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陆卿身后的酷哥似乎吃了一惊,顺手将陆卿往后一推,刚想向前两步查看情况,却觉得从气管到喉咙一股火辣倒涌上来,随后肠胃翻涌扭曲,几乎忍不住当场呕吐。
然后他鼻子一疼,浓郁粘稠的臭味才姗姗来迟。
这股子味道就像是夏天用微波炉煮了榴莲配鲱鱼罐头,或者是公厕因为年久失修沼气爆炸。闻一闻就能叫人吐出昨夜的晚饭,但这种强烈到足以令鼻子发麻的恶臭并不是终点,随即而来的是从呼吸道到胃部每一个器官无法忍耐的抽搐,就像是每一寸肌肉都在哀嚎着抗议。而后皮肤刺疼眼角酸痛,竟然像是被在被臭气腐蚀。
即使他忍耐力超群,到现在终于也支持不住,捂着嘴连着倒退。但退了几步后肩膀一重,刚刚转过头去,不想扑面而来的就是半瓶冷水,浇了他满头满脸。
酷哥摘下眼镜甩开水珠,迅速反手一抓朝对方按去。这一招防身术既快且猛去势汹汹,要是抓准了少说也得是个骨折。随料一抓按出后他鼻子一痒,忍不住一个大喷嚏呼啸而出。酷哥脚下一个踉跄,竟然啪的一声单膝跪倒。
他前面陆卿手足无措地拎着个矿泉水瓶,颇为尴尬的说:“倒——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这一句话火上浇油,酷哥手一撑地便打算翻身站起,先扑上去控制住面前这个来历不明的人物。谁料刚刚用力腿脚便是一软,另一只腿晃了晃,扑通一声也跪了下去。
这一下实在是摔得厉害,他匍匐在地手臂颤抖,觉得周身肌肉都像是烂泥一样不受控制的瘫软了下去,连骨头缝里都泛着针刺一样的酸痛。想要开口说话质问,但喉咙窒堵呼吸不畅,竟然只能发出赫赫的喘气声。
陆卿倒真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在道经里读到过人体被邪气进犯后的应激反应,但从没想过会这么严重。
没错,从大厅深处冒出的那股臭味当然不是有什么变态在煮屎。如果陆卿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所谓的“尸秽”,传说是陈年的古墓中淤积的玩意儿,对一切活物都有强烈的刺激。幸好这种东西挥发扩散颇为缓慢,否则恐怕整个机场的人都已经吐出了隔夜的早饭。
这种邪物危害虽大,但破解并不麻烦。陆卿拧开了矿泉水瓶将残余的那点镇邪法露全部倒了进去,配了个山寨版本的除秽符水。据说当年倒斗的土夫子就用过这种救急秘方
不过现在看起来嘛……似乎威力太大,对人体刺激性过强了。
陆卿颇为尴尬地看了看瘫在地上的酷哥,再回头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大厅。这些人似乎是前来处理紧急事件的专业人士,悄无声息之间就已经疏散了大厅中的乘客。只不过面对玄学事件时似乎毫无经验,几分钟内就全部送了人头。
话说自己不会被怀疑袭警吧?
陆卿叹了口气,紧了紧背上的背包,扔下行李大踏步走向臭味的源头。偌大的空间里寂静一片,只有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年轻人断断续续的呕吐声,他们离源头最近受害最重,在埋头呕吐与抽搐中已经渐渐窒息,眼角和鼻腔都渗出了紫色的血丝。直到被陆卿当头浇下符水,才终于在抽噎和喘息中如释重负的向前栽倒,彻底昏迷过去。
越往前走,尸秽对活物的腐蚀就越为严重,即使符水的法效持久强势,陆卿都依然能感受到肌肤和鼻腔黏膜时不时的刺痛。而目光所及之处,墙壁两侧陈列的盆摘已经全部低垂枯萎发黄发黑,光滑的地板血迹遍布,还能零星看到躺尸的耗子。
——它们都是在狂奔中呕血而死的。
这里尸秽的浓度简直可以与古墓媲美了。
陆卿停在了装潢精致的木门前。木门顶上是镀金的贵宾室三个大字。他抬手抚摸木门表面,果不其然僵冷冰凉寒意入骨,这里就是尸秽全部的源头。
应该说机场的贵宾室还是蛮有品质的,这扇门的密闭性实在不错,否则放出来的恶臭起码还在十倍以上。
那真不知道是怎么恐怖的景象了。
陆卿踌躇了很一阵子,在肚子里将预备好的方案翻来倒去琢磨了好几遍,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反手从背包里掏出来了一根细针,在中指轻轻一划之后,反手刺进了木门上方。
这叫做“定魂针”,据传是盗墓贼遗留的道术。在墓门前用预备好的银针沾染人血后刺入特定的方位,就能将墓主人的魂魄钉在土里不能挣扎,免得倒斗时恶鬼作祟。现在陆卿将房门当作墓门,如法炮制用力刺下,居然是入木三分,连针头都深深栽了进去!
——这倒不是说机场的木门质量太差。银针刺入的深度取决于墓门里鬼魂的本事。要是墓主人是个道行高深的恶鬼,那么别说定魂锁魄了,长针甚至可能反弹回来把施术者给钉死。所以这一针下去刺得如此之深,难道里面只是个尸秽遍体臭不可闻,其实本事相当稀松的废物?
陆卿心下大定,迅速拉开房门闪进屋内,扯下口罩吐出在舌尖早就酝酿好的怒喝:
“急急如令,诸灵退散!”
这一招叫做舌尖雷,是道士和怨鬼开片时运足真气起手震慑对方的法术。只可惜陆卿一口气喊出后房间内毫无动静,反倒是臭气扑鼻几乎顶了他一个跟头。不得不赶紧拉上口罩屏住呼吸,泪眼朦胧的扫视周围。
宽敞的贵宾室里现在是一片狼藉,之前看到的什么保镖壮汉全部都已经瘫倒在了墙角人事不知,鲜血黏液和呕吐物满地板都是。正中间的沙发上瘫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口鼻之中全是黑血。
陆卿慢慢走近,凝视着沙发上那个老头的脸。尽管满头满脸都是喷溅的黑血,但这么走近了一看,前身的记忆仍然是不可抑制的冒了出来。
“竟然是你。”陆卿叹息道,“唐圭德唐总。”
——没错,这就是前身回忆中,那个曾经与自己有过不少瓜葛的公司高管,唐总。
陆卿盯着这老头瞧了片刻,抬起了左手屈指成拳,白皙肌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微微搏动,终于有一丝黑气从指节处缓缓溢出,烟雾一样投入了唐总的怀抱。
果然。陆卿松开手掌,心中毫不意外。
果然是这位唐总,给原身施下了巫蛊之术。
巫蛊法术最能扰乱精神制造梦魇,难怪原身会陷入那种不可自控的恐惧与惊骇中,最后在自我折磨中精神崩溃,耐贮于发狂到那种地步。
陆卿摇了摇头。他没有兴趣关心这种邪术下隐藏的是什么不为人知的险恶心思,甚至没有什么报复的欲望——在原身记忆中这位唐总才四十余岁,现在却俨然雪白皱纹遍布衰老不堪,明显是邪术反噬之后寿命已经大受摧残,至于满头满脸的黑血,更是邪气侵入心脉,病入膏肓不可救药的恐怖征兆。巫蛊之术一旦失败,返还给施术者的痛苦不可想象。如果再过片刻,恐怕这间贵宾室里一个都不可能存活。
他向前两步想要去查看情况。但脚步刚刚落下,就听到寂静之中吧嗒一声轻响。唐圭德的身体微微一动,掉下了一个破破烂烂的木雕娃娃。
陆卿停了下来。
那一瞬间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连连眨眼之后那只木娃娃身上还是有萦绕不去的浓重黑气,再明白不过的彰显了它非同凡响的身份——这木娃娃就是巫蛊的本体,用来诅咒的人偶厌胜!
巫蛊之术千变万化,中心思想一言以蔽之,就是三个字:扎小人。施术者收集目标的头发汗毛贴身衣物,缝进用各种邪物沁润锻炼的人偶木雕,然后反复念诵诅咒并折磨木偶,将小人身上的所有伤害转移到本体。这种法术优点在操作简便一学就会,缺点则在过于危险——效力越强的诅咒需要的邪物越匪夷所思,高端的木偶往往要用什么人骨人皮胎血脑髓之类的顶级原料,长期和这种邪门东西打交道,效果约等于在高压电线蹦迪,基本可以看作是勇敢追求下一生。
所以遍览史记,大汉诸位贵人要动用巫蛊,那都得找个地方把木偶严密埋好,以厚土遮蔽弥漫的邪气,免得害人不成反送人头。最次也得找个隔绝阴阳的铁盒锦盒紧密封存。至于随身携带还放在胸前的……
这位唐总是在给阎王爷冲业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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