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念清却知道这不一样, 说到底,当初闹出误会,将梁景明错认成救命恩人, 本就是她的不对。
那杨氏和梁景明当初又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冒领这份救命之恩呢?
她双手揪着男人的衣襟, 不停地道歉说着“对不起”,甚至希望要是自己能回到过去就好,那么她一定会好好保护小时候的梁知舟。
最起码,不要辜负。
男人却只是笑, “回到过去,也是我来保护你的, 这是我一早就答应你的事。”
她在话本子里到过无数的情话, 其中不乏海誓山盟或是辞藻华丽, 却远远没有这一刻来的心动。
红肿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她抬眼朝着男人望过去。
梁知舟相貌一向出众,五官入画, 而他的眉眼生得极为优越。他的眉弓比较突出, 眉毛沿着眉弓往后生长, 却不阴柔,而是带着几分不容侵犯的威严。
但是他又生了一双极为多情的凤眼, 看过来时有种击中人心的深情。
她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些很奇怪的感觉,像是干枯的种子吸满水变得饱胀,要挣脱桎梏开始发芽生长,开出大片大片的花。
“我也会保护你。”她说,“无论你做什么事情, 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好啊。”他笑着, 眼尾上扬, 很是好看。
她却觉得他是随口这么一应,便又认真重复了一遍,“梁知舟,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会的。”
“梁知舟,我是说真的。”
“我也相信啊。”所以我回来,就是为了你啊。
——
那天晚上他们说了很多很多话,具体说了些什么她也不能一一说清楚,但都无关风月。
只是静静相拥的时候,虞念清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平静,甚至生出一种就这样天荒地老的感觉。
也许这就是心动?
她不确定。
第二日她差点就起不来,若不是还记得要去宫里谢恩,只想好好在床上躺着。
盈月和阿满看到她红肿的眼眶之后,两个人昨天晚上吵了架,大气都不敢出。可两个人相处和谐,看起来又实在不像是吵架的样子。
在冰水给她敷眼睛的时候,盈月犹豫了一小会,小声问:“昨儿怎么了,眼睛肿成这样?”
昨夜几个丫鬟也是怕人会吵起来,在外面当差也是提着神,也没听到动静。
虞念清有些不大想说昨夜的乌龙,含糊地应了一声,“没什么事儿,不要去多想,真要是有事,我现在还能这么自在?昨个你们也辛苦了,今日除了轮流休上半日。”
“这算是什么辛苦,我们的本分而已。”盈月说着话,看了看周围,见没人了才小声说:“早上的时候,世子爷让账房的管事过来,说是将春歇院的用度减了,除了每个月十两银子的月银,其余吃穿用度都是自己花钱。”
自从先镇国公夫人走了之后,镇国公便将府上铺子都拿在手里,就是杨氏每个月还要领取家用,二房手里就更没有什么底子。
而楚清清也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媳妇,吃穿用度花销不小,那点月银更像是在侮辱人了。
虞念清听闻之后,有些吃惊,“真是这样说的?”
“世子爷说了,二少爷好歹是有了家室的人,再让府上养着也只是养成不成庶务的废人。”盈月当时就在厅外站着,想起当时的场景都觉得心惊胆战。
她们这批丫鬟都是照顾夫人的,之前虽然敬畏世子爷但还是没有到惧怕的地步。
可今日早上,那个如同神仙一样清俊的人物坐在首位上,眼神泠然,带着一种属于上位者特有的威严,让人不敢直视,甚至只想要臣服。
账房的管事在镇国公府也是极有脸面的人物,在他面前却恭恭敬敬地半弯着腰站着,不敢有丝毫逾矩的地方。世子爷交代交代之后,他甚至不需要去问问镇国公,就满口应了下来。
但是她后来想想,若是换成了她的话,只怕也不敢提出半点儿异议来。
“这样也好,世子爷出面了,生得二少夫人每次见着了我们,都用一幅‘欠了她’的眼神看过来。”
虞念清觉得这样做楚清清还不是最难受的,楚清清嫁过来的时候还带了不少嫁妆,杨氏那对母子手里才是真的没有多少银子。
就是不知道杨氏会不会将主意打到楚清清的嫁妆上,楚清清是不是又继续忍着。
也不知道为什么,往日听了这些消息,她还有几分兴趣。而她现在莫名觉得烦躁,心中像是郁结一口气,“随意他们怎么闹吧,只要不闹到这里来就成。”
她们这里准备差不多之后,梁知舟才从外面回来,他们一同去宫里谢恩。
不过路上的时候,梁知舟突然的说:“这次,圣上想要见见你,皇后应该会将你留下来一段时间等皇上过来。真要是被留下来了,你也不要慌张,万事我都准备妥当了。”
“圣上要见我?是刺客的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吗?”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这种可能,有些紧张地握紧自己的手。
梁知舟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复杂起来,最后一言难尽地说:“原本便有你是福星的传言,这次你阴差阳错带着侍卫救驾,连圣上都开始相信你是一个福星。”
虞念清:“……”
这个理由还真是有点出乎意料。
外面的人都不好好想想吗,若是她真的是福星,当初她父亲还会失踪,她和娘亲被逼着赶了出去。
她两颊微微鼓起,眼睛圆圆的,震惊而又一言难尽着。
梁知舟笑了出来,过去拉着她的手,“听说是圣上亲口和皇后说的,这样也有一个好处。有了这句话之后,日后进宫就安全很多。”
“那说不准,宫里一向是没有什么秘密,说不准旁人也知道这个传闻,赶着过来看我。到时候人多了起来,保不准会发生什么。”
现在前朝几位皇子打得激烈,后宫跟着斗法,她总觉得几位贵人的心理都不正常起来。
她说的就是一句玩笑话,最多就是一句自嘲。
谁知道到了皇后宫里时,就听见一阵喧哗声,像是来了不少人。
她背后瞬间紧绷了起来,由着宫女带路绕过一座八扇的墨石屏风,往殿里走去。
全程她都是低着头,只是在一开始的时候用余光瞄了几眼,发现宫里位分较高的几位妃子和常入宫的几位皇子妃都在,显然她之前随口说的一句玩笑话应了。
她稳了稳心神,上前给皇后行礼,然后是各位妃子。
在她准备要给几位皇子妃行礼的时候,皇后娘娘叫住了她,“今日叫你进宫,不过是问问一些家常话。你便将我当成家里的一个长辈,不必如此拘礼。”
“臣妇不敢。”虞念清客套地说。
皇后让宫女拿来一个锦凳,让虞念清在自己下方坐下,“以前还在府上时,皇上就和镇国公走得近。现在风风雨雨这么多年走过来,君贤臣忠也是一段美谈。你便不需这么多礼,日后也多往宫里走动走动,这样的场合也该早早适应起来。”
这话里面的意思就值得琢磨了。
皇后容貌只能说是中上之姿,在美人如云的后宫,说不上多么耀眼。并且在皇上还是皇子时,她曾遭人算计伤了身子,很久之后才有了鸾鸣公主。光是鸾鸣二字就说明了皇上对这个嫡女的喜爱,更是证明皇后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是无可撼动的。
因此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就带了些不一样的意味。
虞念清能明显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变得火热,她索性低下一下头,装作害羞的样子腼腆地笑着,“臣妇怕扰了娘娘。”
“怎么会,皇后娘娘是最大度不过的人。不然,来我宫里坐坐也成,我就喜欢你们这些年轻的小姑娘,光是看着就让人心里高兴。”坐在一旁的夏贵妃突然开了口。
夏贵妃养育了两位皇子,再加上得宠,平日里看人眼睛都是朝着上面看的。
这次突然搭话,还真是罕见。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大约也知道夏贵妃这样做的缘由,隐晦地看过去。
五皇子妃知道的内情最多,还知道自己的婆母因为十弟的事极为不待见这位世子夫人。但是她又是极为上道的人,用团扇掩住嘴笑着说:“贵妃怎么不叫儿媳经常进宫,儿媳可是要吃醋。”
“你个机灵的,那次少了你的。”夏贵妃嗔骂了一声,美目上扬,“到时候你还能和念清结个伴,到时候一起过来。”
这么一说,顿时就热闹起来。
虞念清也不是没有参加过这样的聚会,最落魄时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还真的很少遇到这样人人和善的场面。
可这样的和善她有些受不起,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小心应付。
而当皇上突然过来的时候,场面就更加波潮汹涌起来。
虞念清这时候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小心观察起周围来。
自从幽州遇刺之后,皇上的精神就大不如从前。此刻他鬓间掺着灰白色的头发,眼角的皱纹很深,再加上身上威严的气势,让人看着更加害怕。
他一只手撑在扶手上,手上捻着小紫檀木的佛珠,先是问了皇后几句话,然后目光就朝着众人扫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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