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睡觉   今晚能不能和我一起睡。

    这个问题惹得裴沉礼哭笑不得。

    这么严肃的场合, 她衣服上沾着的血都没来得及洗掉,见到他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给你拍了照片, 你没回我消息,林秘书说在车祸现场看到你了。”看她生龙活虎的,看着没受什么伤,裴沉礼一路悬着的心也稍稍回落下来。发现他们现在的姿势过于亲密,裴沉礼干咳了声, 后退一步松开她, 沉着声问,“你怎么样?”

    许吟转身和他面对面,闻言, 慢吞吞啊了声, 指了指自己, 也有点茫然:“我吗?我没怎么样啊……”

    哦, 她好像骂人了。

    许吟真没什么骂人的经验,今天骂那个啤酒肚的词汇,还是前些天和陈歌月吃饭,陈歌月骂谢兴言时说的话,她还记得一点。

    这当然不能和裴沉礼说。

    注意到男人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衣服上, 许吟恍然大悟般哦了声,连忙摆摆手, 从兜里掏出记者证:“不是我的血啦, 我是去现场查看情况的,叫了救护车,沾到了点伤员的血。”

    其实也不多,只是今天她穿了件白衣服, 看起来就比较严重。

    本来许吟不是非常在意,经两个人问起,她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该去换件衣服。

    算了。

    没多久就回家了,再忍忍吧。

    裴沉礼叹了口气,把身上的黑色风衣脱下来,盖到她身上:“先遮一下,过会就可以回家了。”

    他的衣服在许吟身上显得十分宽大,沾着点儿他独有的艾草气息,穿起来松松垮垮的,许吟感觉自己能原地表演个金蝉脱壳。

    “礼礼。”许吟揪紧胸前的风衣扣子,眨眨眼,感觉这你一问我一答还挺有意思的,好奇道,“你是在准备吃饭,听到消息直接过来的吗?”

    裴沉礼不咸不淡嗯了声。

    实际上,那个时候他只是把饭放在边上,还在处理工作上的文件,眉心微微蹙着,有些心神不宁。

    距离他拍照发过去已经有段时间了,以往那个特殊的回复铃声都响得很快,今天却安静得有些反常。

    他正迟疑着要不要给许吟打个电话,林秘书突然敲门进来:“裴总,我没记错的话,您是不是和上次来送采访文件的那位小姐认识,还嘱咐我要多关照她?”

    裴沉礼签字的手停了瞬,抬起眼:“是,她有什么事吗?”

    林秘书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许吟,他一旦提起,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我刚才经过南中路,那边出了起车祸,好像挺严重的,救护车都来了。”林秘书老实说,“我在车祸现场看到她了,对面站着万恒老总的亲戚,和他一比真的看上去小小一只。”

    “万恒老总的亲戚?”

    “是的。”林秘书点点头,“就是那个想来找您谈合作,你觉得他们能力不够,拒绝了的万恒。那个亲戚我有印象,在您继任的酒会上出现过,万恒老总还想把他介绍给您,您看都没看直接走了。”

    “……”

    裴沉礼还真没什么印象。

    他很少出席酒会,在他看来,酒会无非是杯弓蛇影,人人戴着假笑面具的,浪费时间的地方。

    而且,试图找他攀谈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应付起来也麻烦。

    现在,如果不是和时和关系密切的世家来邀请,普通的酒会他都不会出席。

    裴沉礼并不在乎这什么亲戚,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人物,他只关心最主要的:“许吟怎么样?”

    “许吟?您是问那位小姐吗?”林秘书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说,“她看起来情况好像不太好,衣服上沾着血,现在跟着救护车去中心医院了。”

    “……”

    顷刻间,裴沉礼的脸黑得彻底。他顿时没了工作的心思,站起身,从衣架上拿了外套便往外赶,步履难得有几分慌乱。

    林秘书跟了他很多年,从美国的白手起家,到现在回到时和继承家族企业。

    这是他第一次在裴沉礼身上看到慌乱这种情绪。

    他好像永远是面带微笑,对所有事情都游刃有余的。无论是难缠的合作方,还是投资的公司面临突如其来的转折,他都不慌不忙的,沉稳着处理好这一切。

    他是一个优秀的领导者,跟着他会很让人安心。

    在工作方面是这样的。

    在生活方面,林秘书并不这么想,恰恰相反,他完全不赞成裴沉礼这种压榨自己的工作狂形式。

    他就像个程序设定完美的机器人,不会累不会困不会饿,他甚至还怀疑过自己的这位老板究竟是不是人类,还好他的体检报告是正常的。

    但这几天!

    这个工作狂老板竟然会每天吃饭了!早中晚三餐一餐不落,吃之前还要拿手机拍个照片,偶尔他进来送文件,还能看见老板对着手机笑,总算有点儿正常人类应有的样子。

    要知道裴沉礼之前可是除工作外都不看手机的,更不用说聊天什么的了,都是直接打电话的。

    林秘书可真是太他妈欣慰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许吟究竟是何方神圣,有机会的话,他打算去Haru要一张她的照片,供起来每天拜一拜。

    **

    因着女子还在手术,她的身上没有发现手机,许吟事先问小女孩要了女子父母的电话号码,都没打通。

    小女孩脚腕也有点轻微骨折,需要留院观察几天。

    许吟没办法,只好让宋子轩先去安抚小女孩,自己和裴沉礼去住院部先把医药费付了。

    中途,裴沉礼接了个电话,和许吟说了声,去医院外头打电话。

    许吟付完,把单子放进口袋里,去病房里找小女孩。

    经过她和医生的安抚,小女孩已经不哭了,受伤的腿打上了厚厚的石膏。她似乎觉得还挺新奇,眨着圆溜溜的眼睛,可爱得要命,惹得护士都想给她送糖吃。

    许吟给陈淑云发完消息,进去时,几个值夜班的护士正和小女孩聊着天儿,宋子轩一个大男孩,完全插不上话,只好坐在一旁的空病床上干看着。

    “快到晚上十点了。”许吟走到他身侧,拉上病床间的帘子,看了眼手表,试图体现作为学姐的贴心,“明天还要上班,你先回去吧,我再试试看能不能给她家人打电话。”

    “许吟姐。”宋子轩沉默两秒,动了动唇,拿出自己的手机,“你手机屏幕碎得好厉害,要不用我的打吧?而且你明天也要上班。”

    许吟的手机在之前的争执中,被那个啤酒肚拍到地上,屏幕直接多了几道裂缝,但还勉强能用。

    “没事,我刚和老师说明了情况,她批了我一天假。”许吟说,“礼……我朋友也在外面,他打完电话就会进来,我可以用他的手机。”

    “说起这个,我刚刚就想问,许吟姐。”宋子轩耳根子逐渐烧起来。他知道这个问题涉及隐私,可还是忍不住想问,迟疑了好久,才小声的,试探着问,“刚才那个抱住你的,是你的男朋友吗?”

    后一句被他压得很轻很轻,像是在用气音说话。

    许吟:“你想问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她是真没听清。

    宋子轩马上闭了嘴,用力摇摇头,讪笑道:“没什么,你还是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

    似乎怕她追问,宋子轩干笑了声,很快转移话题:“我们好像还没加过微信吧?要不要现在加一个?分享消息也方便一点。”

    “可以呀。”许吟成功被带跑,没再问这个,拿出手机,“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我扫你吧。”

    加完微信,也意识到时间有点晚,再待下去确实不太好。宋子轩站起身,微微鞠了一躬:“那麻烦你了,许吟姐。”

    “没关系的!”许吟也弯起眼睛,笑眯眯地说,“也谢谢你呀,如果不是你,那个肇事者可能现在还缠着不让我走呢。”

    宋子轩也跟着笑了声,离开病房。

    他走后没多久,裴沉礼便走了进来,许吟问他要手机。

    “刚才宋子轩给我发微信说外面下暴雨了诶。”裴沉礼在身边,许吟放松了不少,说,“礼礼,你带伞了吗?”

    “车里有。”

    “这个宋子轩好像挺关心你。”他将手机解锁好递给她,语气不辨喜怒,不动声色地试探,“你们关系很好吗?”

    “没有啊。”不太明白他怎么会问这个问题,许吟边输入刚记录的电话号码,边老实回答,“就是一起在杂志社实习的学弟,和我同校的,比我小一届。他成绩挺好的,在学校里人气好像也挺高,还有人夸他系草呢。”

    裴沉礼温和笑了笑:“那还挺厉害的。”

    “是吧!”没察觉出他语气的不对劲儿,许吟想了想,真心诚意地说,“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更厉害一点。”

    裴沉礼成功被取悦到,唇角笑意逐渐加深。

    他正想接话,许吟那边的电话接通了:“请问哪位?”

    “终于打通了。”她登时松了口气,“您是秦锦的奶奶吗?是这样子的——”

    她将车祸经过简要概括了一下,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过了会儿,她报了医院地址和病房号。  

    “礼礼,她说他们马上过来,我们可能还要等一会儿。”许吟挂断电话,将手机递还给他,“你工作都忙完了吗?”

    裴沉礼嗯了声:“差不多了,我会在这陪你,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他停顿了下,眉心皱了皱,眼底戾气一闪而过,补充道:“下次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别人体型是你的两倍,他要是想对你做些什么,你没有胜算。”  

    事实上,许吟明明可以不管这件事儿,她只需要了解现场情况,把经过报告给陈淑云就好。

    包括陈淑云本人,交给她这个任务,也只是想给她一个锻炼的机会。她未曾料到,许吟会主动掺和进这件事情来,和那个啤酒肚正面对上。

    围观的人那么多,不乏身强体壮的男人,为什么只有许吟站出来呢?

    因为那个啤酒肚身份尊贵,开着豪车,全身上下都是名牌,即使交警态度很差,交警也不得不退让,努力地试着和他协商。

    所有人都不想主动找麻烦,尤其是这种胡搅蛮缠的有钱人,你不知道他未来会不会来报复你。

    “我知道的啦。”

    知道裴沉礼是在担心她,许吟舔了舔唇,伸出小拇指,试探着去勾他的小拇指,轻轻晃了晃。

    “但是,肯定会有人愿意站出来的呀,只是今天这个人是我而已。”

    即使有很多妨碍因素。

    许吟相信,如果她没有接到任务,也会有人愿意出来保护这个女人。

    因为这个世界是好的。

    **

    女人的父母来得很快,他们先是来到病房,打听了孙女秦锦目前的身体状况,再去手术室外头等自己的女儿。

    他们把医药费转给了许吟,又向许吟鞠了好几个躬,连连道谢,惹得她都有些不太好意思。

    从女人的父母口中,许吟得知,这个女人叫杨璐,刚离婚不久。

    她家境殷实,丈夫穷小子一个。他们自校园相识,杨璐被养得天性单纯,爱情大过天,不顾父母阻碍,以断绝关系作为胁迫,终于和丈夫在八年前结婚。

    婚后一年便生下了秦锦,生了孩子,一看是个女孩后,男人便变了脸。

    那些浓情蜜意霎时不复存在,他不想要女儿,把孩子完全扔给杨璐照顾,自己则在外面酗酒,回来后喝得神志不清,甚至会对她动手。

    但是,在醒酒后他会道歉,再三发誓自己再也不喝酒了,也跪下来求她过,结果还是再犯。

    杨璐念着往日校园时的美好时光,总认为他还能改过,便始终忍受下来。

    她想着,如果她能再生个儿子就好了。

    男人可能就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事实证明她是错误的。

    就这样拖了八年,秦锦都已经八岁了,杨璐终于怀上了第二个孩子。

    与此同时。

    一位女人找上门来,告诉她,她怀了她男人的孩子。

    杨璐不相信,去质问男人,她以为的否认没有出现。

    男人承认了。

    到这个时候,她终于明白,自己到底嫁给了一个怎么样的人渣。

    杨璐一声不吭办完了离婚手续,将离婚协议书给男人,男人也没挽留,痛快离了婚。

    即使如此,她还是想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好好抚养成人。

    结果就遇到了今天这件事。

    许吟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件事情。

    裴沉礼倒是比她淡定得多。

    眼看时间不早,答应秦锦还会再来看她后,许吟跟着裴沉礼到医院的地下停车场,上了车。

    外头如宋子轩所说的,在下暴雨,偶尔几道闪电划过,与天边剧烈的雷鸣声交相辉映。

    听了杨璐的故事,许吟的心情也随之被感染,重重叹了口气:“怎么会有这种人渣。”

    “很正常。”裴沉礼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看到的只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很多东西藏在表面下,时间久了才会自然而然地暴.露出来。”

    闻言,许吟歪了歪头,眨眨眼:“礼礼,你也是吗?”

    “我也是。”

    许吟哦了声,思考了一段时间,组织完语言才接话:“如果你不想藏了,直接展露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

    裴沉礼神情微动,像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肩膀抖了抖,努力憋着才没有笑出声。

    “你在笑什么!”感觉自己一派真心被彻底看扁了,许吟眯起眼,不爽地重复道,“我是认真的,我不会嫌弃你的。”

    “嗯。”看她不高兴了,裴沉礼止住笑,顺着她的话应,“不愧是吟吟宝贝。”

    “……”

    他从哪听来的这个称呼?

    两人回到许吟家。

    将近十二点了,裴沉礼再开车回去也不太方便,许吟还留着他上次带来的换洗衣物,索性直接在她这儿住下。

    被他的声音养了两个星期,许吟的阴间生物钟也算是调回来了一点儿。

    她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快速洗完澡,利索地爬上床,打算等哄睡工具人来给她讲故事。

    裴沉礼还没过来。

    许吟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忽然,窗外亮了一瞬,紧接着,一道响彻天际的惊雷炸开在她耳边。

    许吟瞳孔放大,整个人僵在原地,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她的手机滑落在床上,身体微微弯曲,蜷缩成一团,恨不得把整个人埋进被子里,死也不出来的那种。

    她怕打雷。

    尤其这个雷还这么响。

    裴沉礼怎么还不过来啊……

    “轰隆——”

    她还没回过神来,下一道雷已经劈了出来,还是和先前那样,震耳欲聋的响声。

    许吟抱着脑袋,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忽然,她房间里的灯跳了几下,忽明忽灭的,过了几秒,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

    灯泡爆掉了。

    许吟怕得眼泪都出来了,眼前漆黑又模糊,手无助地在床上摸索着,想找手机给裴沉礼发消息:“礼礼……礼礼……”

    人特别想找一件东西的时候,往往都找不到。

    许吟在床上摸了几分钟,都没有摸到自己的手机。天边雷声消停了些,但还是有闪电的白光划过,许吟伸出手,努力摸到床沿,试图下床,摸黑离开这个房间。

    外面的灯应该是好的。

    裴沉礼房间的灯应该也是好的。

    好不容易,许吟的脚沾到地面,她刚试着站起来,又是一道雷声。

    许吟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重新蜷缩成一团,不敢再动一下。

    “许吟?”

    门口的方向传来裴沉礼的声音,随后,房间门被推开,走廊上暖黄色的灯光照了进来。

    注意到她此时的模样,裴沉礼走进来:“怎么——”

    许吟爬起来,一个箭步扑进他怀里,双手双脚紧紧缠着他,像只树袋熊似得挂在他身上:“礼礼……”

    她呜咽着埋在他胸口:“今天能不能和我一起睡。”

    17.  睡觉   咬耳朵。

    许吟知道自己的这个请求很离谱, 搞不好,还有点儿性.骚.扰的意味在里边。

    可她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

    窗外暴雨如注,强有力的雨点急速砸在地面上, 发出剧烈的声响,狂风毫不留情地席卷这个城市,树木沙沙作响,夹杂着不止何时会出现的惊雷声。

    最重要的一点。

    许吟房间的灯泡爆掉了。

    许吟不敢看恐怖片,唯一的一次恐怖片经历, 还是高中晚自习。老师有事不在, 以体育委员为首的几个同学吆喝起来,提议看恐怖片,得到多数同学的同意。

    他们选的是一部非常经典的恐怖片。

    《招魂》。

    没有突如其来的鬼脸惊吓, 全凭屋子里发生的各种诡异事件。忽明忽灭的灯, 无缘无故发出响声的走廊, 对着八音盒说话的小孩, 诸如此类的事件,成功吓到了班里一众同学,看完后久久无法回过神,甚至有同学没了走路回家的勇气。

    许吟全程用手捂着眼,又怕又好奇, 从指缝间小心翼翼地看,也被吓得不轻, 还是陈歌月牵着她的手, 陪着她出校门,上车。

    从此许吟再没看过恐怖片。

    裴沉礼叹了口气,单手搂着她,把她抱到有光的地方, 空着的手轻轻抚摸她的发顶,哄小孩儿似得:“别怕,这雷打不到你。”

    他没有同意她的请求。

    这也在许吟的意料之中,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只是个打工人。

    哄她睡觉,还喊宝贝的服务已经足够暧昧了,更不用说陪.睡。

    走廊上的光线给了许吟些许的安全感,也将她从那片黑暗带来的冲动中拉了出来,她后知后觉自己的这个要求似乎给他带来了困扰。

    许吟眼尾还泛着点儿红,吸了吸鼻子,很懂事地收回抱着他脖颈的手,打算从他身上下来。

    她一只脚刚刚落地。

    突然间。

    一道闪电划过,而后,又是一道剧烈的雷鸣声。

    许吟整个人瑟缩了一下,恐惧冲破了她所剩无几的理智,也没心思不管困扰不困扰的了,她跳起来抱住裴沉礼,又变回先前的树袋熊挂件。

    “礼礼,我房间灯坏了,我真的好怕。”许吟脑袋在他胸口乱蹭,试图靠撒娇来使他心软,“我今晚付你双倍的价钱,你陪我睡觉,可以吗?”

    刚洗完澡,小姑娘身上香喷喷的,穿着不厚的丝质睡衣,胸前的两股绵软紧紧贴着他的身体,随着她脑袋的摆动,也在不管不顾地乱蹭。裴沉礼不知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克制住自己直接把她丢在床上的欲念,做一个正人君子。

    许向荣到底是怎么教自己的女儿的?

    没人告诉她不要随便撩拨男人吗。

    裴沉礼闭了闭眼,打算给她一个教训。

    感觉到男人身体异于平常的僵硬,好看的桃花眼也紧闭了起来,仿佛正在经受巨大的折磨,许吟眼睫颤了颤,识相地乖乖窝在他怀里,没敢再动。

    安静良久。

    “对不起。”许吟理智逐渐回笼,率先道歉。环着他脖颈的手渐渐松开,两条腿也随之落到地上,细软嗓音和着窗外簌簌雨声,显得有几分沉闷,“我不是故意要为难你的。”

    这几天他对她太好,以至于她差点忘记了他们之间原本的关系。

    雇主和打工人。

    仅此而已。

    许吟站在地上,垂着眼不敢看他,怕看到他眼底出现厌恶,或者类似厌恶的情绪。

    裴沉礼终于有了动作。

    他微微弯腰,倾身凑了过来,扣着她的脖颈,头抵着她的肩膀。须臾间,他的气息将她整个人裹在里边,浓烈的艾草香也如瀑布般倾斜而下,无孔不入地钻入她身边的每个角落,占据她几乎全部的注意力。

    距离近到,她能感受到他的吐息喷洒在自己的耳畔,炙热滚烫,比窗外的雨声还要激烈。

    许吟半个肩膀都跟着麻掉了,耳根烫得仿佛要烧起来,下意识想逃,却因着他的手,只能被桎梏在原地。

    “礼礼……”

    她软着嗓子,不明白他究竟想做什么,求饶似的喊。  

    太近了!

    许吟感觉自己的心脏马上要跳出来了,仿佛去游乐园坐了三遍过山车,再跑了个几公里。

    耳尖传来温热濡湿的触感,紧接着,痛了下,像是被咬了一口。

    许吟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礼礼这是在……咬她耳朵?

    她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裴沉礼已然直起腰,毫不避讳地和她对视。

    “即使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裴沉礼稍稍眯起眼,慢条斯理地提醒她,“许吟,你确定还要我陪你睡觉?”

    真把他当柳下惠了。

    “……”

    这个问题令许吟陷入了沉默,她红着脸,过了会儿,好似想明白了什么,点点头:“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她转身回了房间。

    裴沉礼眉心放松下来。

    这样可能吓到许吟了,过会儿哄她睡觉的时候,再多哄哄她吧。

    不到一分钟。

    许吟怀里抱着几乎能盖住她,即使她努力举着手,也长得能拖到地上的被子,头上顶着枕头,费劲巴拉地走了出来。

    “这样就不会有问题了吧!”许吟眨着眼,对自己想出这样一个完美的主意而沾沾自喜,“我们可以分两条被子睡。”

    “……”

    **

    客房的床和主卧一样,都是双人床,其面积连睡三个人都绰绰有余。

    许吟把被子放在床上,纯白色的被套和裴沉礼纯黑的那套形成鲜明对比,像混乱泥沼中的一抹白。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她把被子搬出来以后,裴沉礼好像挺生气的。

    就像这时,她在铺被子,裴沉礼坐在床头,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全程没有帮她的意思,也没有和她说一句话,只有噼里啪啦的键盘声证明这儿确实还有个人存在。

    有那么一瞬间,许吟差点有种自己是个,非要强占良家妇女,人家不愿意还非要挤上来的村中恶霸的感觉。

    而裴沉礼就像朵惨兮兮的小白花,宁死不从,却又拿她没办法,只好一个人生闷气。

    想到这,许吟也觉得裴沉礼有些可怜,他体型本就高大,还要被她抢走一半的床,不高兴也是在所难免的。

    如果要一个人面临全黑的房间和时不时的雷鸣声,许吟毫不犹豫地选择哄裴沉礼。

    她舔舔唇,膝行着爬到裴沉礼身边,讨好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礼礼,你不要生气嘛。”许吟双手合十,举过头顶,为了安慰他,她极力给自己做着保证,“就今天这一次!一次!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见裴沉礼还是不理她,许吟抿抿唇,只好搬出杀手锏,扯住自己的耳垂,一本正经地耍无赖:“你都咬我耳朵了!好疼的,你看,现在还有牙印。我不管,我就当你同意了。”

    闻言,裴沉礼手顿了顿,终于从屏幕中抬起眼,看向她的耳垂。

    饱满圆润,白得和牛奶似的。

    哪有什么牙印。

    裴沉礼无言地皱了皱眉,重新看向屏幕,许吟赶紧抓住这个机会,抱住他的胳膊,强硬地不让他走。

    “礼礼,真的好疼的。”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像只做了错事,生怕被主人丢掉的小动物,“而且你不是答应哄我睡觉的吗?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裴沉礼揉了揉太阳穴。

    “许吟。”他说,“你知道我咬你耳朵代表了什么吗?”

    许吟还真不知道。

    她沉默两秒,才试探着回答:“代表你想咬我耳朵?”

    “……”

    裴沉礼还是妥协了。

    他确实拿许吟没什么办法,尤其是可怜巴巴,还会撒娇掉眼泪的许吟。

    他合上电脑,放到一旁的桌上,无奈道:“你先上床,把被子盖好,我去洗个澡,洗完哄你睡觉。”

    许吟乖乖哦了声。

    趁着裴沉礼去洗澡的功夫,许吟也对那个咬耳朵的问题产生了好奇。

    她那个回答肯定不是正确答案,不过看裴沉礼的样子,好像也不打算给她解释这个问题的真实含义。

    许吟边想着,边打开搜索软件,输入【男女之间咬耳朵是什么意思】

    排在第一个的回答:【男女之间咬耳朵,如果不是悄悄话,就是调节彼此相处的情调,简称调情。有时候会在上床时作为辅助情趣。】

    许吟:“……”

    许吟脸一整个爆红,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刚才裴沉礼咬过的地方烫得不正常,像经过了几十度的高温。

    完蛋了。

    许吟欲哭无泪。

    怪不得他会是那个无语至极的反应。

    礼礼现在肯定觉得她是个白痴……

    许吟这个一起睡,是真的没有任何的暧昧意思,她只是单纯的害怕,想有个人陪着。

    就是盖着被子纯聊天的那种意思啊!

    许吟痛苦地闭上了眼,把搜索界面关掉,历史记录也清空,假装自己从来没有进入过这个页面。

    好在裴沉礼也没什么特殊的表现,他正常地洗完澡,坐在床边,拿起床头的《安徒生童话故事》给她讲。

    许吟的紧张情绪也随着他的声音渐渐瓦解,没过多久,她的呼吸趋于平稳,睡着了。

    裴沉礼轻轻放下童话书,望着她安静的睡颜,无声叹了口气。

    “就这么对我不设防吗。”

    “真以为我是什么好人了?”

    空气凝住片刻,他低头,轻轻在她额间印下一个吻。

    “晚安,我的宝贝。”

    他盖上自己的那套被子。

    在裴沉礼没看见的地方,许吟睫毛轻轻颤了颤。

    18.  睡觉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次日, 许吟睡醒的时候,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黑色被子整整齐齐铺在床上,占了恰好一半的空间, 没有半分越距。

    窗外的雨也停了,还是个阴天。太阳被厚实的云层整个遮掩住,遮光窗帘中间的缝隙隐隐透进几点微暗的天光,落在地上,成为室内唯一的光源。

    许吟兀自恍惚一会儿, 才想起来, 今天是星期四。因着昨天的车祸事件,陈淑云给她批了假,而裴沉礼还得照常去上班。

    想到裴沉礼。

    许吟忍不住伸出手, 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那里仿佛还残存着温热的触感, 软软的, 一触即离。

    还有那句低沉的“晚安,我的宝贝”。

    啊啊啊!

    许吟脸噌地一下红了,她挠了挠睡乱成不像话的头发,连滚带爬冲到洗手间,用冷水洗了好几次脸, 才让那股热意渐渐消退了下来。

    这是偷亲吧?是偷亲吧!依譁

    他是什么意思啊。

    怎么还有两幅面孔!

    一个人思考也思考不出什么东西来,她又不能直接去问裴沉礼, 只好求助身边的恋爱大师。

    许吟给陈歌月打了个电话。

    陈歌月接得很快:“吟吟?怎么了。我过会要工作, 不太方便打电话,如果不是什么急事,你微信给我留言。”

    陈歌月是职业模特,在微博也有几十万粉丝, 平时经常会接一些平面广告之类的。

    赚得钱也不少。

    许吟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急事,迟疑了下,还是把事情说了出来:“我和人睡了。”

    陈歌月:“???”

    陈歌月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许吟这种没谈过恋爱,连和异性拉个小手都要脸红的,她说和人睡了,不是被骗了就是那人在犯罪。

    得出这个结论后,陈歌月肉眼可见地暴躁了起来,嗓音也跟着变大,几乎是用吼的:“你说什么?哪个王八蛋,姓名家庭地址电话工作经历,全部报给我,今天不把他打进医院我就不姓陈。”

    “……”也意识到自己这话有歧义,惹人误会,许吟光速改口,“不是你想得那样,就是睡在同一张床上,盖两条被子的那种。”

    这大起大落的。

    可能有了先前的爆.炸消息做铺垫,相较于许吟和人睡了,盖两条被子就让人容易接受得多。

    陈歌月松了口气:“那还好,所以那人是谁?”

    “但是他亲我额头了。”许吟说,“他还和我说晚安宝贝。”

    “……”

    陈歌月心还没落回去,额头青筋又蹦了起来:“这他妈不就是耍流氓吗!没有确定恋爱关系就亲你,这不就是不想负责的渣男吗!”

    说起渣男,许吟就忍不住联想到杨璐的那个丈夫。

    她不想裴沉礼和这种人渣作比较,他都不配和裴沉礼一并提起。

    许吟认真地反驳:“他不是渣男,他人很好的,而且是我让他陪我一起睡觉的。”

    “……”陈歌月呵呵了两声,“渣男最擅长的就是pua了,这种我见多了。这样,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出来聊一下,你和我仔细说说这个——”她停顿了一下,磨了磨牙,才继续道,“亲你额头的男人,对你做过什么别的事情。”

    许吟刚好在休假:“我现在就有空。”

    “也行。”陈歌月说,“我微信发你地址,你到我这来。”

    和陈歌月约好后,许吟换衣服,洗漱完毕,打算煎两个荷包蛋当早饭,随便吃一点。

    她走到厨房,在冰箱上发现了张便条。

    【给你做了皮蛋瘦肉粥,在锅里。醒了记得吃,冷了就开火热一下,不要不吃早饭。】

    左下角有一个龙飞凤舞的礼字。

    许吟摘下便条,定定看了会儿。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好看,遒劲有力,铁画银钩,乍一看有几分潦草,每个笔画又特别清楚,很符合他的性格。

    许吟将便条放进口袋里,她起得不算晚,锅里的粥还是热的,许吟盛了碗,安静地吃着。

    礼礼真的很好。

    许吟生起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荒谬的想法。

    如果她的失眠症能一直好不起来就好了。

    她希望他能一直陪着她。

    **

    陈歌月今天工作的地方,出租车开不进去,只能停在大门口,还要自己走一段路进去。

    眼看着到了月底,许吟的倒霉因子再度触发,她正走到半路,外头突然下起了暴雨。

    许吟出门没看天气预报,也就没带伞。这会儿只好用手掩着头,充当一把小伞,小跑着到距离最近的一栋楼,给陈歌月打电话,让她来接她。

    陈歌月正准备开始拍摄,没法自己过来,只好问许吟要了她所在那栋楼的照片,让她身边的人去接她。

    来接许吟的是个男人。灰蓝色的及肩长发,上半身是件花花绿绿的衬衫,下边是条纯黑纱质的裙裤,如果不是他开口那豪放的,独属于男性的大嗓门,许吟差点以为这是个女人。

    “许小姐吗?”男人托着下巴,仔细端详了她一番,直到许吟红着耳朵别开脸,才笑眯眯地把伞递给她,“是moon让我来接你的,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可爱。”

    许吟淋了点雨,头发和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一点,这会儿湿哒哒地粘在她身上,感觉不太舒服。

    她不是很想在这里和这个男人扯皮,她更想去把衣服换了,闻言,只好敷衍地点点头:“谢谢你的夸奖,我想去找月月。”

    男人显然也意识到了现在情况不太适合,歉意地笑了笑,带着她走出大楼:“我先带你去找moon吧。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潘韬,是moon的合作伙伴,我们认识很多年了。”

    许吟从陈歌月口中听说过潘韬这个名字,由于“蟠桃”这个谐音,许吟还记得格外深刻。

    印象里,他比陈歌月大了五岁,是个富二代,业余摄影,偶尔会接一点广告的拍摄和筹划,也算半个投资商。

    是他发现了陈歌月这块璞玉,把她带上模特这条路,也给了她极大的自信。

    想到这,许吟由衷地感谢他:“谢谢你对月月的照顾。”

    “没有的,互帮互助罢了,正好她缺钱我缺人。”潘韬笑了笑,“moon一直很配合我的工作,私下里也帮了我很多,没有她我不会有现在的成就。”

    许吟也跟着笑了笑,没再回话。

    两人即将走到另一栋大楼。

    潘韬突然停下脚步,看向她,开了口:“对了,冒昧问一句,你有拍广告的想法吗?”

    许吟也跟着停下,听到这话,怀疑地指了指自己:“你是在问我吗?”

    她这个身高离模特还差得远呢……

    许吟的困惑几乎写在脸上,潘韬扯了扯唇角,笑着给她解释:“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模特,就是单纯的拍广告。我觉得你的气质很符合一些甜美可爱风的东西,比如——”他举了个例子,“我认识很多做少女风衣物的网店,千百万粉丝,他们一直很缺模特,给钱也很大方。”

    他拿出手机:“你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加个联系方式,我也可以和你分享moon的工作情况和照片。”

    许吟其实对拍广告兴趣不大,也不是很缺钱,不过潘韬最后一句话让她有点心动。

    说实话,她和陈歌月认识这么久,还真的没见过她工作时的样子。

    如今有个人凑上来分享,她求之不得。

    抱着这种想法,许吟拿出手机,顺利地和他加上了微信。

    “咦。”看到她备注的名字,潘韬神情稍愣,很快恢复回笑呵呵的样子,“你和我知道的一个人名字一模一样呢。这事圈里知道的也没多少,也是巧,我偷偷告诉你吧,许家那位没露过面的小公主,也叫许吟。”

    “……”

    听到这话,许吟神情迅速紧绷起来,正想着要说些什么,他便径自说了下去。

    “同名很常见,不用放在心上。”潘韬说,“有接触过她的人说,她挺嚣张跋扈的,仗着许家势力为所欲为,完全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你和她可一点都不像。”

    许吟:“……”

    **

    许吟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儿给人留下了,嚣张跋扈,仗着许家势力为所欲为这种,听起来就很刻薄的印象。

    她勉强回忆了一下自己这几年做过的事情,一件一件搜查过去,也没觉得自己哪儿嚣张跋扈了。

    唉。

    算了。

    反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许吟淋了雨,潘韬很贴心地给她准备了换的衣服——原先打算给陈歌月备用的衬衫和裤子。

    陈歌月今天换得男装,她本比许吟高了整整十厘米,衬衫松松垮垮的,还算勉强能穿,裤子简直长得能直接拖在地上,她只好把裤脚卷起来,层层叠叠地在脚踝叠了一圈儿。

    许吟坐在边上等陈歌月拍照。

    今天负责拍摄的摄影师是潘韬的好友,国际知名的摄影师。他是一个极其龟毛的完美主义,连光影的明暗度,唇角的弧度都有一个硬性规定,这也导致,拍摄时间被无限地拉长。

    这里没有洗澡的地方,许吟的头发还是湿的。因着工作人员一直在走动,很容易觉得热,空调温度开得很低,许吟还特别不巧地坐在风口。

    因为没有其他位置可以给她坐着了。

    尽管现在睡眠好了些,持续几年的失眠依旧大大拉低了许吟的身体质量。许吟淋了雨,又在风口这么吹着,冻得瑟瑟发抖,她不得不问潘韬借了陈歌月换下的外套来穿。

    即使如此,她还是渐渐开始感觉到强烈的晕眩感。

    头重脚轻的。

    她努力打起精神,想再撑一会儿,撑到陈歌月中场休息,和她聊聊最近自己和裴沉礼的事情。

    不然她不就白跑一趟,还白白淋了一场雨。

    恍惚着,许吟手机开始震动,来电显示礼礼。

    她接起电话,有气无力地喊:“礼礼……”

    与此同时,她看见潘韬似乎注意到了她状态不太好,正快步朝她走过来。

    “许吟,你现在在哪里。”

    “许小姐,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19.  睡觉   这个地方不能抓。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

    过了片刻, 许吟才听见裴沉礼的声音,有点儿凉,言简意赅:“微信发我地址, 现在去接你。”

    不等她回复,男人径直切断电话。

    许吟这会儿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着疼,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也没精力去察觉裴沉礼不同寻常的反应。

    维持着精神, 许吟把陈歌月发给她的地址复制了过去, 便关上手机,不想再去看这些容易眼花的东西。

    过了几秒,她迟钝的大脑才想起来, 这边还有个来询问她情况的人。

    “不好意思。”许吟重新睁开眼, 无奈地应付着潘韬, “我身体确实有些不舒服, 我朋友过会会来接我,谢谢你的关心啦。”

    “没关系。”潘韬笑了笑,并没有因自己被忽视而感到生气,“moon应该也快休息了,你不是来找她的吗, 就这么回去岂不是白跑一趟。摄影师是我朋友,我和他说一下吧, 让moon过来看看你。”

    话音刚落, 他的视线转向陈歌月,不知看到了什么,又笑了声:“看来你们真的是很好的朋友呢。”

    而后,陈歌月担忧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吟吟!你还好吗!摄影师说我刚才老在看你, 状态太差了,让我赶紧处理完自己的事情滚回去。”

    她转向潘韬,语气骤变,刻薄又嫌弃:“你能不能离我的宝贝远点,你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颗摇钱树,就差直接扑上来了。”

    潘韬不由得失笑,求饶似地举起双手:“拜托,作为一个业余星探,具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是我的本能。”

    陈歌月毫不留情地嗤笑:“只要你不把主意打在吟吟身上,爱找谁找谁去。”

    “……”

    潘韬无语地走了。

    陈歌月这才能和许吟单独相处。她给她倒了杯热水,把许吟拉进了附近的一个没有空调的房间,见许吟脸色白得跟纸片似的,她眼底的歉意满得像是能溢出来:“对不起啊,吟吟,让你特意跑过来,结果我一直在忙工作,还害你淋雨生病。”

    许吟喝了点热水,这会状态好了点,意识也清醒了几分:“没事,是我自己体质差。”

    长期睡眠不足会造成人免疫力断崖式下降,以及各种各样的慢性疾病,这么多年,许吟身体大大小小的毛病一箩筐,隔三差五就要去趟医院。

    “他刚才给我打电话了,说会来接我。”许吟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她莫名庆幸自己现在生了病,可以用身体不适来掩饰脸上泛起的热意,顿了顿,声音很轻地说,“其实我觉得,我有一点喜欢他,他也有一点喜欢我的。”

    陈歌月:“哈?”

    “等一下。”陈歌月抿了抿唇,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儿大。她决定一步一步来,首先,得分清目标人物,“你说的他,不会是那个极品白衬衫吧?”

    许吟红着脸,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

    陈歌月倒吸了一口气:“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两个才认识一个月吧?”

    虽说一个月的时间,也足够两个人从陌生到熟悉,在陈歌月认识的人里,也不乏有认识三天不到就搭上伙的。

    但那些大多都无疾而终。

    许吟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像个笨蛋,一旦认定一个人,就会付出百分百的真心。

    所以她一直都没有谈恋爱,连和异性接触都很少。

    或许是陈歌月见过太多的人,付出过真心,有过亲密接触的也不在少数。她越发觉得,找到一个能够真心相待,能无条件信任对方,以及,被对方偏爱的人,真的是千万分之一的幸运。

    凭心而论,现在的她,找到这样的人的几率如大海捞针。

    只有干净的人才配得上干净的人。

    陈歌月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许吟不一样。

    她干净地像一张从未被污染过的白纸,陈歌月想保护她,想让她不要和她一样,遇到那么多糟糕的人。

    陈歌月甚至私心地想,如果她那么多场失败的恋爱,能让许吟遇到对的人,也算是值了。

    这样想着,陈歌月说:“我觉得你还是要多了解一下对方比较好。而且,你不是说他是你的哄睡工具人吗,这可能会使你看他时戴上一层滤镜,很多人其实分不清喜欢和依赖之间的区别,而错把依赖当成喜欢。”

    “而他的话。”她顿了顿,虽然残忍,还是不得不说出一个现实,“你的身份摆在这里,想要和你搭上关系,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

    许吟鲜少陷入了沉默。

    理智告诉她,陈歌月说得是对的,她并不了解裴沉礼,她只看到了他的温柔,他的表面,而这些,很有可能是装出来的。

    就连裴沉礼自己也说过:“很多事情藏在表面下,时间久了才会暴.露出来。”

    即使这样。

    即使陈歌月是对的。

    “我还是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

    沉默良久后,许吟说。

    她的大脑一阵一阵地发晕,用来思考的那根弦却紧紧绷着。

    或许确实是没有分清喜欢和依赖之间的差别。

    她没有过喜欢异性的经验,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她只是很单纯的,想让裴沉礼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和现在一样就好。

    如果他真的是为了钱的话。

    那她有足够的钱不就好了。

    “月月。”她舔了舔唇,晕成浆糊的大脑生出了个惊人的想法,“你说,如果我想包养他,他会不会同意啊?”

    “……”

    **

    “这样真的好吗。”

    潘韬看看陈歌月,又看看她怀里,呼吸均匀的许吟,面露纠结,有些艰难地说:“这算不算趁人之危啊……”

    可能是有段时间没生病,许吟这次的烧来得极为迅速凶猛,她和陈歌月聊完没多久,眼皮子就开始打架。她想睡会儿,等裴沉礼到了再喊醒她。

    陈歌月这里没有准备退烧药,距离最近的药房送过来也要半个小时以上,还得算上到门口去取的时间。有那功夫,还不如等接许吟的人到,让他直接到药房买药喂给她。

    陈歌月索性心生一计,借着这个机会,试探一下白衬衫对许吟的上心程度。

    许吟说他亲了她额头,还说了很暧昧的话。

    如果他做了这样的事情,表现出的,却是全然没有把许吟放在心上的态度。

    陈歌月觉得,无论如何,她都得说服许吟,趁着时间还短,让她放弃对他的感情。

    “你就坐在边上,让她睡在这儿,等那人过来,照我和你说的做就行。”陈歌月是真的很想亲眼看着的,但是休息时间过了,摄影师那头催的紧,她还得赶去拍摄。

    想到这,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朋友是真的好难应付,以往这个时间我早拍完了。”

    “没办法的,你忍一下吧。”潘韬也知道自己朋友吹毛求疵的程度,无奈笑了笑,“这组照片是打算拿去参赛的,如果得奖了的话,可以获得薛导新电影的女一号试镜机会,你不是一直想进军娱乐圈吗?”

    “……”

    “也不是——算了。”

    陈歌月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成拳,用力闭了闭眼,没再说什么。

    陈歌月走后。

    许吟一个人占了三个椅子,身上盖着陈歌月的那件男款外套,潘韬坐在她边上,和她隔了一个椅子,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他感觉自己做了一把实打实的工具人。

    没过多久,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潘韬抬起头,和匆匆赶来的裴沉礼对上视线。

    男人身形高大,应该是刚从正式场合出来,身上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肩上披着条同色的长款风衣,酒红色领带系得一丝不苟,裤腿隐隐带了点儿走得急溅起的水渍。

    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镜片后的眸子微微眯着,自上而下地审视着他,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潘韬觉得他挺眼熟,又一时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

    直觉这个男人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不等潘韬思考,面上已习惯性浮起假笑:“你好,是来接许小姐的吗?”

    自看到许吟开始,裴沉礼紧皱的眉头就没有松过。他不咸不淡嗯了声,看起来完全没有和他搭话的打算,弯下腰,把许吟打横抱起来,便大步往外走。

    “等一下。”既然答应了陈歌月,潘韬还是得尽到自己的义务,微笑着说,“看她一直在发抖,我就把我的外套给她披上了,你一起带走吧,不用还我。”

    “……”

    裴沉礼眉心跳了跳。

    “不用,她不喜欢别的男人的东西。”

    他动作很轻地把许吟放回椅子上,扯下她身上的外套,丢给潘韬,又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再重新把她抱起来。

    潘韬:“……”

    “等下。”这个说话的声音听着极为熟悉,潘韬在脑中搜刮了一遍,忽地想起来,“你是不是时和裴家的那个——”

    话还没出口,裴沉礼已经抱着许吟离开了。

    许吟睡得迷迷糊糊的,身体一阵一阵地发冷,恍惚间听到裴沉礼的声音。紧接着,便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驱散了她大半的寒意。

    她本能地渴求热源,便往他怀里钻了钻,恨不得整个人贴在他怀里,手也胡乱在他胸口找了个触感很好的地方抓着。

    硬邦邦的,还很有弹性。

    刹那间,裴沉礼身体紧绷。  

    “许吟,你醒着吗?”他一时失笑,也不知道她目前的状况,试图和她交流,“松手,这个地方不能抓。”

    20.  睡觉   你有喜欢的人吧。

    事实证明, 对于一个发着烧,烧得稀里糊涂的人,交流是完全行不通的。许吟显然没有听懂他的话, 她只凭直觉,两只手缓慢攀上他的背,环住他的脖子,脑袋靠在她刚才抓着的那个地方,脸蛋贴上去, 蹭了蹭。

    裴沉礼重重抽了口气, 感觉下腹有个不可明说的地方迅速有了反应。

    他决定暂时不和许吟计较这个事情,等她清醒了再拉出来谈,她的反应一定会非常可爱。

    这家公司有他的人脉, 因此有把车开进来的权限。

    许吟主动抓着他, 裴沉礼得以抽出只手, 从门口的饮水机倒了杯热水, 他脚下步子加快,解锁,拉开后座车门,把杯子放进置物盒,弯着腰, 试图把许吟放进去。

    无奈许吟环着他脖子的手异常得紧。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她便霸道地再次缠上来, 丝毫没有松开他的打算, 趴在他肩头,唇瓣微微张合着,似乎在念叨着什么话。

    裴沉礼低下头,凑到她的唇边, 才勉强听清她说得那个词。

    是“头疼”。

    裴沉礼心脏忽地抽疼了下。

    在答应做她的哄睡工具人后,裴沉礼就查了资料。睡眠不足的人会出现神经衰弱,体虚等问题,患抑郁症等精神疾病的可能性也会大大增高。

    换言之,许吟可能经常会产生神经性头疼。

    她现在应该是把他当成了什么可以依赖的,缓解疼痛的工具。

    比如她床上那只巨大的玩具熊。

    如果能帮到她一点的话,她要想抱就抱着吧。

    这样想着,裴沉礼给林秘书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开车,自己则抱着她进了后座。

    她这样抱着他,尽管有点儿费劲,裴沉礼还是伸手,够到了前边的扶手盒,把里面的退烧药取出来。

    在美国的时候,他工作忙起来昼夜颠倒,他不是铁人,有时候也会生病。为了方便,他就买了各种小毛病的对应药,放在车上的扶手盒里。

    到了国内,认识许吟后,他的作息规律很多,这个习惯却一直保留了下来。

    也没想到能用在许吟身上。

    裴沉礼手里捏着药盒,指节无意识抽动几下,垂着眼,静静望着许吟的脸,浅色的眸里覆上层阴翕,辨不清他的情绪。

    都说睡眠是人最佳的放松方式,可她连睡觉时都是皱着眉的。

    他无法去想象,这个失眠,究竟对她的生活造成了多大的困扰。

    而这样的许吟,明明身为雇主,却一直在为他着想。

    明明自己都睡不好,还一本正经地教育他,要他好好睡觉,注意身体。

    名为欲.望的野兽叫嚣着,像平静湖面下的暗流涌动,几度试图侵占他的理智。

    想占有她,想她不要再受到失眠的折磨,想她的眼泪只流在特定的时候。

    过了半晌,裴沉礼才回过神。

    “许吟。”他喉咙滚了滚,轻拍她的肩膀,嗓音透着点沙质的哑,“醒醒,把药吃了再睡。”

    许吟不耐烦地呜咽了声,耳朵贴住他的胸膛,抽出手捂住另一只耳朵,显然想无视掉这句话。

    以往哄她睡着他便离开了,裴沉礼不知道她有起床气,这会儿看着还挺新鲜的。他叹了口气,试图扯掉许吟捂着耳朵的那只手,耐心地哄着她:“别不听,你发烧了,吃了药才会好,否则你得去医院打吊瓶。”

    许吟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

    林秘书马上就要到了,在这里和许吟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裴沉礼闭了闭眼,很快下了决定。

    他拆开药片,放进自己嘴里,再含了口热水。紧接着,他低下头,与她唇瓣相贴,撬开她的唇缝,将嘴里的水和着药,一并喂入她的口中。

    他的动作很快,整个过程不到三秒钟,便抬起头,迅速离开她的唇。

    混了水,开始散发苦味的药片令许吟皱了皱眉,本能地吞咽下去,粉嫩的舌尖吐出来一点点,舔了舔唇,想消散掉这种苦味。

    她似乎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儿,把药咽下去后,脑袋一倒,继续睡了过去。

    真的一点防备都没有啊。

    裴沉礼抬起手,用手背碰碰自己的嘴唇,又看看她,耳根冒出几分可疑的红晕。

    好想再亲一次。

    还是算了。

    这次还能借口说喂药,再来一次可就没什么好借口了。

    林秘书到的时候,只看到自家总裁一动不动地坐在后座,唇角扬着,怀里抱着个小姑娘,脸贴着他胸口,呼吸均匀起伏着,看起来睡得很香。

    林秘书怀疑人生三秒钟,闭上眼,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睁开。

    还是这个玄幻的场景,他没在做梦。

    林秘书咽了咽口水,还是没忍住问:“裴总,您这是中邪了吗?”

    “……”

    **

    许吟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的。

    没有头疼的状况,除了脖子有点儿酸,似乎长期保持什么姿势以外,都没什么问题。

    她伸出手,试探着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温度是正常的,烧已经退了。

    问题是。

    许吟完全没有睡着以后的那段记忆。

    她的记忆停留在,她在陈歌月工作的地方,和陈歌月说想睡会儿,等裴沉礼到了以后喊她。

    然后礼礼好像把她抱起来了。

    他好像让她别抓什么地方……

    然后呢!?

    她现在退烧了,也就是说,裴沉礼给她喂了退烧药。

    具体他是怎么喂的,许吟也没有相关的记忆。

    直觉告诉她这短短几个小时,发生了什么关键的东西。许吟痛苦地拍了好几下自己不争气的脑袋,终于接受现实,她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由于长期失眠的关系,发烧会使人感到疲惫,产生困意,每次发烧许吟都能拥有一个良好的深度睡眠。是那种,直接睡懵了,中途发生的一切都一概不知的情况。  

    从前,许吟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至少能好好睡觉。

    现在她并不这么认为。

    她前脚刚和陈歌月说自己有点喜欢裴沉礼,也不是不可能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

    许吟想想都心虚。

    所以她到底抓了他哪儿啊!

    摸了摸自己空瘪瘪的肚子,许吟挣扎两秒,果断放弃去思考这个事情。

    想开点,说不定是她想多了,实际上什么都没发生呢。

    许吟低头瞥了眼手表,她是上午去的陈歌月那儿,现在已经接近晚上五点了。

    整整一天,她就早上喝了碗粥,会感到饿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个点,礼礼应该还没下班。

    许吟悄悄松了口气,趁着裴沉礼还在上班,打算去煮个泡面垫垫肚子,吃饱了才能好好组织语言。

    谁知道。

    许吟刚走出卧室门。

    她以为上班去了的男人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笔记本,正埋首处理工作邮件。听闻她拖鞋的响动,他抬起头,直直和她对上视线。

    他洗完了澡,此时换上了件宽松的黑色睡衣,小半个胸膛裸.露在外,隐隐可见向下蜿蜒的锁骨和精壮的胸肌。

    胸肌。

    ……

    许吟有印象了。

    她记得自己做梦,梦见爸爸送了她一个有弹性的,触感很好的皮球。有人试图从她这里抢走这个球,她不愿意,就把这个球死死抱在怀里,谁来要都不给。

    所以这个球是……

    许吟脸渐渐烧了起来,完全不敢去猜测接下来的事情。

    “醒了?头还疼吗。”意料之外的是,裴沉礼语气平静。他把电脑放到边上,往客卧的方向走,“我去洗个手,晚饭想吃什么?”

    “……”

    他这副风平浪静的样子令许吟更心虚了。

    她宁愿裴沉礼大发雷霆,把她痛骂一顿,让她给他加十倍的钱,都比这种山雨欲来的平静更让她安心。

    但是裴沉礼不问,她也没那个胆子主动来提起这个事情。

    “不疼了,谢谢你照顾我。”许吟声音极小,这个节骨眼上,也不敢和他提什么要求,一个劲儿地给他吹彩虹屁,“吃什么都行,你做的都好吃。”

    “……”裴沉礼停下脚步,回头望她,“许吟,你的烧还没退吗?”

    没反应过来他这个问题的意思,许吟啊了声,下意识回答:“退了啊,我现在感觉挺好的。”

    “那你声音怎么这么虚?”

    “……”

    当然是因为她心虚啊!

    好在裴沉礼没和她计较这个。他很快洗完手,走过来,大掌覆上她的额头,又比对了一下自己的,确认她没在说谎后,径直进了厨房。

    厨房很快传来开火的声音。

    许吟在原地挣扎了会儿,还是没有跟进去。她拿出手机,想问问陈歌月发生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她还没打完字,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是陈淑云打来的。

    “许吟,休息的怎么样?”女人干练的声音自听筒那头传来,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隐隐带着笑意,“昨天让你去的那个车祸,官方处理结果出来了。”

    “上了社会新闻。那个车主拘留十五天,必须承担所有医药费,同时官方警戒广大民众要遵守交通规则,不要蔑视法律,还大力夸赞了你这个挺身而出的人,主编很高兴,让你明天再休息一天,周一再来报告。”

    “……”

    莫名被夸了顿,还多了一天假,许吟挺不好意思的:“其实也没有……”

    “总之结果就是这样。”陈淑云说,“还得麻烦你负责一下这个事件的后续跟进,比如那个小女孩和她妈妈的状况。”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

    许吟:“好的,我会去跟进的。”

    打完电话,裴沉礼便喊她去吃饭。

    “你烧刚退,不能吃含油的。”裴沉礼说,“我就随便煮了点清汤面,只放了一点点盐,过会儿再喝碗绿豆汤。”

    许吟感动极了:“礼礼,你真好。”

    “没有。”裴沉礼公事公办地说,“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

    许吟的确是饿了,很快解决一碗面,放下筷子,舔了舔唇瓣。

    这个氛围很完美。

    现在不抓住这个机会问个明白,她就再也没那个胆子了。

    “礼礼。”她鼓起勇气,主动开了口,“我发烧的时候,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不太合适的事情?”

    闻言,裴沉礼微怔,似乎也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而后,他唇角弯了弯,温和地说:“没关系的,毕竟你不太清醒,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

    他的话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承认。

    许吟脸红得能滴血,咬了下唇瓣,匆匆忙忙地低下头,声音细如蚊呐:“对……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可以给你加钱!”

    许吟已经记不清自己这一个月来说了多少次给他加钱了。

    这个哄睡工具人,从一开始的负责哄她睡觉,喊她宝贝,进阶到现在,还得给她做饭,让她抱,任由她上下其手,甚至负责照顾发烧的她。

    而享受着这一切许吟只会说:“我会给你加钱的。”

    要是性别调换一下,她这不是妥妥的渣男吗!

    这和杨璐那个什么都抛给老婆做,自己只顾着在外面玩的渣男丈夫有什么区别!

    许吟深受良心的谴责:“礼礼……我对不起你。”

    “嗯?没关系的。”裴沉礼好似没明白她这话的真实含义,他顿了下,又问,“那你记得我是怎么喂你吃药的吗?”

    许吟当然不记得。

    但是她本身就不喜欢吃药,再加上她摸裴沉礼胸肌这事儿,也能大致猜到,他为了喂这药,应该花了不少功夫。

    “礼礼。”许吟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厚脸皮的渣女,但除了加钱,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其他的,补偿他的方法。

    哦。

    还是有的。

    她爸不是认识时和的总裁,而且两个人关系好像还不错。

    “要不这样吧。”许吟硬着头皮,试探着给出新的解决方法,“我去求我爸爸,让他和时和的总裁说一下,给你升个职?”

    裴沉礼:“?”

    许吟:“时和底下不是有很多分公司吗,你别做总裁助理了,直接去做总裁吧?”

    “……”

    **

    尽管许吟真的很想努力为裴沉礼做些什么,但和他比起来,她像个什么都不会的废柴。

    她也不是没想过真的去求许向荣,让他帮忙和时和总裁说几句好话,不过这个建议被裴沉礼拒绝了。

    “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他说,“不用太内疚,是我自己想照顾你的,我也不是很缺钱。”

    这话让许吟自闭了好几个小时。

    他说不是很缺钱。

    这个意思是不是,不想她给他加钱?

    唯一能弥补他的方法被拒绝了,许吟还得思考一个新的方式。

    这一思考就思考到了第二天。

    陈淑云要求她负责事件的后续跟进,她也答应了秦锦会再去看她。在家里待着也是无聊,许吟索性打了个车到中心医院,打算和杨璐聊聊天。

    说起来,她似乎没有和当事人交谈过。

    对她和她那个渣男丈夫的了解,还是来源于她的父母。

    杨璐的年纪不大,连三十岁都没到。她的爸爸还在工作,这会儿要上班,秦锦也去上学了,只剩下她妈妈照顾她。妇人守在病房门口,她记得许吟的脸,听闻她的来意,点了点头:“我进去和璐璐说一下。”

    不到一分钟,她便重新打开门:“进来吧,你们聊,我刚好去给璐璐买点粥。”

    平心而论,杨璐长得很美。

    不是陈歌月那种惊心动魄,一眼勾人的美,就是长得秀气,看着让人感觉很舒服的类型。她此刻的脸色很白,身上还穿着病号服,温温静静的。

    看见她,杨璐弯起眼,挤出一个笑:“前天的事情,真是谢谢你了。”

    “没事。”许吟坐到她床边,“通告出来了,那个车主被刑拘,你的医药费他也得赔。”

    “挺好的。”杨璐笑了笑,心情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通告而有所好转,“只是可惜了我的孩子。”

    许吟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安静握住她的手,希望通过这个方式,能给她一点安慰。

    “不用这样,也不是件坏事。”杨璐说,“我之前就在纠结,是该把这个孩子留下,还是打掉,看来上天也看不下去,直接替我做了选择。”

    “你应该从我爸妈口中听过我的事情了吧?”

    顾及着她的情绪,许吟也不想提起她的伤心事,握紧她的手:“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他以前对我挺好的,高三那年压力很大,都是他一直在陪着我。”杨璐侧头,望向窗外,想起了些很遥远的事。她的语气带着几分怀念,“我们从高中就认识,大学一毕业就结了婚。我知道他家里穷,也不嫌弃,我觉得穷没什么关系,只要有上进心就好。”

    杨璐感慨道:“也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人。”

    许吟没谈过恋爱,但她经历过高三。

    她失眠的主要原因就是高中的课业压力,高三尤其,那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对她给予厚望,甚至校长都会时不时来找她谈谈心。

    因为她是许向荣的女儿。

    许向荣可以称得上京市商业人士的典范,全市最好的高中,全国最好的大学出身,上过的商业杂志不计其数,也分享过很多成功经验。

    外界对他的评价是“天才”。

    作为他的女儿,许吟理所当然的,也被认为遗传了他的智商,从而获得更多人的关注。

    他们觉得,能再出现一个天才。

    她的成绩也不负众望地拔得头筹。

    事实上,只有许吟知道,她真的不是什么天才,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如果,高三那年,能出现一个人,一直陪伴着她,陪着她坚持着,许吟说不定也会和杨璐一样,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去。

    如果能早点遇到裴沉礼的话。

    “许……吟?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杨璐的声音把她从恍惚中拽了回来。

    她看着许吟,语气肯定道:“你有喜欢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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