知不觉又掉下来,落在屏幕上,很快晕开了。她吸着鼻子,用手去擦,但根本擦不干净,还不小心把电话挂断了。
但紧接着,电话又响起来。
唐心灼抖着手,点了接通:“喂,爸爸。”
她竭力压制着颤抖的嗓音,手指紧紧抓着床的边沿,用力得指节都发白了。
只听电话那头响起一声带着怒意的质问:“你昨晚去哪了?”
听到这句话,唐心灼浑身一个激灵。
张口嘴,还没来得及回答,电话那头满含愤怒的声音又响起来:“你姐姐说,我还不信。唐心灼,你太让我失望了!夜不归宿,你还是不是女孩子?还要不要脸?你不要脸,我还要脸!你现在哪儿?马上给我滚回来!”
嗡的一声!
唐心灼的眼神变得僵直,脑中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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