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说完,范宜襄就后悔了,把头低了下去,不敢去看陆澈的神情。


    自古妇人,不可插手朝堂之事,何况还是涉及赈灾,一旁的方嬷嬷和阿福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一副“我什么都听不见”的表情。


    陆澈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双眼紧紧地绞着范宜襄,纹丝不动的。


    不知过了多久,范宜襄慢吞吞地抬了一下脑袋,方嬷嬷与阿福已经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屋子里鸦雀无声,只能听见自己时缓时快的呼吸声。


    “襄儿知道吗?”下颌突然被陆澈的手指抵住,被迫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嗯?”范宜襄低声喃喃,抬起头,望向他的眼睛,然后猝不及防地跌入进一片不见底的温柔中。


    那是他之前看她时从未有过的眼神,教她挪不开双眼。


    她用力吸气,因为肺部的扬起正在变少。


    她的心脏在发生着从未有过的体验,她想用手捂住心口,否则它可能会从她的喉咙里迸到地板上。


    她的视线往下移动,落在了陆澈的唇上。


    他的肌肤是雪白,甚至有时候是苍白,像是苍山上千年不化的积雪,但是他的唇确实充满生命力的殷红。


    这一刻,好想自私一下,好想就这样亲上去。


    不,你疯了吗范宜襄。


    她强行按下了这个念头,把头垂得更低,以此来躲过与他的对视。


    但是陆澈显然不打算放过她,他的手指轻轻找到了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移向她。


    他俯下身,他们靠得很近,呼吸混合在一起。


    他们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她的眼中只能看见他。


    “你低头的样子很美。”他说,然后他的唇便印在了她的唇上。


    范宜襄整个人僵住,睁大双眼凝视着面前的人,深深地屏住了呼吸,任由他摆布。


    她感觉到了其中的生涩与探索。


    他一点一点用嘴唇去蹭她的,好似找不到一个着力点,然后他的手往上,找到她的脑袋,将她整个人都按到自己的唇上,仿佛不想错过任何一丝来自她的气息。


    他很生涩,却吻得很用力。


    不像是第一次和她接吻,而是最后一次。


    范宜襄发现了,他不会接吻。


    这个傻瓜。


    羞涩心悸的感觉消失,她忍不住对着他的脸笑了,温柔地看着他。


    陆澈眼底闪过一丝困惑和恼意。


    “傻子。”范宜襄轻轻说着,用鼻尖碰了碰他的鼻子,他微愣,她笑着移开自己的唇,贴在他的脸上,蜻蜓点水地触碰了一下。


    陆澈的呆愣在持续,眼睛里的虹膜颜色变深,睫毛轻轻地颤抖,随着她在他鼻头,额头、太阳穴落下来的每一个吻,他的眼睛颜色都会变深一些。


    她的手指在他美丽的脸部轮廓上滑动,“你低头的时候,也很美。”


    他微恼,抬起头,似乎想要对她说些什么训斥的话,范宜襄抬起下巴,得逞地对他笑。


    然后看着她的笑颜,他又在那里愣住了,眼睛看着她有些发呆,甚至发直。


    “以后不叫你四爷了,叫你四傻子吧。”


    他恍然回魂,眼睛终于又有了焦距,好像刚才思绪飞到了很远的地方。


    但是他没有生气,也没有回嘴,只是靠近他,福下身子,她后退,他继续逼近。


    他的唇再次袭击了她。


    “好热。”范宜襄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他的呼吸变得更加继续,抓住她捣乱推搡的手,按在墙上。“不要说话。”


    两人面贴着面,气喘吁吁地亲了好一会儿,范宜襄伸手推了推眼前人,乖乖,我的爷,嘴唇都快要被他给吸破了。


    陆澈离了她的唇,有些微喘,一脸迷离,深湛的眼眸定定地望着她,里头注满了温柔与沦陷。


    “爷,杜太医说您需要多加休息,是时候就寝了。”原是告辞的话,范宜襄说出来就后悔了,怎么越听越古怪呢?


    陆澈漂亮的眼睛滑过一丝笑意,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用下巴枕着她的头顶:“那襄儿陪我休息,好不好?”


    范宜襄看着他红润的玉容,不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好烫,一定比他还要明显了,他一直这么看着自己的脸……


    天呐,好丢人啊,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澈的手指朝她伸过来,落在她的嘴唇上,停留。


    范宜襄别过脸,有些不自在地说:“疼.....”


    “疼?”陆澈将手抽了回去,面露不解,“为何我不疼?”


    天呐,这个人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这让她怎么回答。


    所以范宜襄选择闭嘴,瞪他。


    “你不喜欢吗?”他说,声音低下来。


    “……”这叫她怎么回答?难道说,是啊,我很喜欢,快点继续亲我吧!他不是男主的设定吗?为什么什么一点浪漫的细胞都没有!


    抬头,他一脸沉思的样子,好像真的因为这个在困扰耶。


    “也不是……不喜欢啦。”她说,声音闷闷的。


    “嗯?”


    要是啦,他是聋子吗?为什么没听见?


    这种话要女孩子再说一遍吗?


    他知道什么叫浪漫,什么叫绅士吗?


    “可是我很喜欢。”他苦恼地说。


    范宜襄咬住嘴唇,忍住傻笑,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他说话的时候睫毛微微颤抖,神情专注,他的睫毛真的很长很浓,卷卷的,翘翘的,刚才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他睫毛蹭到自己脸上的触感仿佛还在,眼皮的地方微微有一些发痒。


    “以后我试着轻一些,嗯?”他说。


    她的心简直要化成水了,请停止装可爱了好吗,陆澈先生!


    她情不自禁抬手捧住了陆澈的脸,专注地观察着他脸上的每一寸地方,想要深深地印在脑子里,下巴和两腮好像有硬硬茬子冒出来,微微有些扎手,不知道长胡子的陆澈会是什么样子?


    陆澈就这样乖巧地让她捧着自己的脸,一动不动地任由她瞧着自己。


    “我喜欢的,呆子,我很喜欢,很喜欢。”你。


    惊愕,思索,了悟,惊喜,多种表情交织出现在陆澈的脸上。


    范宜襄没给他反应的时间。


    “鼻子!”她说,然后用手指点在他的脸上,把嘴唇放在上面印了一下。


    “眼睛!”又点了点,在上面亲了两口。


    当范宜襄停下来的时候,陆澈的脸已经红透了。


    “好襄儿,还有这儿——”陆澈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声音低沉沙哑。


    范宜襄哼道:“这里方才亲过了。”


    “好襄儿,就一下——”话虽这样说着,也不容范宜襄反应,唇瓣又照着她的印了上去。


    猫一旦沾了点腥,便再也停不下来。


    直到范宜襄快要被他亲得窒息过去,陆澈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她,爱怜地吻了吻她的脸颊。


    二人依偎着坐在书桌前,静默无声,一时谁也没有说话,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逐渐从激烈平缓下来。


    范宜襄想了想,拿起桌上的笔,在方才陆澈写下的那一句越人歌后面,添了一句,却是:心悦君兮,君不知。


    陆澈如珠似宝地捧着那张纸,摆在眼前瞧了又瞧,拾起怀中小人的手,放在唇边轻啄了一下。


    范宜襄感觉被电流击中,身子微微一颤。


    “爷...如今最为重要的还是赈灾一事。”范宜襄躲开了陆澈的新一轮索吻,强行用公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果然有用,原本要落在她唇上的吻改为落到了额头上,陆澈亲了两下,还觉得不够,又亲了两下,才道:“襄儿方才所说的,倒是与我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范宜襄微微一惊:“以工代赈?”


    陆澈一脸的怜爱,脸上呈现出一种“你是我老婆,我表示很荣幸”的表情。


    范宜襄看愣了,倒不是因为陆澈这个表情。


    而是...他竟然想得也是这个办法!?他竟然没有觉得自己是在胡说八道?


    要知道,真实历史上已知的,最早使用这个办法解决灾民问题的,得是到了北宋时期的范仲淹,刚好治理的就是江浙一带的饥荒问题。


    当时的范仲淹受到了各个方面的压力,遭到世人的怀疑与批判,不过最终的事实也向世人证明了,范仲淹的思想是超前的,是充满智慧的。


    范宜襄眼底的惊诧与叹服,陆澈看在眼底,心头泛起甜意:小丫头,爷还有很多东西会让你刮目相看。


    “那爷可拟定了可行的相关方针?从哪个方面着手呢?”范宜襄好奇问道。


    陆澈取了一叠卷宗出来,是这两日整理的江浙一带的风俗人情,居民习性,商业文化:“江浙一带寺庙居多,或许可以从这里入手。”


    “拨钱给百姓,不如拨钱给寺庙,修建寺庙!可以让寺庙雇请百姓做长工或短工,且江浙一带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北方一时间迁徙过去的流民太多,劳动者多,那么劳工费便会降低,各大寺庙必然也会乐意为之!”范宜襄脱口而出,眼中泛着激动与钦佩,这陆澈的想法竟然和范仲淹的不谋而合!


    陆澈眼底亦是滑过一丝不可思议,定定地注视着她。


    范宜襄又道:“东吴一带的百姓往日素来富足,市井娱乐的项目必然不会少,一时虽然因为流民饥荒问题所耽搁,若是有朝廷有意扶持,鼓励之前荒废的项目重新建立,必然也会给百姓提供不少就业机会。”


    陆澈的双眼瞬间聚满了光亮,惊喜地望着眼前的这个妙人,她虽只短短说了这几句话,可是陆澈脑子里便已经将整个江浙地带的风俗信息过滤了一遍。


    范宜襄得到他眼神的认可,便继续道:“饥荒永远都只有普通百姓,那些富人们从来不会受到饥荒的影响,他们不是不想继续作乐,而是无处作乐!是以,只要朝廷鼓励那些富人们继续娱乐,并给予一定资助,既能赚银子,又能聘得最劳动的人工,还能过玩耍放松,那些富人自然乐意。”


    范宜襄取了杭州的卷宗,翻到民俗娱乐的地方,逐一将曾经比较流行的,极具娱乐氛围、商业氛围的街道圈划出来:“只需着人去户部查一查这些街道往日都流行什么,都开着什么店,办什么活动,兴什么乐子,之后便继续鼓励商户们经营这些店,钻营这些活动,必然就给百姓们创造了就业机会!”


    范宜襄所说的,正是陆澈所想的,二人一时惺惺相惜,将所有江浙一带的卷宗罗列在桌面上,针对各个方面可行的工程项目商讨起来。


    “即便百姓手中有了银子,也难保那些富人地主们会借机抬高米价,将粮食囤积起来,故意不卖给百姓。”范宜襄突然想到这一茬,瞬间就推翻了方才的所有构思。


    陆澈微微一笑:“不怕,只要朝廷广发消息,告知全国江浙一带粮食供给艰难,鼓吹其他地域的富人前去兜售粮食,商人重利,自会蜂拥而去,一时供过于求,粮价自然就降了下来。”


    范宜襄瞬间对他钦佩不已,自己只想了个开头,他却好像将所有的利弊都已经在心里过了一遍,投向陆澈的眼神充满了崇敬。


    这厢潘如君正捧着两碗热腾腾的参汤来到园子里,老远瞧见方嬷嬷与阿福两人,心下顿时不满,皱眉上前道:“嬷嬷怎么也在?”


    方嬷嬷哼一声:“你什么东西?也敢质问我?”


    是了,潘如君虽说是个如夫人,却不过半个主子,府上有些资历深的婆子,自然是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更别说是方嬷嬷了,往日里她可还打过这个小贱人的脸。


    阿福可不敢怠慢潘如君,但说:“爷请了夫人来说话。”


    潘如君面上愈发不满:“定是夫人自己要来的,夫人莫非不知道爷这两日正忙着赈灾一事儿么?若是不能呈上一个好的法子,只怕要被三皇子给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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