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现代言情 > 正经人谁写日记 > 6、它逃它追
    闻夏站在外面看了很久,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这样一个没什么特别的画面会对他有如此的吸引力,他就像在看一部默片,那扇小小的四方形玻璃窗就是荧屏,里面是林风起的人生百态,外面是他的冷眼旁观。


    他走不进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直到叶诗雪注意到他,困惑地看过来。闻夏像被人抓包的小偷,一个激灵扭头就跑了。


    那天晚上他莫名地失眠,脑子里全是在病房外观看的小小默片,以及学校里对林风起家境的风言风语。他感觉有点难过,但又不完全是难过。


    第二天在学校里碰见林风起,他上前跟他打招呼,得到的还是林风起疏离冷淡的态度。当天下午放学后,鬼使神差地,闻夏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医院。


    如果按照昨天的时间,林风起会先回家,然后再带饭来医院。


    闻夏这次依然小心翼翼地在病房外看,他看见叶诗雪靠坐在床上,手里捧着本书,散发出一股温柔而温暖的气息。


    他当时还想,为什么明明母亲这么温柔,林风起却那么冷冰冰硬邦邦的,实在令人费解。


    就在他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时,叶诗雪蓦地抬眸。闻夏一惊,缩回脖子就要跑。


    “等一下!”女人急忙叫住他。


    闻夏刹住脚步,缓慢转身。


    叶诗雪目光温和:“进来吧。”


    他推开门走进去,叶诗雪带着点好奇打量他,问:“这个校服……你也是宁海中学的学生?是阿起的同学吗?”


    “我……不是,”闻夏磕巴了一下,“我们同校同级,但不同班。”


    “昨天你是不是……”叶诗雪指了指门外。


    闻夏挠脸,尴尬地点点头。


    怕她误会,闻夏赶忙解释昨天他也是来看病的,正好碰见林风起,纯属意外。


    叶诗雪的重点却是:“看病?你哪里不舒服么?”


    闻夏摆手:“没事的阿姨,我就是发烧,昨天来挂完水就退烧了。”


    女人点点头,神色放松了一些。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闻夏,”见叶诗雪似乎没有发火的迹象,闻夏说话放开了些,“我爸姓闻,我妈姓夏。”


    叶诗雪笑:“很好听的名字。”


    她迟疑了一下,合上手里的书,问闻夏:“阿起他……在学校怎么样?”


    闻夏一愣。


    叶诗雪说:“他从来不跟我们说学校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他在学校是过得开心还是不开心,有时候问他,他只说一切都好……都怪我,要不是我这身体,他也不至于每天放了学就要来医院陪我,连周末都不能跟同学出去玩儿……”


    而家里还有两个老人身体也不好,林父白天上班,下了班要先去照看老人,等老人那边忙完了才来妻子这里守夜,换儿子回家休息。


    闻夏想了想,开始吹:“他……在学校真的挺好的!阿姨你是不知道,他在咱学校可是个人见人爱的明星,老师都特别喜欢他。”


    叶诗雪:“真的?”


    闻夏重重点头:“真的!”


    说着他拖了张凳子过来——就是昨天林风起坐着写作业的那张高脚塑料凳。他坐在叶诗雪床边,绘声绘色地同她描述林风起的校园生活,虽然大部分都是拿自己的事件换了个人名。


    叶诗雪听得津津有味,经常被他一句话逗乐。


    闻夏看着时间,觉得差不多该撤退了,忙道:“阿姨,我该走了,一会儿回家晚了我爸该跟我闹了。”


    “好,快回去吧。”


    “那个……阿姨,你能别告诉林风起我来过吗?”闻夏又说,“就当做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我给你当林风起的校园侦察兵,怎么样?”


    叶诗雪含笑点头,看他两秒,温声道:“小夏,今天谢谢你,好久没人跟我这么聊过天了。”


    闻夏看了一眼被她合上放在一边、看了一半的书,说:“阿姨,你还喜欢看什么书?我下次来带给你。”


    叶诗雪愣了下,笑道:“不用,你想来就来,阿姨会替你保密的。”说着狡黠地眨了下眼。


    从那之后,闻夏时常会去医院看望叶诗雪,他每次去的时间不长,因为是挑着林风起不在的时间缝儿去的。他同叶诗雪说林风起在学校是如何如何出色、如何如何受人喜爱……就像林风起不会告诉父母一样,他也对林风起在学校遭受的恶语嘲笑绝口不提。


    后来知道叶诗雪喜欢香水百合,他有时候去医院会顺便带一束。


    直到叶诗雪出院,闻夏便没再和她见过面。


    “小夏,你是个好孩子……”叶诗雪看着他,眼眶微微泛红,“阿起就麻烦你多照顾了,他不爱说话,什么事儿都喜欢自己藏在心里,要是有哪里惹你不高兴,你直接骂他,不用跟他客气,他这人就是欠骂……”


    闻夏握住她的手:“我下不去嘴,妈,这事儿还得你来,所以……”


    所以你一定要好起来。


    看着叶诗雪眼角的细纹和憔悴苍白的脸色,闻夏只觉得这句话仿佛也是对她的一种凌迟。


    叶诗雪宽慰地笑笑,没说什么。


    -


    离开医院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医院每天都在上演着生老病死,生离死别在这一栋栋的白色建筑物里随处可见,大约是受此影响,从医院出来,两人身上萦绕着一股很淡的愁绪。


    上了车,闻夏是最先从这股情绪里跳出来的:“金主,您看我今天这表现还行吗?”


    林风起顿了下,颔首:“嗯。”


    “下次是什么时候?”


    林风起思忖两秒,说:“随时。”


    好吧。


    已经错开下班高峰期,车子在马路上疾驰而过,回家的路比来时顺畅。


    然而打开家门的那一刻,林风起忽然站在门口不动了。


    闻夏:“进去啊你倒是,咋的了?”


    林风起回头看他,微微侧身,示意他看里面。


    闻夏奇怪地看了一眼,当即傻眼。


    客厅地上狼藉不堪,昨天还完好无损立在电视柜上的花瓶现在七零八碎地躺在地上,里头的水淌了一地已经干了,只在地板上留下一圈淡淡的水渍;原本茶几上抽纸也掉在地上,白色碎屑从客厅飞到厨房,更别说还有别的各种装饰物滚落一地……


    这他妈跟遭贼了一样。


    “这……怎么了这是?”闻夏张口结舌。


    林风起沉默着,显然这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两人在门口杵了有十秒,一个黑影才慢悠悠从厨房晃出来,见着林风起,委屈巴巴地呜咽一声。


    林风起蹲下,阿哞一头扎进他怀里,像个饱受欺凌的小媳妇儿。


    闻夏刚换了鞋进屋,就听见奶声奶气的一声“喵”从客厅传来。闻大鸽跳下沙发,小碎步跑过来,挨着他的腿来回蹭,整一个嗲里嗲起的爸宝猫。


    听见这声猫叫,阿哞往林风起怀里钻得更深,整颗狗脑袋都埋进去,呜咽声更大了。


    “……”


    他看向自己的卧室,门是开着的。


    再看一眼林风起,林风起也看着他。


    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懂了这间屋子发生过什么。


    闻夏捞起喵喵叫的闻大鸽关回卧室,边扫走地上的碎屑玻璃边说:“我家闻大鸽没别的优点,就是比较聪明……会自己开门。明天出门的时候我会把卧室锁上的。”


    林风起拎着拖把在一边等他扫完地,说:“不用。”


    闻夏扭头瞅他一眼。


    林风起:“总得熟悉。”


    闻夏也不乐意把闻大鸽关在房里,想他家大鸽在自己家里的时候是只多自由的小猫咪,但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这次是他理亏……


    “阿哞呢?伤着没啊?”闻夏问。


    “没有。”


    “哦,那就好,”他看了眼扫进簸箕里的东西,清咳一下,“那个什么,摔烂的这些东西……就从我工资里扣吧。”


    二十万,没事,豪横!


    “这些东西不值钱。”林风起说。


    “好嘞。”


    爱扣不扣,不扣最好。


    打扫完一地狼藉,林风起坐在沙发上回放监控。闻夏蹭过去瞅了眼。


    事情就发生在闻夏下班接到林风起电话的时候。客厅的监控拍不到房间,只能看见闻大鸽迈着优雅的猫步从走廊走向客厅,边走边嗅,在熟悉环境。本来在沙发上趴着的阿哞发现它了,翻身起来,惊动到闻大鸽,大鸽往后一跳,直接炸毛了。


    一猫一狗对峙了大概五秒的时间,闻大鸽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沙发,阿哞化身惊弓之狗,扭头逃窜。


    从客厅到厨房,从厨房到卫生间,从卫生间辗转回客厅,一猫一狗在奔跑中打翻一件又一件东西的身影,在监控里留下了浓墨重彩一笔。


    它逃,它追,它们插翅难飞。


    林风起暂停了监控视频。


    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闻夏:“这事儿,急不来。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林风起:“……”


    林风起起身回房,再出来时递给闻夏一个小黄鸭子。


    闻夏:“?”


    林风起:“阿哞的玩具,你拿去给……”


    闻夏:“闻大鸽。”


    林风起颔首:“先从气味开始吧。”


    小动物对地盘的感知无非是靠气味,闻夏同意了他的提议,接过小黄鸭,又从闻大鸽的行装里翻出一根饱经风霜的逗猫棒,交给林风起。


    他们就像一对亲家,为儿女的婚事进行隆重的彩礼嫁妆交接仪式。


    闻夏受此感染,忍不住说:“我家的是公公。”


    林风起:“……一样。”


    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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