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灼灼直起身来,抬手刚要反击,瞥见自家小主子的脸色一愣,下意识顺着姬裳的视线看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没被生生吓晕过去。
便见他们车后不知何时站了两人。
站在前面的青年,大冬日的只着了一身单薄的藏蓝暗纹锦衣,剑眉凤眸,薄唇紧抿,不苟言笑,衣冷人更冷。
不是那尚未及冠就有了人间戒尺,地狱阎罗名号,比太子那个大哥还要稳健肃正,一出声就要吓得满朝文武心虚胆寒的六皇子,是谁!
此刻一贯肃正的六皇子下裳中间一片狼藉,光天化日之下可谓不雅至极。
而这是谁造成的可想而知。
完了完了完了,六皇子殿下肯定要参奏她家小姐了,毫不知耻,放荡至极,光天华日之下猥琐皇弟,简直是罔顾人伦,罪该禁猪笼什么的。
不说圣上会不会真把她家小姐禁猪笼,这么一道奏折参上去,她家小姐铁定要被天下人口诛笔伐,骂死了啊!
来人显然也没想到会有这一插曲,低头看着自己前襟上留下的污秽水渍,浓密的眉头瞬间一皱,本就冷厉的气质,瞬间更凶了几分。
站在不远处的姬裳见状差点给吓哭了,她张嘴颤颤巍巍喊:“六,六皇弟,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
晋瑀闻声回神,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子,将不雅之处避过面前之人,而后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拱手行礼:“见过皇嫂,还请皇嫂先行。”
姬裳这才反应过来,她将六皇弟搞成这样,两人再这么待在一起,确实不大好,慌忙强做镇定的应下:“哦,好好,那我先走了,六皇弟你……”
她说着不好意思再去看人被她弄脏的地方,也不好直言,只得红着脸支支吾吾说:“你,你自便。”
然后转身就疾步跑掉了,头都不敢回一下,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林灼灼回神,忙也跟着小跑着追了上去。
“小姐,小姐,您等等奴婢……”
李扬眼前那主仆二人逃走,方才上前去,低头看自家主子被弄脏的衣衫,皱眉低声抱怨说:“这太子妃都嫁为人妇了,怎得还这般不稳重?嘻嘻哈哈的跟丫头打雪仗成何体统,看把主子的下裳弄的,这还怎么参加宫……”
他说着抬起头来对上一双寒眸,瞬间闭嘴,站直身子。
另一边,姬裳一口气直接疾步匆匆的跑到了举行宫宴的春宴殿。
彼时三公主已经在殿中等着了,见了她,当即抬手招呼说:“小皇嫂来了,快,过来坐。”
姬裳缓了口气,方才面带微笑的走过去。
三公主站起来,搀着她坐下,瞥见她额间的香汗,不由当即笑嘻嘻的打趣道:“大冬天的小皇嫂怎得还弄出了一头汗?这跑的是多急?是生怕我们把好吃的都吃完了么?”
姬裳心虚的要死,小脸微红的窘迫小声支支吾吾应:“不,不是,我,我只是怕第一次参加家宴迟到了不好。”
三公主见状,只当她是新婚脸皮薄,还没适应她们这小皇嫂的身份,倒也没多想,遂笑笑,没再借此打趣她,转而跟她议论起了京中的最新衣衫款式,约着改日她们一同做几身。
说到这个,姬裳瞬间来了精神,神采奕奕的跟三公主讨论起来。
没过多久,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来了。
纷纷上前来给姬裳见礼,姬裳忙坐直了身子,摆出了一副端正的样子。
一直到御前的小太监通报,圣上和淑妃娘娘到,各自都回了自己的位置迎驾,姬裳才松了一口气。
“好了,只是家宴,都不必多礼,坐吧。”
晋成帝被淑妃搀着,在主位上落座。
姬裳他们这才跟着依次落座。
晋成帝坐下后,笑着抬头扫了一圈儿,发现少了一个人,不由眉头一皱,问:“老六呢?怎么还没来?”
姬裳闻言瞬间心虚的绷紧了身子。
晋成帝蹙眉接着道:“不对啊,老六一向最是克己守时,要说老五来迟了,朕一点都不奇怪,他来迟了,这不正常啊,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逍遥王晋邑闻言当即不满抱怨说:“父王您说六弟就说六弟,干嘛又扯上儿臣?儿臣什么时候迟到过啊,儿臣也很守时的好吧。”
晋成帝瞥他一眼,轻哼:“嗯,你去风花月雪一向守时,深怕人家姑娘都多等片刻。”
引得众人一阵哈哈大笑。
淑妃坐在上头一脸尴尬,瞪她那不争气的儿子一眼,扭头对着晋成帝笑盈盈的撒娇道:“皇上,这老虎都有打盹儿的时候,更何况老六一个孩子,能有什么事儿,许是过年呢,偷了个懒儿不知去哪儿逍遥快活了,这才来迟了。他一年才偷这么一次懒,皇上便不要跟他计较了,开膳吧。”
八皇子在下面跟着说:“淑母妃说的是,父皇您就不要跟六哥计较了。”
晋成帝闻言眸光暗了暗,扭头瞥向身旁的淑妃,似斥非斥道:“你就宠着护着他吧,慈母多败儿。”
姬裳坐在下首首位,瞥见晋成帝的神色,深怕他因此误会了六皇子,心生责怪,下意识张嘴想要替晋瑀解释:“皇……”
淑妃低下头去委屈说:“贵妃姐姐去的早,皇上又政务繁忙顾不上他,他跟着良嫔长大,良嫔位分低,委屈他了,臣妾心疼这孩子,能不宠着护着他点儿么?怎么?皇上这是在责怪臣妾没教好老六呢?”
她一说这个,姬裳瞬间闭嘴,大气都不敢再出一声。
作为良嫔的亲生子,八皇子立刻也闭嘴不吭声了。
晋成帝闻言却是瞬间缓和了脸色,拉着她的手拍了拍,笑道:“没有,怎么会呢?你把老六教导的很好,比这亲生的老五让朕省心,朕甚是满意。”
晋成帝话是这么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六皇子教导的好不好那跟淑妃半文关系都无。
听着皇上夸她,个个都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
便听晋成帝说着一顿,紧接着又道:“不过你说的对,良嫔如今身份确实低了点儿,委屈她了,这样吧,年后寻个好日子,提个位份,升为贤妃吧,这样明年家宴上就又多一个人,热闹。”
淑妃闻言脸色瞬间精彩到了极点,努力弯了眉眼,强颜欢笑着,笑的比哭的还难看,咬牙应:“是,皇上说的是。”
八皇子见状拼命憋笑。
席上除了逍遥王一家,其他事不关己的众人对视一眼,亦是如此。
姬裳坐在下首位,抿唇眼观鼻鼻观心,拼命忍着。
“六皇子到。”
随着门外小太监高声吟唱。
晋瑀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
他稳步进殿,视线扫过屋里憋的脸色都涨红了的众人,神色未变。
路过八皇子时,八皇子喜不自禁地忍不住叫住他,小声道:“六哥,淑母妃向父皇请愿,提了母妃的位份。”
晋瑀脚下一顿,复又提步上前,行礼问安谢恩。
“儿臣见过父皇,淑母妃,替母妃,谢父皇,淑母妃恩典。”
神色冷然,看不出丝毫喜怒。
晋成帝瞥他一眼,跟着冷了脸问:“去哪儿了?”
姬裳瞬间坐直了身子,心虚的不敢看躬身站在她身侧行礼的晋瑀。
林灼灼站在她家小主子侧后方候着,闻言更是紧张的为她家小姐捏了一把冷汗,软了腿就想跪下替她家小姐顶罪。
“来时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弄脏了衣衫,回宫去换了一身,延误了时辰,让父皇,淑母妃等儿臣,儿臣失礼,还请父皇降责。”
晋瑀说着便拱手跪了下去。
林灼灼猛地瞪大双眼,扭头偷偷不可置信看向六皇子的背影。
姬裳亦是一愣,而后很快了然。
也对,六皇弟那般持重克己,若真是把那乌龙当众说出来,坏的可不止是她的名声。
正憋着气的淑妃瞥他一眼,当即阴阳怪气道:“哦,是么?老六一向稳重,竟然也会摔跤,而且这是弄脏了那里?非得回去换一身不可,不然都不能来面圣了。”
晋瑀抿唇跪着,看都未曾看她一眼,莫说应话。
淑妃看着愈发火冒三丈,在心里大骂,这个老六,他重礼个屁,一众皇子中,他才是最狂妄放肆的那个,万事随心,谁的颜面都不给!
这几年翅膀硬了,给皇上办起差事来,真没少给她惹事。
早知今日,当初她就不该看他是个哑巴,就放任他不管,洛贵妃一死,就该想个由头直接弄死他。
晋成帝亦垂眸低头盯着他看了片刻,显然是并不信他说的由头,不过并未说什么,收回目光来,沉声道:“下次当心些,莫要再这般冒失了,否则朕如何还敢倚重你,将这……”
席上众人闻言一愣,瞬间齐刷刷扭头隐晦看向他。
晋成帝顿了顿,接着道:“将这朝中的重差交给你去办。”
晋瑀当即拱手行礼:“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晋成帝这才满意了,摆摆手道:“起来吧,大过年的,高兴点,都别绷着一张脸了。”
说的俨然是晋瑀,然他无动于衷,其他人却是慌忙赶紧笑盈盈的聊起了天。
“父皇说的是,这大过年合该高兴些,不说不高兴的事儿。”
太子不在,三公主未嫁挤到了姬裳旁边,四皇子早夭,老五一家坐在了二公主下手,其他弟妹依次交错落座,在三公主旁边给他们的六皇兄留了座位。
晋瑀起身瞥了一眼,提步上前落座。
晋成帝看他坐下,方才再次开口说话,这次却是对着姬裳说的,笑的一脸和蔼:“裳丫头,朕记得你生辰是在冬日。”
姬裳闻言忙抬首应:“劳父皇惦念,儿臣却是冬日生辰,前不久儿臣刚过完十七岁生辰。”
晋成帝点点头,看向殿外洋洋洒洒飘下的鹅毛大雪,一脸怀念道:“朕记得那天也下起了这样的鹅毛大雪,还传来了边关大捷的捷……”
“报——启禀皇上,边关大捷!”
殿外传来一阵振奋人心的疾步通传声。
晋成帝一愣,而后兀的放声大笑,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连连道:“好!好!好!哈哈哈!”
继而大笑着扭头看向姬裳夸道:“你这丫头,果然是个有福的!”
姬裳一脸懵,边关大捷,那是边关将士们的功劳,跟她有什么关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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