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帝师在上 > 18、第 18 章
    谢春深抽抽噎噎,平静下来,却是没有眼泪了。


    只是红着眼睛,看着顾云眠。


    顾云眠拿出自己的锦帕,推到谢春深的桌前。问他:“你这么想知道么?”


    谢春深狠狠点头。


    顾云眠道:“因为你父亲。”


    谢春深瞪大眼睛:“你和我爹很熟?”


    顾云眠倒了杯温茶,又推到谢春深面前,他抬眸望了谢春深一眼:“我并不熟悉他。”


    谢春深紧紧攥住拳头:“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你告诉我!”


    顾云眠嘴角一提,露出一个很轻的笑容,他放低声音:“我和你爹,曾有些生意上的往来。”


    谢春深没有知道真相的实力,多了解一分真相,对于谢春深就多了一分危险。


    顾云眠从前不在乎,但受过他一杯敬师茶后,他就不想牵扯他太多了。


    谢春深显然不信:“所以你想说,你们曾经合伙做过生意,你就想替他照顾我?”


    顾云眠道:“不至于。我跟你说过,‘天下熙熙皆为利往’。我帮你,也是要收利息的。你秦长老许诺我的奖励,我的确不在乎。但你对我有用,我知道你爹曾经把他最重要的账本交给了你。我告诉你,我想要看看那本账册。”


    谢春深方才抽泣的余韵还没有过去,他的呼吸很不均匀,此时脸色苍白,眼睛异于平日的明亮,他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由于激动,面前的茶盏随着他的袖子滚落在地,丁儿郎当地响。


    谢春深摇摇晃晃,语气明明是愤懑的,却带着一丝隐约可闻的祈求:“就因为……一个账本?”


    “恩,因为一个账本。”


    “真的是因为一个账本?”


    “这句话,我没骗你。”


    顾云眠仍坐着,他微微抬首,把谢春深的悲愤、哀怨都看进了眼底。


    他以为,谢春深只是怪他玩弄了他,欺骗他,哄他。


    谢春深忽然大笑,他闭起眼睛,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你想要账本,告诉我就是了……不必大费周章,又是带我在这种地方消费,又是教我东西……“


    他闭了嘴,半晌才蹦出下句:“假惺惺的……”


    顾云眠:“……”


    谢春深此时情绪仿佛已经平复了很多,他不再看顾云眠的眼睛,他扭过头望着窗外,身体仍然有些发抖,手攥得紧紧的:“师尊,我最后再叫你一次师尊吧……以后就不叫了。我记得大紫和小紫姐姐第一次听见我叫你师尊,她们都笑了,她们还打趣我说,‘你是哪个年代过来的,现在连走江湖的都不兴’师尊‘这个叫法了,她们说,我应该叫你‘老师’或‘师父’。以前我不理解,以为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可是现在我有些明白了。”


    谢春深抬起头:“我和你们这里的人差的,不仅是一个称呼。我根本,就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这七层的高楼,我实在也高攀不起……你让人取来纸笔,我把账本默下来。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哪本账册,但是我爹的账本全部给我看过,我全部给你默下来。”


    “多少本?”


    “十本。”


    “你都记得?”


    “忘了告诉你,我从小对文字,过目不忘。”


    倒是个人才,顾云眠心里想着。


    谢春深直接坐下,用袖子擦拭桌上的水迹,他此时隐忍得极好,几乎是面无表情,除了身体还在发着抖外,看不出任何瑕疵。


    顾云眠望了一眼放在谢春深手边的锦帕,他不用他的锦帕了。


    顾云眠忽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道:“好。”


    于是吩咐纸笔。


    谁都不再说话。顾云眠沉思半晌,终是问道:“你要提前走么?”


    谢春深自嘲地望了顾云眠一眼:“不然呢?一场大梦,越做越深么?”


    脱口而出的话怨气太重,谢春深又有些自责,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顾云眠虽然利用了他,但是也没有伤害过他,甚至保护他,教导他,好吃好喝好玩的供着他,他还有什么不满的?


    区区一本账册,是他爹的,他爹已经死了,他爹生前他都不涉手他爹的生意往来,更何况死后?账册对谢春深来说就是一册废纸,告诉顾云眠又有何妨?


    谢春深自我麻痹:算了,到底是我赚了。


    顾云眠道:“如果你要走,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谢春深开始研磨,他头也不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也不想那么快回去。回去了就难出来了。”


    顾云眠问:“你想在永安多玩几天?”


    谢春深开始在宣纸上写娟秀的小楷:“算是吧……”


    顾云眠又问:“既然我已经把话说清楚了,你可以放下戒备了吧?你原先说不知道我为什么对你好,说我玩弄你,你才要走。现在说清楚了,你还要走?”


    “要走。”


    顾云眠心里也莫名有些烦闷。


    他从来没有这么苦口婆心给一个人解释这么多,说这么多。原先心里是有歉意,可是现在,他该说的也说了。他不懂谢春深为什么还这样。


    “离十五日还早,你再住几天我可以多教你一点……”


    谢春深忽然抬起头,明明单纯无害的眼睛里,竟然带着一些顾云眠看不懂的冷意。


    看上去那么放肆。


    这是谢春深第一次忤逆顾云眠:“十五天眨眼而过……多一天,少一天,有什么区别。你帮得了我一辈子?”


    谢春深把十本账本都默写了出来,又在说要吃了午饭,下午就走。


    让顾云眠又好气又好笑的是,他曾酒醉时明明说过自己讨厌算术,还当着顾云眠的面,把他这几天在这里的衣食住行算了个门儿清。


    还扬言,以后发达了,一定会托人来把这些还给他,他谢春深,谁都能抢谁都可欠,就是不要欠他。


    正说着,大紫来找顾云眠,说阿俏找他有事关生死的急事。


    “事关生死?”


    “对。”大紫急得脸通红。


    大紫很少这样失态,顾云眠道:“那就让他去死吧。”


    “不是他死。他用傀儡丝牵着小紫和铁琵琶呢,小紫已经被他勒晕了,银雀在抢人。就因为阿俏要来见您,被小紫拒绝。他一直等了您这么好几天,说是您再不见他,要和花月楼来个鱼死网破。”


    顾云眠看了谢春深一眼:“你等我一会儿,如果你要下午走,我送你吧。“


    谢春深最硬要拒绝,可是心里却莫名贪恋,心想以后再不会了,要不,就再让他送一次吧?


    顾云眠转身就走,谢春深问道:“我等你多久?”


    “一个时辰。”


    彼时,顾云眠斩钉截铁道一个时辰。是根据自己以往的经验,处理这样的事情其实一炷香都不到。他的承诺,已经有保留的余地了。


    大紫带着顾云眠到水月湖后的桃林,就看见阿俏一人打二人,小紫躺在地上,他自己的脸也被刮花了。


    此时铁琵琶和银雀正在跟阿俏酣战。


    阿俏的武器是傀儡线,又细又韧,仿佛无形无状,却能够像铺天盖地的蛛丝一样,扰乱别人的招式。


    偏偏阿俏精通音律,能破铁琵琶的魔音,而银雀擅长近身搏斗,一直也近不到阿俏的身,大紫和小紫擅长蛊术和施毒,可是这些阿俏也擅长,根本不能奈他如何。


    顾云眠一到桃林,阿俏顿时在桃林绵延十里的落英风里望见了他。


    阿俏的嘴角刚浮现出一抹胜利的笑意,一句你终于还是来了卡在嘴边还没有说,心口被顾云眠忽如其来的一掌重重击到。


    阿俏眸子一缩,随着这股大力,狠狠地撞在了身后的桃树上。


    在一气儿撞断了三棵桃树后,阿俏终于落在地上。


    哇地喷出了一口鲜血。他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顾云眠!你来真的!”


    顾云眠挥手斩断铁琵琶和银雀身上的傀儡丝,寒声道:“秦雪俏,你好放肆。”


    阿俏的眼睛顿时红了:“顾云眠!我不过是想要见你一面!七年,你疏远我七年!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和你再有交集,直到你十天前请我来你的戏台。顾云眠,是你请我来的!”


    阿俏的眼泪一下子下来了。


    顾云眠已经被谢春深那个哭包折磨了半天,看着谢春深掉金豆的时候,顾云眠尚有怜悯之心,但现在看见阿俏也如此这般,顾云眠心头厌烦:“滚。”


    阿俏震惊地向后爬了爬。


    他惊骇地察觉到,顾云眠的周身竟然涌起了杀气。


    “顾云眠?如果……”阿俏仍不死心:“如果你不是想起了我,为什么,为什么还会请我呢……”


    顾云眠往前一步:“阿俏,我念你曾经为我谋事有心,所以,在你想要独立,申请脱出我的暗影阁时,我没有动你。”


    顾云眠蹲到阿俏面前,捏住他的下巴:“曾经我对你偏忍一些,是你还在我的羽翼之下。但你现在已经不在了,怎还敢在我面前肆意妄为?我不见你,是不想杀你。我请你来唱戏,是因为你是永安最好的戏子,我非是请你,而是我要的都是最好的。现在你的戏已经唱完了,你要的钱我一文没有少你。你却还赖在这里,伤我风月楼的侍卫。你说……”


    顾云眠眸中泛出寒光:“你说,你是不是该死?”


    阿俏都快要吓死了,他浑身被汗湿透,面对绝对的威压,他脑袋里那些风花雪月都被恐惧扫光,哪里还敢对顾云眠有半分纠缠和肖想!


    顾云眠手上正要用力,阿俏瞪大眼睛,叫道:“你不能!如果你杀了我,他们都要死!“


    阿俏颤巍巍指着地上的小紫,以及在一旁运功疗伤的银雀和铁琵琶,他道:“我的傀儡丝是淬了毒的……”


    “那就去拔毒。”


    “我……我现在就去……”阿俏连滚带爬地到了伤势最终的小紫身边,道:“可是,需……需要你的帮助……我只是擅长杂技巧术,以此来胜了他们……可我内力不深……无法驱毒,还需……还需你的配合……要尽快,不然他们可能会死……我知道我该死,但是,但是……”


    阿俏不敢看顾云眠,他说的是实话。


    顾云眠直接到小紫身边扶起她,探上她的脉搏。


    阿俏连忙爬过去给她喂药,他道:“你用内力,把她被傀儡丝勒伤后渗入的毒液逼出,不然这些毒液会让她整个人变成毒人……”


    “阴损至极。”


    顾云眠当即为小紫推功,才发现小紫身上经脉竟有些堵塞了,要打通竟需要一番时间。


    顾云眠向来稳如泰山,天塌不惊,鲜少有旁的情绪,可是此时,心里没来由的烦闷。


    他问道:“需要多久?”


    阿俏咽了咽口水,生怕顾云眠一掌过来把他给劈死:“一个人一个时辰,快的话,两个时辰就够了,慢的话还需三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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