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君秦闵因一己之私扰乱天界秩序,罚其受四十七根刑钉,没骨,于避水寒境思过七日。
白色衬衫下晕开大片的红,刺骨寒冰下,秦闵如同被困于岸上的游鱼匍匐于万年寒冰之上苟延残喘,身上四十七处血洞随着一呼一吸疼痛愈演愈烈,全身无法克制的颤抖着。
整整七日,他在刺骨寒冰中仿若度日如年。
脚步声响起,秦闵睁开眼看清来人,双眼无力合上的同时唇齿间挤出一声嗤笑。
小仙道:“时限已到,河君请吧……”
话音落,没入骨肉的刑钉在一股无形之力下从体内拔出,如利刃在伤处挖搅,秦闵疼得蜷缩起身体,耳边响起刑钉落在冰面的脆响,一声接着一声,第四十七声落地,紧扣着冰面的五指已是血肉模糊。
剧痛渐缓,细汗渗透前额鬓角的发丝,秦闵眼睛拉开一条缝犹如一潭死水。
如此狼狈之相下,站在一旁的小仙仿若在看一条丧家之犬般眼神鄙夷,秦闵艰难起身向前,小仙挡在秦闵身前,嗤笑道:
“云华上仙又因你闯祸遭人非议,他是天之骄子,不是你一介小小河君高攀得起的,你心思不纯闯下弥天大祸,你要不是与云华上仙亲近,哪还有命在这?
“河君该感恩戴德,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偿还上仙的大恩。”
秦闵脚步一顿,瞥眼间目光冷锐,单一眼就压得那小仙低头退开,见这障碍滚开,他收回目光离开了避水寒境。
谁料返回洞府的路上竟偶然撞见沈临溯与几位仙友有说有笑,他一愣,不愿让沈临溯看见他狼狈模样,捻指换上一套灰色西服将身上斑斑血迹掩去后,艰难向前。
走近时,听清几人谈论的人正是自己,秦闵不由停步。
花颜:“河君受罚说到底也和你有关,你难道不去避水寒境看看他?”
沈临溯道:“又死不了。”
花颜:“那可是四十七枚刑钉,你都不一定受得住,更别提还要在避水寒镜待上七日,秦闵只是散仙,这么重的责罚下来,保不齐会神形俱灭。”
不等沈临溯开口,顾沅辰搂住沈临溯肩膀含笑挑眉:“云华可是二十四岁就飞升的天子骄子,秦闵做事冒失闯了那么大的祸,要真跑去探望,那些人背后还不知道会怎么说云华。”
听顾沅辰说完,沈临溯抿了抿下唇,没有回应。
邢风道:“你担心他?”
沈临溯脸色大变,赶忙从顾沅辰怀中钻出来:“担心?他也配本上仙担心,都一千年了,要真那么没用,死了倒干净。”
死了倒干净?秦闵在沈临溯的话下,难以抑制的笑出了声。
花颜赶忙回头,见秦闵站在身后故作镇定发出两声轻咳:“河君,这就从避水寒境出来了?”
秦闵看向花颜颔首后,全然当做没见到沈临溯一般,快步与之擦肩而过。
第一次被跟班无视,沈临溯气不打一出来,上前拽住秦闵手臂,怒声道:“秦闵!你甩脸子给谁看。”
秦闵低声:“松开。”
“脾气见长啊,秦闵你别忘了要不是我……”
沈临溯话还没说完,只见血顺着秦闵的指端滴落在地,才发现秦闵脸上血色全无。
秦闵沉声道:“要不是你什么?说下去。”
沈临溯讪讪收回手,闪烁的眼神透露着心虚:“喂,你伤得重不重?”
秦闵冷笑:“又死不了。”
刚将说话语气放软,秦闵这丫竟又跟自己杠上,沈临溯气不打一处来,脸色比刚刚更加难看:“别忘了你是个什么东西,现在认错,看你伤重这次就算了,否则你以后别想再出现在我眼前。”
说完,沈临溯侧身怀抱着双臂,眼帘微阖,就等着秦闵在他眼前低头,那料再一睁眼,面前空无一人。
界口处,只见秦闵直至身影被缓缓隐去,终是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花颜:“你这次真的过了,他……”
沈临溯咬紧后槽牙:“我赌他秦闵不出三天,会给我乖乖乖低头认错。”
看着沈临溯如此自信,花颜无话可说
这三天沈临溯没等来秦闵‘负荆请罪’,等来的却是秦闵被贬入轮回的消息。
沈临溯赶到时,秦闵身着素袍站在轮回台前,他唤了一声秦闵,那人转过头与之四目相对,曾经那双温柔的眼眸犹如一潭死水。
见秦闵傻愣着不动,沈临溯挤开看押秦闵的天兵,上前抓住他的手腕:“跟我走,我带你去向天君求情。”
“那三个天兵是你失手杀得,还是琼翎杀得?”
见沈临溯眸光一滞,秦闵冷笑:“云华上仙和八百年前一样怜香惜玉。”
“重要吗?”
秦闵轻声:“重要。”
八百年前,沈临溯诓他涉险采灵草只为了搏琼翎一笑,八百年后,沈临溯骗他背黑锅还是为了琼翎。
“我再说一遍,我带你去向天君求情,你要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是死是活我不会再管。”
求情?这两个字沈临溯到底是怎么腆着脸说出口的……
秦闵双眼微阖,心口的位置明明该疼得,什么时候早已无知无觉,他突然想到什么,五指扣向胸前,刺目惊心的血迹从指端渗出。
“秦闵!”
随着沈临溯一身厉呵,秦闵抬起头,神色茫然:“我把它还给你。”说完,手指又向胸口深陷了几分。
幸得一旁驻守的天兵将秦闵按压在地,秦闵才没能将心脏硬生生从身体内挖出来,他沾有鲜血的手在天兵挟制下扭曲地折向身后,侧脸死死抵在轮回台前。
不多时那双失去光的眼缓缓合上,胸口流淌出的猩红沾染上轮回台前的玉石阶。
看着秦闵狼狈模样,沈临溯下眼睑一抽,身体不受控制的将天兵推开,他搀着秦闵起身,低吼道:“秦闵!你究竟想做什么?”
“沈临溯,我后悔了。”
说话声很轻,却不带任何情绪。
随着话音落,秦闵甩开沈临溯手腕,纵身跃入轮回台,待沈临溯回过神伸手去抓,仅扯下秦闵一片衣角……
他木然地看向秦闵消失的地方,手中死死攥着秦闵衣服布料,心里空了一块,握着布料的指尖不住发颤,双眼一直盯着地上血迹直至干涸。
花颜道:“云华,秦闵呢?邢风已经拖住天君了,要是我们一起求情的话,肯定还有转机。”
他握着仅那块布料,转头看向花颜:“他跳下去了……”
“跳下去了?”
“花颜,秦闵说他后悔了,他后悔什么?”
沈临溯死死地攥着碎布:“是他主动招惹我的,他有什么资格后悔,凭什么……”
手中的布料逐渐燃成飞灰,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看向轮回台中的漩涡。
——后悔?为什么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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