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那白光闪了几下,有熄灭的趋势,迟白小心靠过去。
白光笼罩下,倒在地上的是一个人,看他的装束,这是一个骑士,胸口会动,是活的,离变成幽灵还有段距离。
太好了,迟白悄悄松一口气。
身为一名坚定的无神论者,一上来就要对付幽灵这么不科学的东西,实在是太为难一个手不能提的小姑娘。她半蹲下身,伸出一根手指头一下一下戳戳这人冰冷柔软的脸,开始思考怎么才能理直气壮地赖在他身边。
“唔……”
一声细微的□□混在杂乱的雨声中,被迟□□准地捕捉到。
她低头看着骑士先生一片空茫的眼睛,“呀”的一声,条件反射般将作乱的手背到身后:没想到这人伤得这么重,竟然还能醒过来。
“……死……神……我……”
骑士先生明显意识不清,只是倔强地睁着眼,努力将瞳孔焦距对准她的脸,从喉咙里断断续续挤出几个意味不明的字词。
迟白眨眨眼睛:“喂,你把我的鞋弄脏了,你赔我。”
“……不……”
靴子踩踏过积水的声音自远方传来,有人正往这边来,还不止一个。迟白打量过骑士先生的伤口,思考了一下,然后俯下身,双臂穿过骑士先生的后颈和腿弯,将依旧迷糊不清的骑士先生打横抱起来:“啊~~你说同意?嗯嗯,我知道了。骑士先生可不准反悔啊。”
抱着一个成年男人,再加上武装到脖子的盔甲,迟白奔跑起来,脚尖落在地上,连一个水花都没有溅起,她带着骑士先生三两下甩开不知名的来客们,保险起见,又跑了一会儿才停下来。
这么一番折腾,本来就不怎么清醒的骑士先生早就昏迷过去,气息更是一衰再衰,只有一口气吊着。
必须得想想办法,至少不能就这么让人继续淋雨。
迟白环顾四周,找个地势高又平坦的地方,把骑士先生放下来,打开自己的家当在里面翻翻找找,艰难地从一堆杂物下面抽出一块木头,将它放在地上,再往里面输入魔力。
木头在“噗嗤”的轻响中膨胀成一座小木屋。
把骑士先生抱进屋里,用清洁的法术把他身上的水弄干净,再把人放进柔软舒适的大床里,两人总算有了个可以避雨的地方。
迟白在床边来回走了两圈。
骑士先生就算是陷入昏迷,手里都握着一把剑不肯松开,想来肯定不愿意她帮忙脱掉那身盔甲。
这座小木屋是她打怪的间隙里世界意识小白教她做的,作为原料的木头里滴了几滴魔泉水,整个屋子里的魔力十分纯净。为了住得舒服,她还按照小白教的方法往墙壁里刻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法阵。就算放着不管,骑士先生的伤也能在魔力和法阵的帮助下慢慢好转……吧?
迟白心虚地挠挠头,坐在一边等了一会儿,见骑士先生的伤口确实在缓慢愈合,这才放下心来。
解决了当务之急,之前被她自动忽略的某些事便浮现在她心头,比如说,骑士先生长得真好看。
金色的短发服服帖帖地落在额边,眉毛笔直,尾锋斜指,眼睛……迟白回忆了一下骑士先生短暂睁开过的钴蓝色眼睛……果然很好看。
刚一来到外面,她不仅找到了魔泉水的线索,给自己找到一张长期饭票,这张饭票还有一张很好看的脸……难到真的是世界意识觉得她操劳过度劳苦功高,决定好好补偿她了?
在脑子里回想一下某世界意识魔音灌耳一样的哭声,迟白猛地打一个哆嗦,狠狠甩一下脑袋,把灌进里面的水都甩出去。
在这个神奇的世界人们拥有神奇的力量,可一旦受了重伤,骑士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该发烧一样得发烧,甚至因为带伤淋雨,骑士先生体温急增,额头烫得能煎鸡蛋。
不仅是发烧,骑士先生昏迷的十分不安稳,一会儿冷得直打哆嗦,一会儿又热得直掀被子。
为了照顾病人,老妈子迟白任劳任怨地守在床边,冷就搓火球,热就搓冰块,忙得不亦乐乎,好不容易挨到天将将亮起,骑士先生的伤情总算稳定向好。
上演一晚上冰火双重天的迟白掐灭手心的火球,瞅一眼快要大亮的天色,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趴在桌子上,准备眯一会儿。
这是哪儿?
身体的警觉让安德烈在睁开眼的第一时间翻身半跪,将剑平举在身前摆出防御的姿态,然后才回过神打量着陌生的屋子。
记忆里,他被人追杀险死逃脱,却因伤势太重体力不支而倒在雨中,浑浑噩噩中他似乎看到了死神的使者……
还以为再也没有机会醒过来了,没想到……对了,伤呢?
安德烈这才反应过来身体居然没有感到疼痛。
他后知后觉地低下头检查一番。
没那么严重的皮外伤都已经收口愈合,身体内更难以处理的内伤已经好转不少,见底的魔力同样恢复了一些……
安德烈仔细感受了一下,是因为这座特殊的房子?
“呦,骑士先生,你醒了?”
陌生女性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被吓了一跳的安德烈险些挥剑直接砍过去。
迟白全当没看到骑士先生刹那间的失态,笑眯眯地凑到他的跟前,五指大大张开在他眼前挥来挥去:“哈喽骑士先生,你回魂了没?知道我是谁吗?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安德烈向后缩了一下,后背抵在墙上,好歹拉开一点距离不至于唐突面前不知名的小姐。
他微微垂下剑尖,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不记得了?”迟白翻了翻脑子里的各种套路,决定选一个和骑士先生契合的出来,她轻咳一声,面容整肃,垂眸道,“命运指引我来到这里。”
“……”
骑士先生怎么没说话?迟白眨眨眼,奇怪地抬起头,发现骑士先生似乎又往墙角缩了缩,正表情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己。
“……好吧好吧,我就知道小白不靠谱……”她喃喃自语地点名批评了一下看家的小白,老老实实地说,“我叫迟白,昨天晚上按照小白、额,老师的指导画了个传送阵,从传送阵里出来就已经到这儿了。”
原来是传送阵故障吗,安德烈理解地点头。
传送阵的图案因其功能和传送能力的不同而多种多样,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半点都不能出错,一笔画歪,整个传送阵的功效就有可能出现巨大偏差。
为了减少这类事故的发生,光明教廷协助各个国家在各主要城镇构筑起永久性的传送点,并彼此相连,形成一张可以覆盖大陆大多数地方的传送网,更安全,更精确,更方便。自那之后除了少数古典又保守的法师,几乎所有法师都乐意用一点点魔晶换取传送网的使用。
“那个……骑士先生……我们的约定……”迟白锲而不舍的提醒。
安德烈终于记起,被意识不清的他误认做死神使者的似乎就是眼前这位小姐。如果没有她的相助,恐怕自己现在已经在前往死亡国度的路上了。
安德烈从床上跳下来,收起宝剑,挺直脊背,右手抚在心脏的位置,略微欠身:“安德烈·西格斯,感谢您的搭救,迟、白小姐。”
发音不标准地说出那个有点拗口的名字,安德烈诚恳地对迟白说:“这一片地区最近十分不安全,请您务必跟在我的身边。我一定会保证您的安全。”
他还没忘自己是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的,堕落法师也好,追杀他的那群人也罢,每一个都十分危险,纵使是他都险些丧命。
而迟白小姐……
她有一座神奇的屋子,没有穿象征法师身份与荣耀的法袍,五指纤长白嫩,指腹没有常年握着法杖而形成的茧,身上也感觉不到强大法师特有的魔力波动。
安德烈推断,自己的救命恩人家境优渥,或许出身贵族,师从古典派的强大法师,但她本身的实力不会太强,应该只是一位初级法师或者学徒,涉世不深,因此对法师们约定成俗的东西并不了解,对光明教廷和骑士没有偏见。
她应该在老师的庇护下一步一步成长为一名出色的法师,而不是在刚要启航的时候因为传送阵一点细微的失误出现在这处穷乡僻壤,又因为救了自己而不得不面对一群凶恶之徒的追杀,最后死在这里。
看看她的身高,她甚至都不到自己的肩膀,完全就是个小女孩!
堕落法师百无禁忌,追杀者们更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面对这些凶恶之徒,仅只是初级法师的迟白小姐逃生的希望实在是太渺茫。
就算她的老师再强大,现在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骑士,应爱护弱小,而非恃强凌弱。
安德烈暗自起誓,他一定会竭尽所能,将这位好心的小姐平安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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