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焚的邻居,躺在卧室内烧炭自杀的前租客,又或者是房间外诡异的敲门声,疲惫的神经已无力去思考那么多。
秦珂用毛巾随意擦了擦发丝倒向床铺,枕头上能嗅见洗衣粉的清香,湿润的短发在枕头上摊开,洇湿了大片枕面。
客厅里的钟指向十二点,走廊上传来光脚在地板上奔跑的‘啪啪’声,卧室床上双眼满是血丝的男人仰面躺在秦珂身旁,紫红色的双唇一张一合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随着小区里叮叮当当的风铃声再度响起,男人目光一斜,猛然扣上秦珂腕口,喉咙中发出‘嗬嗬’的气声……
第二天。
公司电梯前,秦珂慌忙将余剩不多的包子塞入口中,匆匆喝了几口豆浆后,侧身挤入人群内。
指纹打卡成功,时间刚刚好跳到九点,秦珂赶忙到工位上坐好。
旁边补口红的女同事,透过镜子看了一眼秦珂,手指将口红在丰唇上晕开:“头发那么乱,待会开例会,于总又得说你不注意形象了。”
“哦,好,谢谢陈姐。”
秦珂在掌心倒了点水,看着电脑屏幕里的倒影,用手按平翘起的发丝,见状陈姐把镜子放在秦珂面前:“小秦你模样生得不赖,平常应该好好打整一下,多穿点适合你这年纪的衣服才能有小姑娘喜欢。”
秦珂道:“陈姐说笑了。”
刚说完,陈姐一把抓住秦珂手臂:“你手腕上怎么会青了那么大一块?”
不说还好,一说这腕口隐隐作痛。
腕上青紫肿胀的纹路隐约能看出是人手的轮廓,想到昨晚门外诡异的敲门声,秦珂抽回手,手心赶忙遮掩住腕口处淤痕:
“没事,搬家时不小心撞到的。”
“你呀,总是冒冒失失的,”陈姐从抽屉里拿出一小盒药膏,“擦在伤处轻轻揉一揉,以后可要小心些。”
“谢谢陈姐。”
腕口突然出现的淤痕,让这间新租的屋子显得越来越古怪。
午休时,秦珂上网一查,关于这小区的帖子就十多个,最近的莫不过于昨天的自焚案,和三个月前有大学生在屋子里烧炭自杀。
恰似星辰灿烂:这小区我听过,一年得死十个人,听人说是困在这个小区里的冤魂找替身呢……
咚个你得咚:我在这小区住过半年,最恐怖的就是四栋,半年跳了两,有个老太太遛狗的时候,人就砸在她跟前,你们猜怎么着,直接把那老太太吓得当场心脏病复发死了。
……
一只爱吃蜂蜜的小熊:提起四栋,我想起五年前看到一个帖子,四栋1304有一家人在贴吧里求助,说家里经常发生奇怪的事,后来听说那家人都横死了,啧啧啧,你们说可不可怕?
看到这条时,秦珂心口落了一拍,他现在租住的房屋就是四栋1304。
回想起中介反常的模样,后背顿时汗毛战栗。
正在这时,肩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秦珂猛然抬起头,面色苍白,看清身后是陈姐,急促的喘息久久才得以平息下来。
“脸色那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秦珂强撑笑容:“没事。”
“要我说年轻人别太拼,偶尔还是得关注一下身体状况,我朋友的儿子前两天昏厥进医院,人差点就没了,身体是奋斗的本钱,要是真出了什么……”
想着网上那些奇奇怪怪的传闻,秦珂只是点头应承,根本没心思听陈姐长篇大论的教诲。
八百块都付了,总不能搬回公园住吧……
现下只能不断告诉自己,唯物主义赛高,所有灵异现象都是因为还没接受过科学的洗礼。
再说,还没有什么比穷更可怕。
下班后秦珂骑着共享电动车回到了现租的住所。
回到家,舀了两勺老干妈闷上一小锅米饭,吃完便埋头在饭桌上看考国企的材料。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直至指针指到十点正,门外再度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回想起中午时看到的那些回帖,秦珂总感觉有谁站在背后吹着凉气,只能捂住一边耳朵装聋,握着笔飞速的在纸上勾勾画画。
敲门声越渐急促‘救救我!求你!救救我!’,笔尖划破纸张,秦珂呼吸急促。
嘶吼般的求救声又一次响起,敲门声变成猛烈拍门,秦珂迟疑片刻,去厨房里取了菜刀,只听屋外响起一声惨叫,他刚忙打开门,眼前被拖出的血路上,几个触目惊心的血手印凌乱交错的落在瓷砖地上。
此情此景秦珂脑袋嗡鸣,根本没来得及多想,拿着菜刀冲出门外。
也正巧与一个穿着围裙的男人撞上,眼前男人揉着胸口,错愕地看向秦珂手里的菜刀:“你…你在干什么?”
“刚才有个女人……”
秦珂刀尖指着地板,话还没说完,低下头地上那还有血迹。
敲门声、求救声、血路,就像是他不久前的臆想……
男人浅笑道:“之前是有个女租客,可是不久前自杀了,还是我报的警,现在这层楼只住着我俩。”
秦珂想到刚才的场面,心头发毛,转身回屋,不料男人却抓住了他的手臂:“兄弟你家有没有盐,我炒菜盐没了,能不能借我点。”
压抑的气氛在这句话下有所缓解,眼下的局面,能看见活人,总比没有好。
“有。”秦珂回屋拿出一小罐盐递到男人面前,“记得还我。”
“一罐盐而已……”
男人话还没说完,秦珂握着盐罐的手收了回来:“穷。”
“还,肯定还,开玩笑呢……”
“恩。”
借盐的男人过了十多分钟再度敲门,秦珂一开门,男人端着油焖大虾进屋,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兄弟你先别关门,我屋里还有几道菜,马上就端过来……”
男人说完,完全不给秦珂拒绝的余地,搓着双手跑回屋内,秦珂伸头望去,这才知道男人就住在走廊尽头那间屋子。
来来回回跑了七八趟,直至电饭锅端上桌,男人自觉的在餐桌旁坐下,从围裙兜里摸出盐罐推到秦珂跟前:
“盐罐还你,明天还能再跟你借吗?”
秦珂道:“你不会自己买?”
空气突然安静。
在单位已经耗尽全部情商的秦珂,现在就像块长得还算不错的木头,神色冰冷,看起来不易接近。
男人微愣,厚着脸皮脱下围裙后,往空碗了夹了两只油焖大虾推到秦珂跟前:“尝尝,我跟你说,就我这油焖大虾,比店里买的还绝,保证你吃了一次,还想吃第二次!”
秦珂:“我吃过饭了。”
“我跟你借盐,请你尝尝我的手艺总可以吧?”
“虾比盐贵。”
男人笑容有些僵,强忍住想撬开秦珂脑袋看看里面有什么的冲动,语气依旧友善:“兄弟,你这样聊天,很容易没有朋友的。”
“我没有朋友。”
能一次次把天聊死也是一种能力,男人倒吸了口凉气,强撑着笑容,拍响大腿:“那恭喜你,你现在有朋友,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借过盐的交情,远亲不如近邻,大家往后也算是有个照应。”
话说到这份上,见这木头脸上的表情有所动容,男人暗自松了口气。
迟疑片刻后,秦珂低下头咬了一口虾身,酱汁的咸香,虾肉的鲜甜在口腔中散开,秦珂细细嚼着,神情在美食下少了一点生人勿进的疏离感。
男人侧头问道:“好吃吗?”
“恩。”秦珂握着筷子,抬眸看向男人,嘴角上扬起略微幅度,“谢谢。”
“我叫黎爻。”
“秦珂。”
之后黎爻倒没吃多少东西,只是一手托着腮,一手不断往秦珂碗里夹菜:“多吃点,”见秦珂面露疑惑,黎爻掩唇轻笑,“我就觉得你吃东西的样子好看。”
一句话差点没把秦珂刚咽下去的虾肉呛出来,他急忙扯下几张卫生纸掩唇轻咳,待缓过来后抬眸看向黎爻,迟疑了半响,艰难的憋出一句:“……你饱了吗?”
“恩,饱了。”
秦珂颔首,主动起身收洗碗筷。
洗着洗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香,突然秦珂的脑袋昏昏沉沉,就连水流声也渐渐模糊,他双手杵着水池,看着水池重影层层重叠,最终身体无力向后软去。
没有肉、体落地的闷响,黎爻已经将人在怀中,他头埋入秦珂侧颈深吸了一口气,打横抱入卧室。
在这暧昧的场景下,天界沈临溯坐不住了,他起身一个挥袖直接将水镜打碎。
面对云华上仙这幅气急败坏的模样,花颜轻笑,咬了口仙果,手中折扇一起一落轻拍着胸膛:“不得不说河君这转世的皮相还不赖……”
沈临溯不快道:“人间皮相再好看,真身还不是往人群里一埋就找不到了。”
花颜:“既然河君在你眼中没有半点优点,把水镜关了干嘛,我还想看后面会发生什么……”
沈临溯:“那么轻易就让一个男人登堂入室,有什么好看的。”
“请问你和河君这一千年什么关系?”见沈临溯不语,花颜笑意更甚,“连情人都算不上,河君与谁走近是他的自由,你生那么大的气作甚。”
“生气?他也值得我生气?”
“哦,不生气,那就是想明白你输定了。”
沈临溯紧了紧后槽牙,坐在桌案对面:“我不可能输。”
花颜举起缺一口的果子,浅笑道:“拭目以待。”
沈临溯:“对了,有一件事我很好奇,按照秦闵下界的时间,应该还在襁褓中才对?”
“河君的事我查过书库的典籍,唯一能想到的一种可能他不是被贬下界,很有可能是神魂下界,仙身还藏匿于天界某处。”
闻言,沈临溯低声道:“照你这么说,一个小小散仙,天君为什么会将贬他下界一事处理的这么麻烦……”
“我也不知道,关于河君的事疑点太多,我一时半会也查不清楚,”花颜合起折扇,扇骨落上案面发出一声脆响,“不过……你要是再不积极些,这场赌局你一定会输。”
“不可能,天后宫寝中那幅画,我势在必得,”
说完,沈临溯抬手一划,眼前浮出玄境,他瞥眼看向花颜:“琼华上仙,这些天就留给你思考清楚怎么才能将那幅画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天后殿内取出来。。”
而在沈临溯没看下去的画面中。
黎爻将秦珂抱上床后,他倾身嗅着秦珂身上的味道,不多时九条漂亮的狐尾显出左右摇摆,身体贴近秦珂的同时,手指轻轻划过其侧颈,感受着脉搏透过皮肤而来的律动。
点点星星光于黑暗中慢慢在黎爻身旁凝聚,不多时一条通体发光的小狐狸围绕着黎爻转了两圈。
“昨天他刚来,隔得老远我就已经闻到他身上的香味了。”
话音落,黎爻手指划过秦珂的双唇,指腹在柔软的唇瓣上轻轻摩擦。
小狐狸落在黎爻肩头,发出啾啾两声。
“精魄的香味,第一次在凡人身上见到那么上成的精魄。”
‘啾啾’
黎爻轻笑起身:“还不急着吃,好东西得好好养养,入口时才会更加美味。”
说完,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触摸过秦珂柔唇的指尖,狐尾顺着秦珂的身躯一路向前,直至将秦珂身边显现出来的怨魂裹绞,安静的房间内响起‘嗬嗬’的气声。
好似那没有意识的怨魂再做最后的反抗。
狐尾一用力,那怨魂怒睁着双眼,最终成为消失于空气中的尘屑……
黎爻轻笑:“你留在这会影响食物的味道,抱歉,只能送你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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