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巡之事就这么敲定了下来。
虽然嬴政最开始想要出巡的原因是想让林阡安心,但正如他说的那样,在当前人心惶惶的时候传出嬴政要巡游天下的消息,确实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安抚民心。
再加上如今出行完全可以乘坐火车,比过去方便不说,还不会在路上耗费太多时间,出巡一趟其实也就几天到一个月不等而已。
所以当嬴政在上朝的时候提起此事,朝中上下没有一个人出言反对。
于是次日,林阡便命人收拾好行囊,与嬴政等人直接启程了。
因为预估只会出巡半个月到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林阡与嬴政二人又不是多重物欲之人,所以并不需要准备太多东西,基本上只要带上最近本的衣物与必需物品就足够了。
毕竟其他东西,火车上都有。
没多久,他们就启程来到了第一座城池。
当地郡守正等到火车站,几乎是在他们刚到站的时候就立刻迎了上来,然后带着所有人抵达了提早安排好的住处。
而这一路上,都有专门的记者跟着将两方人马汇合的画面留存下来,并在之后撰写文章,将报道发到咸阳去刊登在报纸上面,让天下百姓都知道嬴政到了什么地方。
这也是嬴政的安排。
既然说了出巡是为了安抚百姓,他自然就要做到极致。
何况就在星子坠落在某个地方的消息传开之后没多久,朝廷便在各大报纸上刊登了最新推出的产假等相关政令。
先有星子坠落,后有朝廷颁布“离谱”律令。
果不其然,有人将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就在政令颁布没多久,便有对政令不满之人浑水摸鱼,妄图写信到报社抨击朝廷刚颁布的政令惹怒了神仙,这才降下了警示。
这样的人还不只是一个两个,而是成百上千个。
但可惜的是,这些信件在送到报社之后,便被毫不留情扣押了下来。
朝廷是不介意他们写信来发泄不满的,若是文采出众,直接将你含沙射影说朝廷这次颁布的政令非常不好也完全没有问题——
若不然,那报纸上也不至于出现有史以来的第一次骂战了。
但这种煽动人心的文章……
张良又不是傻,怎可能将其刊登出来?
那些人见自己多次投稿的信件全部落选,怎愿意善罢甘休?于是他们不但一边找到复印店铺将自己的文章复印了许多一份,每天都给报社寄去好几封信件,之后更是动了想要自己创办报纸的想法。
这倒也不算特别困难,毕竟朝廷也从未说过不许民间印刷书籍与报纸——
嬴政从现代得到灵感,每年都会让张良给一些非官方书肆发放一些出书的版号,同时也会给每一家书肆一次创办报纸的机会。
所以理论上,那些人只要有一家书肆就可以创办报纸。
而巧合的是,那些人当中还真有人开了书肆。
于是,几个“志同道合”之人纠集到一起,决定找到官府审批,自己创办一份报纸。
在找到官署之前,几个人想到彼此石沉大海的信件,都忍不住担心官署里面负责此事的官吏会在办手续的过程中为难他们。
但,没人在意。
他们拿着书肆的房契来到官署,经查证后确定他们所言为真后,便直接给他们发放了可以创办报纸的许可证。
一切快得不可思议。
可在他们决定真正效仿朝廷发放的那些报纸创办一份全新报纸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这到底有多难。
其他技术上的问题暂且不提,只要有钱,总能完美解决。
然而在报纸的内容上面,他们陷入了苦恼之中——
为了节约资源,现如今流行的报纸都是双开四页的板式,有些内容比较多的如秦国日报等一份报纸甚至有两页。
报纸的版面很大,想要发行一份像样的报纸,至少要将所有版面都填充满内容吧?
但他们本就是激动之下仓促领了报纸的发行资格,本身对想要创办一份报纸根本就没有任何概念,别说是填充四个版面的报纸内容了,若是按照其他报纸的排版安排,他们甚至连填充一个版面的内容都找不到。
最后没办法了,他们决定将文字调大一些,然后再将几人这几天写的所有信件都刊印到报纸上面。
一阵东挪西挪,好不容易才凑出来了一份文字斗大一个报纸。
然后拿到书肆售卖的时候……
无人问津。
现如今的报纸都是一张纸一个钱,可百姓拿着同样的价钱却只能在他们书肆买一份内容少了一大半的报纸,谁愿意?
再者说了,那报纸上的内容,也没什么用也没什么趣儿啊!
全是一些无端揣测与激愤之语,看一篇文章还会觉得新奇,可若是整份报纸上全都是这样的内容呢?
新奇是?不,读者只会觉得枯燥与烦闷。
于是虽然一开始还有人拿起报纸翻阅,但那报纸放在书肆的柜台上足足两天,却愣是一份也没卖出去。
这几个人亏了个底儿掉。
他们也终于知道,为何如今知名的报纸仍旧是朝廷发布的那些,民间发布的报纸除了在当地能有几分名声外根本就无人知晓。
他们原本还有些不甘心,觉得可能是读者不识货。
但很快,朝廷就将嬴政抵达第一座城池,并接见了当地郡守与其他官员的报道便发了出来。
这下子,那报纸连看都没人能看了。
……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秦国的好些角落,人数多了之后,也不乏真出现了几个又真本事的人,发行的报纸还真打开了一些销量。
但在预言被发布后,那些报纸同样沉寂了下来。
……
嬴政与林阡却并不知道各地曾在段时间内出现过大量民办报纸的事儿,但就算知道了,他们想来也没时间关注。,
因为他们这次出巡并不是玩儿的。
除了照片与报道之外,嬴政这次带人出来也能顺便查一查各地郡及其属下是否出现过贪污受贿与渎职等情况,各地税收与教育等等方面也都需要审查一遍。
于是在休整一番后,所有人立刻陷入了忙碌之中。
但可能是嬴政之前带人前往九原郡那次杀了太多尸位素餐的官吏,所以这次出巡并未查出太大的问题——
小毛病肯定有一些,但只是罚款就够了,不至于丢掉性命。
也因此,嬴政等人的工作量也降低了不少。
也就差不多三天左右的时间,嬴政等人便将一个郡的内务查了个清楚明白,然后就收拾妥当,准备前往下一个城池了。
……
而就在嬴政与林阡等人抵达第二座城池之时,那块从天上坠落在东郡的陨石上的预言,终于被士兵们发现并拍摄成照片出现在了报纸上。
一行人刚从火车上下来,便见到了郡守及郡丞等人。
但这一次,他们见到嬴政后脸上没有太多高兴的神色,反倒一个个看起来忐忑不安,似乎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林阡有些惊讶地与嬴政对视一眼,而后齐刷刷看向那郡守。
许是嬴政压迫力太强,那郡守不敢卖关子,直接命人给嬴政林阡等人一人送来了一份报纸。
报纸的首页版面上,便是一块奇怪的黑色石头。
而那石头上,正写着“顺秦者昌”的“预言”。
说实话,有些快。
所有人都没想到老天爷这么好,竟在这么恰当的时机下了这样一场雨。
但大家在看过报道之后,都非常高兴。
那郡守看着众人淡定自若,甚至嘴角浮着些许笑意的反应,愣了下,但到底放心下来。
一行人跟在郡守身后去了住处,很快就再次投入了忙碌之中。
-
阿美作为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姑娘,身边一直有着非常多的追求者,好些人为了能娶到她,甚至提出了可以入赘的话。
她自己当然是高兴的,但因为这时候的赘婿名声不好,且秦律还规定了赘婿需要比寻常黔首多许多的兵役与徭役,所以即便对方愿意,阿美的父母也并不愿意。
因为他们担心真要是嫁给了对方,以后要时常为丈夫担心。
尽管只有阿美一个女儿,她的父母也仍旧希望她可以如其他姑娘一般正常出嫁,然后到婆家相夫教子。
阿美自己却不愿意。
所以在发现自己的父母顽固地根本说不通后,她便直接报名进入了学宫,之后又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当上了正式官吏,如今虽然官儿不大,却也已经做到了县丞的位置。
虽然官职还很低,但县令说她行事有度,日后未必不能走到郡丞乃至于郡守的位置。
这可是她家祖先从未有人担任过的官职!
可也是在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就算前程远大,以后真想要坐到郡丞郡守的位置也并非如县令所言那般顺风顺水一定可以做到——
阿美听说,隔壁县的县令因为怀孕后回家待产,郡丞顶替了她的位置代替她处理公务,然后在县令坐完月子回到自己的职位上之前,便遇到了一次极好的机会,成功进入了郡城,得了郡守的看重。
那县令却在生产后,被孩子绊住脚步,连原本的县令之位都没了。
——并非朝廷罢免,而是她自己请辞。
如这样的事情并非只有一件,于是见多了的阿美便隐隐决定,自己在进入郡城之前绝对不要成婚生子。
即便,阿美早已有了心意相通之人。
好在她的爱人理解她,也愿意等着她达成目标之后再成婚。
但就在这个时候,朝廷颁布了带薪休产假等政令。
阿美认真看过之后,发现自己不愿这个时候成婚生子的绝大部分顾虑都被政令解决了!
这简直太好了。
阿美迫不及待地找到爱人,两人几乎没犹豫,便直接去官署办理了婚书与户籍迁移等手续,按照之前的想法成了婚。
她爱人孤身一人,虽然并非入赘,但实际与入赘没有太大差别。
办完之后告诉父母,毫无意外被大骂了一通。
父母甚至放出了要断绝关系的狠话。
阿美是有些伤心的,但她并不愿意为了父母的意愿就违背自己的意愿,所以只能与父母陷入了冷战。
但也不知怎么回事,阿美的父母突然同意了两人的婚事。
不只同意,他们还特意为小两口办了场婚礼。
阿美只觉得一头雾水。
……
办完酒席之后,阿美才看到了那陨石上的预言。
说实话,阿美其实不太相信。
可能是当官儿后必须保证自己不能落后他人太多,阿美上值的空隙也会去找教材来自学知识,所以她很清楚,这个世界并没有鬼神。
但有句话不是说了吗?难得糊涂!
作为这预言的受益人,阿美不但没有戳穿这样的“谎言”,反倒在生活与报纸上都竭力证明那“预言”为真,很是让好几个对此事半信半疑之人相信了“预言”。
-
在预言发布之后,嬴政这次出巡其实便已经可以划上句号了。
毕竟他们出来本就是为了安抚百姓。
但,嬴政决定前往东郡。
因为一直到这个时候,那个所谓从关东赶来的使者,都没有出现在两人的生活当中。
于是嬴政决定前往华阴平舒。
然而可能是一行人赶来的时间不对,他们在华阴平舒生活了好几天也一直没有见到那位所谓的使者。
使者都没见人,所谓的预言自然也就没了。
即将启程回咸阳的时候,嬴政有些担心地看了林阡一眼。
林阡也不知为何,突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笑道:“可能是时间不对?我才想起来那位使者出现的时间,似乎是秋天。”
嬴政愣了下:“秋天?”
林阡点头:“虽然地方对了,但时间不对,那人似乎……”
她正要说那人不会出现了,却突然听得内侍求见。
林阡瞬间闭上了嘴。
嬴政看向门口:“进来!”
内侍进门后立刻说明来意:“外面有一位据说是从关东赶来的商人,说是想要觐见陛下。他遇到了一桩神异之事想要求见陛下,并带来一根玉簪为证。”
林阡愣住:“竟然真有人出现了?”
但是……
她有些茫然,若是林阡的记忆不曾出错的话,史记当中记载的明明是一块玉璧,为何这次竟变成了玉簪?
而且原本是使者,如今怎么变成了商人?
嬴政低头看向内侍:“寡人并不记得,寻常商人也可以随意求见?”
那内侍抬头看了嬴政一眼,有些迟疑地开口:“因为那商人手中的玉簪,似乎是陛下曾遗失之物。”
嬴政:“寡人遗失之物???”
内侍点头:“奴必不可能认错,那正是您前些年时常佩戴的一根玉簪,只是第一次出巡前往九原郡的途中遗失,故而这些年一直换了饰物。”
嬴政一顿,命人去将那商人请进来。
林阡看向嬴政,正好与之看过来的视线对上:“玉簪?”
嬴政提醒:“第一次出巡,我们前往九原郡时多次常服出门,有次不小心遇到了小偷。”
经他提醒,林阡才终于想起来这事儿——
那时他们刚到九原郡,为避免引来更多关注,所以时常两人并王铿王锵两兄弟一起出门。
因为不曾设防,遇到过一个小孩儿偷东西。
那孩子瘦得跟皮包骨似的,所以几人即便发现了人也没有追究,还故意“遗失”一根玉簪在地上,摔成两半后被那孩子捡走。
这事儿很小,若非再次提起,两人早就忘了。
玉簪出现在其他人手上当然不奇怪,奇怪的是……听内侍的意思,那玉簪竟然是完好的?
林阡突然想起来,原本的玉璧,似乎也是“旧物”——
那是秦始皇封禅后渡江的时候,遗落在江中的东西。
【难怪秦始皇会相信那个预言!】
嬴政看向林阡:“什么意思?”
林阡便将自己刚想到的细节告诉了他,而后皱眉道:“我觉得那商人等会儿拿到我们面前的玉簪,肯定是完好无损的。”
嬴政一顿,对上了林阡眼睛。
不久,内侍领着一个瘦得跟竹竿儿似的男人走进了屋子,行礼之后,对方立刻将自己所遇奇闻异事告诉了嬴政。
同时,如林阡预料般拿出了一根完好无损的白玉簪。
林阡一眼就认了出来,那确实是嬴政早些年时常用来簪发的玉簪。
她转头看向嬴政,略有些不安。
嬴政将玉簪拿到手上仔细端详片刻,而后转头看向林阡:“确实是寡人之前遗失的那一根簪子,但……”
他突然转头,冷厉地看向那商人:“来人,将此人拿下!”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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