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初夏忍不住插嘴:“贺敬之那个死板的......”
平日里开开玩笑便罢了,他们作为身边人,自然知道贺敬之在先生心里的地位,但是说姓贺的也喜欢先生?怎么可能!
不过剩下的话没说完,就被春末捂回嘴里。
别人的话在沈山南这里基本等于空气,连眼睛都没多眨一下。倒是小少爷心虚极了,戳戳南南的腰,撺掇他去道歉。
沈山南依言回去,木头桩子似的往夏长留面前一杵,冷冰冰、干巴巴的开口,将“对不起”说得跟“你要死了”一样。
夏长留:……
你还不如闭嘴。
他躺在摇椅上,瞥见旁边三张同样忐忑的脸,忽然有些兴致阑珊。
……罢了,反正也早有预料。
这些年的修身养性总归不是白养,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懒洋洋道:“看在止凉山庄送来那么多谢礼的份上……”
话音未落,沈山南忽然补上一句:“我会补偿。”
众人:?
你?补偿?
夏知之眨了眨眼,以为他是代表他们这个“小家庭”说的,略微惊讶,然后又很高兴南南终于迈出这一步,在旁边“嗯嗯嗯”地小鸡啄米。
愧疚是真愧疚,毕竟夏长留除了隐瞒沈水北的消息以外,一直对他们照拂颇多。但是事情已经做下,也只能想办法弥补了。
小少爷若想讨好一个人,这世上恐怕没人顶得住。夏长留被他一顿糖衣炮弹淹没,简直甜到牙疼,尤其还能“观赏”到姓沈的小混蛋眸色黑沉,盯着少爷的后脑勺冲他们疯狂放冷气......也算解了一口气。
“去干活,”扇骨没敲到夏知之头上就被沈山南接住,夏长留挑眉,顺势换个方向,“啪”地敲在沈山南脑门:“怎么,我打不得?”
沈山南:......
沈山南:......忍。
因为夏知之浪费太长时间,硬是被按在小马扎上刻完规定的量才被放去吃饭。
沈山南也被留下,不过因为先生不高兴,留给他的都是清汤寡水——还是少爷偷偷把碗里的鸡腿扒拉过去,然后自己龇着小白牙去抢初夏的。
抢的初夏气不过,嚷嚷要找先生,他又立刻乖巧起来。
就特别的两面三刀。
夏长留就想要修仙,每天喝喝露水就能过活,反正夏知之没见他吃过除了糕点零食以外的东西。这会儿被他们吵吵的头疼,自己溜达回房间,也不知是不是去看那些十八禁画本平和心态去了。
饭后沈山南又留了一会儿,直到初夏赶人他才离开。
半夜小少爷终于刻完,饿的肚子咕咕叫。奈何初夏记恨他中午一腿之仇,毫不留情地将他丢出来,连顿晚饭都不给。
饿肚子的少爷一溜小跑,跑回自己院子,却发现堂屋亮着灯。推门进去,就见边澜鹤边盟主正拉着留守的黑衣卫推牌九。
可怜黑衣卫们哪里玩过这个,几个大小伙被他秀的一愣一愣的。边澜鹤摇骰子时,几个脑袋随着他胳膊左右晃动,特别整齐。
夏知之都看无语了:“你怎么在这里?”
边澜鹤将骰子抛出去,扭头目光哀怨、语气幽幽:“你还知道回来啊。”
夏知之:?
这位叔叔,别这样,我害怕。
正主回来,牌九自然就结束了,边澜鹤往椅子上一坐,一拍桌子:“我中午就来了,等你整整半天!!”
小少爷理不直气也壮,你不是开什么武林大会去了吗,谁知道你不干正事跑来诱拐我的黑衣卫赌|博啊。
“啊,别提了,”他不提还好,一提武林大会,边澜鹤就开始头疼:“早上城里城外死好几个,还开什么?真没个消停日子。”
夏知之:.......
气焰歘地一声就灭了。
他咳嗽一声,假惺惺问:“啊这,怎么回事,怎么死人啦?凶手找到没?”
边澜鹤听到这话,都没精力探究他假的不行的语气,头更疼:“中毒!一支断箭,被人折去了尾羽。毒也看不出什么毒,箭么不过是最普通的箭,老子原地都能折个千儿八百支,这太原城来来往往几十万人,上哪儿给他们找凶手去?”
夏知之一愣,断箭?不是短箭吗?
一字之差,谬之千里。是初夏听错么......不对,看南南的反应,不应该。
所以,无忧王真的插手了?
“朝廷在查,我也在查,查他娘的。”边澜鹤叹气,旋即打起精神:“不提这个,之前说的酒楼得赶紧开工,养着一堆人呢。”
............
一直到初步敲定整体的经营模式,从小少爷这里榨出......预定了施工图纸,边盟主才放过这个可怜的小辈,让他好好吃口饭,自己回去继续琢磨怎么赚那些“惹事精”的钱了。
夏知之匆匆扒拉几口,看见沈山南从内屋出来。
“南南,还没睡?”他从碗里抬起头:“你吃晚饭,额,夜宵了吗?”
沈山南沉默的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你今天真棒,能告诉我你做了什么,我好开心的,”小少爷笑眯眯的让人再上一副碗筷:“怎么这么乖呀?”
之前长留先生在,他不好多说什么,这会儿关上门,当然要狠狠夸一顿。
沈山南听他这副哄小孩的模样,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你喜欢。”
顿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你喜欢。”
沈山南今天说的字数比以往一个星期都多,夏知之本来都没指望对方能回答,只是习惯性的逗南南说话。突然得到这个回答,不由愣了好一会儿。
有一瞬间,他感觉心底最深处一轻。好像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地方,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始终压着,压得太久,以至于他都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存在。于是直到此刻忽然消失,才发觉.......原来他一直是在乎的。
就像抹去了灰尘的窗户、像丢掉了沙袋的热气球,像一个盒子被打开,里面放出了暖洋洋的光。
小少爷的笑容越来越大,直到由开花变成傻乐,端着饭碗也不知道放下,嘴巴在沈山南脸上吧唧出油乎乎的印子。
南南也在努力,努力为了他而改变。他费尽力气往前跑了九十九步,都已经做好再加把劲、再咬咬牙争取冲向终点的准备了,却发现原来对方也在试图迈出这艰难的一步。
还有什么事比这个更令他开心的吗?
恩......当然了,昨天晚上也很开心!
想到这里,肚子填饱的少爷一抹嘴巴,笑眯眯:“你吃饱了吗?”
沈山南点头。
少爷二话不说,秉承夫夫之间要什么脸、抱不动对方就由对方抱的原则,噌地自己爬到沈山南肩膀上,手臂一挥,豪迈道:“那我们出发!”
沈山南下意识扛起:。
沈山南莫名其妙:?
小少爷一扫之前的疲惫,精神抖擞!慷慨激昂!挥斥方遒!
“我——们——去——上——床——呀唔唔唔唔唔??”
.......
次日,夏知之依然精神抖擞,像急吼吼要打鸣的小公鸡一样,昂首挺胸离开。
神机弩他还不能复刻,但其内部有许多共同的机关,可以用在其他装置上。虽然不能拆开细看,但有实物总比没实物好,而且夏长留见过他画的剖面图,说要亲自指点他。
当然了,他这么积极也不全是为了学习,主要还想关怀一下几条单身贵族。毕竟他是个结了婚的人,有义务将爱情的种子播满世间!
他走后没多久,沈山南也出来了,依旧是帷帽遮面,没让黑衣卫跟着,自己去马厩要了匹马。
不过马送到面前,他却没有骑上去,而是沉默的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牵着马走。
看的护卫十分欣慰,还以为终于有个讲道理的客人,不在庄子里横冲直撞了。
昨晚夏知之一通胡闹,将“补偿”长留先生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沈山南也没提,他向来是喜欢直接动手的。
缓步走出太原城,看着日光渐渐明亮,他算了算时间,终于还是骑上马。
边澜鹤说,今天的武林大会照常进行。
他径直沿着官道往军队临时驻扎之处行去。贺敬之不是个闲王,今上对他虽有放纵,却也不能真的将数万兵马长期停留在这里,之前用了迎接神机弩的名头,估计再过几天便不得不离开。
时间不多。
沈山南并未直接往军营里闯,而是选了个必经之道停着,不论贺敬之是去城里还是去道场,都将经过这里。
果然又过去半个时辰,远方出现两个人影。
无忧王征战杀场,活的很糙,也不需要很多人服侍,身边惯常就带一个谋士,又或者一个通讯兵。沈山南盯着对方渐渐走近,握紧了剑柄。
“你就是.......那个沈山南?”贺敬之眸色微沉,随时笑着的,上位者的气势却毫不掩饰的蔓延开。
旁边的谋士迅速退开。
沈山南不接话,长剑出鞘,直接向贺敬之攻去!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