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郁笙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充斥着阴谋意味的念头。


    “你是谁?”他冷漠地看着这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


    “开个玩笑,别激动。”这脸张口吐出与他完全不同的声音,但郁笙反而蹙起了眉。


    这声音似乎有点耳熟。


    那人弯腰捡起面具,对奚飞鸾那边道:“尊主,属下告退了。”


    说罢,他转身离开。郁笙偏过头,见奚飞鸾面色平静,一点疑惑之意都没有。


    是幻术。郁笙眯了眯眼。


    被耍了。而且还是故意针对他一个人的幻术。


    郁笙攥紧了手里的绳索,脸色有些阴沉。


    温和的目光落到他身上,郁笙一怔,抬起头,见无视了他一天的奚飞鸾不知怎的居然在看他。


    “师哥?”


    奚飞鸾不赞同地看着他:“活动完筋骨了吗?”


    “……差不多了…吧。”


    “那就快些把自己绑回去。”奚飞鸾皱着脸催促道:“睡起来还要赶路呢。”


    郁笙:“……”


    纵使郁笙能解开捆仙绳,在这据点中层层魔族的包围下,他也是断然逃不出去的,是以第二日,郁笙老老实实地上了魔族的马车。


    “路上由我看着你,你最好别想耍什么花招。”斐折盯着他登上马车,又从车后掏出根二指粗细的麻绳,钻进车里捆住了郁笙的手腕。


    郁笙坐在位子上任他捆,甚至还有心情调笑:“都绑了捆仙绳了怎么还要绑这个?这么怕我跑了,是师哥的意思?”


    斐折冷哼一声:“少给自己贴金,尊主岂会在意你这种人。”


    说完,斐折就要下去,刚掀起马车的门帘就瞧见奚飞鸾站在车外,要往这辆车上爬。


    “尊主!您…您去乘坐前面那辆吧,前面那辆才是为您准备的……”


    奚飞鸾站在车下,身披保暖的大氅,从厚厚的毛领里探出下巴:“唔?”


    “您随我来。”斐折说着就钻下去,要领奚飞鸾往前走,奚飞鸾却没跟上,自己掀起门帘就要往里钻。


    “早安啊师哥~”马车里,郁笙笑眯眯地打招呼。


    “尊主!哎呀那辆是押解囚犯的…”斐折又折回来,一瞧尊主已经在郁笙对面坐下了。


    “……”


    算了,坐哪儿都一样,反正马上就要回去了。


    他们逗留在此本是为了带尊主找那个人医看病的,现在病没看成,待在这里也没了什么意义,自然还是早早会极北的好。为避人耳目,回去的车队排场也不大,只用了两辆人族样式的马车,七八个随行的魔族侍卫打扮成普通修士的模样,骑马在旁跟随。


    那狗东西在马车里坐着,尊主也在那辆马车里坐着,斐折一思量,干脆也钻进去了。


    绝不能让尊主和那狗东西单独呆在一起!


    马车缓缓起步,钻进来的斐折左看右看。


    这次弄的马车并不很宽敞,左右各有一排横椅可以坐,中间则空出约三尺的过道,左边郁笙坐着,右边奚飞鸾坐着,斐折一时间不知该选那边。


    奚飞鸾瞧见他过来,善解人意地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位置,并且用手拍了拍空位。


    “不不不尊主臣怎么能跟您坐在一起呢?”斐折惭愧道,转头又瞬间凶神恶煞:“闪开点,就该让你下去骑马。”


    郁笙无辜被挤,纹丝不动地坐在那儿,斐折愣是没推动他半分,郁笙:“哦——你不怕我骑着马跑了?”


    “怕。”对面一脸困意的奚飞鸾突然来了句。


    郁笙抬起眼,灿然一笑:“就知道师哥舍不得我。”


    “回去就把你烤了……”斐折挪开眼,磨着牙低声道。


    车行三日,已行至中原边境。再过半日就能驶进极北的区域了。


    已入夜,马车内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奚飞鸾窝在角落里睡得正香,大氅盖在他身上,半边拖在地上。


    对面,郁笙和斐折各占椅子一头,都毫无睡意。


    他们两个有修为在身,自然是不需要这点睡眠的。斐折的眼珠在昏暗中散着红光,时不时就在郁笙身上刮过,煞是骇人。


    可郁笙这几日不知为何转了性子,一改之前尖锐的做派,对奚飞鸾说话温声细语,让斐折想趁机责难都找不到理由。斐折也发觉,自尊主从焕栖宫回来,对这家伙突然变得格外上心,可给斐折的感觉,尊主不像是铁了心要把他带回极北,而是……铁了心要守在他身边?


    这东西有什么可守着的?斐折不解,总不能真是怕他们不声不响地把他烤了吧?


    人肉也不好吃啊——


    斐折瞥了奚飞鸾的睡脸一眼,心中总觉得尊主的心思应该不至于……如此稚嫩,看来这小子跟尊主定是还有什么瓜葛没解决。


    正想着,一声很轻的嗤笑飘进斐折耳朵里。斐折眼一斜,看向座位那端的郁笙,用眼神示意:你看什么?


    郁笙脸上写着不怀好意,眼里透着阴阳怪气,他瞧了斐折一眼,突然轻手轻脚站起来,转身坐到了对面的奚飞鸾身边。


    斐折:???


    斐折连连瞪他,可郁笙毫无反应,他靠在车壁上,半垂下眼,偏头看着熟睡的奚飞鸾,他神色非常平静,甚至能称得上是祥和,斐折见惯了他阴阳怪气的笑脸,乍一看这幅模样,心中警铃更甚,可郁笙只是动也不动地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色幽暗,马车徐徐前行,车辇声是唯一的背景音。


    斐折抱着胳膊紧紧盯着对面的郁笙,心中已把他骂了千百遍。


    本以为要这么盯到天亮,马车的速度忽然降了下来,郁笙也察觉到,给斐折一个使丫鬟般的眼神:去看看。


    斐折嘴角一抽,恨不得抽死他。只这片刻功夫,车已经慢到几乎不动了,车外传来马蹄声,斐折一掀帘子,车外骑着马的随从跳下马,靠过来:“斐大人,前面那块窄路被堵住了。”


    “嘘!嘘!”斐折连忙让他噤声。


    随从:“啊?”


    车里,奚飞鸾睁开眼,带着睡腔问道:“怎么了?”


    “……”斐折瞪了那随从一眼:“堵便堵了,拐个弯从西边那条略远的绕过去不就行了?”


    随从脸上有一丝为难。


    斐折一疑:“怎么了?”


    “大人,您过去看看吧……”


    斐折看他一眼,回头对奚飞鸾道:“尊主,您稍等,我去看看路况。”说完,他掀起帘子下了车,还不忘一把揪住郁笙身上的绳子,把他直接拽了下来:“你也跟我过来!”


    “……”郁笙不情不愿地下去,一边走一边斜睨着斐折:“怎么,路塌了难不成还能把我填进去?”


    “我倒是想……”


    “想”字还没说完,两人已走到车队最前端,斐折的话语猛然顿住,郁笙脸上也失去调笑之意,两人一同抬头,望向前方。


    车队的前方是一片望不到头的浓密林地,明月高悬,林中都是上百年的古树,月色为那些漆黑的树冠镀上了一层银霜。而他们将要驶进去的窄路前,黑压压地跪了一片人,方向正朝着他们,一动不动的,像死了一般。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头皮发麻的血腥味。


    半夜,深山老林前,一群似乎是“人”的东西堵在他们路上,周围还弥漫着浓重的血气,饶是阅历无数的斐折,也怔愣了下。


    “看那儿。”身旁的郁笙突然发话。


    斐折循着他的目光望去,高大的树冠上枝条交错,叶子已经落得差不多,而曲折的枝丫上,好像挂着什么东西。


    斐折眯起了眼,瞳中红光一闪。


    ——那是些从中间被掏空了内脏,晒得已经有些拉长了的人族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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