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犀仔细回想自己睡着前有过什么举动,可思来想去,他都记得自己躺在翼王对面,怎么醒来就变躺腿上了?
上一次他枕在别人双膝上睡觉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当时娘亲尚在,每每哄他入睡便是如此。
凌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耳根慢慢染上桃红,“殿下……”
他不会做梦撒癔症了吧?
相交于凌犀,云翼倒是大大方方,看上去坦荡的很,瞄见他泛红的耳朵,好心解释道,“方才路面颠簸,你差点掉下去,我过来扶你。”
凌犀悄悄松口气,只要自己没撒癔症就好,“多谢殿下。”
云翼理了理衣衫,“都是小事,无需言谢。”
凌犀掀开车帘子,抬头遥望,零零散散的星辰环绕下挂了一弯上弦月,夜深人静,唯有马蹄声随行。
仗着京中无急事传召,一行人等白日赶路,入夜找地方投宿一晚,约莫过了半月时间才抵达京城。
一入京城界内,翼王殿下便与他们分道而行。凌犀随着凌峰回到将军府安置,他的房间被安排在西厢房左边第二间,被褥桌椅全是新换的,案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连屏风都是他喜欢的桃花图案。
凌犀只在自己房中稍待片刻,随即同凌峰一起前往凌家祠堂拜祭。
“哥,我带着犀儿回来看望你了,嫂子将犀儿教导的很好。”凌峰点了两柱香,其中一柱递给了凌犀,“犀儿,快来祭拜你父亲。”
凌犀点头,同时将娘亲的排位也摆放到父亲旁边。
叔侄二人面对牌位连鞠三躬,凌犀看着双亲的名字,目光最终落到娘亲的名字上。
他从小就知道娘亲时常会想念父亲,特别是娘亲一个人的时候,他在房外偷瞧,总能瞧见娘亲手上拿着一件云袍兀自出神。
娘亲不愿意回来,是为了他,也是为了避开伤心的回忆。可其实不管走到哪里,回忆始终都在,不会因为换个地方就消失了。
凌犀对着双亲跪下,磕了个响头。以他如今的身体,基本与战场无缘。对于功名利禄,他也并不上心。只要不入朝为官,娘亲担心的事也就不会发生。
“哥,嫂子,你们放心,兄弟一定会好好照顾犀儿,不叫他受半点委屈。”凌峰插上香,转头对凌犀道,“犀儿,你先在府中休息两日,回头二叔命人带你去清风书院看看。”
“清风书院?”听着好像是个读书的地方。
凌峰念起他对京城之事一概不了解,耐心解释,“清风书院是供朝臣子女们读书习武的地方,你年纪虽然长了几岁,但从未在京中待过,也不曾学习宫中礼仪,去学习一下总是好的。二叔已经打过招呼了,你到那只管读书,他们习武时你在旁看着就成。”
凌犀点点头,“都听二叔安排。”
凌峰拍拍他的肩膀,“好孩子,你堂弟也在书院,正好就近照顾你。”
“爹!”
叔侄二人闻声转头,就见一位俊朗的年轻公子站在祠堂门口。
凌峰冲其招招手,笑道,“说谁谁就来,快来,杰儿,这是你堂兄,快叫人。”
凌杰往旁边瞧一眼,拱手行了一礼,“爹,先生留的文章我还没写完,先去写了。”继而转身就走。
“诶?”凌峰略带歉意的看向凌犀,“犀儿莫见怪,你堂弟他认生,回头我好好说他。”
看起来这位堂弟似乎不太欢迎他。
凌犀笑笑,“没事的,二叔,等相处久了就熟识了。”
他在将军府的头两日,府中上下皆是对他关怀有加,唯独那位堂弟再没有露面过。
直到去清风书院当天,凌犀才算是第二次见到凌杰,不出意外,凌杰坐在离他很远的位子上,始终都没有上前同他讲话。
先生尚未进门,凌犀安安静静的持着一卷书,并未与旁人搭话。
听二叔说,这里的人都是有身价背景的。可他既不想要攀附权贵,也不想扬名立威,跟着打打酱油就好。
但凌犀不知道,即便自己没有主动说话,只要人往那一坐便会自主成为旁人关注的焦点。
书院的公子小姐们成日读书习武,早就觉得乏味无趣,就在他们百无聊赖的时候,突然有个谪仙似的人物从天而降,怎能让他们不起探究的心思。
凌犀身着青玉云袍,一只祥云白玉簪挽起一半青丝,单是背影就难以令人忽视。可因着凌杰的关系,众人只远远望着,无人敢贸然上前攀谈。
有人碰碰凌杰,嘀咕道,“这就是凌将军给你新寻回来的堂兄?”
凌杰抬下眼,“什么堂兄,长的比我还嫩,就是个小白脸。我的堂兄应该像我爹一样,是征战沙场的大英雄。再不济也得是仗剑行侠的江湖侠客,左右都不会是个病秧子。”
几人在后面嘀嘀咕咕,声音已经压到最低,可凌犀却是听的清清楚楚。
他无奈摇头,都怪自己耳力太好,继续翻看手中的书册,翻到第十页时,直觉身边有人接近。
“敢问公子是不是凌家的?”
凌犀抬起头,只见两个人蹲在旁边,像是发现新游戏的孩童,满眼天真好奇的望着他。
“我是,二位是?”
其中一人指着自己,兴冲冲的报上家门,“我是何靖,户部尚书之子,他叫韩励。凌公子初次来京吧,交个朋友怎么样?”
年轻人交朋友十分简单,看对眼了,三言两语就成了相交好友。何靖是个能言善道的,不仅在先生上课前围在凌犀身边大讲京城趣事,就连先生来了他都没回去。最后他索性向先生申请调换位置,两人就这样调到了凌犀的左右两边。
先生一说今日到此为止,学堂的公子小姐们立马都精神了,三五成群走出书院。凌犀和凌杰本是分着出门的,可不知怎么的又碰到了一处。
凌杰不耐烦的说道,“你不会和我一辆马车回去吧?”
凌犀也不知道二叔怎么安排的,他倒是也不想同这小子一道回去。
“如果你有事可以先行,我再让他们驾一辆马车过来。”
凌杰轻哼一声,“我看可以。”
正当此时,将军府的马车已然停在门口。
凌杰见到往日经常接送的侍卫,率先走过去,可侍卫没有奔着他来,反而直接朝着凌犀那头去了。
“凌犀公子,将军请您速回将军府。”
凌杰一听不高兴了,拽过侍卫,“我有急事,要先乘马车。”
侍卫恭恭敬敬的拜道,“属下只是传将军令,公子若是有急事,属下让人另驾一辆马车过来。将军找凌犀公子有要事,刻不容缓。”说完也不管凌杰是何反应,便引着凌犀上马车。
路上凌犀还在想,他才来京城,二叔找他能有什么要事,思来想去都只有求医一种可能。
果不其然,他回到府中,就见到二叔身边站着一位身着朝服、头发花白的老人家。
凌峰拉着他坐下,“犀儿,这位是宫中的李太医,二叔向皇上上书求来的。以后李太医就常住将军府了,转门替你调理身体。”
“谢谢二叔。”
凌峰不好意思的笑笑,“傻孩子,和二叔说什么谢。太医,您请。”
凌犀微微颔首,“有劳太医。”
沉了半盏茶的功夫,李太医收拾起药箱,写好方子交给凌峰,“公子的体弱之症还需慢慢调理,之前应该有不少郎中给公子瞧过了,目前来看恢复的还是不错的,平时要多注意休息。”
凌峰接过药方,转头交给下人去煎药,“多谢李太医,您随我来。犀儿,你先回房休息,等药煎好了让人给你送过去。”
凌犀应下,可刚回到自己房中,就有人来报,说是翼王殿下来了。凌犀这厢才掀开被子下了地,云翼那边已经踏进房门了。
他绕出屏风,再见云翼时,对方换上了皇室的服饰,一身墨绿锦袍,金丝蟒纹带束腰,鎏金冠绾发,胸前的团龙纹案无时无刻不在彰显其尊贵。
“见过殿下。”凌犀拱手拜道。
云翼朝门外做个手势,“凌公子进京也算是乔迁新居,我当来送礼祝贺。”
侍卫提着一只笼子进来,笼子上以黑布覆盖,瞧不见里面是何物。
“这是?”
接到云翼示意,侍卫掀开黑布,笼子里竟然是一只小巧玲珑的雪貂。
“去年春猎时带回来的。”云翼把雪貂拿出来,说话间就要递给凌犀。
凌犀没有伸手接,“王爷养了一年的,如此割爱好吗?”
“不过是养着玩,它很通人性,可以陪你。”
在云翼的坚持下,凌犀终究是把雪貂抱了过来,那小雪貂在凌犀怀中翻了个滚儿,一转眼顺着他的手臂爬到肩头,在他身上嗅来嗅去,欢实的不得了。
“它喜欢你。”
凌犀没养过小动物,这感觉甚是新奇,“是吗?”
云翼将雪貂捉下来放回凌犀怀中,“它喜欢谁就爱在他身上窜来窜去。”
凌犀小心的抱着它,怕把它摔着了,“它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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