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上留了一道浅浅的牙印。
他抽出一张手纸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轻哧道：“怎么还咬人。”
血腥蔓延入舌尖，还混杂着淡淡的苦茶香，就像是一口冰薄荷水一样瞬间让谢引灯的意识恢复了过来。
后颈微微地发烫，只是身体还是酥软的，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指腹上粗糙的触感仿佛还停在嘴唇上，阵阵地发着麻，谢引灯抿了抿唇，浅色的睫毛微微敛了下来，模样看上去竟有些易碎。
身上一暖，他被一件长风衣兜头包裹了起来，上面残存的信息素让他瞬间好受许多。
“干嘛。”
谢引灯条件反射性挣扎了两下，仓促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平日里他看着也没比秦望野矮很多，但偏偏要更清瘦，动作完全被宽大的风衣完全限制住整个裹成一团，看起来竟有些小只。
秦望野俯视着他反问：“还能走路？”
谢引灯露出眼睛和鼻子警惕地看着他，浅色的瞳孔映出了一小片晦暗的灯光。
秦望野慢悠悠解释了句：“送你去医院。”
说着，他单手直接把谢引灯扛上了肩头。
“等等，你……”
被人用这个动作挟持着，谢引灯脑子直接“嗡”地一声炸了。
他仓促间抱住了秦望野的脖子，但软手软脚的根本没办法反抗。
想到自己才是那个拖油瓶，他只能一边闷声不说话一边生自己的气，看起来非常自暴自弃。
“这么听话？”秦望野掐了一把他的腰，嗓音带笑，“手拿开。”
谢引灯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袖子蹭到了人家后颈。
想到那是腺体所在的地方，他瞬间尴尬了一下：“不好意思。”
守在外面的omega被秦望野三言两语打发走了，谢引灯全程把头埋在长风衣里自闭地不愿意说话。
好在这段路并没有走很长，到地方后他被秦望野塞进了车后座。
小少爷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冷酷，微微敛着睫毛攥紧手里的衣服没说话。
只有草木香影影绰绰地浮现在空气当，跟苦茶的气息含混成了不清不楚的一团。
开车出校门的时候秦望野看了一眼后视镜，忽然莞尔。
就这么缩成一团睡着了？
还真不怕被他卖掉。
……
他们起先挂的急诊，得知谢引灯的症状后，护士姐姐看着他谨慎地说：“两位帅哥，你们来错地方了。”
“这种情况，我们通常是建议去挂儿科的。”
刚被从睡梦中叫醒还有些困的谢引灯：“？”
少年掀起眼皮朝前看了一眼，一头看上去很不好惹的小红毛，耳钉格外发亮。
他其实没有故意摆脸色，但因为身体不舒服所以微微地蹙着眉，神色看起来又厌世又懒倦，十分惹眼的一个漂亮少年。
嗓音还微微有点沙哑，充满不敢相信：“儿科？”
秦望野忍不住笑了声。
“您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是分化了，”护士姐姐的脸红了红，“十九岁分化确实很不常见，但这个只有儿科那边的仪器才能检测。”
正常人十二岁左右就会分化，超过十六岁还没分化的按理讲都是beta，检验分化确实应该去儿科。
但儿科这两个字的冲击还是过于强，谢引灯抿了抿唇，脑子里木木的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秦望野忍着笑问了护士儿科所在位置，带着一脸镇定的谢引灯走了。
一路上小朋友的啼哭声萦绕在谢引灯耳边，他浑身不自在得差点给这医院抠出个三室一厅。
抽血化验之前，谢引灯把胳膊伸到了仪器下方。
旁边的护士头也不抬地在登记数据，条件反射性问了句：“你家长也到了吧。”
谢引灯再次遭遇暴击：“不是，我……”
旁边的秦望野拦住他的话茬：“嗯，到了。”
“行。”
护士随意在电脑上敲了几个字。
现在反驳未免有点奇怪，但谢引灯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被哽得几乎都要炸毛。
他侧头看了秦望野一眼，眼睛微微眯了眯，神色当中的威胁溢于言表。
他用口型问：“占我便宜？”
秦望野不知怎么的就想了他方才蔫头耷脑的模样。
劣根性作祟，他微微挑眉，轻慢又随意地重复了方才那四个字：“占你便宜？”
一边说着，他一边曲起食指慢条斯理在医院的台子上轻轻地敲了敲，这个动作显得掌控欲十足。
淡淡的苦茶味蹭了一下谢引灯的鼻尖。
无论如何他的身体是承认这信息素的。
谢引灯猝然感觉后颈一麻，怪异地泛着酥痒，身体忍不住地想要靠近。
谢引灯看着秦望野的眼睛，拧了拧眉头刚要说话。
谁知道刚刚还一副要挑事模样的秦望野竟忽然就状似妥协地笑了：“算了，我也没什么便宜从你这占。”
谢引灯：“……”
方才产生出来的感激荡然无存。
化验结果出来得很快。
问诊室里，医生手里拿着刚打印出来的报告单有些犹豫地看了两个人一眼：“你们是什么关系？”
站在后面的那个人气势实在是太强了，长相也是那一类很有攻击性的帅，存在感太过于明显以至于一看就让人觉得他不是什么普通人。
医生不自觉地把他归入到了有危险的那一类中。
还没等谢引灯回答，秦望野率先淡声道：“没什么关系。”
说完他稍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就推门从病房里出去了，丝毫没在意自己被排斥。
谢引灯看着门被关上。
“呼。”
医生不自觉松了口气，展开手里的检验单往谢引灯面前送了送：“你家里人呢？怎么没陪着过来。”
大概是他也意识到了这件事对于面前这个少年非常重要，所以说话的语气柔和了几分。
谢引灯摇摇头表示他们并不在场，然后随意拿过报告单一目十行地扫了过去，很快在最底下看到了结果。
已分化omega。
信息素橙花。
稀有度sss+
谢引灯皱了皱眉头，手指攥紧，那脆弱的纸张很快被揉出一小片褶皱。
看那长相娇气的小少爷半晌没说话，医生显而易见地有些担心，试图跟他搭话道：“外面的那个alpha是你男朋友吗？他没对你做什么吧，你身上好像有他的信息素。”
谢引灯一时没理解：“嗯？”
他猝然抬起头，浅色的瞳孔里泛过了几分来不及收起的茫然。
有些过分漂亮了。
这样的一个omega无论放在哪里都必然是所有人的焦点，如果没有什么自保的手段，简直太容易被恶人觊觎。
医生顿了一瞬，这才重复问道：“外面那个alpha，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明明一天见过无数病人，但他偏偏担心起了面前的这个omega，说话语气柔和得简直就像是把他当成了怕打针的小朋友。
医生想过这个刚分化的omega可能会慌张、无措，可能会抱怨、哭泣，但唯独没想到他轻轻地笑了一下。
“他？”收起报告单，谢引灯眯起眼睛，“我没对他做什么就不错了。”
医生怔了怔，一时间没弄懂谢引灯是什么意思。
“但分化的是你……”
“嗯，”谢引灯礼貌地笑笑，“不妨碍我把他揍得叫爸爸。”
本以为面前是个娇气小少爷的医生：“……”
他换了个话题：“好了，以后出门都小心点，找时间去政府把个人信息改掉，这之前先别告诉任何人你分化的事情……”
深夜信息素分化科没什么人，医生把所有注意事项都跟谢引灯说清楚了之后这才放他离开。
出门之后谢引灯先左右看了一圈，直到秦望野从身后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在找我？”
谢引灯猝然之间被他吓了一跳。
本以为小少爷又会呲他一顿，谁知道谢引灯只是看了他一眼，抿着唇手插兜没说话。
秦望野的视线下移，扫了一眼谢引灯手里拿着的报告单：“医生说什么？”
顿了顿，他忽然想起来方才医生特意把他支开的行为：“算了，当我……”
谢引灯无所谓地把手里的报告单展开递给秦望野：“没什么，我换了个性别。”
话说得轻巧，但就连秦望野都皱起了眉头。
他看了一眼调查报告，很快目光停留在了最后。
“你……”
他的视线在谢引灯脸上停顿了一瞬：“医生没跟你说暂时不要跟别人讲？”
omega的抑制剂都是有限的，只有更改了个人信息之后每个月才能按量申领到，现在谢引灯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是最危险的时候。
本来还有点担心谢引灯受到冲击太大，但是看着他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就连秦望野都忍不住想跟他强调一下这件事的重要性。
谢引灯若无其事地把检查报告收起来：“没事。”
他低垂着眉眼看上去格外柔软，真的有点像个乖乖的小孩，如果不是一副看上去就没把任何人的话放在心里的模样。
秦望野微微眯了眯眼睛。
并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谢引灯拿出方才顺道买的一管药膏递给秦望野：“我看到你受伤了，这个给你，谢谢你帮我。”
说着，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秦望野的手臂。
他下午摔倒的时候被秦望野扶了一下，所以他胳膊上还留着道伤痕，再加上晚上被自己咬出来的，谢引灯就算是脸皮再厚也不可能忽略。
“啧。”
看出谢引灯的恍惚，秦望野接过药膏。
现在并不算是问东问西的好时候。
作为一个合格的教官，他应该跟学生保持适当的距离，及时退开给谢引灯一个充足的空间自我排解。
如果跟学生过度交流可能会带来许多麻烦。
两个人的指尖擦了一下，谢引灯被烫到似的不自觉蜷缩了手指，睫毛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如果面前是别人兴许就被他若无其事的样子骗过去了，但偏偏是专业攻读过心理学并且直觉强到曾一眼分辨出奸细的秦望野。
呼吸速度变快、面色发白、眼神没有焦点。
神色如同晕开浅淡裂痕的白玉般，好像碰一下就能碎个彻底。
去他的充足空间。
秦望野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的谢引灯，不咸不淡道：“之前入校考核的时候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其实你不一定总要逞强的，谢小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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