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三魂六魄吓丢了一个都是轻的,夏长风当场傻那儿了,好半响颤悠悠抬头找黑衣卫,西凉从房檐上跳下来,抱拳行礼,顺带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这、这这这,”夏庄主舌头都捋不直,下意识上前两步就要打,旋即想起这是小儿子,不是皮糙肉厚的大儿子,狠狠一巴掌拍在自己手心里:“那你还让他往房顶上跑!还就这么跳下来了,多危险!”
夏知之瞬间收回热泪,猛扭头。
沈山南:......
他夜观星象,判断此地不宜久留,在少爷凶狠的目光中默默回房去了。
沈山南的背影一消失,夏长风立刻扯过少爷,低声:“真的?真的??”
“这还能有假?”夏知之横眉怒目还没缓和过来,一拍下腹:“你儿子这儿又不是白长的!”
夏长风:.......
夏长风的脸色五彩纷呈,最终定格在夹杂着欢喜和一言难尽的纠结上。怎么形容呢,就感觉儿子出去一趟,变化好大.......
受长留先生小煌书影响的少爷毫无察觉,前一秒还凶巴巴的,下一秒原地变脸,拽着老父亲的袖口絮絮:“爹,爹爹爹,有点事儿拜托你,你给我请几个名医来呗。”
夏长风茫然,怎么是薛神医满足不了你了?
少爷:“我担心么,南南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薛神医不是也说他身体里有蛊虫,万一出了岔子呢。”
夏长留疑惑:“你们在武林盟不是一直与长留先生在一起,找谁比得上找他?”
夏知之眼神微暗,笑道:“先生走那会儿还没显出脉象呢,我是担心之后有变。”
他说的也对,夏长风思索片刻,虽说薛启明名震江南,但是要真找,未必找不到一两个隐居的神医.......
“最好还是找长留先生,这江湖上捞一把医仙,加起来也比不上先生一手太素针法。这样,我书信一封,说不定他绕道能来一趟,”夏长风见儿子还想说什么,安慰道:“其他的也找着,放心吧,去好好歇一歇,你看你眼睛都红了,这几日路上辛苦了吧?”
说到这里,他大声唤道:“寇思?寇思!”
寇思应声过来,夏长风拍着好像猛蹿了一节身高的儿子的肩膀,道:“去让厨房蹲点乌鱼汤,好好给少爷、还有山南补一补。”
寇思忙应下,夏长风看了看依旧乖巧的儿子,觉得方才一定是错觉,又叮嘱几句,急匆匆的走了。
他得立刻马上给媳妇儿写信,让她赶紧从西北回来,揍什么乱七八糟沈水北,哪儿有孙子/孙女儿重要?!
夏知之目送他离开,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有一瞬间,他的眼神黑压压的,不知是在想什么。寇思犹豫片刻,竟没敢就这么叫他,只觉得少爷出门这么久好不容易回来,却没个回家的样子,反倒有些奇怪......也说不出是哪里怪,只是就这么站着,就让人怪害怕的。
好在没过很久,少爷揉了揉脸,回头又恢复寻常模样,对寇思道:“薛神医一会儿过来,你让人帮他拎一下箱子。”
他一回来就去了薛启明的院子,去武林盟之前这老头儿绝对发现了什么,只是那会儿夏知之还什么都不懂,如今连诈带骗,好歹问出七七八八。
薛启明老早就看出沈山南体内有奇怪的蛊,在吞噬沈山南精血的同时,又回馈给他超出数十倍甚至更多的精气。凡是有失必有得,轮回讲究平衡、交易讲究等价,如此百利而无一害的蛊显然不合常理。
只可惜......绕来绕去,都绕不过一个长留先生。就好像这世上没有长留先生解不开的局,如果连先生都解不开,那所有人都会认定,这就是死局。
夏知之没说什么,只拜托他当晚就来做个检查。
沈山南初到止凉山庄时可没什么好记忆,他怕南南现在身子特殊,不似平常那般冷淡,于是先匆匆赶回来。
回来就发现这个小兔崽子居然还爬墙,西凉居然还不拦着他!
少爷警告的盯了西凉一眼,西凉纯粹有苦说不出——要死,沈山南的眼神里写满了“今天天气不错鲨个人应景”和“你已经死了”,他怎么敢!
好在少爷没有深究,只拍了拍寇思的肩膀,目送寇思像个小兔子似的蹿出去。他自己轻轻吸了一口气,推开房门。
沈山南在看他刻的小人。
夏知之随身带的包裹里都是神机造物,没让下人收拾,乱糟糟堆在桌子上。沈山南没有坐主位,就坐在一旁以往寇思坐着的位置,低着头看一块掉出一半的机括臂上的涂鸦。
甚至都没有用手去碰,只是静静的观察。
沈山南习惯孤独,因此好奇心也很浅,世上大多事物与他的缘分都浅的一扯就断,并不是必须要追根究底。
他听见声音,微微侧头。
“喜欢吗?”夏知之靠近,顺手将外衣脱了丢在桌面上,抽出那一节厚木片一样的辅助臂:“我可以教你。”
说罢放在自己脸边对比,烛光下的少爷言笑晏晏:“是不是很可爱?”
沈山南被他晃了一下眼,思索片刻,沉重的摇了摇头。
......实不相瞒,他那几个字还没认完。
夏知之当然不会逼他,“唔”了声,放下机括,似乎是顺理成章的提起:“也行,天也晚了,这会儿学对眼睛也不好。反正没什么事儿,我让薛神医一会儿过来,给你把把脉。”
沈山南很难理解人的情绪,但不代表感觉不到别人的情绪,相反他比寻常人敏感的多,可以轻易分辨每一个字里的喜怒、诱导,亦或是杀意。
他默然看了会儿好像没什么异常的少爷,倏地动手,将人扛起。
“喂!——”夏知之大惊:“小心!”
没走两步,被扔在床上。
夏知之胳膊撑着抬起身,脸上总算出现了那么一些不是笑意的东西:“南南,沈山南!很危险你知道吗?你现在——”
沈山南倾身覆上,贴着他的耳边道:“我不想。”
少爷骤然收口,下颌线绷出一道锋利的线条。
沈山南恍若未见,轻轻的、用他沙哑的声音道:“不想把脉。”
冰凉的手贴在脖子上,转瞬便因内力而微微发烫,一路下滑。
“不想见神医。”
抵达终点,一把火轰然炸开。
沈山南面无表情的看着被自己压在床上人,少爷只是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旋即就用胳膊挡住自己的脸,只留下潮红的下巴与颈脖,连指尖都是淡淡的粉色,漂亮极了。
朝夕相处,熟悉至极。
很难说清楚,好像也没有踪迹可循,但是他就是直觉夏知之在躲着他。
明明依旧亲密无间。
衣服的悉索声不停。隔了一会儿,动静忽地大了一些,玉佩与腰带碰撞,发出突兀而清脆的叮咚声响。
“十五天。”手腕突然被一把攥住,沈山南抬头,撞上一双赤红的眼睛。
夏知之反手拽住他的衣领,近乎咬牙切齿:“只是十五天,你看,你就这么想我了,那么接下来的几十年呢?”
“我会好好的活着,我才不要你的孩子,我会娶一个漂亮的媳妇儿,她会天天陪着我,我们会有更多的孩——呃。”
干燥的手指悄然嵌在颈动脉。
没有使劲,甚至没有留下什么印迹。
但是一种强烈的、愤怒的、令人惊惧的杀气瞬间锁定,仿佛丛林中遇见猛虎,遇见盯紧猎物盘算如何撕咬的孤狼。由内心深处生出的、最本能的恐惧瞬间在脑海炸开,每一寸皮肤都在叫嚣着危险,疯狂企图逃离。
这是脱去层层保护,夏知之头一次直面沈山南的杀意。
这是沈山南,这才是沈山南。
“求你了,”夏知之的强势顷刻溃散,露出修长而柔软的脖子,动脉就在锐利的指甲下,这样弱小的躯干,沈山南以前撕碎过不知凡几。他咬着颤抖的嘴唇,赤红着眼睛,手摸到沈山南的手上,那不像是人的手,倒像一道铁箍:“求你了,南南这么厉害,我们去看医生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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