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与皎洁月光相衬,伞沿边落下扑簌大雪,夺去谢栖眠指尖最后一抹温度。
谢栖眠握着手机放在耳边,一分钟过去,机械女生回答:“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他皱眉看了眼屏幕,再打了一个,同时哈了哈另一只手的手心。
树上的雪块不时砸下来,谢栖眠往前走着,想着江野和二队也不熟,不至于徒步去二队别墅,大概是到门口拿东西或者见人。
往前走了百来米,路灯下慢慢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人兜头罩着黑色外套的帽子,眉目被帽檐的影子盖了大半,手里拎着好大一个包裹。
乍一眼看过去,像个恐怖故事。
谢栖眠在远处站稳了,不确定地叫了一声:“江野?”
那人真停下来,头微微偏了一点,像是也在打量他。
谢栖眠走快两步到跟前,被脚底结冰的雪一滑,握着伞往下倒,那人快跑过来想抓他,却被他手里的伞挡住,只来得及拽住他侧身时候露出的肩膀。
很难搞清楚怎么就摔成这诡异的姿势。
谢栖眠的伞掉在一边,左肩被江野紧紧扣住,一条腿横在雪里,一条腿膝盖离地,像被一身黑的江野放在雪地里拖行。
距离恐怖故事又近了一步。
江野将袋子放一边,扶谢栖眠从地上起来,不擅长安慰地问:“你怎么回事?”
谢栖眠:“……”
他裤子上黏了雪屑,弓着腰边拍边抱怨:“路滑,你不是看到了吗。”
江野捡起地上零散的东西,起身时看见谢栖眠冻红的鼻尖和手指,有些烦躁地喊他:“先站起来吧。”
差不多都拍干净,谢栖眠抓着江野的胳膊肘站起来。
一下凑得好近。
江野退后两步,眼睛不可避免地看他,顿了顿,说:“还有。”
谢栖眠低头到处找,没找到,但明显江野也不想告诉他哪里还有,他只好胡乱在周身拍了两下,最后从屁股附近掸下些雪碎。
他没江野那么容易尴尬,站稳了仰头问江野:“你干嘛去了,这么久不回来?”
他说话的时候,唇边都是白气,好像绕来绕去的,一双桃花眼迎着路光,像掉进了月亮。
不知为什么,谢栖眠这么看着他,江野就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活该被他责备。
“我……出去拿外卖。”
“让人送进来就好了啊,这么冷的天自己出去拿干什么?”
江野喉结滚了滚:“门卫不让他进,因为我写的是我的名字和电话。”
外卖本来就是不能进小区的,但mst外卖次数太多,欧小典和物业沟通了十几次,还在物业处备案了基地人员的名字和电话,才破例让外卖小哥送到基地门口。
江野是新来的,名字不在备案信息上,门口的保安当然不会让送进来,甚至他本人到了保安室,说了自己是mst的,保安也还是将信将疑。
“下次这种事让欧小典去沟通就行了。”谢栖眠从他手里拿伞,却得到了一个沉甸甸的外卖保温包裹。
“?”
江野将伞撑过谢栖眠头顶,眼睛不看他,说:“你拿去捂手。”
谢栖眠低头看了眼,外卖袋子上印的是“福香园”,里面热乎乎的应该是宵夜,他隔着袋子抱住,确实是有些热的。
江野突然又从他怀里把袋子拿回来:“算了。”
谢栖眠:“?”
“你手放口袋里吧。”江野拎好了,问,“能不能走?”
谢栖眠眼珠动了动,问:“如果不能走怎么办?”
江野:“……”他摸摸口袋里的手机,“我让经理出来接你。”
谢栖眠失笑:“骗你的,穿这么多衣服,我摔不着。”
江野:“……”他瞥了眼谢栖眠头顶,忍不住说,“小孩子才会在雪里摔倒。”
“我不是小孩子吗?”谢栖眠慢慢问他,特正经。
江野冷笑一声,半晌,说:“身高和智商确实。”
谢栖眠好歹也有个一米七七,虽然在江野面前不算什么,但怎么也是个过的去的身高,哪里就到小孩子的地步,他停下脚步,抬手把他外套帽子摘下来。
江野脚步立刻放缓,脸上有些恼,嘴里说着:“你想证明什么,不还是踮起脚才摘得到我的帽子。”
“那又怎么了,你还有身高歧视?”谢栖眠问。
江野不和他说,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什么时候点的外卖,我怎么都没听说,有我要吃的糯米鸡和墨鱼饼吗?”谢栖眠问。
“没有。”江野没好气地说。
谢栖眠笑了笑,对着江野的影子踢了点雪花:“谢谢你。”
江野用余光偷偷看他,一眼以后就挪开,看向基地院子外的大树。
不知不觉,茂盛的树枝也被雪压弯了,倾落下一大块柔软的白色。
—
众人吃过江野第一顿宵夜,舒舒坦坦地感谢了江野,状态满满重新上机,赖志全还想着刚才坑了江野一把,小声问:“江野,我们还继续排吗?”
“马上。”江野把最后一块被人嫌弃的、因为外送时间太久而没有了汤的灌汤包吃掉,擦了擦嘴坐回来,赖志全笑道,“江野,你饭量真好,晚上吃饱了,现在还能吃这么多宵夜,难怪长这么高。”
江野戴上耳机:“还好。”
“对了,你是不是不认识去大门的路啊,拿外卖走了快半小时。”
江野:“……”
他来战队的时候是欧小典直接送到地下车库的,北京一直下雪,他没有机会出去小区周边看看,确实不认识小区的路。
但这不过是开个导航的事。
至于来回快半个小时……主要还是某人在雪地里摔了个屁股墩儿。
他下意识看谢栖眠一眼,发现这人正和梁年凑着头看世界赛瓜皮操作集锦,一脸笑嘻嘻。
江野垂眸,招呼赖志全:“开吧。”
谢栖眠回来时赖志全已经和江野进游戏了,江野很少沟通,赖志全也不是指挥型辅助,大部分说话都是在和江野单机对话——“下波我上吗?”“有点燃了有点燃了”“我灯笼还差两秒”“唉没中……”“我还没到,你先别上”。
几把下来,江野难受得揉着后颈,实在憋不住了,说:“你别一看到对面上单就比我跑的还快。”
“不好意思啊,”赖志全道歉,犹豫半晌,还是向他解释,“你没双招,剑魔有大肯定顶塔强杀你,直接走……”
“他强杀我?”江野觉得离谱,说道,“我已经在塔下看见他的坟了”
“你技能全在还有点燃,我躲他三段q没问题,何况他900赏金,一换一怎么都是他亏。”
赖志全尴尬地捏了捏手指:“我当时只是觉得不能再给这个剑魔人头了……”
江野不欲再说:“开吧。”
一晚上,江野和赖志全双排9把,胜5负4,总体来说还行,但江野还是在赖志全回去睡觉后,单排到三点。
江野进房时谢栖眠正躺着玩手机,两人对视一眼当作打招呼,江野脸色看上去冷冷的,匆匆洗完澡出来,上床时也没怎么说话。
“训练室还有人吗?”谢栖眠主动问。
“没有。”江野扯好被子就闭上眼,表演每天的艺能——直线入睡。
谢栖眠卷了卷被子,睡到床边沿,说道:“小赖拿手的是保护型辅助,硬辅开团这一块虽然不强但还算及格,你不要在对局中打击他的信心,他会习惯性自责,心态一炸,到后面越打越崩,实在有什么问题,赛后说。”
“你们觉得打职业选手这样的水平就够了,那何必试训我那么久。”江野说,“你们只是要一个及格的人。”
谢栖眠眯着眼问他:“那游戏高手有什么见解?”
“及格等于垃圾。”
谢栖眠失笑,真是莽撞少年,自负自大,说话连个转圜余地都没有。
他翻了个身,枕着胳膊:“你说的对,但联盟里没有十全十美的选手,也没有万无一失的发挥,但打多了比赛,你会发现,有时候一局比赛下来,能做个正常人已经不错了。”
“这不是怂和菜的借口。”江野说。
谢栖眠无奈,得了,面前这是个什么都听不进去的主儿。
“那你觉得自己在及格线上的什么位置?”谢栖眠问。
江野睁开眼,定定想了很久,说:“金字塔顶尖,冠军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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