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初被身边那位姓江的气得一点睡意都没了,他抱着手臂,路上一句话也没说。
然后在心里给江予舟记了次大过。
窗外的景色慢慢变化,由高耸的大厦逐渐变为一片绿色。
江父在市中心的高楼大厦里待了大半辈子,等两个孩子长大可以独当一面后,就迫不及待地跑到了荒郊野岭的老宅里。
平常很少插手公司事务,也很少去公司。算是过上了闲云野鹤的退休生活。
天高皇帝远,江予舟包养了人的消息也一直都没传到那两位耳朵里,但一直不结婚也不是个事,二老来来回回地催婚。
至于比江予舟大了两岁的哥哥江予台,江爸江妈都知道他是个妥妥的花花公子风流性子,平常公司的重要事务还都交给了江予舟,每天轻松自在的管他做什么。
就是每天拼命工作又听话的小儿子,实在让人操心,所以才想着赶紧让他找一个可以照顾心疼人的妻子,别什么事都自己担。
他们正好想趁着宁希与回国的时间,让江予舟把所谓的“未来老婆”带回去,一家人碰个面。
汽车在某条林间小道上停了下来。
“后面的路汽车过不了,”江予舟说,“我们下车直接走过去。”
江家老宅远离市中心,是一个占据了大片山头的别墅。
别墅依山傍水,景色很美,就是人走过去要费些劲。
原本想着修一条直达别墅门口的大路,但江父非要贯彻“隐士”作风,讨厌车水马龙的日子,最后只铺了一条两人宽的石子路。
每天晚饭后带着妻子在林间的小路上散步消饱,日子过得轻松惬意。
闻初到的时候,一家人满脸含笑地站在门口,仿佛在迎接凯旋归来的功臣。
然后在看到闻初的那一刻破功,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收也不是,继续笑也笑不出来。
他们最开始想要给江予舟找门当户对的女孩子,不仅可以强强联姻,让公司更上一层楼,在一起的摩擦和矛盾也会少很多。
但是江予舟一直不愿意,二老没办法,对儿媳的要求一降再降,最后觉得只要是个温柔体贴,平常可以照顾江予舟的女孩子就可以。家境什么的都无所谓。
没想到这最后的倔强也要被无情打破。
气氛陡然压抑下来。
不过闻初从小调皮捣蛋惯了,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对于长辈的威压丝毫不带怵的。
江予舟上前一步,喊了声:“爸,妈。”
闻初也带着笑乖乖喊:“叔叔阿姨好。”
按道理来说,人对于美好可爱的事物都是有格外的耐心和容忍度的。但现在这种情况显然不能按道理来考虑。
他不笑还好,他一笑二老瞬间血压飙升,突突地往脑门上蹿。
闻初没想到自己对于他们的刺激如此之大,缩了缩脑袋。
江父仿佛没有听到闻初说的话,黑着脸问:“小舟,你女朋友呢?”
还特意加重了“女”字。
闻初在心里叹口气,人都走到眼前了,还是不愿意相信。
然后一脸幸灾乐祸地看向江予舟。
江予舟看了他一眼,然后把他拽到自己面前挡住二老看过来的视线,自己藏在闻初后面:“没有女朋友,我喜欢的是男人。”
闻初:“……”
他在心里给江予舟记上了第二次过。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无论怎样,人都已经到了,江父江母还是让闻初进了家门。
刚进门,就看到正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宁希与。
宁希与和简笙除了眼尾的那颗痣一样外,两人还有某种莫名其妙的相同气质。他们的脸都长得格外纯,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但宁希与偏可爱一些,简笙就偏美一些。
杵在闻初身边的江予舟身体顿了一下。
宁希与张了张嘴,没出声。
这副场景更适合慢动作配悲情音乐。
闻初自觉地给两人让开道,别不小心妨碍了他们的发挥。
江予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双手搭在他肩上,身体绕了个弯就转到了他前面:“呀,小笙变得越来越好看了。”
面前猛然出现一张脸,吓得闻初立刻往后仰。
江予台头发偏长一点,发尾到了肩膀处,他穿着一身家居服,和江予舟有三分相似的脸上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眼镜后面的那双黑色眼睛细细地打量着他,怎么看怎么……不大正经。
闻初对于看他不爽的人知道怎么应对,不管是谁不爽回去就行了。但是这种一上来稍微热情一点的,他就不知道该如何招架了。
闻初尬笑两声:“哈哈,哥,那个……”
不知道说什么。
江予舟的视线在闻初肩膀上停留了一会,又默默移开。
“他们俩好久没见面了,让他们说说话,”江予台说,“我刚买了一套游戏,去我房间里陪我打会。”
他又转身对江父江母说:“你们几个聊一会,我先把人带回房间,饭准备好了再叫我们哈。”
闻初感动得简直落泪,江予舟和宁希与两人久别重逢,他夹在两人中间也不大合适,江父江母又看他不顺眼,看样子就不怎么想搭理他,他总不能独自一人坐那对着地板发呆。
或许还可以在脑海里和汤圆聊天。
就算他平常再怎么没心没肺,但遇到这种境地也难免会有些尴尬的。
江予台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雪中送炭。
他忽然觉得面前这张脸比江予舟帅了不知道多少倍,都是一家的孩子,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闻初十分矜持地点了点头。
这时宁希与已经走到了江予舟面前,笑着说:“好久不见。”
江予舟看着那两人离开的背影,皱着眉“嗯”了一声。
江予台的房间里摆满了各种手办布偶,和江予舟房间那种古板的风格截然不同,闻初进去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江予台靠在门框上,解释道:“这些都是小时候玩的东西,都是记忆,也不舍得扔,就搬来了这里。”
闻初拿起其中一个手办,问:“这么多,都是你一个人的吗?”
江予台忽然低头笑了一声,走近了些:“这里有一大半都是江予舟的,我们俩小时候一块玩,那小屁孩现在长大了,觉得这些有损他的高大雄伟英明的形象,不肯认领。”
“这倒是挺符合他的作风的。”闻初说。
“这么了解他?”江予台打开游戏机,在毛绒绒的地毯上坐下来。
闻初立刻摇摇头:“不了解。”
江予舟拍了拍自己旁边,示意他坐下,轻飘飘地问:“那你喜欢他吗?”
闻初坐下去:“哥,我们俩什么关系你还不知道吗?他是金主,我就是被包养的小情人。怎么可能动真感情?”
他说完又笑着补充一句:“不用担心他带我来这见你爸妈是喜欢我。”
江予台也就比宁希与大了两岁,宁希与家里并不是多有钱,只是恰好和江父的交情过硬而已。他爸妈也都在□□里工作,平常工作比较忙,小时候他一般都会被人接到江予舟家里照顾。
从小都是在一块玩的,他一直很宠宁希与,也知道宁希与和江予舟互相喜欢,怎么舍得让他这个“天降”夺了江予舟的喜欢,惹得宁希与难受。
这也是他把闻初带到自己房间来的原因。
闻初一开始就明白,这些东西他比谁都懂,毕竟他们才是一家人。不过他倒不怎么在乎,两人各取所需而已。
“不是担心,”江予台一双通透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就是觉得把你送过来吸引火力,还真是暴殄天物啊。”
“您抬举我了,”闻初朝他笑,“拿钱办事,没什么。”
闻初来到江予舟家里,就只干了两件事。
一是打游戏,二是吃饭。
打游戏打得很爽,江予台根本玩不过他,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江予台放了水。
至于吃饭么……
这顿饭刚开始,江予舟的母上大人问了一句:“小笙家里是干什么的呀?”
闻初回:“我妈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我爸是个无业游民。”
“……”
话题终。
于是这顿饭就只剩下了碗勺乒乓的声音,没人再敢多吭一个字。
等到最后走的时候,江予舟的父上大人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对江予舟说:“男人怎么可能和男人在一起,你别给我整这么多幺蛾子,赶紧找个女孩娶了。”
闻初本着敬业精神,继续回:“只要两个人互相喜欢,性别什么的也不是问题呀。”
“……”
话题终。
回去的路上多了两个人。
江予台明天要去早点公司,不能在这住。其他人都回去了,总不能让宁希与一个人和二老住在一起。正好把人带回去,第二天直接去公司给他安排一个职位。
石子路两旁的树上挂了暖黄色的小灯,给夜晚的树林里添了些光亮。
闻初和江予台并肩走在前面,江予舟和宁希与并肩走在后面。
从老宅里的沉默似乎蔓延到了这里,一个两个的都不说话。
闻初有心调节一下气氛,但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围静谧得只能听到旁边树林里昆虫鸟叫和蝉鸣。
走在前面的闻初忽然顿住了脚步,树上暖黄的小灯上爬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闻初似有所觉地抬头,正对上某种他说不上来名字的动物。
下一秒,它架着几条腿朝闻初飞扑了过来。
闻初自认为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是面前吊着一个滴血的鬼他也能面不改色地走过去,当然前提是那个鬼不要太丑,要不他会嫌弃地皱着眉走过去。
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于这种虫子没有一丁点的抵抗力,这简直就是来克他的天敌。
此时大脑一片空白就要昏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罢工的大脑终于半死不活地支愣起来,等他慢慢缓过来,发现自己没有躺在地上,而是……稳稳当当地架在了别人身上。
他双手紧紧搂着某人的脖颈,双腿夹着某人的腰,某人怕他掉下去,还好心地托了一下。
闻初:“……”
这个星球大概是呆不下去了。
他最后祈祷着,希望这个不要是江予舟,要不按照那人的尿性,估计要扔了身上穿的衣服然后回去再洗百八十遍澡。
而且当着人家心上人的面抱他,这多不好意思啊,不过他自己不好意思也不要紧,别给两人的感情上再横插一道。
再说了,也不大可能是江予舟,那人这么嫌弃他,此情此景早该把他扔地上了。
闻初顿时更感动了,江予舟他哥怎么这么好呢?
闻初满怀希望地抬头,再次对上江予舟铁青的脸。
“……”
完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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