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商池打量着五号病人, 虽然五号病人摆出一副张牙舞爪的姿态,但他毫无疑问是个人类,甚至还能和人正常交流。联系到这个病人的病症妄想症,这更像是一个妄想自己是一匹狼的少年。

    可是, 为什么是狼?

    狼这个动物在这个副本里, 准确说是在其他四个病人的口中, 有非常明确的指代意味。当然这些病人心里确定自己是在指代, 还是真的认为那些是狼就不得而知了。

    商池毕竟只是个假的精神病医生,分辨不出这些人是不是在装疯卖傻。

    以目前有的信息来看,狼对村子有威胁,并且能够隐藏自己, 这个描述看起来可不像是动物能有的智慧。

    “你不先出来?”商池按下了心中的疑问, 对着五号病人说道。

    五号病人盯着商池看了一会儿,终于不情不愿地从床底下出来了,但他依然拒绝直立站起来, 非要四肢着地在地上爬。

    五号病人脸上很脏,但还能看出来他脸上明显的伤口, 有新伤也有旧伤, 手指缝隙间还带着不知道从哪里蹭来的泥土。除此之外他身上的衣服也完全不合身, 裤子原本应该是运动长裤,但现在已经成了五分裤的样子,也幸好五号病人瘦外加运动裤宽松,这样也还穿得上,而上衣干脆是一件女式的旧睡衣, 完全是有什么穿什么。

    毕竟四号病人看起来连自己都照顾不过来, 更加不可能去管一个他敌视的儿子穿什么衣服了,更何况五号病人脸上的伤口明显是被四号病人打出来的。

    但商池注意到五号病人的裤子上还用褪色的红线绣了什么, 像是一个名字,但大概是因为运动裤已经穿了很久了,有些红线都已经脱开了,完全看不清上面到底是什么字。会做这件事显然就应该是五号病人的母亲了,也就是四号病人的妻子。联想到五号病人自称是狼,四号病人又说自己杀了一匹母狼,这个母亲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了。

    “你现在可以先做个自我介绍。”商池说道,他察觉了五号病人对对话的抗拒,特地详细说了问题内容,“今年几岁?平时都在做什么?”

    五号病人露出了挣扎的神情,然后才说道:“我是五号病人,今年十八岁,没有上过学,一直待在家里……”

    大概是因为平时吃不饱,五号病人的外貌比他的年龄要小几岁,而他的心智更小。

    商池听着五号病人的回答,然后又问了一个问题:“村子里只有你一匹狼吗?”

    “……我不知道。”五号病人说道。

    商池又接续问道:“你父亲有做过什么工作吗?周围的人是做什么工作的?”

    五号病人脸上一片茫然,没有回答,虽然这种一问三不知的表现本来就是一种明确的回答了。

    商池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来果然不能指望从五号病人身上获得什么有用的线索。

    之前商池就发现了,或许是因为他在这个副本中的身份是精神病医生,所以在这个副本中存在一定便利,任何问出来的问题这些病人必须要进行回答。只是其他的病人也可以选择用隐喻的方法绕过问题,又或者像二号病人一样说下次再回答。

    但大概是五号病人很少和别人接触,也没有上过学的原因,他的心智比他的外貌还要小,他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去绕过那些自己不愿意回答的问题,最后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对商池的问题作出回应。

    但大概也是因为五号病人身上好套线索的原因,他知道的线索也很少,以至于商池问道现在也没有能够得到什么关键的方向。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个自称自己是狼的五号病人应该不是其他人口中的狼,而五号病人那个疑似被杀死的母亲也不是。哪怕商池才是那匹狼,也比这两个人是狼来得靠谱。

    狼应该是这个副本里非常重要的一个线索,从和其他病人的谈话中就可以知道,一号病人说这个村子里进来了一匹狼,甚至不止一匹,他还强调了狼的危险性,表示只有他能够认出狼。二号病人避开了狼的问题,三号病人则说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狼,四号病人说自己杀死过一匹母狼,但其他人都不觉得这是狼。

    而五号病人应该一直待在村子里,如果他就是一号病人口中的那匹狼,一号病人不可能说的是村子里进来了一匹狼。五号病人的母亲也是如此,只有四号病人说了她是狼,而其他的村民都不觉得她是狼。

    显然其他病人口中的狼应该指的另外一个人,可能不止一个人,狼可能代表了某一种人。

    商池没有再问下去,转而提起了另一个问题:“现在是晚上……晚饭吃了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五号病人脸上的神情,见五号病人没有露出什么诧异的神情,才把整句话说完。

    五号病人点了点头,他并不像四号病人一样醉到神志不清,哪怕一直待在床底下,也能够对时间做出正确的判断。

    所以这个八点十五的时间段确定了,就是晚上八点十五。那么隔壁的四号病人的时间又会是什么时候?

    既然四号病人和五号病人存在血缘关系甚至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那么无论这个时钟代表什么意思,极大概率是相近的时间。

    商池抬头看着时钟,此刻时间又快到达规则要求的半个小时了,他在和五号病人的交流上浪费了太多时间了,却依然一无所获。

    这时,他突然问了一个问题:“平时八点半的时候你父亲会去做什么?今天八点半的时候?”

    商池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五号病人既然是和四号病人住在一起,他应该是清楚四号病人在做什么的。如果四号病人的时钟时间真的是像商池猜测的那样晚上八点,那五号病人的这个时间比四号病人晚十五分钟,也就是说四号病人的时间到达离开时间的时候,对五号病人来说,此刻还在聊天中。

    五号病人只回答:“他在喝酒。”

    一个毫无任何线索的回答。

    而半个小时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商池不得不道别,再次走出房间,转头的时候看见五号病人又爬回了床底下,像是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商池抬头去看时钟,像之前一样卡着最后一分钟的时间慢慢地关上门。

    时钟再度缓缓地转动,即将到达八点四十五分。

    门也在慢慢合上,最后只留下了一条缝隙。

    商池的眼睛盯着那条缝隙里透过来的光,鼓膜听到的心跳几乎和他自己默念的倒计时重叠在一起。

    这一次会发生什么,像上一次一样灯光突然消失吗?

    倒计时数到一的刹那,一声尖锐的轰鸣声隔着门突兀地响起,和商池关门的刹那几乎撞在一起。

    商池维持着自己关门的动作,而彻底关上的门后已经一片寂静了。

    他皱着眉回忆着自己刚刚听到的声音,不确定地做出了一个判断,那是……枪声?

    谁的枪声?

    之前四号病人说过自己是个猎人,难道是他?

    商池心中涌现了无数的猜测,同时他也确定了,墙上时钟的重点确实在他离开房间的那个时间点上,只是还不能确定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或许可以从几个病人身上交替着问,毕竟这些人的时间点有先后。

    现在这个村子的情况商池已经大致摸清了,这应该是个非常偏僻的村子,可能比山神村更加偏僻,甚至可能比山神村所在的背景年代还要早些。毕竟山神村还和外界有来往,但这个村子却像是完全和外界隔绝了,只偶尔有二号病人这样离开的人回到村子来。

    五号病人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有手有脚可以正常进行交流,但他不仅没上过学,甚至都没有工作过,这就很奇怪了,更何况他也说不出自己父亲以及其他的村民都在做什么工作,哪怕是一个在村外打工的回答也没有。

    那这些村民平时又在做些什么?

    商池整理完自己的思路,最后走向身后那个写着“办公室”的房间。第一天的五人谈话已经结束了,想要再一次谈话,他还需要开启第二天的时间。

    他打开办公室的门,门内的场景和他上次来的一样,连桌子上的画的颜料都还是那种未干的状态,似乎时间并不会在这里流动。

    商池站在那道之前他打不开的门前,拿出了那个日历本,然后撕下了写着“第一天”的第一页。

    那张纸被撕下之后,像是被什么力量拉扯着一样,被从商池手中抽出。

    商池也没有强行拿回来,只是看着这张纸掉落在地上,然后突然从最下端开始燃烧。

    很快,这张纸就燃烧完了,连燃烧后灰烬都没剩下,更像是凭空消失了。

    那么这样就代表着第二天了吗?

    商池不确定地伸手去握门把手,正想要再次尝试打开这扇门。

    这是,忽然有欢快的生日快乐歌从门内响起。

    明显是电子音的歌声反复响了三次,然后突然戛然而止。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商池等到生日歌的声音完全停下来, 才尝试着转动门把手,这一次,门把手成功地被转动了——这扇门被打开了。

    他将门向前慢慢推开,才刚刚推开一条缝隙, 就有一张纸从门上徐徐飘落下来, 似乎之前被夹在门上, 所以一开门就掉下来了。

    商池推门的速度没有停, 径直推开了门。

    门后的空间并不大,被一扇拉门隔成了厨房和餐厅,装修风格上看审美更接近十多年前的老旧风格。站在这里看过去,能够看到这个房间里面并没有人, 而房间尽头的另一端, 有一扇关上的门。

    确认完房间里面的情况,商池才把地上那张纸捡起来,一翻过来, 就能看到纸上正对着自己笑的小女孩,正是之前桌上的照片里的小女孩。

    然后他才看到照片上方的四个大字——“寻人启事”。

    下面则是几行小字, 大意是说自己的女儿十二年前在火车站被人抱走, 女儿被抱走的时候是六岁, 穿着图上的红色的裙子,背着米老鼠书包。现在应该已经十八岁了,眉间有一颗红痣。如果有看到的人请迅速联系他,不论是不是他找的女儿都有重谢。

    所以桌子上照片是老照片的原因找到了,小女孩已经失踪了。

    商池收起了这张寻人启事, 然后往前走去, 走入了房间内。

    房间里面的装修和家具都很普通,他的目光从这些上面扫过, 最后落在桌子旁那个行李箱上,餐厅可不像是摆放行李箱的地方。

    他走过去查看这个老旧的行李箱,箱子上面有陈年的积灰和一些划痕,大概是用了很久了,轮子磨损的很厉害,还有一些大概是石子磕出来的伤口,一眼就可以判断出这个行李箱应该被拖着走了很远,从轮子上的磕碰痕迹来看,应该还是一些很偏僻的路。

    行李箱上面有一个四位数的密码,显然是需要密码打开,但现在他手边并没有什么密码的线索。

    商池试着拎了一下箱子,箱子很重,似乎里面装满了东西。他试着摇晃了一下箱子,只听见了“沙沙”的声音,有点像是纸张翻页的声音。

    看来需要把这个箱子打开,他心想着,把目光望向厨房的那些刀具。

    这个箱子看上去并不像是防弹类型的,理论上拿刀子劈几下就能劈开了,角度注意点,应该也不会伤到箱子里的东西。虽然这个行李箱带密码,但这又不是真的游戏,系统也没有规定密码箱非要密码打开不能劈开。

    但是商池只是看了一眼,权衡了一下,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

    一般人们设置密码往往会有重要的意义,比如生日,比如相见的日子。这个行李箱的密码也可能有特殊的含义。先不说刀子能不能打开这个行李箱,就算能打开,也不能错过这组密码的意思。更何况,这毕竟是个恐怖副本,他不能确定自己劈开之后看到的和用密码打开看到的是不是同一个东西。

    于是商池站起来,走向厨房。

    他刚刚在门外还听到了电子的生日歌的声音,应该是有人在过生日,说不定这个房间里就是某一天生日的再现,密码也应该也和生日有关。

    但是桌子上和料理台上并没有放着蛋糕,打开冰箱之后,里面也没有蛋糕的痕迹,甚至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几颗早就臭了的鸡蛋。

    最后商池四处翻了一圈,在料理台下面的垃圾桶里发现了一个被摔得稀烂的生日蛋糕,蛋糕上面还有个生日蜡烛莲花灯,但是已经不出声了,同样被摔得粉碎。

    商池盯着不出声的莲花灯,迅速做出了判断,连这个灯的声音都不叫了,看来确实是摔得很严重。

    然后他从料理台边上找了一副手套,把垃圾桶里的蛋糕连着垃圾袋一起拎了出来,然后放置在地上。

    奶油把干净的瓷地板滚了个遍,但这是游戏副本,也不需要商池去打扫,所以他表情很淡定地带着手套在蛋糕碎块里寻找着被放置在蛋糕上面的巧克力块。

    这种蛋糕上面往往会用有颜色的奶油写字,比如祝xx生日快乐,但这个蛋糕已经摔碎了,就算上面写过字现在也看不出来,只能找找上面会不会有写着字的巧克力块。

    所幸巧克力块比奶油硬也更显眼,商池挑挑拣拣地把巧克力的碎块一点点拼在一起,表情凝重得仿佛在进行尸检。

    最后拼成的巧克力块上面组成了一行字,祝xx小朋友0701生日快乐。

    这个蛋糕明显是给那个失踪的女儿的,但是巧克力上应该是名字的地方被摔得无法识别了,像是故意不让商池知道这个女儿的名字,而这个生日日期应该就是行李箱上的密码了。

    一个简单到近乎是在送分的谜题。

    但另有一个问题,这个生日蛋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有这个生日蛋糕的出现也不算奇怪,虽然从之前的那个寻人启事可以看出那个女儿在火车站被人抱走,失踪了十二年,但饶榕也可以年年给失踪的女儿过生日,但问题是生日蛋糕为什么会在垃圾桶里,还被摔得稀碎,连能大叫三天三夜的莲花灯都没了声音。

    商池拿出蛋糕的时候,就从蛋糕的大小以及蛋糕胚断裂的部分做出了判断,明显是没人吃过的整个蛋糕被丢进了其中。

    是因为吵架吗?谁和谁的吵架?

    商池想到了这个突兀出现在餐厅里的行李箱,一般来说行李箱都应该放在房间内收起来。这个行李箱却放在餐厅里,像是有人带着这个行李箱刚刚回来,又或者刚刚准备出去。

    而且从几乎完全空了的冰箱也可以看出这个家里已经有段时间没有人在了,鸡蛋已经散发出异味都没人收拾。

    他想到了饶榕迄今为止没有出现过的妻子,而他刚刚搜索厨房的时候,注意到橱柜里面的碗,其中有一个碗上面的图案是做出亲嘴动作的男小人,明显是情侣组合的碗,但是应该与之配套的那个碗消却没有在橱柜中。

    所以是夫妻关系已经情感破裂了吗?

    商池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一边转身走到了行李箱面前,把密码输了进入。

    在打开之前,他甚至都做好了看到部分肢体的准备,明显那个妻子已经离开了这个家,但怎么离开的并不好说,反正是恐怖副本,什么都可能发生。

    但是箱子一打开,却只有一堆倾泻而出的火车票。

    红色的火车票掉落了一地,上面有打出来的孔洞,显然全部是使用过的。

    大概就是这十二年中,饶榕四处坐火车寻找女儿留下的。

    商池把这些车票捡起来,车票上面的日期和身份证都模糊不清了,难以分辨出具体时间。他只能按照这些车票的新旧情况大致划分,虽然这些红色车票的日期看不清,但日期之外的地点倒还看得很清楚,哪怕是过了十二年。

    这些车票的样式也算是在对商池之前的猜测做出回应,没有新式的那种蓝色车票,这个背景时间果然要早一些。但红色车票比蓝色新式车票好的地方就在字迹不容易褪色,也方便他看上面的字。

    最后车票从旧到新分为了几堆,旧的车票的车程时间就可以做出判断,是在距离出发点比较近的地方,并且车票上面的姓名除了饶榕自己,还有其他的人,从模糊不清的名字上面来看,大概是饶榕的妻子和他们的亲戚。

    但这些人的车票只在最前面的几年有,后面就日渐少起来了,连饶榕的妻子的名字都没有了。

    是身体没有办法继续寻找了了?还是选择放弃了?

    商池看着这些模糊的名字,像是一个不愿提起以前痛苦的人的内心,大概率是后者了。

    而新一点的车票,则是饶榕自己在各地跑,从车程时间看,他跑的地方也越来越远,甚至有过快三天的车程票,只是车票数量也比之前少了起来。

    不奇怪,去找人也是需要金钱和时间的,从这个房间的装修看,主人也不算有钱,很有可能是一边打短工一边继续找女儿,哪怕他想要不停歇地找下去,也得有钱先把自己养活。更何况过了这么多年,找到女儿的希望逐渐渺茫,或许他心里也想要放弃了。

    商池转头去看厨房地上那个破碎的蛋糕,他原本猜测是饶榕和自己的妻子吵架摔碎的蛋糕,但现在来看,也有可能是他自己在无望等待的痛苦中摔碎的。

    商池挑拣完车票,然后继续在箱子里搜,想看看这个行李箱除了车票还有没有别的东西,结果夹层中放着一张纸。

    从这个纸张的颜色和横线的痕迹来看,这和之前那个手工的日历本是同样的纸,而上面用小孩子的笔迹写到——“找到我”。

    找到我?

    从字迹上来看,明显是那个小女孩留下的纸张,所以是在说让商池找到这个失踪的女儿吗?

    不,不是。

    那个失踪的小女孩肯定不可能真的留下一个纸条,这明显是妄想和记忆叠加的东西,更像是一个明确的线索。

    商池拿着纸站起来想了下,然后弯腰把头伸进料理台下的柜子里,看着柜子内侧顶上。

    之前那副圣母像就是在桌子底下,当时没想太多,现在想起来,桌子底下,柜子里面,都是小孩子喜欢躲藏的地方,说不定里面会有什么东西。

    然后商池在料理台下的柜子顶上,发现了一个被胶带黏在上面的小盒子,胶带是米老鼠图案的塑料胶带,小孩子喜欢的那种。

    他取下盒子,盒子外面用一张纸包裹着,纸上面写着,送给爸爸的礼物。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商池拆开盒子外面的纸张, 里面的盒子是一个粉色儿童用梳妆盒,显然是小女孩珍爱的物品。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张纸,纸上是一副彩铅画。

    画上画了一只巨大的四个爪子的怪物, 怪物直立站着, 张大了嘴, 口中露出一个女孩的头颅, 女孩的头上还画了个红色的帽子。

    下面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大灰狼和小红帽”,“狼”字还写错了,“帽”字则干脆是拼音。

    商池的目光停留在那个写错的“狼”字上, 又是狼。

    画上画的应该是狼吃掉小红帽的那一幕, 所以是在隐喻什么?他失踪的那个女儿被狼吞吃了吗?

    商池把画也一起收进口袋里,和那个日历本放在一起。虽然现在不知道这幅画的用处,但是留着肯定没错。

    虽然小女孩没有正式出现, 但是从目前有的几个关于她的线索来看。这应该是个很受父亲宠爱,也很爱父亲的小女孩, 还有点调皮, 会把自己藏起来, 给自己的父亲设置一些简单的小谜题,这些小谜题就在这个房间里作为关键线索出现。

    然后商池看向房间内的另一扇门,和之前那扇门是没有门锁的门把手,但他还是走过去尝试地打开了一下。

    果不其然,没能成功打开, 看来是需要第三天才能打开的门了。

    这个副本明显有几条分开的线索, 第一条是饶榕这个人和他失踪的女儿,相关的线索应该就在这个医生的办公室房间, 这个房间是过去回忆和妄想衔接的地方,饶榕关于其女儿的妄想是这个房间内最重要的线索;第二条是那五个病人身上的线索,他们五个人都是同一个村子的,而他们口中关于狼的故事也是一条线索;第三条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那就是那个护士身上的故事,说护士可能也不准确,因为那似乎只是一件护士服。

    本来这三条线看起来是彼此分裂的,但现在饶榕的女儿这边画了一幅大灰狼和小红帽的故事,似乎又和五个病人口中的“狼”联系在了一起。

    护士的情况是最不明确的,或许那个向上的楼梯有什么意义,但现在的情况是这两个房间都没有任何可用的光源,明显不可能走进那个黑暗的楼梯,除非商池准备拿命赌。

    商池走出办公室的门,再度将目光望向那个黑暗栖息的转角处,和之前的每一次看到的都一样,看来时间到达了第二天,那里似乎也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他没有准备现在就去那个转角处作死,所以只是观察了一番,然后就打开了一号病人的房间。

    门被打开之后,时钟依然指向了六点钟,和上次是一样的时间,而一号病人也依然在原地焦虑地转悠着,看到商池进来就开始连声问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出去,他是五个病人中最焦急想要出去的人。

    除了一号病人,其他四个病人都没有明确说过自己想要离开,甚至表现得继续待在房间里也无妨,这中间的差别是因为什么?

    商池不动声色地走向一号病人,他心里忽然有了个猜测,饶榕的女儿是在火车站被人抱走的,既然找了这么多年都找不到,很显然是被人贩子转手卖了。而这个村子又是个非常偏僻的村子,或许饶榕的线索和这个村子线索的联系就在这个失踪的女儿身上。

    所以商池在敷衍这回答了一号病人关于什么时候离开的问题之后,就开口问道:“村里平时会有别人进来吗?”

    “不可能。”但一号病人听了这个问题之后,却毫不犹豫地否决了商池的想法,“我们村子里从来没有外来的人,村里的每个人我都认识。”

    “村民这么多,有些人离开回来的时候,多了个领养的孩子也能知道?”商池反问道,正常村庄之间一定会有人口流动,不说别的,就说是嫁娶的问题,也不可能在一个村子里解决。

    一号病人却一口咬定:“我们村子里绝对不会有外来的人,大家平时都在村子里,彼此都认识,绝对不可能有外面的人混进来。”

    商池敏锐地注意到一号病人的用词是“混进来”,一号病人似乎非常敌视村子以外的人,不,或许不是敌视,是担心村子外面的人会做些什么。

    所以是这个村子有什么需要被隐藏起来的秘密吗?

    商池沉默了片刻,然后忽然问道:“没有外来的人,那么狼呢?你们认识那些狼吗?”

    他一边问着,一边紧紧盯着一号病人脸上的表情,他在怀疑所谓的狼就是人。

    一号病人脸上却很平静,甚至笑了起来:“狼怎么会有身份?只是畜生而已。”

    一号病人的回应几乎再次反驳了商池的猜测,但是商池并没有放弃自己的猜测。

    这个副本虽然会对这五个病人有所桎梏,要求他们必须回答商池的问题,但也不可能让他们说出来的话超乎他们的认知。就好比一个古人以为天方地圆,那么他告诉别人的也是天方地圆,绝不会超出他自己的认知。

    这是实话,也可以是假话。

    商池看着转动的时钟,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你认识我吗?”

    一号病人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依然是笑着回答道:“你是医生,我当然是进入医院之后才见到你的。”

    再次一无所获的商池站起身,准备往外走去。

    一号病人再次对着商池强调了几句自己需要快点离开医院回到村子里的话,然后就继续在房间里绕圈,嘟嘟囔囔地说着村子里跑进来的那条狼的事,说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去解决狼的问题。

    商池也照常敷衍了一句,在门外转身,看着时钟的时间,准备再次尝试一次卡点关门。

    四号病人关门的时候是房间陷入黑暗,五号病人关门的时候是多了声巨响,那么一号病人这里会发生什么?

    秒针一点点移动着,逐渐接近规则要求的半个小时,同时门的缝隙也在变小。

    此时门内的场景已经看不见了,但是门内一号病人说话的声音却依然很清晰,伴随着他来回的脚步声。

    “狼……狼……一定进来了,为什么翻遍村子都没有……会躲在哪里……”

    商池默数着倒计时,但心神却有一半在一号病人说的话上。毕竟听得这么清晰,让他完全忽略也不可能。

    “……狼,一定是藏起来了,会藏在哪个房间?”这个时候,一号病人忽然喃喃自语了一句。

    商池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好,此时倒计时还差三秒才到达规则要求的时间,但他没有再等下去,直接就关上了门。

    这个判断是正确的,因为在他即将关门的刹那,另一个从内部来的力道,正在试图把门反方向地拉开。

    如果商池没有提前三秒关门,而是等待着卡点的刹那,毋庸置疑这扇门会在时间到点的刹那被直接拉开。

    虽然不确定站在门外的时候算不算谈话结束,但就算系统不判定商池违反规则,门内的那个东西出来了也不是好事。

    商池刚刚听得很清楚,也幸好他听得清楚。门内的声音本来是一号病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在走路,但是最后几秒,在一号病人的脚步声中,却另外有一个轻轻的脚步声,轻到不像是穿着鞋在走路的声音在向着门的方向接近,也就是这个东西在尝试把门拉开的。

    门内还有另一个人?

    或者,不是人,而是那个所谓的狼?

    刚才商池虽然急于关上门,不能确定门内的情况。但他可以肯定一点,里面那个东西是在拉着门把手打开的,也就是说,无论那是个什么,它都有着接近于人的肢体,可以拉住门把手。

    如果真的是狼,那么这被一号病人警惕的狼是为了什么而来?

    商池忽然有了一个猜测,每次当时间到达他必须离开的时间点的时候,房间内部都会有一些危险出现,虽然这些危险可能是系统制造的,想要把他赶出房间。

    但会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这个危险是为了病人本身而来的?

    但这次的意外,也说明商池不能再继续像之前一样反复尝试卡点离开会发生什么了,或许下一次他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当然,既然这个副本有意掩盖这个离开时间点,同样说明了他关注的方向没有错。

    商池思考完,接着去打开了二号病人的房间,开门后,他看向了时钟,此刻的时间和上次到来的相同。

    晚上十点钟,也就说,是这五个病人的时间中最晚的那个,哪怕是每次时间不一样的三号病人,提到的最晚的时间也就是七点半,比这个时间还早了两个半小时。

    二号病人依然坐在桌子面前,擦着那个玻璃杯,有礼貌地和商池问好。

    他是所有病人中最理智的那个,不管是不是假象,他确实是所有人中表现得对商池最友好的那个人。

    记得上次谈话到最后的时候,二号病人似乎有什么想要说的,最后却因为时间问题没有说下去,只是催促着让商池快点离开。

    商池坐在了二号病人的面前,再次问了同样的问题:“狼是什么?”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二号病人擦玻璃杯的动作突兀地停住了, 但他早就预料到了商池的问题,并没有流露出什么特别的神色,只是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然后欲言又止地说道:“狼……只有村长知道狼是什么。”

    这句话像是在避开商池的问题, 又像是在隐晦地提醒商池要从一号病人这边找答案, 但这么说着的同时, 二号病人的脸上也露出了痛苦的神情。几乎是在明示, 他其实还知道一些内情,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不能开口。

    商池注视着二号病人,没有急着问,而是先欣赏了一下对方脸上近乎真实的神情, 并且觉得如果林庭深有他一半的演技, 也不至于每次都在努力维持人设并且失败的路上了。

    “你想说什么?”商池顺着二号病人的意思再次问道。

    二号病人没有回答,反而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紧张地左右张望着,明明是他自己的房间, 但他却神色紧张,像是在担心房间里突然出来个什么一样。

    商池冷眼看着这一幕, 如果之前他没有在离开一号病人房间的时候, 感觉到门内有另一个东西想拉开门, 他或许会觉得二号病人的这个行为毫无意义。但从一号病人房间出来,再看着二号病人这个行为,商池只会怀疑二号病人是不是清楚一号病人房间里的事。

    是了,二号病人房间的时钟是最晚的那个。这五个病人虽然各自在分开的房间内,但明显这些房间是有关联的。

    二号病人看了几圈, 似乎确定完房间里没有多出什么东西之后, 他才略微放松了一些,对着商池神色紧张地低声说道:“我之前在村子外面发现了陌生的踪迹, 村长说是有狼混进村子里了……但,那踪迹不像是走进来的,而是围在村子外的……我觉得,这更像是狼是在村子外面等着。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但其他人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们很久没见过狼了,村长虽然知道有狼,但他觉得狼不会这么有耐心在村子旁边等……”

    商池很有耐心地听着,甚至温声引导他继续往下说道:“所以你觉得是为什么?”

    二号病人又犹豫了好一会儿,然后悄声说道:“我听我妈说的,她说狼以前也出现过,但是频率很低,每次出现都只会拖走一个人,所以很多人甚至觉得拖走人的不是狼,而是别的什么动物。更何况狼的目标都很明确,并不会对着目标之外的人出手。所以我怀疑狼这次在村子旁边埋伏,是想做件大事。”

    商池一边听着一边点头,用最敷衍的态度给二号病人捧场。

    二号病人没有发现商池的漫不经心,认真地分析了一圈,最后用坚定的语气说道:“我怀疑,狼这次的目标是整个村子。”

    商池再次点了点头,平静地开口问道:“那么……你眼中的狼是什么样的?”

    二号病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商池听完这么一串故事,最后问出的问题却是这个。

    商池对着二号病人温和地笑了下,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虽然二号病人说了一大堆,讲述了一个狼在外面埋伏村子的故事,烘托了村子现在正在极大危险中的氛围。但这些都不是商池最开始要问的问题,也不是二号病人真正难以回答的问题。

    除了二号病人,其他病人的身份都是长期呆在村子里的村民,这些人的认知往往会和外界脱节。所以刚才商池在听到一号病人的回答之后,才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这就是一号病人的真实想法,再追问也追问不出什么。

    但是二号病人不一样,他是这些人中唯一一个离开过村子,上过大学的人。无论他是为了什么选择回到这个村子,他都完全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二号病人可以讲述一个商池完全听不明白的狼包围村子的故事,但是他表述中的狼一定是和大众理解相一致的。

    这或许也是二号病人一直若有若无地想要把问题引到村长身上,却不愿意提起他自己的情况的原因。

    “什么都可以是狼。”二号病人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开口说道,“什么都可能是狼,它们追逐着村民的踪迹,随时有可能出现。我……”

    二号病人的情绪陡然激动了起来,而他手中的玻璃杯也因为他这个动作而没能拿稳,落在了地上,在一声脆响之后变成了碎片。

    “我去给你倒点水。”二号病人愣了下,站起来说了这么一句,不等商池回答,他就已经站起来,连鞋子踩在了玻璃碎片上也没注意,近乎慌乱地走去拿热水壶。

    商池看着二号病人的背影,“狼”这个动物的代表,在二号病人的口中再次发生了变化,现在狼不仅可能是人,还可能不是人。

    但这么模糊的说法,反而让他确定了二号病人非常清楚那是什么,不然也不会用这么广泛的说法来形容了。

    虽然二号病人一直试图表现得自己是有苦衷才回到村子的,但他身上的衣服就代表他对繁华生活的追求,这样的人真的有这么轻易被威胁着回到他根本不喜欢甚至是鄙视的村子吗?还是说,这个村子里存在这他所追求得更大利益?

    二号病人拿着水杯走了回来,然后放到商池面前,当然,再放过去之前,他还用纸巾仔细地把玻璃杯擦了一圈。

    商池的目光停留在自己面前的水杯上,玻璃杯被擦得干干净净,一点指纹都没有,里面的水还在氤氲着热气。他心里古怪地冒出来了一个念头,如果这个时候他接过杯子喝下水,这个杯子上面应该也只会有他一个人的指纹。

    但他并不准备喝水,本身他在这个副本中也没有喝水这个需求,自然不可能多做这件事,谁知道水里放了些什么。

    商池抬头,目光往上看向时钟,时钟还在走动着,在寂静的环境下,只有时钟转动的声响清晰。

    此刻时钟在二号病人的一番操作之下,已经过去了大半,只剩下最后几分钟了。

    “我是为了帮助村民回来的,村子很偏僻,只有几个赤脚医生,还吃死过人。我不会治病,但是能带点抗生素感冒药之类的药回来,想着至少不让大家因为一些小病就等死。但回来之后,我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村子真正的威胁根本不是疾病,而是在村外等待的狼……”

    二号病人抓紧自己膝盖处的裤子,痛苦地说道。

    商池维持着看着时钟的动作,此刻时钟还差最后一分钟了。他甚至都怀疑是不是二号病人故意想让他忘记注意时间留在房间里,才这么拖着时间,直到最后才说出重要内容的。

    “只有一号病人才能指认出狼。”二号病人再次说道,他的语调有些悲哀,“被他指出来的,都是狼。”

    商池看着时钟站了起来,他短暂道别,匆匆出门准备关上门。

    等他出门的时候距离到点就只有五秒钟了,虽然之前在一号病人的房间内发现危险之后,他就已经准备暂时停止自己的尝试了。但机会就在面前,他也不可能坐着看。

    当他转身的时候,正好看到二号病人正在喝水,是那杯倒给商池但是商池没碰的水。

    这是商池第一次看到二号病人做除了擦玻璃杯之外的事,原来病人在这个时间段会感觉到口渴吗?

    三,二,一……

    伴随着商池心里的倒数,二号病人的房门被他关上了。

    但这次什么也没发生,没有声音也没有突然出现黑暗,就很普通地关上了门。

    商池略微皱眉,这让他对自己之前的猜测又不确定了起来。

    二号病人很聪明,他清楚这个副本的规则,所以一直在自己大段大段地讲述故事,尝试把谈话节奏通过这点掌握到自己这边,而不是任由商池问一些他不想回答的问题。

    而二号病人话语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他在和商池暗示,是一号病人自己凭空创造了狼,然后再去攻击这个所谓的狼。那么“狼”包围村子又是为什么?

    商池短暂地思考了一下,准备等副本时间到达第三天的时候,把二号病人说的话原样转述给一号病人,挑拨离间倒不是重点,现在一号病人急于证明自己没问题可以离开医院,为了证明清白,他一定会透露更多的内容。

    随后商池打开了三号病人房间的门,此刻的时钟是七点钟,这也是唯一一个时钟发生变化的。

    房间里面很安静,三号病人并没有在看电视,而是躺在床上。

    这是在睡觉?商池慢慢走过去,走到三号病人面前,才发现他正睁着眼睛。

    “饶医生来了?”三号病人说道,依然保持着躺着的姿势。

    商池低头看着三号病人的脸,他发现,这张脸变了。

    虽然大体看上去差不多,但如果把五官分开进行对比,就会发现,这张脸上的整个五官都和上次见到的有细微的区别,或者说,他脸上的五官都变成了另一幅类似的五官。

    人格分裂患者虽然会有不同的人格,但可没有不同的脸。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商池转头观察着三号病人房间的情况, 这些病房里的东西都很少,而且风格一致,几乎不能从房间内的摆设来判断病人的兴趣爱好或者是生活环境。

    但他还是注意到有一些东西的位置发生了变化,比如说之前椅子和桌子是放在电视机前面, 现在被拖到了角落, 又比如杯子之类的家具放在了另一处。

    虽然只是一些细微的变化, 但商池确定自己刚才进入其他两个房间的时候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只有三号房间的时钟和房间设施有所变化,总不可能是三号病人没事干每天移动自己的家具。

    他甚至有了一个古怪的想法,既然这些病房都是用一样的家具,没有任何特殊的个人象征物, 那么他每次进入的三号病房不是同一个也不会被他发现。

    商池端起一个空水杯仔细打量了一番, 水杯的形状和二号病人房间的水杯是一样的。杯子里面没有水,连水珠都没有,至少三号病人在近半个小时没有喝过水。

    他离开二号病人的房间时, 看到二号病人正在喝水。这应该是个很普通的行为,但是在恐怖副本中任何行为都有可能是关键, 尤其是那杯水本来是倒给商池的, 而二号病人是在即将到达离开时间点的时候才喝水的。

    商池接着端起热水壶, 确认完里面还有水,然后他转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三号病人,确定三号病人还躺在床上,没有在注意自己的行为。接着他悄无声息地往一个杯子里倒了点水,在三号病人没注意的情况下, 把水杯放在了桌子上, 自己则在旁边在一个椅子上坐了下来,问着躺在床上不愿意起来的三号病人:“你不起来吗?”

    虽然他对对方躺着谈话这点不是很在意, 但他想知道对方这么做的原因。

    “我一直都在这个时间休息的。”三号病人说道,他说的当然是他自己现在这个人格。

    商池略微一挑眉,没说什么。之前进入一号病人和二号病人房间的时候,他们也是在做着和前一天的一样的事,一号病人在房间里来回走,二号病人在擦杯子,就像是同一天的重复。

    然后商池转而提起了四号病人的事,用闲谈一般的语气说道:“四号病人说他打死过一只狼,但是你们都不信。”

    三号病人的情绪立刻激动了起来,保持着躺在床上的姿势,开始七嘴八舌地吵架。

    “他那算什么打死狼?”

    “他那也算打死狼,那我也能出去说我打死了三只狼了!”

    “就是,村长都没说那是狼!”

    虽然一张嘴同时说着几句话,但是这些人格的意思都非常明确,他们不觉得四号病人打死了狼,从他们的意思来看,四号病人当时确实打死了什么,但是说打死狼他们只觉得他在吹嘘。

    商池只听了一分钟,然后就不得不开口打断他们的话。之前他在房间里转悠的时候就已经花费了一些时间了,如果任由这些人格自己吵下去,那么他今天也白来了,他又问道:“他没有打死狼,又是把什么指认成狼。”

    三号病人闭嘴了,明明之前自己和自己吵得热热闹闹,面对这个问题,他又犹豫了起来,几次想张嘴却又闭上了,最后才轻飘飘说出了一句:“不过是一条狗。”

    这是三号病人第二次提到了狗了。

    “那么,狗和狼有什么区别?”商池饶有兴致地问道。

    “听话的叫做狗,会伤人的就是狼。”三号病人又沉默了半分钟,然后用一个稚嫩的声音回答道。

    光听声音,三号病人的这个人格应该不超过十岁,还没到变声期。三号病人的人格多这点在问答中近乎作弊,毕竟这些人格都是“他”,只要任何一个人格回答了,都算是回答了问题。二号病人面对商池的问题还不得不转移话题,三号病人只需要变换一个人格。

    商池点了点头,然后温声问道:“那村里多少人养了狗?”

    “没有数过,但是我养了。”三号病人又换了一个年轻的声音,狡猾地说道。

    商池盯着三号病人看了一会儿,随后轻飘飘地问道:“所以你们村子里的人,除了一二四五号病人,就都在这儿了?”

    三号病人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是这些人格在思考着这个问题有没有透露什么信息,最后切换了回那个含糊且稚嫩的声音:“我不知道……我认不全……”

    商池一挑眉,虽然都是一具身体,但他甚至都可以透过这个皮囊看出其他的其他人格是怎么把年纪最小知道最少的人格推出来应付他的问题,然后躲在皮囊下面偷笑了。

    商池没有再问下去,而是站起来,把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水杯端给了三号病人。

    三号病人又切换了人格,狐疑地看着商池,搞不懂他为什么会问题问了一半去给自己倒水了,要是商池直接把这杯水扔到自己头上还好理解一点。

    “我刚刚从二号病人的房间出来,走之前他给我倒了杯水。我不渴,就先把这杯水拿出来了。”商池用温柔的声音解释道,“我看你应该很久没喝水了,现在喝一些吧。”

    三号病人没有动弹,他的目光一直在商池手中的水杯上转悠,然后瞟着自己放水杯的地方,忽得问道:“水杯是不是少了一个?”

    商池没有跟着转头去看,而是注视着三号病人脸上的神情,淡定地回答道:“我没注意。”

    这个副本只规定了病人不可以和医生说谎,可从来没说过医生不能对病人说谎。

    三号病人还在犹豫,小声地自己和自己讨论起来,试图回忆起自己房间里杯子的数量,但是这些人格似乎都记不得自己的杯子到底有几个。

    商池冷眼看着他们小声而激动地吵架,然后问道:“你们不想喝这杯水吗?不用担心,我没有放什么,这是从二号病人的房间里拿出来的。”

    三号病人却没有因为这句解释感到安心,硬邦邦地回答了一句:“我不想喝。”

    他说完,就警惕地看着商池,应该是在担心商池接着问他为什么不想喝。

    但是商池没有继续问下去,三号病人拒绝喝水的行为就已经是种回答了,他在担心水里加了什么。二号病人虽然试图一直在表示自己是个好人,他回到村子给村民带了一些外面用的药,但药也不止有用来治病的。

    商池抬头确认了一下时间,接着站了起来,和三号病人道别。然后他在三号病人怀疑的眼神中,平静地走出了门外,转身准备关上门。

    墙上的时钟在转动着最后一圈,这也是最后一个商池没有尝试在接近到点时间离开的房间了。

    一号病人是里面有人拉门,二号病人没有任何动静,也许是没有能被他发现的动静,四号病人是房间内部变黑,五号病人是一声枪响。

    那么三号病人呢?

    商池看着时钟,最后默数着倒计时关上了门。关门的刹那,他听见了一声落地的重响,和含糊的挣扎声,像是里面有人挣扎着从床上摔下来了。

    是发生了什么?

    接着,门被彻底关上了,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商池对着关上的门思索着,每次时间即将到达他离开的时间的时候,房间内似乎都会发生一些变化,除去二号病人和四号病人不能确定,其他三个病人都像是落入了什么危险中。

    所以,这个时钟的时间很有可能就代表着房间主人的死亡时间。

    就算不是死亡时间,也一定是某种重要节点时间。一号病人的危险来自于藏在房间里的狼,三号病人的这个人格不能确定危险来源,但像是某种恶疾……不,三号病人身体里不止一个人格,每个人发生的事都不同,还不能确定。

    而五号病人房间内的那声枪响,让商池联想到了自称猎人的四号病人,猎人和枪自然是能关联上的。但四号病人的时钟比五号病人还要早。如果时钟真的代表死亡时间,那已经死去的四号病人不可能有杀死五号病人的能力。

    还是谁拿走了四号病人的那把枪?如果一定还有没有发现的线索。

    商池没有继续试图整理出一个逻辑,毕竟线索不够,只靠猜测还不够。

    他打开了四号病人房间的门,四号病人依然坐在桌子前喝酒,和之前一样没有注意到商池的到来。

    商池走到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扫了一圈桌子上的空酒瓶,和上次是一样的数量,连位置都一样。巧合可做不到这些,而四号病人都醉成了这个样子,也不像是会精心把酒瓶摆到特定位置的人。所以这些房间不过是把这些人死亡前的半个小时反复重复而已。

    “饶医生你来了?”四号病人醉眼朦胧地看着商池,准备站起来倒杯酒。

    商池没有拒绝他倒酒的行为,看着四号病人拿着个空酒瓶往杯子里倒酒,然后他问道:“你上次说你杀了一匹狼,是怎么做到的?”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四号病人立刻变得兴奋了起来, 他站起来醉醺醺地挥舞着自己胳膊:“它当时闯进我房间,就这样,我当时就拿着凳子,这么, 给了它一下!然后又这样来了几次, 它就直接死了, 血溅得老高, 根本没法整理。”

    四号病人一边絮絮叨叨地夸耀着自己当时的英勇,一边手臂不断往下挥动,来回走着给商池进行着演示着自己当时打死狼的过程。

    商池看着四号病人手臂挥舞的方向,开口问道:“那狼长得什么样?”

    “这么大一张嘴, 黑乎乎的, 声音呜哇呜哇的,站起来要抓我,我手上还被抓了几下。那狼看着倒是挺吓人的, 但就是个花架子。”四号病人得意洋洋地描述着他看到的那匹狼。

    商池略微皱眉,从四号病人手臂挥舞的方向外加他微微弯曲的腰来看, 当时那匹狼的位置应该比四号病人要低很多, 甚至是趴在地上的。而且四号病人说那匹狼只抓了他几下手, 然后就被他用凳子砸死了。这听起来怎么也不像是狼,更像是个毫无威胁的存在,比如说——无力反抗的人。

    但是四号病人描述那匹狼的时候,确实是描述了一个怪物的形象,他没法说假话, 所以说的一定是他认为的真相……

    商池的目光滑过那些酒瓶, 忽然开口问道:“当时你也喝酒了吗?”

    四号病人有些茫然地打了个酒嗝,不知道为啥商池问起了这个:“……就喝了点。”

    酒精……房间里的狼……站起来一人高……商池心中有了个猜测, 然后他问了一个问题:“你妻子去了哪里?”

    他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接触到了副本背景故事的脉络。

    在五个病人的这条线里,是关于一个村子和对村子有危害的“狼”的故事,但是目前出现的村民中没有一个是女性。其他的病人先不提,三号病人的人格分裂症现在看来明显是多个村民在同一具躯壳里的情况,所以才会每次打开房间后时钟时间都不一样,但这些村民中也没有出现任何一个女性。

    甚至在商池和病人谈话的过程中,也没人提过到自己的妻子或者女儿的情况,像女性在这个村子里消失了一样。唯一提到的女性,还是四号病人之前吹嘘的时候,说自己杀了一匹一人高的母狼。

    是女人真的不存在在这个村子,还是女人在这个村子里另外有特指,比如说——“狼”?

    不管四号病人接下来的回答会不会绕开商池的这个问题,商池都可以以此来为自己的猜测做佐证,但四号病人的回答并不在商池预料的范围内。

    “前几年就得了病死了。”四号病人提到这件事就很生气,他拍着桌子骂着他的妻子,说他和他妻子结婚的时候,妻子家里要多少东西,娶回来之后没想到是个病痨鬼,稍微生了点病没熬几天人就没了。

    这个回答等于商池之前的猜测被完全推翻了,他原本以为是四号病人在喝醉酒的时候产生了幻觉,误把自己的妻子当成了怪物打死了。但四号病人却说妻子是前几年得病死的,那当时他打死的当然不是他的妻子。

    但那有会是什么?狼到底是什么?

    商池抬头看了一眼时钟,之前四号病人演示自己打死狼过程浪费了太多时间,此刻居然又快到达时间了,然后快速问道:“你之前打猎用的枪还放在家里吗?”

    “我们打猎不用枪,那玩意儿不是管制吗?”四号病人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商池,似乎在怀疑他是不是又智商问题在。

    商池有些失语,他没料到自己会得到一个这么朴实的答案,这种副本里不是应该违法犯纪的事统统都干吗?

    之前他离开五号病人房间的时候听到的是一声枪响,他本来猜想的是那个时间带你应该是有人拿了四号病人或者是别的村民的枪发出的声音。

    但四号病人说村子里没有枪,那么五号病人房间的枪声是怎么回事?还是那根本不是枪响,是他听错了?

    商池没有料到和四号病人问了几个问题,就把自己的猜测挨个推翻了。

    “你说打猎,我就以为你是拿枪杀了狼。”商池在自己纷乱的思绪中,解释完自己问枪的原因,然后抓住最后的机会问道,“但我听三号病人之前说你杀的不是狼,而是狗。”

    四号病人又开始满口脏话地谩骂着那些村民:“他们根本不知道!那就是狼!我很确定,它还和外面的狼有联系,要不是我及时杀了它,它就要跑出去了!他们这群……”

    快到时间了,商池来不及问更多问题,他再次站起来道别,然后走出门。

    四号病人也没有理会商池的离去,他只是一边喝着酒,一边骂着当时就该让那些村民被狼拖走。

    在门关上之后,商池才有时间停下来仔细思考自己刚刚得到的新线索,刚才四号病人说自己打死的狼和外面的狼有联系,想跑出去。那么“狼”在这之前自然是在村子里,它想跑出去,是不是说明它进来也是非自愿的?

    而三号病人的一个人格承认了自己家里养了“狗”,那么是不是这些村民在把外面的“狼”抓进来变成听话的“狗”?然后才导致了二号病人说村子被狼包围。

    除此之外,四号病人在骂自己妻子病痨鬼的时候,还说到当时结婚的时候,妻子那边的娘家人要了不少彩礼。从四号病人提到的金戒指什么的来看,他确实给了不少,但是这么一个穷乡僻壤,四号病人到底哪来的钱去买金戒指?

    或许,这个答案,作为四号病人儿子的五号病人会很清楚。

    商池没有再继续联想下去,他打开了五号病人的门,时间和上次的一样,而五号病人也依然没有显露身影,应该是又藏起来了。

    商池原本以为五号病人把自己藏起来,是因为担心四号病人发现他之后对他进行殴打,又或者是单纯地害怕外界。但是一旦知道了时钟的时间是病人死亡前的半个小时,五号病人的这个行为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是不是五号病人预料到了什么危险,才会把自己藏起来的?

    商池低头去看床底下,果不其然,五号病人正藏在床下,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他,这次倒是没有袭击他。

    “你藏在床底下是害怕什么?”商池温柔地问道。

    五号病人沉默了好久,他的手指都因为抗拒而紧缩着,然后才在某种他不可抗拒的力量下开口说道:“外面的狼进村子了,我得藏起来。”

    “你怎么知道狼会来的?”商池假装好奇地问道,他没有让五号病人离开,好让五号病人更加安心。

    但五号病人这次还是不给面子地沉默了好久,才咬牙切齿地说道:“二号病人要逃走了,我躲在二号病人的柜子里听到的。”

    “那么你不逃走吗?”商池又问道,同时在回忆着自己和二号病人的谈话,从之前的谈话来看,可看不出这么为村民着想的二号病人已经想要逃跑了。

    “我逃不走的。”五号病人把沉默时间拖到最后,才平静地说道,“我肯定出不了村子,所以我得躲起来,不被狼发现。”

    商池接着问道:“那你自己不是狼吗?为什么要害怕外面的狼?”

    “我就是狼!”五号病人以为商池在质疑自己狼的身份,立刻着急地说道,“但是外面的狼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商池顺着五号病人的话往下说道。

    五号病人“吭哧吭哧”了半天,实在说不出来,最后嘟嘟囔囔地说道:“就是不一样!”

    “其他的村民告诉我,‘狼’是一种对村民有威胁的存在,但村民可不怕你,你为什么是狼?”商池故意质疑道。

    五号病人一骗就上钩:“他们很快就会怕我了!”

    商池“哦”了一声,问道:“那你做了什么?”

    单纯的五号病人开始得意洋洋地炫耀:“他们都怕二号病人,所以我把二号病人的药偷过来了,到时候他们就会怕我了!”

    “那是什么药?”商池继续套话。

    这个时候五号病人已经不害怕商池,也不在问题上拖延时间了,他兴高采烈地说道:“我不知道,反正应该很重要。”

    商池抬头看了看时间,五号病人前面不愿意回答的态度浪费了太多时间了,现在又不剩下多少时间了。他伸手去摸了摸五号病人的头,夸赞了一句:“你真厉害。”

    这个行为让五号病人的眼睛都亮晶晶地盯着他看。

    商池自己完全没有骗小孩的自觉,悄悄地对五号病人说道:“那你妈妈去了哪来?”

    “妈妈死了,她被打了,生病了,起不来了,躺在床上,然后就冷掉了。”五号病人愤恨地说道。

    很显然,他口中打了他妈妈的就是四号病人,看来虽然这个死去的女人身份不是狼,但也还是被四号病人打死的。

    “那你看到你爸爸杀死的那头狼了吗?”商池最后问道。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没看到……。”五号病人小声地说道, 在商池以为自己今天大概没有办法在这里获得更多线索的时候,五号病人忽然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我听他们说,那是从三号病人家里跑出来的。”

    商池低头看着五号病人, 五号病人也用那双懵懵懂懂的眼睛看着他, 依然是那样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五号病人应该是个正常长大的人类, 只是他的智力一直表现的低于正常人, 所以才会被商池问问题一套一个准。他除了靠沉默拖延时间根本没法绕开商池的问题,但就算回答了也只回答必须回答的内容。

    在这一点上,五号病人表现的和其他病人没什么区别,他们都在试图绕开商池的问题, 似乎商池知道问题的答案之后, 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

    那么,现在五号病人在商池没有主动问起的情况下,说起三号病人的事, 到底是真的无心之举,还是为了让商池把注意力移到三号病人身上, 好威胁到三号病人的情况?

    商池没有说什么, 他平静地和五号病人道别, 然后离开了房间。

    房门在身后关上,同样也意味着第二天即将进入尾声。

    时间还有三天,以目前的进度来看,问出这个副本中病人背后的故事并不是什么难题。

    虽然这些病人都很努力地想要掩盖自己身上的异常,但一旦确认他们身上有问题, 也就不难猜测他们做的事了。

    饶榕的女儿身上这条线, 和村民的这条线肯定是关联的。抱着这个想法去做联想,既然饶榕的女儿是被人拐走的, 那么这个村子肯定和这个被拐卖的女孩脱不开关系。最好的猜测是这个女儿被拐到了这个村子里,最坏的猜测就是这些村民把人拐走的。

    或许不只有这些村民去做,但也肯定是这个罪恶链条的一个环节。

    那么这五个病人在其中的作用似乎也明确了起来,一号病人是村长,他在村子里的话语权最大,也只有他来判断谁对村子有威胁。

    而二号病人的手中有重要的“药”,这个“药”让其他的村民畏惧他,虽然二号病人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是为了给村民带一些外面的药回来。但他又不是医生,他要是真的这么对村民着想,为什么不去找个专业的医生驻扎在村子里,还要跑回来给村民带药?既然二号病人是化学系,那么,有没有可能这些“药”就是他自己制作出来的?

    三号病人似乎就是普通的村民,但是同样也参与了看押的工作。四号病人自称自己是猎人,杀了狼,或许就参与了保卫的工作。五号病人自称是“狼”,虽然不知道他具体做了什么,但是他说自己偷了二号病人的“药”,是不是他用这些药去做了什么?

    商池推论完,却没有任何喜悦之情,反而微微皱起了眉。因为他知道这些推论只是目前来看最可能的方向,还不能完全确定,甚至一些地方还有漏洞。

    远的不说,四号病人在娶妻的时候,还是应该有些家底的,不然也不会给了这么多的彩礼,还给妻子打了金戒指。但是从他后来的行为来看,四号病人的家境又差了起来。他不仅不给自己的儿子上学,在殴打妻子之后,也没有送她去看医生,甚至连自己喝的酒都是最便宜的那种酒,吹嘘也只能吹嘘自己当时打死过一匹狼,然后被其他的村民嘲笑只是打死了一条狗。

    他的家境是因为什么原因变差的?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变化?

    现在这个推论还有问题,还有什么没有发现的。

    更何况,这个副本的任务也不是找出这些病人隐藏的故事,而是“判断谁是能出院的那个人”,这个任务按照一般人的理解是就选择出那个疾病痊愈的人,实际上在副本的过程中,这些病人并没有在努力表现出自己疾病痊愈可以出院了,可以说是在不断印证自己身上确实有病,甚至除了一号病人没有谁提出想要离开医院。

    不管离开医院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又或者这些病人是不是真的想要离开医院,唯有一点是肯定的,选择谁可以离开医院,根本不是看谁的病好了。

    那么会是什么?

    商池心想着,然后转头看向走廊尽头的黑暗,这一次,他看了一会儿,就向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他还是要去挖掘护士及其可能的线索,作为这个推论的补充。最重要的是,护士虽然只是一件护士服,但从声音来看,却是非常明显的年轻女性,也正是这些村民中不存在的那部分,其中必定有所缘由。

    而当商池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却不由得停住了自己的脚步,站在远处还没能注意到,站在近处的时候,才能明显感觉到黑暗在扩大。本来站在这里,应该已经可以看到阶梯大致的样子了,但是现在连阶梯都看不清了。

    商池抬头去看头顶上的灯,本来应该有灯的那个地方已经半暗了下来,像是被黑暗吞噬了。第二天就已经到了这里,那么到达第五天的时候,这些黑暗的部分又会到了哪里?

    “饶医生,你过来是有事吗……”

    黑暗中传来了女性的声音,应该是从阶梯的方向传来的,但是和上次听到的不是同个声音。

    她也是护士吗?那么上一个护士呢?

    “我就想问一下情况。”商池面不改色地说道,“我们医院是有多少护士?”

    这个问题已经是一个相对谨慎的问题了,商池在问出问题之前,甚至只是想以这个问题作为引子,看看能不能问出来更多的事。

    短暂的沉默之后,有女孩的笑声响起,然后是众多纷杂的声音。

    “医生问这个做什么?”

    “医生……”

    “医生……”

    无数年轻女孩的声音汇集在一起,这些声音都距离得很近,每个声音都不同,像是从一个地方传出来的。

    声音越来越大,几乎要逼近到商池面前。

    就在商池以为自己的面前要出现一些什么的时候,声音忽然消失了。

    最后才有一个声音提醒道:“医生你先回去吧,忙着病人的事要紧,不用来看我们了。”

    商池没料到最后是这么个情况,假装淡定地点了点头,同时心想,这是再过来就得死的意思吗?

    他在寂静声中转身往回走去,走了一会儿,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背后。

    此时黑雾似乎散开了一些,于是他看见了阶梯。

    本来应该出现在转角处的阶梯,不知道时候移动了过来,直接出现在走廊尽头了,像是跟在商池背后走过来的。

    紧接着,黑雾又笼罩上去,什么也看不清了。

    阶梯……这种本来应该代表着道路的事物,在此刻却铺上了一层诡异的阴影。

    他原本以为这个阶梯应该代表着离开的道路,但是现在看起来,这更像是一个光明正大摆在他面前的诱饵,如果他刚才硬是要走向那个阶梯,最后恐怕下场不会太好。

    商池看着那团黑雾,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他之前一直只往村民做了什么的方向上思考,连考虑“狼”是什么,都只想着是不是外来的人。既然是恐怖游戏副本,那么,这个副本里真的没有鬼出现吗?那些被村民避之不答

    商池思考中,然后转过身,走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门口。

    他再次打开了办公室的大门,他本来是准备走到厨房那扇之前打不开的门前,再撕下日历,进入第三天,到时候再推开的。

    但是当他的目光看到那副圣母像的时候,却又忽然停住了。

    他想起来自己刚才听到的那些声音,那些声音都像是从一处传来的,倒是有点像三号病人的人格分裂症的情况。

    而这幅圣母像也像是三号病人的脸一样,像组合到一起的。

    那么这幅来源不明的圣母像,是不是就画的那些女孩?

    有了这个想法,商池再仔细去看这幅圣母像,画上的圣母带着微笑,身着鲜红的长袍,做出一个托举的姿势,本来按照一般圣母图的情况来看,她怀里应该抱着圣婴。但是图上却没有画出来。

    所以,这幅画的重点,到底是在这个丢失了圣婴的圣母,还是在于丢失的圣婴本身。

    商池站起身,撕下了日历的第二张。

    日历落在地上,再次烧完。

    商池则走到了厨房那扇打不开的门前,或许这扇门内,他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商池转了圈门锁, 听到弹舌打开的声音,门打开了。但他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先侧耳听了下,确认里面没有声音, 才缓缓推开门。

    这次没有什么纸张掉落,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面一人高的落地镜, 里面印着来者的面容。

    镜子里的人当然不是商池自己的脸, 而是饶榕的脸。

    商池虽然一开始被面前陌生的脸惊了一下,但很快回过神来开始观察镜子中的那张脸。在这种副本中,虽然他看自己还是原先的样子,但是对副本的人和物来说, 他都是饶榕的样子, 哪怕镜子里也是。

    而出现在镜子中的这张脸却异常得疲惫且苍老,他的头发几乎全白了,应该很久没有打理过了, 甚至都没焗过油,眼角带着深刻的皱纹, 眼下还挂着两个大眼袋, 看起来完全不是像是饶榕那张工作证上的年纪, 也和工作证上的照片不相仿,光看这张脸说他已经六十岁了都有人信。

    商池走近了一点,他距离镜子中的那个陌生男人也更近了,他可以看见男人满是血丝的眼睛,即使镜子中的那个人的脸上没有表情, 似乎也萦绕着某种绝望。

    这是什么时候的饶榕, 是现在的吗?

    很奇怪,商池心想。

    饶榕比工作证上的照片要苍老倒不奇怪, 毕竟他在丢了女儿之后一直在四处寻找,路途的劳累足以让他看上去比实际上的苍老很多。但是奇怪的是,镜子里的这个人眼中的血丝,明显是几夜没睡觉熬出来的眼睛,就算是长期的失眠症也不至于造成这样。

    但是按照时间来看,这个时候饶榕应该已经找了十二年的女儿了。一个人再痛苦再绝望,这十二年也已经过下来了,时间是最好的药剂,它虽然不能让人没有痛苦,却能让人习惯痛苦。

    就算饶榕再想要找到自己的女儿,这个时候他肯定也做好了找不到自己女儿或者女儿已经死了的预期了。

    但是镜子里的他看起来不像是这样,他像是刚刚经历某种打击,并沉浸在痛苦中。是饶榕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商池思索着,接着开始打量这个房间。

    这个房间里全部是镜子,粗略地看过去至少有几十面的镜子。镜子都是大小相同的落地镜,仅从镜子的外表上看不出区别。而房间的另一头则是一扇门,显然是要到第四天才能把门打开。

    但这个房间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相同的镜子?

    商池走到另一个镜子面前,却看到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的身体一下子被拉长。

    这不是普通的镜子,而是一面哈哈镜。

    为了担心这些镜子有什么特别的功效,商池还特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确认这些变化的镜子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只是单纯在镜子里扭曲了形状。

    然后他又走入了下一个镜子,这次是身体变矮了。

    商池挨个走过镜子前,除了第一个镜子是正常的镜子,后面的镜子中都有哈哈镜,粗略看过去,每个镜子的扭曲似乎都不太一样。

    他走了一圈,确认这个房间里只有镜子。那么这个房间应该有的线索去了哪里?还是这些镜子就是线索?

    商池站在一面镜子前面,打量着镜子中的人,这次这面镜子是把人变得很狭窄,像是被压缩了一样。

    他往前走了几步,开始检查镜子的缝隙和背面。

    既然这个房间里只有镜子,那么镜子中一定有线索。

    但是商池把这面镜子翻来翻去地查看了几遍,也不能找出任何有用的线索。

    那既然线索不在镜子本身……就只在镜子中的人身上了。

    商池打量着镜子中的人,虽然这面哈哈镜把饶榕的模样拉得极窄,但也能看出他大致的样子。这确实是饶榕本人,没有变成其他的什么东西,而饶榕身上也没有多出什么或者少了什么。

    商池低头思索了一番,再抬头却看见镜子中那个狭窄的饶榕正歪着头看着他。

    但商池并没有歪头,他在发现这点之后来不及做更多事了,而是立刻跳到另一边,以免镜子里的异常继续。

    但是这个房间的镜子太多了,当商池移动出那面镜子范围的时候,同时也落入了另一面哈哈镜子中,这次他在哈哈镜中的身躯变得宽了几倍。

    商池用余光观察着自己在这面镜子中的人像有没有出现变化,同时眼睛盯着刚刚出现变化的那面镜子,屏息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但是他等待了片刻,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东西从里面冲出来,也没有什么声音。

    商池微微皱眉,然后自己伸出一只手,在那面镜子面前晃了晃,确定没有发生什么,再小心地走到那边镜子面前。

    镜子中他的人像再次变成狭窄的样子,但是商池试探着做了几个动作,镜子中的人只是照做,并没有做出什么特殊的举动。

    那么这中间的区别是什么?

    商池回忆着自己刚刚的行为,如果能说得上是区别的,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时间。

    之前他出于探查的想法,并没有在镜子前停留太久,但是刚刚他在思考的时候,却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在那面镜子前站了几分钟。

    所以是因为时间到了,镜子中的人才会出现变化的吗?

    商池站回了那面把他的身躯变得极为宽胖的镜子面前,这么看过去,就仿佛整面镜子里都被他的身体挤满了。

    他站在那里,按着脉搏默数着时间。

    在数到大约三分钟的时候,镜子中的人像再次出现了变化,镜子中的人慢慢转头,似乎要面朝向某个方向。

    接下来会怎么样?

    商池的注意力正集中在镜子中的人身上,等着人像做更多的事,但这时他的余光却注意到在镜子的角落中有一个人。

    一个全身漆黑的人,只有手中拿着的刀是鲜红的,正站在他的身后。

    商池瞳孔一缩,来不及反应,立刻往旁边的镜子一躲。

    身后那个漆黑的人同时也出刀了,那是一把刀身较长的水果刀,刀上带着新鲜的血液的痕迹。

    这个人在镜子中是正常的,并没有被镜面扭曲。

    商池往旁边一扑,但是他发现的速度还是太慢了,那面扭曲的镜子让商池自身的人像挤满了整个镜子,照出那个漆黑的人时,那人已经到了他身后了。即使商池尽力躲了,却还是被这把刀割伤了手臂。

    摔倒的同时,商池迅速往后回头看,身后没有人。

    那个漆黑的人并不在现实世界中,不在镜子外面……那就只能在镜子里面!

    商池回头,在新的哈哈镜中,看见了那个漆黑的人影,此刻镜子中的那个人正拿着那把刀正要向下刺。

    商池快速一滚,避开了那一刀,同时滚入了下一面镜子中,接着立刻站起来,想把镜子推到地上。

    既然那个漆黑人影在镜子里面,那么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让镜子照不出来。

    不能把镜子打碎,不然这些碎裂的镜子落在地上就是无数的新的镜子,唯一的方法就是把镜子推到地上,让镜面朝下,照不出东西。

    但当他尝试这么做的时候,才发现镜子像是被胶水死死黏在地上,根本没法推到地上。

    这个时候,商池已经看到那个漆黑的人影出现在这面镜子中了。他的速度似乎比商池要慢一些,不能立刻追上商池。

    商池只能放弃推翻镜子的想法,然后折身跑向门口,他准备先离开这里,等想好了破解的方法再进来。

    这个房间里全是镜子,不管商池站在那里,都必定会被一面镜子照出人影。

    虽然那个来历莫名的漆黑人影追的速度比商池要慢一些,但是一直在房间里跑动,最后肯定是商池先体力不支。

    商池跑到了门前,想要打开门。

    但当他开门的时候,才发现门居然被锁上了,他没有办法离开这个镜子房间。

    也就是说,除非他在这个房间内破解关卡,不然他没有办法离开这个房间。

    但是如果说要在镜子前站三分钟,才能获得一定的线索,在被那个漆黑的人影追着的情况下,要怎么样才能站上三分钟?

    把头顶上的灯光打碎?不,他的身手未必能够成功爬上去打碎灯光,更有可能会在这过程中就被人影追杀一刀杀了。

    还有什么方法?

    商池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那面正常的镜子。

    这时,镜子中再次出现了那个漆黑的人影,当他出现在这面镜子中的时候,商池才能发现奇怪之处——这个漆黑的人影和镜子中的饶榕身高体型都一样,那个人影就像是饶榕自己的影子一样。

    而漆黑的人影正拿着那把沾着鲜血的刀,对准镜子中饶榕的人像。

    要继续跑吗?

    不。

    商池来不及解扣子,直接扯下了自己的白大褂,也幸好这件白大褂质量一般,扣子直接被扯断。

    此刻漆黑人影已经落下了刀,刀刃即将刺穿饶榕的心脏。

    同时商池抬手,将脱下来的这件白大褂笼罩在镜子上挡住了镜子,也将镜子中的人完完全全地笼罩在白大褂下面。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白大褂在剧烈地抖动着,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其下挣扎着想要跑出来。但这件白大褂却死死地黏在镜子上,任里面的东西怎么挣扎都出不来。

    商池盯着那件大白褂,观察着镜中黑影的情况,心里却想着那个漆黑的人影手上的刀。

    在那把刀割伤他的手臂之前, 刀上就已经带着血迹了, 而且血迹明显是未凝固状态的, 还非常新鲜, 既然商池之前没受伤,那把刀上的血迹又是从何而来的?还是这个血迹只是单纯副本为了添加恐怖元素吓他一跳的?

    这时,白大褂的抖动忽然停了下来。

    商池一皱眉,他当然不觉得是黑影放弃挣扎了, 只以为是黑影是不是已经逃出去, 或者想通过这种方法骗他取下白大褂查看。

    但在短暂的寂静之后,布帛撕裂的声音突然响起。

    是哪里的口子?衣服上面的吗?

    商池想起来了,刚刚第一下他没能成功避开那把刀, 让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同时也划破了那件白大褂, 让那件白大褂上带了口子。

    那条口子的长度在增加, 那个漆黑的人影像是找到了突破口, 他不断撕扯着衣服,想要从其下逃出来。

    商池判断了一下口子撕裂的时间,确认自己还有几分钟,就没有再管人影的事。他就算站在这里抓住白大褂的开口处不让人影跑出来也不能找出线索,还不如抓住这个时间差, 尽快找到那些动作的人影身上的线索。

    这个房间的哈哈镜是错乱放置的, 似乎没有什么规律,但偏偏不管人站在哪里, 都会被一面镜子照着。

    商池没有特意挑选哈哈镜的位置,只是随机挑了一个,站在了那面哈哈镜前面,这是一面把人像波纹一样扭曲的哈哈镜。

    他在镜子前站定,然后等待着,布帛撕裂的声音还在不断响起,不用去看就能知道那件白大褂现在是什么样的惨状,或许当这件白大褂被彻底撕裂的时候就是镜中黑影脱离束缚的时候了。

    三分钟之后,镜子中的那个扭曲的人影终于有了动作,他缓缓地把自己的头转向了一个方向。

    什么意思,商池顺着那个人扭曲的方向看过去,眼前只有哈哈镜,所以这个人影是在注视着什么吗?

    对了,他之前站在那个把人变窄的哈哈镜之前时,只以为是镜子里的人在歪着头看着自己。现在想起来,那个人影并不是在歪着头,而是在转头看着什么。

    而那个把人变得宽胖的哈哈镜中的人影也是转头想看什么,但是在人像彻底转过去之前,漆黑人影就赶到了,让商池没能看清那个人像转头的弧度。

    他们应该在注视同一件东西,所以是在看着什么?

    这时,伴随着最后一声长长的布帛撕裂声,房间再次陷入了安静中。

    那个东西逃出来了。

    商池没有动作,回忆着之前那面镜子中偏转的角度,虽然只看清了两面镜子,但是也足够了。两条线在他脑海里汇成一个交点,交点处应该就是那个线索所在的位置——是一面哈哈镜。

    商池的目光在哈哈镜中逡巡着,找到了那面被注视着的哈哈镜,快步站在它面前,等待着镜子的变化。

    房间已经安静了很久了,那个黑影应该早就脱离束缚了。

    商池静静地等待着,按着脉搏数着时间,在时间即将到达三分钟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镜子里出现了漆黑人影的一角。

    漆黑人影赶过来了。

    但他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按着脉搏数着时间,连脉搏声的频率都没有发生变动。这个时候再逃离已经来不及了,他身上的衣服没有第二件像那白大褂一样能够刚好挡住镜子的,他只有这次机会。

    三分钟到了,漆黑的人影也已经来到了商池的背后。

    商池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镜中饶榕的人像,等待着接下来的变化。

    然后,他看到镜子中的人影转了个头,看向另一个方向。

    不对?!

    商池立刻往旁边一倒,躲开了人影的一刀。然后滚过了几面镜子,接着他快速爬起来,往前跑去。

    手臂上本来就没有包扎过的伤口因为这个动作再次开裂,留下了一地血。他也顾不上这些,继续往前跑。

    但是这次漆黑人影追逐的速度很快,紧紧追在商池身后的那面镜子中。

    这个人影应该只能看到镜子里的情况,而这里的镜子摆放是错乱的,镜子和镜子之间都有路,他又是怎么这么快追上来的?之前明明也没有这么快。

    商池匆匆看了眼镜子,在看到镜子中地上的鲜血的痕迹醒悟了过来。

    接着他一边跑,一边把手臂上的伤口撕开了些,好让这些快要凝固的鲜血渗出的更快,再往前用力挥了下手臂,在前面的地上撒上了些鲜血。然后他立刻捂着伤口防止血液落下,折向另一个方向。

    果然这次人影没有追上来,但暂时解决了人影的问题,另一个问题摆在商池的面前,这个房间的线索在哪里?

    为什么那面镜子中的人最后也只是转了头,难道人像转头的方向不是线索?

    商池喘着气停在了一面哈哈镜前,镜中的人像变得很窄,这是最开始出现变化的那面哈哈镜。

    他按照记忆中镜中人像的偏头的位置转过去,看着镜中人的转向,想看看是不是自己记忆错了方向,导致自己找错了镜子。

    镜子中的人像已经转到了记忆的位置,人像看向的位置和商池记忆的别无一二,商池刚才是找对了镜子的。

    也就是说,线索在的位置不是人像看的位置。

    而当疑惑的商池将目光看向前方的时候,他忽然明白了。

    他要找的不是镜子中的人像看的位置,而是他自己做出同样的偏转之后,所看到的位置。

    而相反的两条线交汇的位置——就是最开始的那面正常镜子。

    漆黑的人影还没追上来,商池没有迟疑,快步往前跑去,找到了第一面的镜子。

    但是,当他看到那面镜子的刹那,他同时看到了那个漆黑的人影。

    这次,那个人影没有追逐他,而是就在这面镜子这里等待着他。在商池赶到镜子前的同时,人影也对着镜中饶榕的人像举起了手中的刀。

    要来不及了吗?

    一定要在这镜子前站三分钟,镜子才会出现变化……

    不,不对,他一开始其实就在这面镜子前站了三分钟了,当时是在查看饶榕的样子,但是镜子中的人像是完全正常的,这也是一开始商池没有注意到镜子中的人像有问题的原因。

    商池忽然想起了自己在之前两个房间的经历,那个桌子下的人像,和那个藏在柜子顶上的盒子,那两个线索在的位置都是小孩子喜欢躲藏的位置,所以……

    商池没有避开漆黑人影向着人像来的那一刀,而是对着镜子突然说了一句:“我找到你了!”

    小女孩清脆的笑声从镜子中响起。

    那个漆黑的人影的动作停顿住了,然后身体像是融化了一样,快速塌陷下去,最后消失在镜子中。

    镜子中只剩下饶榕苍老的人像。

    接着一个小女孩从饶榕身后探出了头,然后蹦蹦跳跳地走了出来,那是个脸上带笑的可爱女孩,穿着红裙子,和照片上的女孩一模一样。

    虽然这个女孩如果还活在现实中,应该已经是个十八岁的大姑娘了,但是在饶榕的世界里,她永远是这个六岁小女孩的模样。

    “爸爸,你又找到我啦!”小女孩高高兴兴地说道,然后伸手递出了一件东西,“这是礼物。”

    商池低头去看,小女孩手中拿着的是一面小小的粉色圆镜子。他慢慢伸手,试探着触碰着镜子。

    镜面像水面的波纹一样散出一圈圈涟漪,商池的手成功地穿过了镜子。

    他伸手去触碰小女孩的手,但是他什么也没能抓到,只抓住了那面镜子。

    小女孩递出了镜子,又笑嘻嘻地躲回了饶榕的人像背后,看不见了。

    商池收回手,低头去看那面镜子,而出现在镜子中的,是他自己的面容,不是饶榕的脸,而是他自己的脸。

    他看着这面镜子,然后把它收了起来,他明白这面镜子的意义了。

    这是一面映照着真实的镜子,所以就算是用着饶榕身份的商池在镜子中也是商池自己的脸。

    商池抬头看了眼面前的情况,那个漆黑的人影没有再出现,像是彻底消失了。

    他转身去开自己身后的门,这次门被顺利打开了。

    他走出门,准备关上门。

    在关门的刹那,商池在那面镜子中看见了盯着自己的漆黑的人影,不止是这漆黑的人影。放眼望去,所有能看到镜面的镜子中都有一个扭曲的人影在转头看着商池的位置。

    商池没有迟疑,迅速关上门,以免那个漆黑人影又做些什么。

    但在他关上门的刹那,他听见了剧烈的碎裂声,是镜子碎了吗?

    商池等待了几分钟,确认里面已经没有了声音,然后再次打开了房门。

    这次,他一打开门,就发现所有的镜子都碎成了一地的碎片。

    他走进房间中,低头去看那些镜子的碎片,但是这些碎片的表面都变得很粗糙,没法映照出任何一个人影。

    商池看到自己手中的镜子,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拿起镜子,对准地上的镜子碎片,在小镜子之中,他看到地上的不是镜子碎片,而是一地稀烂的心脏的碎片。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商池从镜中看着地上的心脏碎片, 想要找出更多线索。但是这些碎片太碎了,镜子的面积又太小了,这么看很难中窥探到更多的信息。

    他思考了片刻,然后蹲下, 凑近了地上的碎片, 找了两面碎得没那么厉害的镜子, 然后挑着些大的碎片拼凑在一起, 拼成了两面大致完整的镜子。

    而在那面小镜子中的景象,则是商池拼成了两颗大致完整的心脏,从大小和形状来看,确实是人类的心脏没错。而把两个心脏放在一起对比, 就可以看出来这两个心脏的形状完全相同, 如果是两张图片甚至能完美叠在一起,像是复制粘贴出来的一样——这是同一个人的心脏。

    商池站起身来,环顾着这个房间, 数着地面上的镜子框架。一面镜子代表一颗碎裂的心,而这里总共是三十九面, 镜子里就该是有三十九颗心脏。

    但这个数字到底有什么含义?目前这个副本进行到现在, 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提到过数字, 更谈不上找出和这个镜子数量有关的数字了。

    商池反复回忆了几次,确认自己没有错过什么,最后才收起镜子,向着门外走去。

    这次门被顺利关上了,而他还在原地站了几分钟, 门后没有传来什么动静。

    看来这个房间的线索到此为止了, 商池心想着,他正准备抬脚离开, 忽然发现自己脚下踩了一张车票。

    应该是他刚刚走过来带起的风,把几张撒在地上的车票带跑了,现在一张车票落到了他的脚下。

    商池捡起那几张车票,准备把这些车票放回之前那些车票堆中,以免自己之后要找的时候找不到。

    但当他的目光无意扫过那些车票上的字的时候,却又停住了,然后他走回到那堆车票前,把之前捡起的车票放回了其中,再次开始整理车票。

    之前他是按照车票的时间顺序来整理的,最开始的车票是最多的,有好几个人的车票,越到后面越少。

    而这次商池没有理会其他人,而是先把饶榕的车票都挑出来,包括往返的车票粗略一数也有几百张,但是有些车票是去同一个地方的,并且时间挨得很近。

    商池把这些车票按照地点的不同分开,最后数出来,这些所有的车票总共是有四十个不同的地点。也就是说饶榕在找女儿的时候,至少去了四十个城市。

    四十,终于有一个数字出现了。

    但是,这里有四十个城市,和三十九这个数字又差了一个……

    不,商池忽然想起来了,那些镜子确实是有三十九面没错,但是里面的倒影却不止三十九个,因为还有一个漆黑的和饶榕相仿的人影一直在镜子中穿梭着,跟在商池的身后追杀着他。

    三十九颗破碎的心,和一个古怪的痛恨着饶榕的黑影。

    如果加上这个黑影,那么那个房间一共是有四十个影子。

    同时商池想到了一件事,最后在那个房间里,他是找到了那个小女孩的,小女孩躲藏在唯一一个形态正常的饶榕人像身后,而这个映照着真实小镜子正是她给他的礼物。

    那么饶榕呢,他在自己漫长的寻找中,最后找到了自己的女儿了吗?

    如果看那些破碎的心,显然是说明了饶榕去那些城市之后落空的希望。但那个拿着带血的刀的黑影,似乎有说明了另有隐情。

    商池把车票整理好,站起身,往外走去。

    办公室的这里的线索显然是延续之前对饶榕身上故事的探索,但想要了解更多,还需要从一边下手,也就是那些村民口中关于狼的故事。

    商池走出门,他下意识地看向了走廊的尽头,走廊又变短了,尽头的黑暗再次向着商池所处的方向前进了一大步。

    从这个前进的距离来看,到了第五天的时候,这处黑暗就会紧紧贴在门边了。如果是这个副本还能有第六天,那么这个副本的所有房间都会被这片黑暗吞噬。

    商池没有继续停留在走廊里,他往前走到了一号病人的房门前,打开了门。

    一号病人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和前两天没有区别,注意到商池的到来之后,他开口打了个招呼:“饶医生来了?”

    商池应了一声,在椅子上坐下,开始了例行的问话:“今天感觉怎么样?”

    “我每天都觉得自己挺好的,医生,你给我句准话,我到底哪天可以离开这里?”一号病人焦虑地说道,他的眼睛神经质地左右转动着,状态看起来比前几天要差很多。

    其实从第二天开始,一号病人的状态就比第一天要差不少了,但是当时没有现在明显,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身上的病症也在逐渐严重起来。

    “我这边到时候会做出判断的。”商池和之前一样没有给出准确的回应,准备把这个问题敷衍过去。

    一号病人的情绪却有些激动,他死死抓住了商池的袖子:“不行,医生,我需要离开这里!”

    商池没有去挣脱一号病人的手,他只是以一种平静到几乎冷漠的声音说道:“但是其他人并没有你这么着急,这样我会怀疑你是否需要继续进行下一阶段治疗的。”

    一号病人被商池这句话堵得身体僵在原地,不知道是要继续抓着商池说自己要离开的事,还是松手以表示自己不需要治疗。

    但很快他终于找回了一些冷静,松开了自己的手,继续开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同时重复道:“村子里需要我,我得去立刻把狼赶出去,不然就来不及了……”

    商池没有开口打断一号病人的喃喃自语,他低头,慢慢拿出口袋里的小镜子。

    一号病人还在来回走着,他没有注意到商池的举动,依然絮絮叨叨地念叨着什么。而他的倒影落在镜中,就变成了一具面目狰狞的死尸。

    这面倒映着真实的镜子,映出了一号病人的真实身份——一个在死亡后仍然在以生前的样子活动着的鬼魂。

    商池没有意外,而是继续移动着镜子的角度,查看着这具尸体身上的伤口,尸体的情况可比这些鬼魂的话要来得可信。

    其实也不需要太仔细查看,因为只需要把镜子的角度略微往下偏移,就可以看到一号病人的脖颈处的几个血肉模糊的孔洞,应该是有人拿着某种尖锐的东西在上面狠狠扎出了口子。

    并且从伤口的深度和大小来看,这个尖锐的物品应该比较窄小,尖端也不算锋利,扎进去的深度也不够,大概率是一把剪刀。如果真的是把一把剪刀,那么凶手是女性的可能性要更高,因为剪刀相对比较小巧,女性可以手持,也可以抓着把手不容易被他人抢走,而且相对来说女性也更容易接触剪刀这种家务工具。

    而考虑这个村子的情况,出现一个反抗杀人的女性也是情理之中。

    但……这个剪刀的痕迹不像是死因,倒像是在掩盖什么。商池仔细看了一会儿,很快做出了判断,因为扎出来的孔洞处,血液渗出的不多,像是死后才扎的。

    商池转动着手中的小镜子,很快他看到在一号病人的脖颈两侧,有淤青的痕迹。脖颈处被剪刀扎得血肉模糊难以看清,但是侧边的几个淤青是成点状散开的,然后彼此临近——像是手留下的掐痕。

    而从掐痕来看,得出来的结论就和之前完全相反了。下手的毋庸置疑是一名男性,而且体格强壮,普通人的体力还难以做到直接掐死一个人。如果凶手在剩下的几个病人中,那么五号病人就可以排除了,因为从他的年纪和身体素质来看,他根本做不到掐死一个人。反而是四号病人更有嫌疑。

    从一号病人尸体的情况来看,第一个男性先掐死了他,再隔了一段时间有个人用剪刀在他的脖子上扎了好几个口子。也不排除第二个用剪刀扎了口子的人就是之前掐死他的人,凶手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所以用别的工具对尸体造成毁害。但这种头脑和缜密的思维,这些没上过大学没离开过的村民里,会有谁有?

    商池第一个怀疑起了二号病人,他不动声色地收起了手上的镜子,然后说道:“之前我去和二号病人聊天,当时二号病人说,狼在村子外面等着……”

    怀疑中的商池特地提起了二号病人的事,准备以这个为话题套更多线索出来。

    “不用理他,他就是在胡说八道。”一号病人不耐烦地打断了商池的话,说道,“现在的问题是有狼进来了,我们必须要抓住狼。”

    似乎不论商池怎么说,一号病人都对情况很确信,他觉得问题在于那匹潜伏进来的狼,对其他的情况都不予考虑。

    但一号病人到底是基于什么做出这个判定的,难道真的是他特别自信?

    “你很确定。”商池问道,“但二号病人说,狼的存在是你界定的,在被你指认出来之前,狼并不是狼。你因为什么确认狼进来了——你亲眼看到狼了?”

    一号病人急乱的步伐都因为这个问题停了下来,他简短地回了句:“我没看到。”

    然后在商池准备接着这个话题继续问之前,一号病人就开口了:“但是村里死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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