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欢细腻纤细的手指绊住了陆京的手,然后趁他不设防,灵巧地钻进了他虚握着的拳,单方面就实现了牵这个动作。
她略显坚硬的指甲在他掌心轻轻划动,勾着他回答自己的问题:“之前不是颇善于言辞吗,都已思量起与我的未来了。如何现下只是问问你对我父母的看法就说不出话了。”
陆京听她提起先前自己说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公主竟将我的话记下了。”
他以为自己妄言与她的以后,她应是当时心中取笑,笑过后便该忘了。
毕竟她从来都只在乎一夕欢愉。
“你表现的上佳,我当然要记下。”楚欢却出乎他预料地给出了肯定的赞语:“我未事先提点你,你都知晓依从自己身份行事,不需我再多话美言,我很满意。”
眸光流转间,她发觉了陆京对这件事的在乎,就又勾着唇问道:“你心情不爽利,不答我问题,难道是怪我不曾就这事予你褒奖?”
原本停留在陆京掌心的素手伴着她的话语划至他手腕,压在了他的脉搏上,仿佛控制了他的心跳。
虽已隔了骑服布料,可夏衣单薄隔不住温度,陆京能清晰察觉到她食指的动作。
大有要顺着他肤下血管中热血的流向,一路划至心房的意思。
他心中生乱,却又知自己言语必然是胜不过楚欢,下意识地就看向了唯一的旁观者乔夏安求援,气势自然又弱了一截。
楚欢初一开口询问,乔夏安就未曾再将目光从两人身上移开。
此刻他也正满面盈笑瞧着陆京与楚欢之间暧昧,接了陆京的示意点了点头,并没有要出言为他解围的想法。
陆京只得自行想办法摆脱着焦灼。
他吸了一口气,驱除隐藏着的一点心悸期待,动作轻巧而迅速地将楚欢作乱的手捏回掌中。
不至于让她感觉到疼痛,却能控制着显露媚态的公主不许再乱动——也控制着自己已乱跳的心重归平静。
楚欢执意要一个回答,陆京却不愿与她言说对楚明渊的□□,只得道:“我并非对殿下有意见,只是殿下又何必一再追问,我的想法于你并不重要。”
对子女不该多言父母之过。
即便他察觉出了楚欢与楚明渊父女相处间的些许蹊跷,厌恶楚明渊这暴君种种恶行,也仍觉不合适与楚欢吐露。
“你的想法确实无足轻重。”楚欢坦然承认陆京的话,任他拿捏着自己的柔荑,眼弯成月。
总是显露在外的锋芒也随她的神情软化而收敛了起来,只是清醒得有些刺人的言辞还是证明了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但她也只说出了这一句显强势的话语,并没有将手从陆京掌控中挣脱出来。
楚欢反而就着他握着自己手的姿势,如同情人撒娇般将光洁的前额也依贴在了陆京臂上,猫儿般地蹭了蹭。
接下来说出的话,语气放得很轻,恍惚听来与情人间低语无异:“可我想知道,你说不说与我听?”
若无前句,陆京大约真要因她轻而易举表现出的依恋举动而心颤,。
但即便明白楚欢就是怀着玩闹自己的心思,他也狠不下心抗拒她的亲昵。
陆京叹了声气,只得依从楚欢的意愿作出评论。
“你母妃看着恬静,我未多加观察,然而单从宫女选择向她寻求情这点便能看出她应是向来心肠软善,人人皆知。至于你父皇,即便撇开我对他□□的偏见,他今日的表现也处处透着虚伪,惹人生恶。”
楚欢凝视着他听他将这一番话说完,露出思索的表情,将“虚伪”这两个字反复咀嚼了几遍。
喃语几声后,她笑逐颜开,颊上杜鹃颤颤如生:“合适啊,这个形容可太合适了。”
长睫扑闪出心中喜悦,楚欢言辞透露出的情绪真切不作伪,连带她那双满盛着陆京的身影的琥珀瞳也润上了欢喜。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陆京自然能从她的反馈确认了他本就已怀着的猜测——这对父女之间的关系绝不止是世人所传的恩宠,只是双方矛盾未曾激化于明处。
他甚至有所猜测,他们来千莲园时,他于园外马上见楚欢流露出的那一抹恨意大约就是冲着她父皇去的。
然而楚欢没继续往下说,陆京无从印证自己的猜测,也没法更深探究这恨意的根源出处。
楚欢向陆京的提问,本就是想要寻人与自己同仇敌忾一阵,好发泄出心中郁气。
已达到目的,她恢复了往日的悠然态度。
但临抽身离开,她略踮脚,用空着的那只手在陆京鼻梁上轻一刮,多言嘱咐道:“答得不错,虚伪之人可恶,你就需这么坚持自己的诚实才好。”
话毕,她没有再继续痴缠陆京。
如来时一般,她又一次行在了最前,途经把守千莲园的翎羽卫时,楚欢才想起被她磋磨一番就抛于身后未再搭理的宫女。
只是沉于莲池塘泥中一会儿根本就算不上惩戒。
但即便是为了折磨她,楚欢也不欲自己的公主府里住入一个恶奴碍眼。
美目低垂稍加思索后,她吩咐着让翎羽卫将那宫女收拾收拾,送去德妃的母家。
她不会亲自处置掉这个宫女,但是之后她会对德妃的相关家眷采取一系列报复。
受主家命令行恶的宫女是否会因此被主家迁怒,就与她无任何干系了。
楚欢心里为宫女谋划出了一个好去处,然而翎羽卫只遵皇命。
此刻听得她要将人另送他处,他并没有立刻遵从。
楚明渊的旨意既然是要将宫女赐给楚欢,受命的翎羽卫就只会将人送到楚欢的公主府。
因此,得到楚欢吩咐的翎羽卫一板一眼地回答道:“人是公主殿下向陛下讨要的,按陛下意思需送往公主府。殿下若是反悔不想要,让我们送往别处去,应与陛下言得旨意后,再予我们命令。”
楚欢听了他拒绝略扬眉,并没有被他激出脾气来。
她早知道这些个翎羽卫的性情死板忠直,只认楚明渊的谕令,与他们生气根本白费力气。
因此浅淡的笑容依旧融在她面上,只看着侍卫的目光里透了点冷然讥讽。
“我知晓你们对我父皇的忠心,不必开口闭口与我言皇上了。人既已赐给我了,我想如何处置都是我的事。现在我要转赠德妃母家,就劳你们不必经我公主府,直接送到他人府邸,有什么难的吗?”
她的言辞并非没有道理,且楚明渊也确实很少拒绝她的请求。
但翎羽卫犹疑一瞬后,坚持了自身听命的准则,依然拒绝道:“即便如公主所说,我也需禀报陛下后才可答复您。”
楚欢无所谓地耸耸肩。
她料定楚明渊不会为了一个宫女与自己为难,所以没再逗留说服他,等他自己得了命令行事便可。
支使着陆京和乔夏安取回暂时存放在翎羽卫处的兵器,楚欢便与他二人重骑马上,欲返胤都公主府了。
进入胤都后不久,因着白日的街道行人较多不适宜再纵马,他们便都下马牵着行走了。
今日楚欢未着公主盛装,也没有配备公主府的奢华车架,来往行人并不能知楚欢即是平阳公主,只惊鸿瞥见楚欢面容时会看得痴住。
不过有乔夏安与陆京一前一后将她护在了中间,又兼三人服饰马匹皆名贵,所以并没有因她美貌而招致的搭讪。
然而在他们行至闹市区时,到底还是发生了意外情况。
一块大小如成年□□头的石头突然不知被谁从后方掷向了楚欢。
好在跟在楚欢身后的陆京警觉发现,以剑鞘略微格挡,撞击出了沉重的一声响。
陆京拧起眉看向石头掷出的方向,想要搞清楚这到底是一桩意外还是有人蓄谋伤害楚欢。
但在他行动前,周遭人群中公主府的两个暗桩就已经将掷出石头的人给抓了出来。
陆京这才知晓,原来楚欢表面上是只带着自己和乔夏安出游,但实际上护卫着她的人却不仅只有他二人。
但他未能多思索这些暗桩之前如何躲藏才没叫他发现的,因为他看到了被暗桩推搡出来的凶手。
一个看着年纪才七八岁的华服小男孩和她的乳母。
单是观这男孩仇视楚欢的眼神就能知道掷出石头这件事并不是意外了。
楚欢也看到了这个年纪尚小的袭击者,原本与陆京谈笑后残留的一点好心情全部化作云烟,面无表情地行至了男童跟前。
不及楚欢出声询问他的来历,他就已经用显得颇尖锐的童稚声音向楚欢喊道:“庆阳公主你这毒妇,你指使人陷害忠良,你还我爷爷来!”
楚欢的身份被叫破。
仅庆阳公主这个名号就足以将远远驻足瞧热闹的人们聚拢着来旁观了,更何况男孩三个短句信息量满满。
陷害忠良这种对于百姓来说,只可能出现于话本中的事件真实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自然勾起了他们莫大的兴趣。
而众人表现出的兴趣又都成为了这小袭击者的力量。
他挺了挺胸脯,觉得自己大约成为了一个拯救祖父、拯救百姓的英雄。
于是他更加正义凛然地向楚欢大骂道:“你这罪人的罪行被我公之于众了,往后你都害不了人了!”
楚欢冷漠地看着他,目光如同看一只滑稽卖艺的猴儿。
不过她还是眯起眼想了想他方才斥骂自己的话,又回忆了会儿这段时间朝堂的变动,大概猜出了男童的身份来。
迎着他几乎想要化作利剑刺死自己的视线,楚欢的嘴角翘了翘,将滚动于心中的恶意暂且压下,询问道:“你是大理寺卿的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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