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意识小白,人送外号小腊鸡,除了呜呜呜,就是嘤嘤嘤,唯一能说得上拿手的就是在虚无之地当导航。
但即便是这么废柴的世界意识,它的见闻和学识都不容小觑,倒不如说,自它诞生之日起,时间长河流淌过的轨迹,闪耀一时的文明也好,绵延至今的国家也罢,又或者早已失传的法术和剑技,所有这些都被牢牢印刻在世界意识的记忆之中,任岁月流转都无法磨灭。
迄今为止唯一的例外就是迟白现在所在的时间再往前数一千年。
在某一次打怪的间隙,小白曾在迟白的耳朵边上嘤嘤嘤地哀嚎:“外面怨气的浓度又要升高了!再这么下去世界就要完蛋了!那些混蛋究竟知不知道情况有多严重啊!啊啊啊啊啊!”
迟白礼貌地对小白口中的“混蛋”表示了好奇。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柔弱如小白都气不过地破口大骂半个小时,然后才喘了一口气,给迟白科普:“真要说的话,必须要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讲起。”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块大陆叫做“岚风”,土地肥沃,风调雨顺,物产丰饶,居住其上的人因此丰衣足食。掌握着神奇力量的超凡者们巡游探险,他们将所见所闻编成诗歌乐章,写成冒险故事,在一代又一代后来者中传颂。
“这不是很好吗?”迟白干净利落地踹飞一只黑色怪兽。
小白深沉地叹了口气:“本来是很好的,可那群人啊,总是不知道满足。”
那一刻,迟白第一次从小白的声音中感受到亲眼见证悲剧却无力改变的沧桑和叹惋。
岚风大陆上的人们并非是铁板一块的,他们分成了大大小小的国家和部落,分散在大陆的每一个角落,使用不同的语言,拥有各自的习俗。
岚风大陆是很富饶,但它的资源既不是无穷无尽的,也不可能平均分配在每一个国家的每一个人身上。
于是争端不可避免,愈演愈烈,到后来,无可挽回的变成了战争。
“那群超凡者简直就是灾难!”小白忿忿地说。
在魔力的加持下,初阶超凡者就能以一敌十,高阶超凡者一人就是半只军队,而高阶之上还有白银级和黄金级,黄金之上的传奇超凡者举手投足之间便可改天换地,随手抹去一个小国也并非做不到。
“你能想象吗,一群人打一场就要毁一块地打一场就要毁一块地,岚风大陆就算是铜山铁壁金刚石做的土地,那也顶不住这帮人天天这么糟蹋!那群傻逼也不想想,再这么打下去,岚风大陆就要碎成渣渣了,所有人都得去喝西北风!”
字里行间的血泪控诉简直让唯一的听众闻之落泪。
迟白十分熟练地挥剑砸扁一只小怪兽:“那你就没有提醒他们?”
“谁说我没提醒!”小白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大声嚷嚷,“我地震山崩海啸一年四季不带停的!大一点的洪涝旱灾挨个上,森林火灾也没少弄!小一点的高温严寒台风雪灾排着队造访!我提醒的还不够嘛!结果呢!那群混蛋糟蹋够了眼瞅着岚风大陆不能住了,不想着将功折罪修复环境,居然特喵地造了艘大船跑路了!我日xxxx哔——xxxxx哔哔——……”
在小白一连串优美的语言中,迟白干净利落地将重剑砸在最后一只怪物的脑门上。
等怪物摇摇晃晃轰然倒下,迟白满意地扫视一圈自己的杰作,拍拍手:“那这群人挺厉害哈,能造那么大一艘船还渡海成功了。”
“厉害个鬼嘞!”小白的嗓门再创新高,“你知道当时岚风大陆上还剩多少人吗!几百万!你知道有多少人能上船吗!五千!只有五千!全是超凡者,一个普通人都没有!还有被他们带走的一整船的物资,你以为那都是天上掉下来的?!那群强盗搜刮了不少国家才把东西凑齐,烧杀抢略没少做,还把人家本来就不多的树全砍了造船,你让剩下的人怎么活!啊!让他们怎么活!”
愤恨之情简直溢于言表,迟白都被小白这架势吓了一跳。
自那之后,怨气日益增长,魔泉没有办法净化所有怨气,只能任由这些不详的力量混杂在魔力中,将魔力逐渐污染,世界意识也因此被迫退守虚无之地。
不过迟白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你就这么任由他们一路从海上漂到岚泽大陆?万一这群人旧病复发,把岚泽大陆也给糟蹋了……”
听到这么一问,小白再也绷不住,在迟白脑子里哇哇大哭:“我也不想啊,那群人运气好,被一阵风给吹到了岚泽大陆,我能怎么办,我也没办法啊……”
迟白只能叹一句时也,命也,祸害遗千年,然后随便安慰小白两句,便扛着巨剑再次踏上消灭怪物的旅程。
对于那时应召而来的她来说,小白口中的岚风大陆也好,坏事做绝的那群人也罢,都是遥远的过去发生的事,故事里的人早就死光,当下最要紧的是清理仿佛无穷无尽的怪物,免得它们逃离虚无之地,给外面的世界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害。
现在,走在去往村外的小路上,她一边回忆那次和小白的谈话,一边挑挑拣拣将小白版的“诺亚方舟”故事说给安德烈听。
安德烈:……
作为一名光明教廷的现役圣骑士长,他该立刻拿起武器铲除异教徒,以此捍卫教廷荣耀。
但……
安德烈松开握在剑柄上的手,无奈地叹了口气。
在担任圣骑士长的这么多年里他早就知道一件事,这个世界并不总是非黑即白,是否认同光明教廷的信仰也该是每个人自主的选择,循规蹈矩死守教条在很多时候既没有道理,也行不通。
再想想迟白的来历,她的古典派法师的老师,实在不难理解救命恩人小姐为什么会对教廷有这么大的……偏见。
思来想去,安德烈微微摇头,只是语重心长地叮嘱道:“这些话迟白小姐不该随便对陌生人讲,会给迟白小姐引来许多麻烦。”
迟白心虚地挺直身体:“那个……别担心,我还是很强的,安德烈。”
安德烈对此表示怀疑,一个初阶法师在面对普通人时或许很厉害,但在真正的高手面前根本不会有还手的机会。
“出门在外,迟白小姐还是应当多加小心。”
迟白若有所思地看着身侧安德烈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挺拔身姿,忽然问道:“那我告诉你的话,就没有问题了吧?”
那些丑到难以直视的怪物,广阔到让她感到寂寥的虚无之地,菜菜笨笨的小白,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奇闻逸事……如果能有一个人能够分享的话会很有趣吧。
安德烈怔了一下,沉默地往前走去。
好吧,毕竟他们两个现在只是救人和被救,抱大腿和大腿的关系,或许她的这个请求太突兀,迟白遗憾地耸耸肩。
就在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得到答案时,走到村门口的安德烈停了下来,转头注视着她:“没有问题。”
迟白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安德烈是在回应她的请求。
看着月光下整个人都好像散发着微光的骑士先生,迟白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好像柔软的心尖尖被一根满是毛绒的柔软羽毛轻轻挠了一下,有点痒,但她不讨厌——第十三次感谢小白当初开的那个传送门。
“嗷呜——”
村外传来此起彼伏的野兽般的嘶嚎,伴随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波接一波传进他们的耳中,迟白飞快回过神来,记起他们此行的目标,迅速调整好状态,在手上凝聚起一团魔力:“我们走!”
安德烈紧随其后,小心翼翼踏入危险之地。
刚一出村,他就不由自主地皱紧眉头。
好像穿过一个无形的结界一般,村子里的空气还算清新,一出村,一股尸体腐烂的腐臭味混杂在夜晚微凉的空气中扑面而来,呛得人一个趔趄。
安德烈神情肃穆,举剑快走几步将迟白纳入自己的防御圈:“迟白小姐当心。”
迟白正在探查四周的情况,忽然被护得严严实实,十分不习惯地扭扭身体:“额……谢、那是什么?!”
她的身体一抖,连声音都扭曲变音,要不是还记得身处险境,她都想蹦起来以示尊敬。
早在出村时她就发现,村里还算若隐若现的怨气到了村外浓度一下子飙升好多倍,黑色的气体四处飘荡,让本就不充裕的光线更是雪上加霜。
随着一阵恶臭的气味,在两人前方二十步远的地方,一个疑似人形的黑影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一步一颤,步伐缓慢但坚定地直直朝他们走过来。
离得近了,迟白看到那人脑袋上的头发已经掉光,连头皮都掉了一块,露出下面阴森森的头盖骨,眼尖如迟白还能清晰地看到在血肉和白骨交界处缓缓蠕动的驱虫。“他”裸露在外面的手指只剩下咯吱作响的手骨,眼睛所在的地方空空荡荡,只有两个黑乎乎的孔洞,嘴唇处森森牙齿闪着白光,怎么看都不像是活人。
“丧尸。”安德烈沉稳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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