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煦晚上穿着t恤短裤就来了,头上还挂着未干的水珠,简直像是出来度假的。


    他一路顺着操场的边缘,做贼一般溜到了评委们的住处。


    评委住的楼下停着一辆烈焰红色的跑车,时煦从前挡风玻璃看到执竟朝他挥手,走到了车侧。


    他摸了摸车门,没找见把手,正纳闷,“咔哒”一声,车门从里面打开,执竟从车里探过来半边身子,给他开了门。


    跑车的门飞扬起来,吓了时煦一跳。


    他虽然不太懂车,但也是知道蝙蝠门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束,有些觉得对不起这辆车的豪华配置。


    “进来。”执竟坐正身子,神情被墨镜遮住,看不太清。


    时煦提着气,小心翼翼地钻进车,眼睛忍不住四处瞄,生怕脑袋磕到车身,执竟让他赔钱。


    执竟穿的也很休闲,不过在时煦看来,有些太闷了。


    此时已经傍晚,可执竟不仅带着墨镜,而且还穿了外套、口罩、帽子。要不是刚才和他挥手,时煦差点都没认出来。


    他很快就知道执竟为什么要这样了。


    车子驶向星河娱乐的大门,执竟作为星河娱乐王牌综艺的导师,公司贴心地在门口贴了一幅他的巨幅海报,不少年轻的男孩女孩正在那副海报下面拿着东西等待。


    一辆宝石蓝色的车从他们身边驶过,年轻人的一拥而上,拦住了车,将手中的礼物、横幅一窝蜂地往那辆车里送。


    时煦从没见过这种阵仗,扒着窗户看得津津有味。


    “好看?”执竟开口。


    时煦转过头来,执竟脸上的遮挡物太多,他只能看见露出的断眉,“也不是很好看,就是觉得热闹。”


    “宝贝。”执竟语音带笑,似乎有些诧异,“你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过去吗?”


    “为什么?”


    执竟沉沉地笑起来,车子的窗户应声摇下一点。


    围着车子的人疯了似的喊着:


    “执竟!”


    “执竟哥哥!”


    “影帝!”


    甚至还有一个粗壮的男声勇猛干嚎,“执竟我爱你!”


    时煦正瞳孔地震,那辆亮蓝色的跑车被逼地停了下来。驾驶座打开,执竟的经纪人赵普利从里面出来,朝粉丝解释,“我只是帮执竟把车挪一下。你们的礼物可以放在后备箱里,太贵重的不收……”


    有赵普利吸引火力,执竟一脚踩下油门,开着不常开的红色跑车趁机扬长而去。


    “所以,是因为……”时煦咽了口唾沫。


    “因为他们以为那辆车的人是我。”执竟一手转动方向盘,在时煦的眩晕中盖棺定论。


    时煦第一次意识到执竟真的挺红的,不仅星河娱乐的门口贴了他的海报,各大商场、广告牌乃至公交车站都能看见他的身影。


    他不禁摇头。


    ——这些人怎么年纪轻轻就瞎了呢,喜欢这个花心大萝卜。


    车子一路开去了朝临市商圈中心的一家娱乐会所,门童看见执竟车上的三叉戟车标,连忙恭敬地过来帮忙停车。


    会所内部金碧辉煌,头顶挂着的灯炫目极了,时煦踏上门口的红色地毯,两边男女迎宾笔直列队,训练有素地齐道:“两位贵宾晚上好!”


    时煦打了个哆嗦,这种被人过分重视的感觉叫他浑身都不自在,下意识地跟在了闲庭信步的执竟背后,当一个拎包的小弟。


    “我们是来干嘛的?”他凑过去问。


    这地方显然不像是饭店啊,不是说要喝酒吗?


    有钱人喝酒……


    他想象了一下,一条一百米的长桌,上面铺着白色的桌布,执竟坐在一侧,还得矫情地在领口别上餐布,为了撑场面,背后再跟着自己这个壮汉。


    桌上的人也该是各界精英政要,一开口就是,“天亮了,该让王氏破产了。”


    “先生有预约吗?”一个经理打扮的人过来,打断了他的幻想。


    执竟扫了一眼预约的单子,点了点其中一家。


    经理顿时有些为难,这人虽然看着气质超然,又有点眼熟,但毕竟没有预约,一时有些为难。又看见他身后跟着的浑身行头没到二百的毛头小子,决定先捏软柿子,他冲时煦道,“不好意思——”


    执竟摘了墨镜。


    经理一窒,差点惊呼出声,“你!”


    “嘘。”执竟笑着抬起手指抵唇,“2013房?”


    认出了影帝的经理十分激动,“是的是的,我很喜欢你的电影,这就叫人给你带路。”


    “不用。”执竟勾着唇拒绝,“我自己去。”


    “那给你们加两个果盘——”


    经理在后面不顾形象地喊着的时候,时煦已经跟着执竟上了楼,一边踩着铺了地毯的柔软台阶,一边骂经理看人下菜。


    就知道欺负他这种长得好看的人,哼。


    2013房里显然十分热闹,即便是隔音极好的包间,也挡不住里面的声音。


    时煦在门口挠挠头,听这里面隐隐约约地在说,“陈总高升”、“陈总英明”一类的话,感觉有些不对劲。


    执竟带他出来喝酒。


    竟然连房号都是现看的。


    ——不是吧,执竟这人,穿得人模狗样,车也锃光瓦亮,喝酒竟然是靠蹭的!


    他看向执竟的眼神顿时有些难以言喻。


    没给他更多腹诽的时间,执竟利落地推门进去,里面的人动作一顿,要说出口的话也顿时卡了一下,“恭喜陈总高、升啊——执竟老师?!”


    这里像是个加大版的ktv包厢,灯光有些昏暗,但时煦扫了一眼,众人三三两两地坐着,其中不乏有人的距离过分亲近,不少熟面孔。


    “过来喝酒。”执竟随手摘了墨镜口罩塞进包中丢到时煦怀里,便如入无人之境般在沙发上坐下。


    房间里的人看见了他,哪还顾得上巴结陈酉钱,连忙着跟身边人调情的几人也都动了心思,纷纷端着酒杯过来。


    执竟随手拿起空杯,朝时煦挑眉,“忘了今晚叫你干嘛来了?”


    时煦心中一凛,悲戚地走了过去。


    在场的都是星河娱乐的人,有高层,也有艺人,《喜爱的偶像》正在热播,高层们第二天都要上班,只拿了啤酒解馋。


    时煦给执竟倒酒,直上直下地倒进去,三分之一是酒,三分之二是泡沫,执竟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有胆大地笑了一声,“执老师,这是哪儿弄来的小孩?”


    “就是,现在不会倒酒的小孩很少了,都小小年纪就学坏了。”


    “节目里的,还挺抢手。”执竟说话时状似不甚在意,眼神如鹰隼般看向房间对面的陈酉钱。


    “这次节目人多,我都没记住几个。”那人笑了笑,“就记得有个打拳的,我还专门去关注了他的微博,他粉丝还挺逗,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叫……”


    时煦耳朵一动,往阴影里缩了缩。


    “拳哥。”跟前几个人接了他的话,纷纷表示自己也有印象。


    “当时那一段播出,还上热搜了呢!”


    “我也挺喜欢他的。”


    “不是拳哥吧?我怎么记得是小拳拳?”


    “……”


    执竟静静地听几人说完,勾起了唇,“我就说挺抢手的,是吧?”他看向在角落里的时煦,在众人的目光中道,“小拳拳?”


    时煦往外挪了一步,心道: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


    屋里一片安静,一群叶公没认出来自己喜欢的龙,纷纷得了失语性尴尬癌。


    执竟在一片安静中开口,“今天怎么有兴致聚会?”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不是……陈总升职了吗?我们聚聚,给他庆祝。”


    他这样说着,气氛也似乎缓和了些,那些祝贺陈酉钱升官的声音冒了出来,试图将眼前莫名的僵局打破。


    “是嘛,那恭喜你了啊,陈总。”执竟双腿交叠,一边说着,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来,递给在场股权最多的一名董事。


    陈酉钱听见他漫不经心的冰凉恭喜有些心慌,自从看见时煦进来,他就预感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这个执竟该不会是被他迷了心窍……


    他挪动肥胖的身子过来敬酒,一抬头,看见睁圆眼睛瞪着自己的时煦,更觉得危机感漫上心头,“执竟老师,那天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的人有心思。”


    他想赌一赌。


    他压低声音,“但是我也必须要跟你说,袁星这小子看着老实,其实心机很深,你没看到,就是他把我绊倒的,看到你来还倒打一耙,这种人不能留在身边。”


    他提醒执竟时煦的真面目,就是在帮执竟,执竟没道理会再对付自己。


    他正得意洋洋,忽然感觉背后有人在拍自己。


    时煦原本站在执竟身边,忽然感觉有人摸自己的手,他瞪过去,执竟调笑地看着他,拍了拍身边空着的座位,“坐下看戏。”


    两人的座位离得极近,时煦犹豫地坐下,又往前挪了挪,假装给执竟倒酒。


    房间里已经一片混乱了,执竟带来的文件赫然是时煦写的举报信,董事看见了那么厚一沓图文并茂的材料,气得头顶冒烟,喊着第二天要开董事会开除陈酉钱。


    时煦不安地挪挪臀。


    执竟会怎么有这个材料……


    董事道:“平时我太忙了,没顾得上看邮箱,要不是执竟看见了,还不知道要被你这个蛀虫祸害多久!”


    时煦忍不住拍额头,他查到星河股东们的联系方式后,将举报信发给了所有股东,执竟正是股东之一。


    他侧头看向泰然端坐着的始作俑者执竟。


    执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人都靠在了沙发上,手臂舒展地搭在靠背上,指尖就落在他肩头旁边一寸,好像虚虚地搂住了他。


    时煦微微皱眉,想要躲开。


    但他发现,在这间包厢里,几乎所有年轻的男孩女孩,都像他这样依偎着另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


    你是个卧底,时煦警官!不能太出挑。


    他在心里劝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让渣男摸一下肩膀也不会少块肉,大家都是男的,大不了他摸回来。


    时煦眼睛顿时亮起,自觉地朝执竟身边靠了靠。


    执竟搭在他肩边的手抬了一下,自然地落在他肩上。


    时煦也抬手,搭在执竟肌肉紧实的大腿上。


    执竟的指尖点了点他的肩头。


    时煦热乎乎的手掌摸了摸执竟的大腿。


    两人对看一眼。


    时煦嘿嘿笑着,大腿面积大,他赚了。


    他连词都想好了,如果执竟不乐意,他就继续茶言茶语,就说,“哥哥,我是因为喜欢你才这样做的,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不这样了。”


    在董事轰陈酉钱滚蛋的嘈杂背景音中,执竟舔了舔唇,贴近了他,“跟我去洗手间?”


    ???


    剧情不该是这样的!


    他看了眼洗手间的方向。


    包厢内设的洗手间门口亮着冷色的顶光,嚣张地宣布着自己的存在。


    执竟起身,拍了拍时煦的背示意,潇洒地朝洗手间走去。


    时煦一脸悲愤地跟在后面,告诫自己不要去听四周传来的暧昧起哄声。


    洗手间的面积不小,洗手池巨大得能躺下一个人,马桶也十分宽大,比家用的起码大了两个号。


    时煦看着镜子里跟小鸡仔似的追着执竟跑的自己,觉得有点恍惚。


    执竟在洗手池边站住,懒懒地倚着到他腰间高的台面,时煦看了一会儿,试探地问,“你不上吗?”


    “上?”执竟挑眉,“上谁?”


    “你——!”时煦脸颊顿时红起来,“我是说上厕所!”


    这个色魔,怎么什么事都能往那想。


    这儿就他一个人,还是纯爷们,上个屁的谁。


    “哦。”执竟好整以暇地点头,慵懒的往后靠了靠身子,时煦借着洗手池明亮的光偷偷瞥执竟,想找个话题把这事打岔过去,忽然听执竟问,“我的腿好摸吗?”


    “好……不是。”时煦及时捂住嘴,拿出早就想好的说辞:“哥哥,我是因为喜欢你才这样做的,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不这样了。”


    “喜欢啊。”执竟的声音满满笑意,一手拍了拍自己的裤腿面料,“那继续吧。”


    “什么?”时煦震惊抬头。


    这和剧本不一样啊!


    再多情的渣男,在遇到高段位的绿茶后,都会因为怜惜他而绝不会再说出为难她的话!


    可执竟是什么渣男!


    简直是有害不可回收咸湿猪不吃渣男!


    看时煦没反应,执竟抬起了手,将他垂在身边的手随意搭在自己腿上,时煦正手足无措,又感觉一只灼热的手掌搭上了他的后腰。


    执竟即使半靠在洗手台上,也比他高了一点,执竟的鼻息打在他脸庞。


    两人的距离有些过分的近。


    实在是太奇怪了。


    实在是太——奇怪了。


    时煦在心里念叨,他从来没跟一个男人离这么近过,两个男人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


    他咽了口唾沫,又听见门口一阵骚动,是轰陈酉钱滚蛋的人回来了。


    要是这些人不小心进来,他和执竟的关系岂不是就要暴露了。


    执竟暴露事小。


    他可是还要做人民警察的。


    “哥、哥哥。”他嗓子发干,脑子拼命转,“我们的关系,是不能告诉别人的吧?我只是一个素人,我没关系,但是你是影帝,有那么多喜欢你的粉丝,可千万不能影响到你。”


    好茶!


    他给自己在心里倒了一杯铁观音。


    “怎么会。”执竟将他按得离自己更近了些,香水的味道冲进时煦的鼻腔。


    “我赶紧——”一个男人边说说话边推开门,时煦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长相,便听他高喊一声,“打扰了!!!”


    完蛋。


    他在心里哀嚎的时候,执竟终于放开了他。


    他看着还在慢悠悠地整理袖口的执竟,劝他道,“你要不要追出去?”


    “做什么?”执竟将手插进了裤兜里。


    “解释啊。”时煦着急道,“哥哥,我是为了你着想!”


    “这怎么解释。”执竟半抬着眼睛,故意逗他,“要不你去,就说,你跟我是清白的,你绝对不是我情人,也没管我叫哥哥,更没有一口一个么么哒?”


    时煦:“……”


    他傻吗?又自爆?


    “别气了宝贝。”执竟笑出了声,“你那么替我着想,我很感动。”


    时煦憋得吐血。


    渣男,我不是在替你考虑啊啊啊!


    “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个礼物。”执竟把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一截皮质的绳索从指间露了出来。


    时煦探过头去,觉得有些眼熟。


    执竟握着绳索的手还紧紧闭着,另一只手探到领子里,拿出了一直带着的项链。


    时煦有些惊讶地指了指他的领口,“是这个?”


    虽然那天他只是随口一说,但他的确觉得执竟的项链十分帅气,银色的字母刚劲有力,数字也漂亮分明,一看就价值不菲。


    “你不是想要?”执竟勾着唇。


    想……要……


    时煦变黄了一瞬,赶紧摇了摇头。


    都怪这个渣男动不动就开车,害得他近渣者黄了。


    “不想要啊~?”执竟看他摇头,故意逗他,“可惜了,我让人连夜加班做的,手工定制,白金的。”


    时煦嘴快了脑子一步,“多少克?”


    他说完就想打自己一巴掌。


    搞得他很想要一样。


    “我没注意这个。”执竟从未注意过克重,听见时煦问,少见地露出了不确定地表情,又捏了捏手里的坠子,估算道,“十几克吧。”


    时煦吞了一下口水。


    他很想要。


    那么酷炫,又值钱,还是洗钱的骗子买的,不要白不要。


    绿茶大法启动!


    他眼巴巴地看向执竟握着的手,“哥哥,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受不起的,你还是收起来吧,我很喜欢,你这份心意我收下了,我真的很喜欢。”


    他嘿嘿一笑。执竟一定会强行给他,到时候他就再勉勉强强地说个:“那我就收下了。”大功告成。


    哪成想,执竟闻言小幅度地点点头,伸手拨弄了一下指尖露出来了的皮绳,打了个结,遗憾道,“这样啊,那我还是拿回去熔了吧。”


    “……啊?”


    “你不是不喜欢吗。”执竟叹了口气,好像有些受伤,“是我不好,没有选到合你心意的礼物。”


    时煦有些慌。


    虽然执竟这个人,又臭屁又自恋又渣又坏心眼,但是他还是很有用的。


    像是那天误打误撞地帮他解释了为什么懂警服,又像是今天不小心接到了匿名信,然后赶走了陈酉钱。


    大家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把人惹哭了就不好了!


    他压着声音,小心翼翼地说,“没事的,我真的很喜欢,你、你不要难过啊。”


    执竟看他一眼,失落道,“你不用安慰我了。”


    “真的,我觉得你那个项链酷毙了!而且我从来没有收到过定制的礼物,我真的很喜欢。”


    执竟沉默了一会儿,“那我给你戴上。”他沉着声音,大有你不同意就是不爱我的意思。


    时煦连忙点头,扒开自己的领口,“带上带上。”


    修长的手穿过他的领间,将挂着吊坠的皮绳挂在了他的胸前,执竟给他扣好搭扣,挑了挑眉,“果然很配你。”


    时煦看到他的表情,心里忽然有些不安。


    他低头。


    绳子太短,看不见挂着什么。


    该不会是zj520,或者zj1314这种恶心的情话吧?!


    他头皮发麻,搓着鸡皮疙瘩冲到了洗手镜前。


    酷酷的黑色皮绳上穿着一根圆润可爱的白金小骨头,怕人看不懂似的,上面还贴心地刻了一个狗爪印。


    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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