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好不容易挨到宴席结束, 和梁弘扬一起离开。
也许是在虞家时过于风平浪静,她还以为自己的小心思没有被任何人察觉,捏着手帕看向正在闭目养神的梁弘扬, “知舟的亲事怎么突然就定下来了,我先前都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今天倒是叫我吓了一跳。”
“那孩子情愿,我便随了他的意思。”
“那我便不是镇国公府的人吗,好歹也提前和我说一声,今日我坐在那里就像是外人一般。”杨氏开始絮絮叨叨念着。
她平日都比较会装, 今日也实在是憋屈狠了,又难过这么多年对梁弘扬的付出没多少用。真到了关键的时候, 他心里面念着的还是前头一个给他的生出的儿子。
这么一想, 她言辞中难免染上了一点酸, “景明日后若是要怪的话, 只能怪他生错了肚子。若是从姐姐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你定是什么事……”
旁边的桌子被猛得一拍, 发出巨大的声响, 上面的茶盏叮里哐啷乱了一桌。
杨氏一个的激灵, 猛然对上了梁弘扬的压着怒火的双眸。
梁弘扬深吸一口气,双手撑在膝盖上, 眼神锋利地能将人的一层皮直接刮下来,“这么多年你自己做了些什么事情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知舟的亲事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定下来,他自私冷血的名声又是怎么传出去的?这个世界上真的只有你一个人聪明人不成!”
杨氏瞳孔紧缩,死死掐住自己大腿,剧烈的疼痛之下她的面容都是扭曲的。她哆哆嗦嗦解释, “我没有……”
“我不在意有没有。”梁弘扬深深看了她一眼, “我只知道, 知舟这次的婚事不会出现任何意外,你说是吗?”
杨氏眼泪涌了出来。
他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意思,直接叫停了马车。临走前,他留给杨氏最后一句话,“这么多年我没有纳妾,是敬着你把持国公府的不易,这并不代表我不能纳妾。”
这最后一句话彻彻底底震慑住杨氏。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外面对她的追捧,就算她曾经是妾室怎么样,她现在是国公夫人,且夫君对她一心一意后院中只有她一个人。
若是现在梁弘扬纳妾,不就是将她的脸皮撕下来放在地上让人随意践踏吗。
想到这种可能,她便浑身发抖,失声痛哭出来。
——
梁知舟没有跟着回国公府,是中间被召进宫中,一同去观看清源真人炼丹。
说起来清源真人还是真的有几把刷子,现在炼丹的老道士都发生过丹炉炸裂的事故,死在此的也不在少数。但是清源真人从学习炼丹以来,一直稳稳妥妥,且练出来的丹药散发着莹润的光芒,闻起来有一种沁人心脾的药香。
皇上自从见识了清源真人这一手之后,对清源真人越发依赖,经常亲自去道馆同清源真人谈论大道。了解更多之后,皇上对长生一事更加深信不疑,询问怎么才能求得长生不老药。清源真人说了几句道家的诗文,绕了几句话。
梁知舟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要离开时候同清源真人对视一眼,随后两个人都转过视线去。
等到国公府,已经是深夜了。
梁知舟看向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挑了挑眉,然后就当做没有这个人一般,就要直接离开。
自小他就是这般,无论自己的学问多么出众,又或者是结交了多有权势的人,他的这位兄长看向他是一直都是这般无视,仿佛他就是一个的跳梁小丑一般。
可他明明比梁知舟优秀太多,梁知舟若不是占了先生的便宜,父亲怎么会费尽心机替他铺路,将他送到皇上面前。就算是婚事,父亲都替他安排妥当。
可明明念清是他的啊。
梁景明双手紧握成拳,冲着男人的背影说:“念清的心里一直有我,你用手段的逼迫她嫁给你,有什么好处。”
梁知舟停下了脚步,问了一声,“你怎么就知道她不是心甘情愿的?”
“因为他喜欢的一直是我!”梁景明说着情绪就激动起来。
他带着几分自得,“我同她青梅竹马,你都不知道她有多么爱我。”说着他拿起的腰间佩戴着的香囊,“这是她亲手做的第一个香囊,一针一线戳得双手都通红的,和我说若是我喜欢的话,日后可以给我做很多个。还有这枚玉佩,这根发簪,这个扇子坠。我和她这么多年的感情,岂是你能比的。”
梁知舟看了一眼,面上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就要离开。
“她第一次亲……”梁景明的话音刚落下,面上就迎来重重一拳。
他觉得整个脑袋天旋地转,然后膝盖便被重重踹了一脚,直接砸落在石板上。
衣襟被一把抓起,他被迫抬起头,和男人直接对视。
梁知舟整张脸都隐匿在阴影当中,眸子深黑,像是一汪不知底细的深潭,定定地看着他,让人毛骨悚然起来。
他心里一乱,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发现自己用不上一点力气。
“你若是学不会说话,我倒是可以教教你。”梁知舟猛得掐住他的脖子,让他抬起头,然后一拳就挥了过去。
“你也知道念清对你多好,在你身上废了多少心思,所以你又为什么要做对不起她的事情呢?”上辈子她那么自傲的一个姑娘,到最后问了他好多遍,“梁知舟,是不是我不够好啊”,一次次怀疑自己。
他当初自愿离开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何尝不是希望她一生顺遂风雨无扰。
所以梁景明,他怎么敢的啊。
他深深闭上眼睛,忍住嗜血的冲动,手背青筋凸起。
再直起身子时,他眼底恢复了清明。
他斯条慢理地拿出帕子,将手背上沾染的血迹一点点擦净。他的头顶是辉辉清月,脚底是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暗。
头一次,他正视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她为你做过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往后余生,陪在她身边的人只有我。”
“你该庆幸自己还是镇国公府的二公子。”梁知舟将帕子直接扔到他的脸上,冷笑一声,“至少我会留你一命。”
梁景明直愣愣跪在地上,长久没能够爬起来。他低垂着头,肩膀塌陷下去,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深陷入恐惧当中。
他敢确定,梁知舟重生了!和他一样重生了!
梁知舟一定会报复回来了。
——
虞念清早就从丫鬟那边听到前院的经过,心中总有一点违和之感。梁景明这个人清高自负,将面子看成了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在她拒绝之后还主动上门来开口提亲?
晚上梁知舟过来时,她将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我们两家之前都已经闹翻,他明知道上门来会受到刁难。我了解他,若不是有更大的利益,他绝对不可能在这时候上门。可是我真的没想出来,我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图谋的。”
“你有多了解他?”梁知舟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
“我自小和他一处长大的,当然……”她话说了一半,觉得不对劲,后面的话就变了,“也没有那么了解,但是他是什么样的为人还是能看清的。”
旁边响起沉闷的笑声。
虞念清觉得自己这么解释也挺傻的,也多了点恼怒,“我是认真在和你讨论。”
“我知道。”梁知舟点了点头,提了一句,“应该是看你的父亲全头全尾退了出来,再加上贪墨的事和楚家扯上一些关系,他怕影响到自己的仕途,可不就另找出路了。”
“不过也真是蠢。”
读书人最讲究名声。这时候若是他对楚清清不离不弃,倒还能显得有几分骨气,现在就完全是走了昏招。
这点虞念清倒是同意,跟着点了点头,又听见男人说,“居然会找到我这里来。”
她忍不住侧目看过去,等着后面的话。等了半天,男人都没有任何想要说的意思,她便忍不住问:“他找你干什么?”
“说了些有的没有的。”梁知舟伸出手,在桌子上布老虎的头上戳了好几下,转移了话题,“这是你做的吗?”
“嗯,简单缝了缝。”她从他的手里将布偶抽走,又装作不在意地问了一句,“他到说了什么啊。”
“若是你真的想知道,亲一下便告诉你。”
梁知舟看着对面的小姑娘瞬间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样子,掩唇轻咳了两声,“我们已经定亲了,有些事情也该提前练习起来不是吗?”
这都不知道是什么歪道理。
虞念清不想理会他,却被握着手。
男人的视线从她的唇上掠过,笑意深了几分,“真的不要试试看吗?”
梁知舟玩笑的成分多一点,知道她对于这些事情生涩地不像话,也没有准备逼迫。正准备岔开话题的时候,脸颊上倏得落下一个吻又迅速分开。
像是花瓣落在水面又被风卷走,只留下圈圈漾开的涟漪。
虞念清脸颊发热,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现在可以说了吗?”
“刚刚的不算数。”男人的声音低了几度,沙沙的。
而后她便陷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鼻尖擦碰到他的脸颊,然后被迫仰起头。他的唇就在她的下颌处,呼出的热气喷洒过来,她的耳后通红一片。
“再试一次。”梁知舟说,意思十分明显。
说话时,他的唇边擦着她的下颌,眸色深沉,定定看着她,带有一种强势占有的意味。
她觉得不应该,可仿佛是被蛊惑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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