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家年度交流研讨会很快就在轻松欢快的气氛中开始了,先是由商会会长做了年度的总结致辞,再由政府高层官员表达了支持和期许,然后各行业的代表上台发言,畅言在本年度获得的成就和随之而来的一些困惑。
有几个企业家的发言还挺风趣的,底下时不时地爆出一阵阵的笑声和掌声。
言絮却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找到个机会原地消失,可偏偏四周都是想看她好戏的人,她就算硬着头皮也不得不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现在她相信何憬时这人手段狠辣、阴险腹黑了,明明昨天说自己不会来,今天居然直接空降在言鸿志面前叫“爸”,这措手不及的,让人连个预案都没准备,存心想看她的热闹吗?
言絮越想越恼火,忍不住盯着前面的那个背影磨牙。
言鸿志也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最初的暴击过去之后,他还是有点迷茫,神游太空般地听到一半,他压低声音示意言絮:“掐我一下。”
言絮没听懂:“干吗啊?”
“掐我一下。”言鸿志重复。
言絮只好狠狠地掐了掐他的胳膊,言鸿志一个激灵,终于彻底清醒了,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言絮,过了好久,这才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把这些发言都熬过去了,紧接着是半个小时的分组研讨,言鸿志和言絮刚刚坐下,何憬时就走了过来,示意和言絮身边的人换个位置。
“你干嘛?”言絮又羞又恼,很想把他轰走。
“我来听听企业家前辈们对于未来企业发展的一些看法,希望能为实业发展略尽我的一点绵薄心意。”何憬时正色道。
“对对对,何总快请坐。”
“是啊,现在做实业太难了,何总有这种想法真是太好了。”
……
边上的老总们纷纷附和了起来。
言鸿志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狐狸,早就已经恢复了正常,一见这架势,他咳嗽了两声,警告地看了言絮一眼。
言絮悻然断了念想。
研讨会上,老总们的发言都很热烈,言絮原本还心不在焉的,听着听着就入了神。
这些年做实业的都不太容易,生产成本逐年上涨,人工费用更是居高不下,再加上各种国内外形势的影响,很多企业的现金流都受到了一定的冲击,往往辛辛苦苦一整年,年末一盘点,盈利还没有明星拍一部戏的片酬。
“那大家一起把产品价格提高不就行了?”言絮忍不住插话。
“哪有你说的这么容易?”旁边一位老总乐了,“你提价,别的工厂就趁机降价,把你的客户都抢走,到时候就被架在油锅上,上不去下不来,一个不好就破产了。老言,你说呢?”
“是啊,很多事情你明知道该这样做,可却做不到,”言鸿志感慨道,“我女儿不太懂这些,让各位见笑了。”
言絮有点不太服气,可一下子又找不出这些老总们逻辑中的破绽。
“其实小絮的观点也不能说是错误,所以,问题的关键就是,你的产品是不是独一无二的,能否轻易被对手们复制、替代,”何憬时的指尖在桌上轻敲着,慢悠悠地开口,“新产品的研发是企业的生命线,这是做实业必须要第一位考虑的,只要有眼光有魄力,价格就可以由你做主。”
“对对对,何总一席话,茅塞顿开啊。”
“企业的研发费用,的确应该在年度预算中占有一席之地。”
……
老总们再次纷纷附和。
言絮舒了一口气,何憬时把她心里一闪而过却又抓不住要害的想法说了出来。
紧接着,大家又讨论起新产品的研发、贷款的紧缩等等企业面临的实际困境,言絮这下学聪明了,认真听少发言,听着听着,她的目光渐渐地落在何憬时的脸上。
在一众上了年纪的企业家中间,何憬时的颜值和气质毫无疑问是鹤立鸡群的,但让她意外的是,做投资的何憬时对实业面临困境的剖析居然也很深刻,尤其是他讲起话来那种运筹帷幄般的淡定气场,让人不由自主地就会顺着他的思路思考。
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的侧颜真的很好看,鼻子和下颌的轮廓就不用说了,凌厉深邃,就连唇上的人中也长且深,勾勒出了小小的弧度,让唇形也跟着立体了起来。
手上一暖,言絮猛地醒过神来。
何憬时正目视前方听对面的老总讲话,一脸的专注,只是他的手却悄悄从椅子扶手下越界,握住了言絮的指尖,慢慢在她的指腹摩挲着,划着圈圈。
言絮忍不住用指甲回掐了一下何憬时的指腹,迅速地抽回了自己手指。
何憬时转过头来,朝她笑了笑。
不知怎么的,指尖上的热意忽然就蔓延到了言絮的脸上。
研讨会总算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比较轻松自由的自助晚餐了。言絮找了个去洗手间的借口,准备去外面透透气。
刚出了宴会厅呢,身后就有脚步声不疾不徐地跟了过来,不一会儿就和她并肩而行。
言絮假笑了两声,质问道:“何先生,你不是说了不来开会吗?”
“何太太,本来我是不想来的,但一想到我太太这么关心我,我就有了加班工作的动力,特意提前结束会议过来参加年会了,”何憬时正色道,“万万没想到你和爸都在,真是太巧了。”
这表情和语气都一本正经的,言絮一时分不清他在说谎还是真的巧合,狐疑地问:“真的?那你劈头就对着我爸喊爸干吗?不是说好了再等一等吗?”
“那我叫什么?”何憬时反问。
“言叔叔、言董、言先生……”言絮一口气说了好几个,“啥都行。”
“这不是太不尊重咱爸了吗?当面碰上却装着和他没有关系,要是以后他知道了,会生气的,”何憬时严肃地道,“我从来没有这么不尊敬长辈的行为。”
“你……算了算了,现在叫都叫了,再吵也没用。”言絮颓废地叹了一口气,“我爸那里我还得好好解释一下,等会儿我们还是尽量保持距离,有进一步动态了我再和你说。”
“行,”何憬时神情自若,“我听你的。”
总算暂时达成协议,言絮上完洗手间,振作了一下精神,快步回了宴会厅。
自助餐会已经准备好了,言鸿志和几个老朋友坐在一起聊得正欢。
以言鸿志好面子的性格,肯定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追问何憬时的事情,言絮很放心地去食品区拿菜了。
今天的菜品非常丰盛,龙虾、牛排、红酒应有尽有,这酒会让她受了不少惊吓,得好好吃个够本,言絮看着爱吃的一样拿了一份,坐在言鸿志身旁大快朵颐了起来。
“老言,你闺女什么时候结婚的?怎么也没请我们喝喜酒啊?”对面的朋友试探着问。
言鸿志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我很开明的,年轻人的事情,由她们自己去折腾,不过仪式总归是要有的,到时候你可一定要到场。”
“当然当然,看不出啊,小絮,”那人感慨着道,“你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没想到居然和何憬时在一起了,厉害。”
这句“厉害”和刚进会场前的那句“厉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刚才是含沙射影地嘲讽,现在是真心实意地在夸奖,可能在他们眼里,言絮能找到何憬时这样的另一半,真是祖坟上冒了青烟,既有手段又有运气。
“还没办手续啊?”旁边另一人插话,开玩笑地道,“那小絮你可得抓紧点,这何憬时可不比别人,要是到时候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地传来,打断了大家的闲聊。
“小絮,言叔叔。”
这声音十分耳熟,言絮正切着牛排呢,手一抖,差点没割到手指,抬头一看,居然真的是翟东方。
说起来她和翟东方已经有大半年没见了,项芳雅说,翟东方现在一心一意地发展他家的餐饮集团,这一年来公司的业务拓展很快,也开始尝试投资其他的领域,经商既有父亲审慎的风格,又不乏开拓创新的猛劲,为此,他在言鸿志这帮老朋友的眼里是个非常优秀的可造之材。
今天一看,的确,今天的翟东方已经彻底褪去了初入商场的青涩,一身黑色西装成熟稳重,和以前阳光运动的模样大相径庭,人也清瘦了一点,想必是工作得很辛苦。
“东方,你来了,”言鸿志的表情有点僵硬,不着痕迹地指引,“你爸在那边。”
“我知道,”翟东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不好意思,言叔叔,我找小絮有点事情。”
言鸿志尴尬极了,今天他带言絮过来,当然心里存了小九九。这几天言絮退婚的事情一出,他颜面扫地,正好翟东方的父亲提出来想再次撮合一下翟东方和言絮,他自然而然乐见其成。
今天这样的场合四个人坐在一起吃吃聊聊,再加上从前青梅竹马的情意在,复合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现在他不知道言絮和何憬时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敢轻举妄动了。
论亲疏,他当然是站在翟东方一边,而且,刚刚那朋友的未尽之言正是他的担忧,这一声“爸”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万一要是何憬时再像言絮的前两任一样,来个第三次退婚,他以后真的要在朋友这里抬不起头来了。
左右为难之后,他只好硬着头皮问:“小絮,既然这样,要不你们俩好好聊聊?”
不知怎的,言絮有一点心虚,忍不住往外瞟了两眼,还好,没发现何憬时的人影。虽然她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但这前前任未婚夫过来纠缠,被何憬时看到了总不太好,最好能赶紧把人打发走。
“不了,”她摇摇头,“我们已经没什么好聊的了,你快去找你爸吧。”
翟东方有点着急:“那天抢你电话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何憬时?你别冲动,别这么轻而易举地就答应他的追求,我刚刚听说了,他居然叫言叔叔爸,他以为他是谁……”
何憬时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我没有以为自己是谁,我是言絮法定的另一半,她老公。”
言絮头皮一阵发麻。
好家伙,前前任和现任撞上了,针尖对麦芒,这是传说中的修罗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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