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睡觉   因果循环。

    片刻的怔愣后。

    许吟堪堪回过神, 一口气把瓶子里剩下的酸奶全部喝完,丢进旁的垃圾桶,才配合地挽上他的胳膊, 语气亲昵:“等你好久了。”

    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密举动,青年还有什么不理解的?

    他连忙鞠了个躬:“那祝裴总和您爱人百年好合。”

    话音刚落,他逃似地离开这个地方,和等在不远处的朋友会合。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许吟甚至能隐约听见他在和朋友抱怨, 语气心有余悸:“都怪你们。吓死我了, 搭讪搭到裴沉礼女朋友,你们是真没看到他那表情,冷得冰一样, 我感觉下一秒就能把我活剥了。”

    “他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啊, 我是真第一次见。”

    接下来的话许吟没再听。

    她能明显感觉到, 自从裴沉礼站在她身边, 她这个原本没什么人的小角落,转瞬间就像热度爆炸的网红打卡景点。

    许多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或好奇,或嫉妒,或迷惑不解的, 各种各样。

    许吟极其讨厌被人这样关注着。

    或许是相同的境遇触发感慨,许吟大脑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小时候。

    她跟在许向荣身边, 任他牵着她的手, 也是这样,许多人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

    席间,许向荣要去和合作商谈事情,把她放在沙发上, 让她乖乖在这里待着等他,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许吟同意了。

    那些自她进场就开始关注她的人,瞧见她落了单,见缝插针地围了上来,乌泱泱一大片。他们七嘴八舌的,有问她年纪,爱好这类的人,也有人问她对她爸了解多少,试图从她这里撬出点关于许氏的东西来。

    总之,没有人关注过她本人的感受,也没人关心她到底想不想回答这些问题。

    她不回答,他们便一直问。

    许吟那时候才十岁不到,粉雕玉琢一小孩儿,面对这些比她高上一大截的大人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她只觉得,这群人一直围着她,一直追着她问,让她喘不过气。

    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下来,她吓得一个劲儿往沙发里钻,竭尽全力地想离这些人远点。可沙发一共就这么大,她躲也躲不到哪里去,还得被扣上个“脾气大,不理人”的帽子。

    没有人在意她的眼泪,他们只想通过她,来和许向荣攀上关系。

    后来是许向荣的一个女助理发觉不对劲,拉着许向荣赶了过来,及时阻止这场闹剧,才消停下来。

    自那次以后,许吟再没参加过任何一场聚会,也没在公众中以“许家大小姐”这个身份露过面。

    过往的遭遇与如今境遇重合,那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再次蔓延上来。

    几乎是本能的,许吟松开挽着男人的手,后退几步,自动和他拉开好几米距离,伪装成两人关系不深的模样。

    她躲得太快,也就没有注意到男人骤然下沉的脸色。

    趁着还没人找上来,许吟顺手拿了瓶草莓酸奶,匆匆忙忙地往外边的花园走。

    裴沉礼微抿着唇,迈步想追,被蜂拥而上的人潮围堵在自助甜品区,只能眼睁睁看着许吟逃离自己的视野。

    酒庄很大,又有裴沉礼吸引注意,许吟很顺利地避开众人,走到一个没有人的白色凉亭处。

    翻着通讯录,许吟才想起来,裴沉礼还躺在她黑名单里。

    深知自己对不住他,她乖乖把他拉出黑名单,诚恳道歉:【对不起,礼礼,我不是故意丢下你一个人的TAT。作为补偿,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什么都行。】

    裴沉礼没回,应该还在忙着应付那群人。

    夜色浓郁,今晚无月,只余阵阵森冷夜风。

    花园布置的很精美,小路全由鹅卵石铺成,每隔一段距离陈设着昏黄灯柱。不远处有条小河,水声潺潺,铺设了座景观桥,桥底刻着西方神话中的神像浮雕,可以在上面看鱼。

    许吟却没什么观景的心思。

    距离她离开会场已经过去十分钟了,裴沉礼依旧没有回她。

    他是不是对她很失望啊。

    许吟也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太好,或许就不该来这个聚会。

    她以为自己能克服,事实上,当那股窒息感压迫上来的时候,会直接吞噬掉她全部的思考能力。

    许吟垂下眼,捏紧手里的手机。

    想给裴沉礼打电话,又怕打扰到他,也怕他这个时候不想听见她的声音。

    不知不觉间,她的眼底起了层雾。

    归根结底,还是她太弱。

    要是她的心理承受能力能再强一点就好了,就不会被阴影困扰,也不会在遇到这种情况时,一个人自己跑掉。

    也不知道礼礼留在那边怎么样了。

    如果裴沉礼喜欢的不是她就好了。

    至少,别的女人能够自信地站在他身侧,两个都是极其耀眼的人,能够和他一起迎接别人的或质疑或祝福。

    许吟心中的天平,再次向不好的那一面倾斜。

    一道气喘吁吁的男声打断她的思路。

    “许吟,你怎么躲这里来了?”谢兴言找了一大圈儿,总算在这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她,累得直喘气儿,“裴沉礼正找你呢,都快急死了,你怎么不回他消息?”

    许吟:“他没给我发消息。”

    谢兴言:“怎么可能,我看着他给你发的,你是不是信号不好?这里移动信号挺差的。”

    随着他的话,许吟看了眼手机,才发现她的信号只有一格。

    给裴沉礼发的消息没发出去,也收不到他发的消息。

    “算了算了,你就在这等着。”谢兴言制止她起身的动作,无奈道,“我电信的,我有信号,我来和他说。”

    发完消息,谢兴言下意识低头,想借着这时候,向她问问陈歌月的近况。

    “我操。”瞥见她红红的眼圈,谢兴言吓了一跳,嘴边的话也跟着咽回去,变成,“好好的你哭什么啊?不是,发生什么了?”

    谢兴言忙着应付客人,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

    人在难过的时候,有人倾诉的话会好很多。

    许吟吸吸鼻子,和他大致讲述刚才大厅里,她丢下裴沉礼,一个人出来的过程。

    “这有啥。”和许吟的愧疚全然不同,谢兴言毫不在乎,“所以你是觉得丢下裴沉礼一个人让他很丢脸?还是觉得自己不够格站在他身边?那你可想错了,裴沉礼拽得很,那些人他都懒得理的,肯定也不在乎他们的看法啊。”

    “说实话,我以前也不喜欢这种聚会。”谢兴言说,“我有个哥哥,你应该见过,那可比我优秀太多了。我和他的差距,在爸妈眼里,就是月亮和甲鱼的区别,这种聚会他们都喜欢和我哥玩,我就特讨厌他。”

    “我以前也挺讨厌裴沉礼的,我感觉他和我哥就是同一类人。优等生,没感情,工作机器,直到我开了家酒吧,我哥主动找上我,说他想搞个舞台唱rap,吓得我一个星期没睡好觉,以为他中邪了。”

    谢兴言:“我哥是有反差的,我就在想,裴沉礼会不会也有。结果他真没有,就纯纯一工作机器,有次我特意为他组了个局,找了八个美女,个个样貌身材顶尖,他看都没看一眼,还把我揍了一顿。”

    说着,像是要证明自己这话的真实性,他撩起袖子,上边有团不起眼的青黑:“你看,我小臂这到现在还有印子。”

    许吟:“……”

    “所以我是真觉得他挺喜欢你的,比喜欢他自己还多一点,他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谢兴言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语气认真,“他之前不是瞒着你吗,当然这事儿我也有错。你把他拉黑,不想理他那会儿,我第一次见他慌成那个样子,还来问我,有什么哄女孩子开心的方法。”

    “你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真的。”提起这个,传统自信小孩谢兴言也是非常不解,“我是真不理解,你家世算顶尖吧,长得也挺好看的,成绩也不差,为什么会这么不自信。”

    “……”

    这个问题,许吟自己也不理解。

    半晌,她才听见自己轻声说:“可能是从小缺乏肯定吧。”

    许向荣和苏琴都忙于工作,爷爷奶奶宠她,会因为她取得的成绩而感到开心。

    但是没有人和她说过:“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足够优秀了,可以休息一下。”

    他们只会觉得你取得进步,下次要再取得更好的,即使拿到第一名,也要用尽全力保持下去。

    甚至,如果退后,就会用失望的眼神看着你。

    可是,很多人本身,就只是普通人。

    他们没有优秀的学习天分,只能靠勤能补拙,付出更多的努力,去取得优秀的成绩。

    捧着优秀的成绩单回家,亲人只会说:“不错,下次继续努力。”

    这个“努力”是无休止的。

    成倍的努力,再加上缺乏亲人的肯定,压力堆积上来,很容易造成自我怀疑。

    然后陷入死循环。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谢兴言,越挫越勇,打击越大,他越自信,越不在乎,始终相信自己是最好的。

    更何况,他还有个哥哥给他兜底。

    “我和裴沉礼不一样。”许吟盯着自己的脚尖,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说,“他可能是我高中时最羡慕的那种人,脑子好,灵活多变,成绩也很优秀。我以前一道数学大题要解一个小时,答案还不一定对,我就买了很多本辅导书,把相近的题目全部找出来,来来回回的做,直到条件反射。单词和课文也是,人家背两遍能记住,我要背四遍,五遍。”  

    “离他越近,我越觉得,这种差距是摆在这里的,是我拼尽全力也踏不平的。”

    裴沉礼足够优秀,他的能力强到不需要任何人的肯定,就能拥有绝对自信。

    许吟不一样,她真的是一步一个脚印,努力爬上来的。

    所以她很想摆脱“大小姐”这个固有形象,想摆脱这道枷锁,来证明她自身的价值。

    同样的年纪,他在美国创业,风生水起,她还在思考该怎么复习才能取得高绩点,拿到奖学金。

    人和人真的是没办法比较的。

    “我不需要你踏平差距。”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许吟还未反应过来,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裴沉礼单手搂着她的腰,揉揉她的脑袋,叹息似的:“我以为我的态度很明确,也和你重复很多次,我喜欢你,也只喜欢你。”

    “我知道你不算聪明,但努力也是很多人求不来的天赋。”裴沉礼说,“而且,我喜欢的是你的性格,是你这个人本身,和这些外在因素都没有关系。”

    “我的母亲就是沉迷工作,不注重身体,得重病去世的。我和你说过,我回国也是因为这件事,想多陪伴亲人,做点别的事情,而不是一直都放在工作上。”

    结果他并没有做到。

    刚回国的两个月,他依旧不分昼夜地处理工作上的事情,谁劝都不听。

    在某次通宵后,只睡了不到两小时的他,在赴谢兴言约时走错地点,在咖啡馆见到躲在陈歌月怀里的许吟。

    当时他不置可否,只是想,自己绝对不会喜欢这种,只能靠着别人的女人。

    和谢兴言聊完,司机开车把他送到许家,他又开始忙着和许向荣商量工作。

    许是因果循环。

    在出书房门的刹那。

    他遇见了,磕磕巴巴的,请求他哄她睡觉的许吟。

    52.  睡觉   你当我三个月宝贝白叫的?……

    许吟整个人都是懵的。

    完全不清楚是什么时候换的人, 直至依着惯性被他扯进怀里,熟悉的艾草气息环绕上来,她才有些许, 裴沉礼真的来找她的真实感。

    实话实说,这时候遇见裴沉礼,许吟还挺心虚的。

    毕竟前两分钟刚和谢兴言聊完他的事情,也不知道他听去了多少。而且,她还把他一个人丢在会场上, 像个孤立无援的小可怜。

    代入一下她自己, 已经开始感到生气了。

    许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索性缩着脑袋装空气,感觉背后火辣辣的, 有道视线正盯着她看。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和许吟的歉疚相比, 裴沉礼似乎没怎么在意这事。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她头发, 若无其事地和她讲述自己的过往, 最后,见她仍是没有抬头面对他的打算,他手指微顿,倾身,轻轻往她耳边吐了口气, 好气又好笑:“许吟,你当我三个月宝贝白叫的?”

    许吟:“……”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她眼底闪过丝困惑, 也算是找到个话题的突破口, 慢吞吞抬起头,和他的视线对上,抿抿唇,飞快给自己辩解:“我给你钱了的。”

    言下之意, 不要拿宝贝这事碰瓷。

    他们两人那会儿是合法的雇佣关系,一晚上一万的费用呢,她去店里找只鸭都没这么贵。

    顺着许吟抬头的动作,裴沉礼扣住她下巴,迫使她正对着她,不容许她有反抗的余地。

    他一字一顿道:“抓、到、你、了。”

    话音刚落,他直勾勾看着她,回应她上一句话:“你觉得我缺这个钱?”

    感觉自己被钓鱼了,还是以这么简单的方式,许吟不免有些窘迫,小脸也渐渐烧了起来。见这会儿躲不掉,她闭了闭眼,索性破罐子破摔:“那你想怎么样,我们都这种关系了,你还和我计较这个称呼。”

    “这种关系?”裴沉礼细细咀嚼着她这话,片刻后,像是回忆起什么,唇角微勾,“我们是什么关系?”

    “就,就……”他这个反问打得许吟措手不及,语塞两秒,下意识回,“男女朋友的关系啊。”

    难道不是吗?

    他们都抱在一起睡过了。

    现在他想翻脸不认人?

    顷刻间,许吟目光多了几分戒备,夹杂着淡淡的委屈,仿佛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行走人渣。

    “想什么呢?”裴沉礼气笑了,“刚才我说的话你没听吗?”

    他极少数的,真情实感的告白,或许这辈子也就这么一次。

    结果许吟没听。

    裴沉礼这下是真的气得太阳穴都在隐隐作痛。

    许吟:“……”

    她可以向天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实在是裴沉礼来得太过突然,没有马上反应过来,大脑也自动过滤了他的那些话。

    只依稀记得他提到自己的母亲,好像是工作太狠,没注意自己身体,因病去世的。

    “你个没良心的。”许吟的沉默就是答案。他叹了口气,单手搂着她,揉了揉太阳穴,“没听到就算了。”

    这些话,说一次就够,没有重复的必要。

    他这个态度,反而勾起许吟的好奇心。

    她双手合十放到唇边,极力摆出可怜巴巴的样子,软绵绵地朝他撒娇:“礼礼,再重复一遍嘛,我这次一定认真听讲。”

    裴沉礼难得没吃她这套,语气很淡:“晚了。”

    许吟:“……”

    她眨眨眼,余光瞥见他微红的耳根,忽然明白过来。

    连礼礼都害羞的东西,肯定是什么肉麻的情话。

    尽管她确实挺想听他再说一遍的,裴沉礼不愿意的话,她也不想强迫他,只好遗憾地算了。

    许吟舔了下唇,确认似地又问了遍:“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吧?”

    裴沉礼还停留在真情实感表白没被当事人听见的无奈中,听到她的话,回过神,语气多了点儿谴责的意味:“嗯?”

    男人的脸极为好看,浅色的眸中倒映着她的缩影,鸦羽似的睫毛覆盖其上,随着主人的心情,耷拉着垂下来,看起来委屈又失落。

    许吟捂住扑通扑通胡乱跳动的心脏,快速又毫无规律的心跳声干扰着她所剩无几的思考能力,再加上男人的美颜暴击,杀伤力直接翻了个倍。

    许吟气血上涌,理智烧成灰烬,遵循着心里的想法,抬起上半身,凑过去亲了亲他的两只眼睛。

    裴沉礼愣在原地,桃花眼不可思议地微微睁大。

    趁着他还未反应过来,许吟的唇瓣一触即离,而后,伪装成什么都没做的样子,缩回他的怀里,闭上眼,安安静静当尸体。

    仿佛刚才的吻只是他的幻觉。

    裴沉礼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皮,那里好似还残留着唇瓣温热的触感。

    他垂下眼,望向怀里闭着眼装死的小姑娘,眉梢微提:“许吟,胆子变大了啊。”

    “还敢勾.引我了。”

    许吟:“……”

    这帽子扣的。

    亲个眼睛而已,怎么就变成勾.引他了?

    这是多么纯洁的行为!没有任何的黄色暗示!是他自己在乱想!

    不想被扣上这顶大帽子,许吟马上睁开眼,试图为自己证明:“我真没那个意思,而且你之前——”之前不是还趁她睡觉亲她额头吗!

    许吟及时反应过来,刹住车,止住这个话头。

    她这话一出,不就暴.露自己那会儿没睡着的事情了吗?

    那时候他们才认识多久啊?

    杨璐车祸,她让裴沉礼陪自己睡觉,分两床被子的那种。

    还不到一个月吧。

    认识不到一个月,礼礼就对她有了非分之想。

    这也就罢了,重点是她明明知道,却没有明说,甚至觉得自己也喜欢他,还和陈歌月说想包养他。

    有非分之想的不止裴沉礼一个人。

    许吟几乎能想象出,裴沉礼得知这一点后,看她的表情。

    会不会觉得她很不矜持啊。

    最开始他还以为她脚踏两条船来着。

    裴沉礼稍稍抬睫,顺着她的话:“什么之前?”

    “没什么。”许吟连忙否认,“我记错了。”

    裴沉礼哦了声,也不知道信没信。

    怕再继续这个话题,她会露出马脚,许吟哈哈两声,起了个新话题:“礼礼,你不是说明早有事情,今晚来不了吗?”

    “嗯。”裴沉礼看向她,语气自然,“怕你紧张,受欺负。”

    话末,他似是回想起什么,极其温和地补了句:“还怕你被别的男人勾走。”

    许吟:“……”

    那真的是个意外,她都已经准备好拒绝的话了。

    偏偏他来得这么巧!

    这个话题再次被迫中止。

    因为裴沉礼的表情并不太好,似乎还是很介意,那个青年和她搭讪的事情。

    许吟怎么哄都哄不好。

    无论她说什么,裴沉礼始终都是一副神色淡淡,没什么情绪的样子。

    就连亲他脸,他也只是稍稍挑眉,也没了刚才的活络,也不再逗她。

    她又没那个胆子去强吻他。

    许吟觉得自己真是个踩雷达人。

    “那我们一起回会场吧。”许吟实在拿他没办法,索性拉着他的胳膊,强硬地拖着他往大厅走,“只要你不介意公开,我也没什么好介意的。”

    经谢兴言一说,许吟已经想通了。

    礼礼那么优秀,别人只有羡慕她的份儿。

    退一万步来说,如果真的有人觉得她配不上,那也和她没什么关系,只要裴沉礼喜欢她就行。

    如果她的人群恐惧症再次发作。

    许吟抿抿唇,不动声色地和男人贴近些。

    有礼礼在,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许吟一门心思扑在之后的会场上,也就没有注意到,她身侧的男人,唇角勾起的笑意。

    **

    出乎意料的是,许吟和裴沉礼一同进会场后,的确有许多目光聚焦在他们身上,但并没有人上前,当着他们的面询问,在目光与她交汇时,也会自行回避。

    只是一直在玩手机。

    这和许吟印象里的聚会不同。

    也有可能是换了一批人,现在的人,都是那些上前围着她问问题的人的后代。

    时代在进步,说不定他们也懂事了不少,学会看人眼色行事。

    想到这,许吟稍稍放下心来。

    实际上。

    在许吟听不到的地方。

    小团体们在微信群讨论地热火朝天。

    男生A:【那个就是许吟吗?靠,今天没白来。我好奇她好久了,终于见到她本人,结果是他妈裴沉礼女朋友。她看起来和传闻一点也不像啊,好乖好可爱,是谁说她嚣张跋扈的啊。】

    男生B:【那个不是证实是谣言吗?祝家现在被查,潘若彤也在每个群里道歉了,听说她还被潘家骂了顿,关了两个月禁闭。不得不说裴沉礼行动力好强,那么多风言风语一个星期全处理干净了,谁再敢提许吟不好就律师函警告。】

    女生C:【妈的,我好想和许吟搭话,她看着就好可爱,说话也一定很可爱。裴沉礼这种工作狂凭什么当她男朋友,我嫉妒了我好不平衡早知道我就让爸妈介绍我和许吟认识了呜呜呜】

    女生D:【醒醒吧姐妹,没听到裴沉礼刚才说的吗,谁敢打扰许吟就是和时和作对。答应我,等晚会结束,裴沉礼走人,我们组团去要许吟微信好吗?】

    另一边,裴沉礼环视着自发保持沉默的众人,满意地笑了笑,顺便制止住许吟伸向草莓酸奶的手。

    许吟不满地瞪着他:“……”

    裴沉礼平静提醒:“宝贝,这是你今晚喝的第三瓶酸奶了。”

    “才三瓶!”她以前把酸奶当饮料喝,一晚上六瓶的时候,许向荣都没制止过她,“礼礼,如果现在是古代,你一定是个暴.君。”

    “还是个极端专.制主义的。”

    “……”

    两人僵持片刻,谁也不让谁。

    “乖一点,你喝多了肚子会不舒服。”裴沉礼叹了口气,率先败下阵来,改用条件诱惑她,“这样,如果你不喝酸奶,熬到回家,我就告诉你我明天要做的事情。”

    “如何?”

    53.  睡觉   自己的宝贝都想藏得死死的。……

    许吟可耻地心动了。

    毕竟她确实挺好奇他明天要早起去做什么事情的。

    明天还是周末, 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但看裴沉礼的模样,这天对他还挺重要的。

    许吟想陪着他一起。

    想到这, 她舔了舔唇,悻悻放下伸向酸奶的手,不情不愿地回:“好吧,那一言为定。”

    怕他回家后不守承诺,许吟眨了下眼, 强行勾住他的小拇指, 小幅度晃了晃:“拉钩保证。”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依依不舍地扫了眼桌上的酸奶,可怜兮兮地叹了口气。

    避免自己再因面前有一桌酸奶却不能喝而难过, 许吟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勾勾手指, 示意他凑过来, 和他聊着天, 认真道:“我感觉现在的人比以前要好很多。”

    裴沉礼眯起眼:“怎么说?”

    许吟想了想,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索性把那次和许向荣一同来的场景给他复述了遍。

    “那个时候好多人都围过来问我问题。”尽管许吟并不介意把这种事告诉裴沉礼,旧事重提,她的情绪还是不可避免地低落几分, “我不回答就说我没礼貌,后来我爸来了, 就都不说话了。”

    “不过没关系啦。”不想自己的情绪影响到裴沉礼, 她弯了弯唇角,反过来安慰他,“都是小时候的事情,我记的也不是特别深, 就刚刚想起来一点。而且我觉得今天到场的人都挺好的,不会像之前那样围上来了。”

    裴沉礼:“……”

    那是因为有他的警告。

    虽然许吟误会了,他也没有解释的打算。

    他揉揉小姑娘的脑袋,嗓音温和:“那你喜欢这样的氛围吗?”

    “还可以吧,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许吟瞅他眼,直白道,“你在我身边就行。”

    裴沉礼耳根微不可察地红了红。

    两人没聊多久。

    有个和时和合作多年的集团董事长今天也到场了,姓袁,年方过半百,头发几乎全白,肉眼可见工作压力之大,笑起来有种老人家独有的和蔼亲近感。

    他要和裴沉礼商讨来年的合作事项,便笑呵呵地来找许吟要人:“许姑娘,介意把你男朋友借给我一段时间吗?”

    许吟下意识回了个好,话音刚落,懵了两秒。

    他是怎么知道她姓许的?

    似是看出她的困惑,袁董笑了声,给她解答:“刚才你走了以后,小裴在会场说明了你的身份,而且你和你爸爸长得挺像的,笑起来更像,他也有两个酒窝。”

    说话笑眯眯的,拆台倒是拆得毫不含糊。

    闻言,许吟马上看向裴沉礼,瞬间明白没人来找她她搭话的原因。

    裴沉礼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清了清嗓子,适时出声打断:“袁董,不是有事要谈?”

    袁董心领神会:“那我在楼上的会客室等你。”

    袁董离开段距离后。

    裴沉礼捏捏许吟的脸,有些无奈:“你倒是对男朋友挺放心,就不怕我和他上去出什么事儿?”

    许吟不喜欢听这种不好的话,抬起手,捂住他的嘴:“你不要乌鸦嘴,不会出事的。”

    许吟:“我觉得他人挺好的,气场和我爸爸很像,你和他关系看起来也挺好的。”

    她也不是遇见什么人都愿意把裴沉礼给出去的好吧。

    裴沉礼仍不死心:“我不在这里陪你,你一个人可以吗?”

    “不是就十几分钟吗?”遗憾的是,许吟完全没有体会到他的意思,茫然地眨眨眼,指了指自己,“我在你眼里,是这么不通情达理的人吗?”

    “你还是快点去吧。”她甚至催他,“那个老爷爷不是说在楼上等你吗,让他等急了,以后不愿意和你合作怎么办。”

    “……”

    “行。”裴沉礼气笑了,用力戳了戳她的酒窝,“我上去了。”

    许吟留在原地,伸出食指,轻轻蹭了下刚才他戳过的地方,还有点儿疼。

    后知后觉,裴沉礼的意思是,要她挽留他?

    ……

    那他就不能直接说吗。

    这么隐晦的暗示,谁能听得懂啊!

    许吟无语地撇撇嘴,犹豫着要不要趁着裴沉礼不在,偷偷喝一瓶草莓酸奶。

    反正他也不知道。

    她盯着酸奶看了几秒,叹了口气,还是默默忍下这个冲动。

    要做一个遵守约定的人。

    不能像某裴姓男子,明明是个总裁,在她认为他是助理时,也不否认。

    “你也喜欢喝草莓酸奶吗?”

    身后忽然出现一个女声。

    许吟吓了一跳,忙退后步,转过身,眼底多了些戒备:“你……们是?”  

    硬生生在中间加了个们。

    她面前站着两个女生,看着和她差不多年纪,一个扎着丸子头,另一个披肩长发。两人都穿着深色长裙,只化了淡妆,好奇地盯着她瞧,仿佛她是什么濒临灭绝的珍稀动物。

    “啊,是不是吓到你了。”对上她的视线,丸子头愣了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我们不是故意的,只想和你交个朋友。”

    “做下自我介绍,我叫袁媛,她是沈春夏。”袁媛真的对许吟非常感兴趣,这会儿近距离和她接触,仿佛见到粉了多年的爱豆,激动得热泪盈眶,“近距离看你更可爱了呜呜呜!没白求我爸把裴沉礼支开。”

    袁?

    结合她的话,许吟大致能推断,袁媛就是刚才那个老爷爷的女儿。

    ……

    那袁董的长相着实有些显老。

    袁媛和沈春夏就是微信群里的女生C和女生D。

    两人看起来并不像坏人。许吟缓慢眨了下眼,渐渐消化袁媛给的信息量,试探着问:“所以,是你让你爸爸把礼礼支走,就为了,和我聊天?”

    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的吗。

    “嗯。”袁媛点点头,“春夏本来想着等晚会结束找你搭话的,我等不及,而且怕裴沉礼这个丧心病狂的直接把你抱在怀里带走,一点机会都不给。”

    许吟:“……”

    不得不说,这真的是裴沉礼会做的事情。

    “不过你竟然喊他‘礼礼’诶。”袁媛忍不住感慨,“我还真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喊他,他居然还答应了。上次谢兴言喊他沉礼,被他揍了顿,我们嘲笑了好久。”

    这不是许吟第一次听到别人对她称呼的评价。

    好像,谢兴言和潘韬在听见她喊“礼礼”时,也都惊讶了好久。

    可她和裴沉礼刚认识那会,她就喊他礼礼,他最开始拒绝过一次,后来就由着她喊了。

    正好有机会,许吟好奇道:“他不喜欢别人这么喊他吗?那你们平时都是怎么喊的?”

    “照面时喊裴总,自己私下里喊裴沉礼,小名绝对不可能。”接话的是沈春夏,她耸耸肩,看起来也是深受其烦,“因为家里长辈总让我们学习他,我,袁媛,还有很多人都经常被念叨。真无语,也不想想能力差距,而且大好人生就是要享受,谁和他一样天天泡工作里。”

    意识到正主女朋友就在面前,沈春夏迅速补充:“抱歉,我没有说你男朋友不好的意思,只是憋了很久,真的很想吐槽一下。”

    许吟:“……”

    沈春夏:“而且他明显也不想和我们有接触,这种聚会平时都不来参加的,来也是当背景板,谁也不理的那种。”

    袁媛连声附和:“是啊,你这么可爱,这种工作狂配不上你,真的。”

    “……”

    ……

    始终放心不下许吟,裴沉礼和袁董简单谈了些事,便起身告辞,准备下楼陪她。

    他推开门,手撑着栏杆,自二楼往下望,发现许吟正被两个女生围着,登时皱起眉,抬步往楼梯口走。

    “急什么。”袁董跟了出来,也瞥了眼楼下的情景,喊住他,“仔细看看,她们聊得不是挺开心的吗。”

    听到他的话,裴沉礼停住脚步,重新望了眼。

    许吟的确是笑着的,似乎那两个女生正和她说什么有意思的话题,她笑得特别开心,露出唇边两个小酒窝。

    袁董:“你是不是有点保护过度了?又不是什么小孩子,哪至于陌生人说两句话都害怕。”

    裴沉礼垂下眼:“她不一样。”

    人心是不受控制的,他有把握掌控住所有东西,唯独无法握住许吟的心。

    “很喜欢她吗?”袁董若有所思,“也是,自己的宝贝都想藏得死死的,生怕别人从你手里抢了去。”

    “不过,没有必要担心吧。”他看向裴沉礼,“她看起来挺喜欢你的。不过第一次谈恋爱,患得患失也能理解。”

    想到这,他不由得笑了:“我还记得,前年你爸还在我抱怨,你和你妈一模一样,像个工作机器,一点感情都没有的。他还担心你会不会孤独终老。”

    结果不到两年,裴沉礼就陷进去了。

    “你和许家还挺有缘分的。裴学良前阵子还在和我开玩笑,说反正你也没什么感情,只喜欢工作,不如联姻得了,还能多点价值,定的就是许向荣那个宝贝女儿。”

    “时间过得真快啊。”袁董忍不住感慨,“转眼间,你妈妈去世也快一年了。说起来,好像明天就是她忌日吧?你不带许吟一起去看看?”

    “……”

    见裴沉礼不接话,他慢慢也明白了过来:“敢情你压根儿没和许吟说啊。”

    “……”

    54.  睡觉   想和她结婚的喜欢。

    裴沉礼回来的时候, 许吟正津津有味地听袁媛和沈春夏聊起,上流圈里的八卦。

    两人都算半个交际花,几乎每个小团体都认识些人, 知道的自然也不少。许吟从没听过这些,这会儿有种在微博上吃瓜的感觉,只不过,瓜的对象,现在和她在同一个场所里。

    袁媛眼睛尖, 余光瞥见裴沉礼远远走来的身影, 二话不说拽着沈春夏往反方向走。

    “许吟,回去微信聊!”

    许吟啊了声,还未明白她们离开的原因, 身后便落下一道阴影。

    “聊什么呢?”裴沉礼单手虚虚环住她脖颈, 捻着缕碎发放在手里把玩, 若有若无道, “这么开心?交到朋友了?”

    “算是吧。”许吟点点头,像交到小朋友的小孩子,迫不及待和家长分享自己喜悦,“她们说的东西很有意思,我挺喜欢她们的, 还约了下次一起出来吃饭。”

    裴沉礼低低嗯了声,算是默认。

    袁董的女儿, 应该不是坏人。

    “对了。”

    许吟刚从袁媛那儿听到点风言风语, 还不太确定。恰好裴沉礼在,她眨眨眼,好奇道:“祝家逃税被查了吗?”

    逃税是很严重的事情。

    尤其是这种大企业,一逃就是几百万起步, 要是被查到,肯定得进去关几年。

    即使是许吟,这会儿也忍不住幸灾乐祸一把。

    谁让祝向元给她找了一堆麻烦。

    “嗯?”裴沉礼捏捏她的脸,语气不咸不淡,“这也是袁媛和你说的?目前只是怀疑,没抓到确切证据,祝平估计会安分一段时间。”

    话音刚落,他神色稍顿,似乎想到什么,皱了皱眉,微微倾身,头抵在许吟右边肩膀上,话里含着明显的不悦:“你心疼了?毕竟以前也算你的‘哄、睡、工、具、人’。”

    后五个字刻意加重和停顿,意味昭然若揭。

    许吟迅速否认:“怎么可能,我巴不得他出事。”

    她又不是圣母,祝向元对她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还能对他产生同情心。

    “而且他也不算我的哄睡工具人。”觉得他这个醋吃得莫名其妙,许吟手肘向后翻折,学着他平时的样子,拍了拍右肩上的脑袋,小声解释,“一知道他是变声器我就和他明说了,他非要缠着我,我有什么办法。”

    这又不能怪她,她又不知道祝向元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就非赖上她了。

    裴沉礼没接话,脑袋安静地枕在许吟右肩上,呼吸时不断带出浅浅的气息,喷洒在她颈边,惹得许吟有点痒,颈边的皮肤也跟着红了一大片。

    酒庄里有暖空调,许吟今天穿得是吊带丝质的露肩晚礼服,还有件小披肩,她刚嫌这里热,便脱下来拿在手上。

    许吟的肤色白得像牛奶,露出来的部分香肩,在顶灯光线过度下,使得颈边染上的红意愈发清晰。

    也,极其吸引旁人的注意。

    许吟觉得自己这容易害羞的毛病一时是改不掉了。

    她抿抿唇,只好默默把披肩重新穿上,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仿佛一只即将下锅的小粽子。

    这憋屈的小模样,看得裴沉礼肩膀微颤,忍不住笑了声。

    这笑声戳到了许吟的敏感神经。

    她眉心重重一跳,深吸口气,似乎完全无法理解这个使她不得不穿上披肩的罪魁祸首是如何笑得出来的。

    许吟越想心里越不平衡,双手紧攥成拳,狠狠瞪了男人一眼:“都怪你!”

    “……”

    裴沉礼无奈耸耸肩。

    尽管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但她生气的样子实在是可爱,他坦然接下这个锅:“嗯,怪我。”

    这没脾气的模样,许吟差点怀疑有问题的人是自己。裴沉礼就像个被她欺压的小可怜,她发脾气,他便只能受着,也不敢反驳什么。

    这也太憋屈了,明明是他先动的手。

    她舔舔唇,勾了勾手,示意他凑过来说话。

    裴沉礼乖乖走到她身前,垂着眼和她对视:“怎么了?”

    许吟故意气他,说得煞有其事,边说边打量他的表情:“实话和你说,我以前还真的有个很喜欢的哄睡工具人。”

    “……”

    裴沉礼眸色渐沉,眼底戾气一闪而过,唇角却沾着笑,温和地问:“那现在不喜欢了吗?”

    其实许吟都快忘了。

    而且,如果真的要算起来的话,那个其实不算哄睡工具人。

    因为她没有给他发工资。

    那个人只是在音乐软件的电台上发了一段小故事,也就几分钟的时长,面向的观众也不止她一个。

    她给那个号发过许多私信,也全都石沉大海。

    但那确实是她很喜欢的声音,在她心目中,对它的喜爱程度甚至能与裴沉礼相同。

    那个声音和小故事陪伴了她很长时间,她刚休学上来,补足课程和作业,失眠最难熬的时候,是依靠这些撑着走过来的。

    许吟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是没有骗他:“现在还是喜欢的。”

    闻言,裴沉礼气笑了:“许吟,你胆子还挺大,明目张胆脚踏两条船?嗯?”

    “哪有。”见男人果然醋意不浅,许吟总算有了掰回一局的愉悦感。她也不想做的太过,弯起眼睛,乖乖给他顺毛,“我都不知道他的联系方式,他也没回复过我,你可以理解成,单方面的喜欢。”

    裴沉礼皮笑肉不笑:“你还暗恋人家呢。”

    “那倒也没有,我就想和他说声谢谢。”许吟扶着他肩,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脸,笑眯眯地说,“我现在还是最喜欢你的啦。”

    “……”

    **

    聚会结束后,因为裴沉礼喝了酒,就由许吟负责开车。

    注意到男人仍板着脸,还在因那个“暗恋对象”耿耿于怀,许吟就忍不住想笑。

    他怎么这么可爱的。

    轿车拐过路口,恰好遇上红灯,许吟握着方向盘,转头问他:“你那个消息收到了吗?”

    裴沉礼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什么消息?”

    这是没看的意思了。

    许吟眨眨眼:“酒庄里,我跑出去以后,微信给你发消息了。”

    就是信号差,那会儿没发出去。

    现在应该重新发送了。

    红灯跳转成绿灯,余光瞥见裴沉礼拿出手机,许吟唇角小幅度弯了下,发动了汽车。

    裴沉礼快速看完消息,将手机黑屏,重新放在腿上。

    他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现在用的还是买的时候自带的那个手机壳,修长指节在上边有节奏地敲了几下,他若有所思道:“什么要求都可以?”

    许吟:“嗯,什么都可以。”

    裴沉礼语气平静:“那回答我问题。你喜欢的那个前哄睡工具人是谁?名字,长相,家庭条件,全部告诉我。”

    “……”

    他怎么还在纠结这个。

    许吟脑袋有点疼,自己的这个转移话题,失败到几乎可以当作典型。

    她好心提醒:“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你真的要用在这个问题上吗?”

    “嗯。”裴沉礼说,“你回答就好。”

    “……”

    沉默半晌。

    许吟:“我不知道。”

    裴沉礼:“?”

    许吟真的对这个醋坛毫无办法,硬着头皮回答:“我真不知道,他就是个电台主播,我试着和他联系,他也没回过我。他唯一的那个音频在六月份就删掉了,我找都找不到。”

    裴沉礼哦了声,语气称得上是温柔:“那主播名呢,这个你总记得吧?”

    “还真不记得。”许吟老实说,“我就喜欢他的声音,都过去快半年了,我早忘了。”

    “……”

    “这个问题就不算。”许吟现在极其后悔自己和他提起这么个人,也不想他继续纠结这个,转移话题道,“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需要我满足你吗?”

    “目前没有。”裴沉礼像是困了,打了个哈欠,中断话题,“宝贝,我先睡会儿,到家再叫我。”

    这个态度,许吟也看不出他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但他明显没有和她继续往下聊的想法。

    许吟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希望这段小插曲,不会影响到自己和裴沉礼的感情。

    让许吟更不安的是,停车到家,她叫醒裴沉礼后,他没再和她提起这个话题。

    就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个,“前哄睡工具人”的存在。

    趁着裴沉礼去洗澡的功夫,许吟点开那个音乐软件,没在关注和私信列表里找到那个人。  

    他好像早就销号了。

    许吟甚至在思考,要不要厚脸皮一点,直接和裴沉礼说,这个人不存在,打一开始就是她杜撰出来的。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被她打消了。

    她不想骗礼礼。

    尽管时间很短,她也的的确确,对那个电台小故事的声音心动过。

    许吟躺在沙发上,自暴自弃地不想再思考这个问题,从手头边随便找了本书,试图使自己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

    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书自然下落,盖在她的脸上。

    迷迷糊糊听到男人的脚步声,随后,脸上的书被拿走,一双大手将她横抱起来,往主卧的方向走。

    男人刚洗完澡,身上尚存未干的水汽,许吟下意识往他胸膛里蹭了蹭。

    “礼礼。”她昏昏沉沉睁开眼,勾住他的脖子,睡着了脑子里还在想刚才的事情,“你别生气了,我真的只喜欢你。”

    “嗯。”裴沉礼声音很轻,“我知道。”

    所以他暂时不和她计较了。

    他把许吟放在床上,去浴室沾了点儿卸妆水,拍拍她的脸,示意她起来洗漱:“洗完脸再睡。”

    她今天化了淡妆,不洗脸对皮肤不好。

    许吟也知道这点,费劲儿地睁开眼皮,接过他手里的卸妆棉,往自己脸上怼。

    冰凉的触感使她清醒几分,她抿抿唇,想起自己似乎忘了件事。

    “礼礼。”许吟打了个哈欠,眼皮子耷拉着,强忍住困意问他,“你明天一早要去做什么?”

    裴沉礼顿了顿,随后,语气平淡地仿佛在谈论明天天气:“明天是我母亲的忌日,要去祭拜她。”

    许吟瞌睡虫直接吓没了。

    她下意识啊了声,咽了咽口水,小鹿眼懵懵的:“那你怎么现在才和我说。”

    “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裴沉礼话里没什么情绪,抿了抿唇,好似在组织语言,“她一直在忙,一年见不到几次面。我和她,关系不算很亲密,祭拜更像是走程序。”

    话音刚落,他复又垂眼:“所以你好好睡觉吧,不需要在意这件事,也不用陪我去。”

    “不行。”许吟摇了摇头,捂住他的嘴,不喜欢听他说这种话,手上动作加快,“我肯定要和你一起去的,你一个人多孤单啊。我们快点睡觉,明天还得早起。”

    “而且。”想起苏媛的话,许吟眨眨眼,“你可以放心地和你妈妈说,你有我这个贴心小宝贝,不是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了。”

    “……”

    **

    怕裴沉礼一个人起来偷偷走不叫醒她,心里藏着事儿,许吟这晚上都睡得不怎么安稳。

    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失眠的时候,又好像和那时不太一样。

    当时是想睡睡不着,现在是能睡着,但想着事儿,故意让自己维持在一个半梦半醒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身侧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另一半的被子被掀开,男人似乎开始换衣服。

    果然没有叫醒她的打算。

    许吟睁开眼,瞥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凌晨四点半。

    比她想象中起得还早!

    她跟着许向荣一起祭拜许家祖宗的时候,都是六七点起床,从来没这么早过。

    他就是想甩开她吧!

    许吟鼓了鼓腮帮子,也没办法再装睡,索性直接掀开被子坐起来,准备和他当面对峙。

    恰好撞上裴沉礼讶异的视线。

    他穿衣服正到一半,是她和他初次见面时的那件,洗得发黄的白衬衫。这会儿扣子一颗没系,露出块状分明的肌肉,起伏的腰线以及,性感的人鱼线。

    许吟直愣愣看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心跳快得不正常,从脸红到脖子根。

    她捂着异常的小心脏,重新躺下,闭上眼,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裴沉礼看笑了:“许吟,你这是,掩耳盗铃吗?”

    “……”

    过了会儿。

    男人嗓音含笑:“起来吧,我穿好了。”

    许吟这才红着脸爬起来。

    “礼礼。”她这晚都没怎么睡好,这会儿嗓子哑得不像话,仿佛过度使用了一整晚,干得冒烟,咬字都极为艰难,却仍在指责他,“你怎么起这么早,还不叫醒我。”

    “你嗓子怎么这么哑。”裴沉礼从旁拿了瓶矿泉水,拧开后给她,“先喝点水润润。”

    许吟也没拒绝,接过来咕嘟咕嘟灌了半瓶,感觉那种冒烟感缓解些了,才放下瓶子。

    她幽怨地盯着他看,仿佛一个抓到丈夫出去干坏事的妻子:“你不愿意带上我吗?”

    裴沉礼:“?”

    他很快明白她的意思,随即失笑:“不是,祭拜不用这么早的,我打算七点再喊你的。”

    许吟不信:“那你起这么早干嘛?”

    “晨跑。”裴沉礼说,“你要和我一起吗?”

    ……

    她忘了,这个男人,有五点起来晨跑的习惯。

    许吟连大学一年一次的八百米体测,都要累得半死不活,和他出去晨跑,这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她果断选择放弃,脑袋倒回枕头上,有气无力地说:“你去吧,我继续睡了,七点再来喊我起床。”

    裴沉礼猜到会是这个结果。

    他重新躺回床上,手肘弯曲撑着脑袋,戳戳她的小脸,压着嗓子诱惑她:“我一个人晨跑也很孤独。”

    许吟眼都不睁,敷衍地安慰他:“没事,你一个人都跑好几年了,肯定已经习惯了。”

    他又捏捏她的头发,嗓音带笑:“可我现在觉得两个人一起更有乐趣。”

    “……”觉得这个人简直是烦透了,许吟索性翻了个身,把脑袋闷进被子里,“那你去小区健身群找个同性和你一起跑,这里晨跑的人还挺多的。”

    裴沉礼把被子拉低,露出她的脑袋:“可是我想你的体力能跟上,你现在的体力太差了。”

    他还记得,圣诞节那天,她追着他跑了会儿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体素质极差。

    “哦。”许吟无所谓道,“差就差吧,我也不参加奥运会。”

    “……”

    最后还是裴沉礼一个人去跑的步。

    经他这么折腾,许吟再尝试入睡,也没了睡觉的心思。

    她索性爬起来洗漱换衣服,用面包机烤了几片面包,从冰箱里拿出果酱,做了个简单的早餐。

    她也是想做一个贤惠的女朋友的。

    等裴沉礼回来,吃完早餐,他开车,两人去附近的花店买完花,再去郊外的墓园。

    裴沉礼长得很像他的母亲,温温和和的长相,眉眼天生带笑,看起来没有任何攻击性。

    但是薛雪的性格与她的样貌截然相反,她做事雷厉风行,能力极强,在没有家庭背景的情况下,三十不到便坐上跨国企业的第二把交椅。

    裴学良也是在合作中认识的她,对她一见钟情。

    也正是因为她的工作狂性质,才会在知天命后没两年,就油尽灯枯,因病去世。

    她能到知天命之年都出乎许多人的意料。

    “母亲,我来看您了。”

    裴沉礼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难过的情绪。真如他所言,来这里祭拜,更像是走个程序,放一束花,说几句话,就结束。

    许吟识相地退后几步,不偷听也不打扰他。

    “这件衣服是您唯一送给我的礼物,我记得,是在高二那年,2012年11月8日,您祝我生日快乐,送了我这件衬衫。”

    “但是您不知道我的尺码,给我买大许多,我还是穿了,一直穿到现在,我长大也长高许多,它的尺寸正好。”

    “……。今天和我一起来的是我的女朋友,我很喜欢她,想和她结婚的喜欢。”余光瞥见身后不远处,巴巴望着他的许吟,裴沉礼唇角弯了弯,“她很可爱,我相信您生前要是能见到她,也会这么觉得。”

    他并不怪薛雪没有给予他应有的亲情,她只是工作繁忙而已。

    他始终觉得,她该好好休息一下。

    至少不是一直忙于工作。

    “晚安,母亲。做个好梦。”

    55.  睡觉   想不想要我?

    站在许吟这个位置, 她听不清裴沉礼在说些什么,只能远远瞥见他的背影。

    他们来得比较早,偌大的墓园目前除了他们, 没有别的人。排成排,距离相同的墓碑旁,有些一尘不染,前边还放着尚新鲜的祭品,有些则杂草丛生, 几乎看不清上面的照片。

    相同的是, 每块墓碑都代表着一个人,以及他们或波澜壮阔,或平淡如水的生平。

    裴沉礼站在墓碑前, 向来笔挺的脊背稍稍弯曲, 将白衬衫拉起几分褶皱, 像个无牵无挂的行者, 背影看起来洒脱又寂寥。

    有那么一瞬间,许吟脑袋里闪回外界对他的评价:“冷酷无情的工作机器。”

    如果没有遇到她。

    他是不是就走上与薛雪同样的道路,在工作中耗尽自己,他的公司规模盛大,而他却没有再多看几眼的机会, 别人在安享晚年,他在地底长眠。

    想到这个可能性, 许吟很用力地皱起了眉。

    尽管知道不好随意打扰他, 她迟疑片刻,还是选择走上前,站到他右边,牵住他垂在身侧的那只手。

    “伯母您好, 我是许吟,裴沉礼的女朋友。您应该听过我的名字,如果没有,您也应该听过我爸的名字,他是许向荣。”

    似乎没预料到她会直接过来,裴沉礼有片刻的惊讶和困顿,也正是这个时候,许吟趁机挤了进来。

    她的手要比男人小上很多,把他的手整个圈住的可能性为零,许吟只尝试了一下就放弃,换了个策略。她把五根手指强硬地穿插进他的指间,扣得很紧,形成十指交扣的手势。

    许吟语气认真:“所以您也不用纠结门当户对的事情,也不用怕我是为了钱和他在一起。”

    听到这,裴沉礼忍不住笑了声。

    男人的笑意毫不遮掩,许吟自然也听到了。她瞥他眼,使劲捏了下他的手,才继续道:“我没有见过您,只能通过只言片语来推测,您是个对工作很上心的人,而裴沉礼完美遗传了您这点。”

    “我不知道您的态度是支持还是反对,但我很喜欢他,不想他为工作奉献一生,希望他能一辈子陪着我。”

    其实许向荣和苏琴以前也和薛雪极为相似,一直忙于工作,疏于维系家庭感情。

    好在他们能及时注意到许吟的不对劲,也愿意尽全力弥补缺失的亲情,这些年,也渐渐将重心回归到家庭上。

    现在的许向荣,就像寻常人家的留守父亲,隔三差五喊女儿回家吃个饭,和他聊聊天之类的。

    这么想来,和裴沉礼相比,她还算是幸运。

    许吟攥着男人的手紧了几分,九十度鞠了一躬:“我会好好对他的,您安心休息吧。”

    许吟这股勇气值得赞赏,但也只持续了这一会儿,走出墓园,她整个人耷拉了下来,像霜打的茄子,蔫巴巴的。

    “她会不会觉得我很不礼貌啊。”许吟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的豪言壮语非常中二,低着脑袋,不免生出后悔的心思,“唉,我也不是故意打断你和她说话的。”

    只是那时候裴沉礼的背影实在是太过苍凉,了无生气,仿佛她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不见。

    许吟用余光飞快瞄了眼两人紧握的手,觉得还是把他握在手里比较有安全感。

    “没事,她不是那么在意规矩的人。”裴沉礼也不太理解她在和一个去世的人纠结什么,这会儿也只好安慰她,“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听到这话,许吟小鹿眼亮晶晶的,唇角弯起来,看起来特别高兴:“真的吗!”

    “嗯。”裴沉礼揉揉她脑袋,语气一贯的温和,“我喜欢的人,她一定也会喜欢的。”

    两人出了墓园,仍保持着十指紧扣的姿势。

    冰箱里还有新鲜的食材,两人祭拜完就打算直接回家。

    许吟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早上又起得非常早,生怕裴沉礼丢下她一个人去。这会儿事情结束,她也安心下来,一上车就睡了过去。

    就这样直接睡到了回家。

    裴沉礼停好车,转过头,望着副驾驶睡得不省人事的小姑娘,少有起伏的眼底闪过各式各样的复杂情绪,到最后,归结为浓重的占有欲。

    如今正值中冬,许吟穿了件白色的羽绒服,这会儿脱下来盖在身上,小脸被热空调烘得红红的,像只团成一团的白玉团子。

    她似是做了什么美梦,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两只无害的小酒窝。

    裴沉礼眸底暗得不正常,伸手戳了戳。

    许吟呜咽一声,只觉得有个罪大恶极的人,要来扰乱自己的美梦,只好稍稍侧过头,以为这样能躲避他的碰触。

    裴沉礼怕吵醒她,没再动。

    “许吟。”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极其低哑,像掺着沙,“刚才你和我母亲说的话,我全部都记住了。”

    一字不落的。

    她说希望自己能一辈子陪着她。

    一辈子。

    对于裴沉礼而言,这是个很遥远的词。

    遥远到他从不曾想过相关的任何事情。

    他早已做好自己的未来规划,包括,在几年内将时和扩大到如何的规模,是否开设新的分公司,要和哪家企业进行合作。

    都是关于工作的。

    在很早时候,他就意识到,自己体内确实流着薛雪的血。

    他早慧且早熟,对许多事务没有兴趣,也不喜和人交际,只将精力全数放在工作上,这是他可以给家人留下的,可见的财富。

    在得知薛雪去世那天,他没有丝毫意外和惊讶,只觉得这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或者说,是必然结果。

    他或许也会以这种方式离开世界。

    但裴重山似乎从这件事情中吸取到教训,不想看到他落到和母亲同样的结果,因此竭尽全力让他回国,甚至装病。

    裴沉礼对在哪个国家没多少想法,在他眼里,一样都是工作,只是地点不同而已。

    既然裴重山想,他照着做便是了。

    今天许吟提起一辈子,这个等同于永远的词。

    他出乎自己意料的不排斥,甚至有些隐秘的喜悦。

    好像,和她永远在一起,是他内心存在的真实想法。

    “许吟。”

    裴沉礼解开安全带,倾身,将她睡乱了的头发捋至耳后,紧接着,亲了亲她薄薄的眼皮。

    “你说的一辈子。”半晌,他缓缓开口,占了几分难以察觉的偏执,“差一天,一分,一秒,都不能算一辈子。”

    她只能是他的。

    **

    许吟一觉睡醒,闭着眼伸了个懒腰,感到身下与刚刚不同的绵软触感,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主卧的床上。

    记忆还停留在她在车上睡着的时候。

    不用猜都知道是礼礼把她抱上来了。

    屋子里漆黑一片,时间似乎已经来到晚上。

    许吟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瞥了眼手表,现在是下午六点。

    ……

    他们好像是早上十点离开的墓园。

    加上车程的两小时,她睡了整整八个小时!

    一整个白天就这么睡过去了!

    猪都没有这么能睡!

    许吟瞬间清醒,同手同脚爬下床,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光着脚往外跑,恰好和准备来喊她起床的裴沉礼撞个正着。

    裴沉礼开了灯,上下快速扫视她一圈,目光落在她的脚上,皱起眉:“去穿好拖鞋,现在是冬天,会着凉。”

    许吟只好乖乖去床边找拖鞋。

    见她穿好拖鞋,裴沉礼脸色缓和几分,温柔道:“晚饭刚做好,出来吃饭吧。看你睡得太熟,不忍心叫醒你,你中饭也没吃。”

    许吟:“……”

    也不用刻意提醒她一番。

    吃饭的时候,裴沉礼神色如常,许吟则如坐针毡,吃两口饭便忍不住抬头,看男人一眼。

    她觉得自己特别对不起裴沉礼,今天是他母亲忌日,她说要好好陪着他,安慰她,结果就陪他去趟墓园,回来睡了一整天。

    在发现她第十次偷看他后,裴沉礼抿了抿唇,适时开口:“许吟,饭不好吃可以和我直说。”

    “没有没有。”知道他这是误会了,许吟连忙否认,真心实意地夸奖他,“礼礼做的饭一如既往的好吃。就是——”

    她话锋一转,嗓音随心情低落下来:“我觉得自己没尽责,说好要陪你的,可是——”

    话没说完便被男人打断:“许吟,坐我腿上来。”

    “……”

    许吟实在是不能理解裴沉礼这话题的转换速度,愣了下,放下手里的筷子,听话地坐到他腿上。

    裴沉礼搂着她的腰,薄唇贴近,轻吮了下她耳垂。

    湿热的触感贴近最敏感的部位,许吟脸迅速烧起来,下意识往旁边偏了偏脑袋:“你干什么!”

    这还在吃饭呢!

    男人低笑:“你不是不想吃饭吗?还有心思怀疑自己尽不尽责。”

    “……”

    裴沉礼没有刻意拉开距离,话语间的热气尽数喷洒至她耳畔,含着清浅笑意。也因着这近乎严丝合缝的间隔,他的声音没有经过空气的晕染,直直在她耳内响起,也像是敲在她的心上。

    许吟感觉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她很想跑,却仿佛被施了法,整个人石化般僵在原地,任着他为所欲为。

    男人似乎很满意她的顺从,薄唇顺着往下,绵长的吻落在雪白脖颈,在灯光下隐隐沾着水渍,将暧昧痕迹彰显得淋漓尽致。

    他轻咬住她颈边的肉,语气平淡:“和你说过,我对她没什么感情,今天也只是走个程序。”

    许吟抿抿唇,下意识反驳:“可她是你的——”

    “宝贝,你不专心。”男人单手扣住她的脖颈,迫使她仰起头,掰着她的脑袋,用一个略微凶狠的吻堵住她接下来的话,“想不想要我?”

    56.  睡觉   羊入虎口。

    这个吻来得急促又凶狠。

    至少许吟是没有反应过来, 她本能睁大眼,口中的空气尽数被掠夺,时间久了就头晕目眩的, 像是缺氧的征兆。她耗着最后力气,不住地敲他的腿,敲得她手都隐隐发麻,男人才松开她。

    许吟莫名感觉现在的裴沉礼不是很正常。

    她极细微地皱了下眉,挣扎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转了个身, 面对面重新坐到他腿上,两只手捧着他的脸,仔仔细细打量。

    脸还是那张脸, 鸦羽似的长睫, 眼角带了些薄红, 这会儿也不闪躲, 直勾勾地与她对视,眼底情绪沉如墨。

    许吟盯着他看了会儿,确认似地说:“礼礼,你很难过。”

    他根本没有自己说的那么不在意。

    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至亲去世, 自然会感到悲痛。

    许吟家人一直健康平安,她没经历过这种痛苦, 张了张嘴, 很想安慰他,又怕自己说错话,惹得他更不开心。

    不知怎的,她回忆起小的时候, 遇到不好的事情,都会埋进奶奶的胸口大哭一场,把情绪宣泄出来。

    她迟疑了几秒,望着裴沉礼的脸,难以想象他哭起来是什么样子。

    许吟有些纠结,内心又藏着隐秘的跃跃欲试。她抿抿唇,索性抢占先机,直接上了手,摁着裴沉礼的脑袋埋进自己胸口,哄小孩儿似的,笨拙地摸着他的头发:“你现在有我啦,我会陪着你,不会离开你的。”

    裴沉礼:“……”

    尽管觉得这个姿势非常可笑,传出去能让他名声净毁的那种,裴沉礼能理解许吟的用意,也就没有挣扎。

    直到头顶传来小姑娘糯糯的嗓音:“礼礼,我现在闭眼了,如果你想哭的话,我也看不见。”

    “……”

    她把他想成什么人了。

    不过,这种被她宠爱着的感觉,也不赖。

    许吟刚睡醒,午饭睡了过去,晚饭没吃多少,就被他拉着坐腿上,后知后觉开始饿了。

    现在这么抱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继续吃饭。

    许吟在心里叹了声气,忍不住低下头,再次充满爱怜地摸了摸怀里的脑袋。

    “礼礼。”这个角度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情绪怎么样了,许吟小心翼翼地试探,“你好点了吗?”

    许吟舔舔唇,老实道:“我好饿,能不能等我吃完饭再继续抱?”

    “……”

    这个拥抱还是没能持续多久。

    许吟饿了是一个原因,还有个原因是许向荣给她打来了电话。

    他这趟出差的合作谈得好像不是很顺利,要在外地多留一段时间,可能没法回京市陪她跨年。

    他给许吟转了五万块作为赔礼。

    许吟这才想起来,再过五天,就是新的一年了。

    自许向荣将重心放在家庭后,接下来的几年,许家的跨年都是五个人一起的。许爷爷和许奶奶会特意从郊区赶回许宅,随便找个频道的跨年晚会当背景音,聚在一起打扑克牌。

    许向荣和许爷爷都是资深商业人士,算计几乎是他们的条件反射,连打个牌都要算,场上还剩下几张牌,分别在谁的手里,要怎么打才能赢。

    许爷爷退位已久还算好,许向荣简直把“想赢”两个字写在脸上,全然不顾这里还有他的老婆妻子和爸妈,没打几把就被禁止加入打牌环节,只能在旁边看。

    以往几年都是回家的,今年肯定也照常。

    不同的是,她以前是个孤家寡人,和家人过很正常,现在她是有男朋友的人。

    总不能让裴沉礼孤零零地待在这间小公寓吧。

    许吟看向裴沉礼:“礼礼,你以前跨年都是怎么过的?”

    裴沉礼沉吟片刻,也没骗她:“工作。”

    许吟:“……?”

    裴沉礼:“字面意思,跨年都在忙工作,和平常的一天没什么区别。”

    许吟越发觉得裴沉礼是个没人爱的小可怜,早早一个人出来生活,以工作相伴,还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两人此时距离很近,裴沉礼自然也能听到许向荣刚才在电话里说的话,再结合许吟的问题,很快得出结论:“你跨年要回家过?”

    “嗯。”许吟小幅度点头,看着眼前的男朋友,莫名生出几分心虚和愧疚,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小了些,“以前都是和家里人一起过的……然后,可能,晚上也不会回来。”

    “没事。”裴沉礼面色不变,很快消化这个事实,揉揉她的脑袋,语气温和,“我不是很在意这个,去陪你的家人吧。”

    **

    许是许吟的安抚起了效果,或还是不忍心下手,那天晚上裴沉礼还是什么都没做,老老实实抱着她睡了晚。

    在公寓腻歪一天,又到了痛苦的工作日,周一。

    许吟一星期长假结束,得回杂志社工作了。

    许吟刚走进办公室,吵吵嚷嚷的环境瞬间鸦雀无声,全体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她身上,使得许吟有点紧张。

    她挠挠头发:“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应该不会吧,她出来前特意照过镜子的。

    还是米莉率先打破僵局,站出来给她一个熊抱:“吟吟!你怎么一周都没来!我们还以为你辞职了,都不和我们说一声,难受好久。”

    其他人跟着附和。

    “是啊是啊。”

    “你也真是的,都不和我们说一声,陈编辑也不让我们问你,大家都很担心。”

    陈老师大概是知道她这段时间心情不好,想让她好好放松,不希望别人打扰吧。

    头一次遇上这种情景,许吟感动又感激,她也没带什么东西可以分给大家,只得深深鞠了躬:“抱歉让大家担心了,休假是生活中出了点事,不是什么大事,现在已经解决了。”

    “嗐,解决就好,大家都挺喜欢你的,不要太难过啊!”

    许吟回到自己的工位,米莉凑过来,瞧见她和之前不同的精神状态,秒懂:“裴帅哥和你坦白了?你两已经说开了吧。”

    许吟明显顿住,眼底闪过几分讶异,又迅速明白过来。

    那次酒吧,她被裴沉礼带走,米莉和谢兴运留在那儿,谢兴运肯定和她说了的。

    “我不是故意帮忙瞒着你的。”果然,米莉识相地给她递上插好吸管的草莓酸奶,向她谢罪,“我一个小小打工人,实在不敢违抗裴总和谢总的话啊。”

    许吟当然能理解她的辛酸,接过酸奶,喝了一口才说:“我没怪你啦。”

    “那就好。”米莉松了口气,很快又笑嘻嘻的和她说起八卦,“对了,梁容下星期开始可能会回来上班。”

    许吟眨眨眼:“嗯?”

    米莉:“她工作能力确实很强,做事也很勤快,社里需要这样的人才。而且——”她顿了顿,瞥了眼许吟的表情,确定她没有什么不高兴,才继续说,“梁容很想和你当面道个歉,她给你留的信上写了联系方式,你一直没加她,她就以为你还记恨着她。”

    “啊。”许吟都快把这事儿忘了,经她提醒才想起来,“最近事情太多,我都忘了她还给我留了信。”

    “没事,反正你们以后能当面说。”米莉不在乎地摆摆手,很快转到新的话题,“你跨年准备怎么过?”

    “别提了。”

    提起这个,许吟就非常纠结,像泄了气的皮球:“我以前一直都是和家里人过的,现在有男朋友,又不能留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家里。”

    一想到一年一次的跨年夜,她在许家其乐融融,裴沉礼窝在她的小公寓里,抱着电脑看文件,许吟就觉得自己简直是个人渣。

    米莉纳闷道:“那他为什么不能和他的家人过?”

    “……”

    好问题。

    这个问题,许吟也不知道。

    仔细一想,她和裴沉礼认识三个月,好像就没听他家里人给他打过电话。

    “他没和我提过这个。”许吟抿抿唇,想到薛雪的工作狂属性,猜测道,“可能他家亲情比较淡薄吧,我也没敢问,想等他自己告诉我。”

    米莉也不太了解这种豪门秘辛,这会儿也只能尽量两全的提出建议:“那你就先回家待着,临近十二点和你家里人说一声,要出去跨年之类的。你家人还能互相陪着,裴总一个人多可怜啊,他们应该能理解的,还能给裴总一个惊喜。”

    许向荣不在,苏琴知道她和裴沉礼的关系,肯定会放行。

    她再想个办法,把裴沉礼说得惨一点,再挤两滴眼泪,引起爷爷奶奶的同情心,也不会阻止的。

    许吟若有所思:“你说得对。”

    时间很快来到12月31日,跨年那天。

    因着明天会放元旦假,再加上跨年,大家的工作热情都不怎么高涨,一心掐着时间点盼放假。

    五点一到,集体员工如出巢的鸟儿,一窝蜂涌了出去,看得许吟目瞪口呆。

    她照例先回了趟许宅。

    许爷爷和许奶奶已经到了,热情地招呼着她,佣人也全放回去跨年了,苏琴正在厨房里做饭,听到她的声音,戴着厨房手套走出来迎接她。

    许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家人这么热情,而她,还在想着要回去陪孤单的男朋友跨年。

    许吟觉得自己简直里外不是人。

    她不忍心让家人的热情落空,可是,如果她不回去,礼礼就得和工作度过了。

    许是心有灵犀,恰好裴沉礼给她发来消息。

    小白脸:【图片】

    小白脸:【晚饭。】

    他照例给她拍了晚饭,背景是她熟悉的小公寓。

    看到这张照片,许吟那种,自己是个渣女的愧疚感更甚。

    她用力抿抿唇,鼓起勇气,好不容易组织好措辞,走到沙发上的爷爷奶奶面前。

    “爷爷奶奶……”她低着脑袋,声音细如蚊呐,小脸通红,大脑像是瞬间失忆,把那些措辞忘到九霄云外,只剩下一片空白。

    闻言,许爷爷重重咳嗽了声,手里的报纸被他攥成小小的一团。

    许奶奶和蔼地笑了笑,不用她多说,就明白她的意思:“想男朋友了是吧?想回去和男朋友跨年?”

    许吟猛地抬起头。

    许奶奶笑眯眯的:“九月份就发现你不对劲,吃饭急匆匆的,老看手机,肯定是藏了人,我那天不是让你回去了?之后好几次吃饭,你都很急,我就猜到点儿苗头,和你爷爷商讨了下,他和我同样想法。”

    “后来我问了你妈妈,确认了这事儿。”许奶奶叹了口气,“也就你爸迟钝,到现在还没发现你谈恋爱了。”

    许吟:“……”

    她都做好公开男朋友的准备,结果,他们早就全猜出来了。

    她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许吟莫名窘迫。

    “你从小就藏不住事儿,长大了也这样。”许奶奶乐呵呵的,“裴家那小伙子年少有为,是小辈里少有的顶尖人才,你和他在一起我们也挺放心的。你爸今晚也不一定赶得回来,你吃完饭就过去陪他吧,过年也带他回来吃个饭。”

    “家里的白菜还是被拱咯。”

    **

    作为弥补,饭后,许吟还是留在许家和家里人打了会儿牌,临近九点才离开。

    她回到自己的小公寓已经近十点,里边没开灯,黑漆漆一片,不像是有人在家的样子。

    许吟也没开灯,纯黑环境下找不到拖鞋,索性不穿。她快速眨了下眼,往里走了点儿,如愿发现客房的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

    她放轻脚步,走到门前,压下把手,倏地把门推开。

    在男人没预料到的情况下,她光着脚跑过去,扑进他怀里。

    “铛铛!这位客人!您的新年礼物到账了!”

    裴沉礼完全没有防备,猝不及防被她扑了个正着,倒在床上,许吟顺势坐在他身上,手撑着他的胸膛,弯了弯眼睛:“礼礼!惊不惊喜!”

    裴沉礼怕她坐不稳,下意识扶住她的腰,不由得失笑:“你最近是越来越大胆了。”

    以前和他对视都会脸红。

    现在都敢直接往他身上扑了。

    “因为我喜欢你呀。”借着这个姿势,许吟趴到他身上,脑袋埋进他颈窝里,依赖地蹭了蹭,红着脸说,“我就想一直抱着你。”

    她喜欢亲亲抱抱这种,能彰显亲密关系的举动。

    这样会让她很有安全感。

    “怎么回来了?”裴沉礼选择性掠过她上一句话,揉着她脑袋,“不是说要和家里人跨年吗。”

    许吟下意识回答:“我想你啊,觉得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好孤单。”

    “不对。”回答完,她才反应过来不对劲,不高兴道,“你怎么不回答我上一句话。”

    裴沉礼:“嗯?什么话。”

    “就……就……”

    刚才的气氛刚好,许吟说得理所应然,现在要她刻意重复一遍,可就是真的为难她了。

    许吟尝试好几次,都没有办法像刚才那样流畅地说情话,索性破罐子破摔,埋在他胸口闭上眼:“我想和你亲近一点。”

    下一秒,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还未回过神,位置调换,换她被男人压在身下。

    裴沉礼指腹狠狠擦过她的唇,随后低下头,薄唇在她脖颈上落下一个个绵长的吻,一路沿着向上,最后,咬住她的耳垂,暗示意味极强:“这样也可以?”

    “……”

    前所未有的酥麻感过度到全身,他唇瓣碰到的地方仿佛起了火,他似乎已经洗过澡,浓郁的艾草气味将她包裹其中,伴随着那团火,一点点灼烧着她的理智。

    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

    都是成年男女,有什么不可以的?

    许吟咬住唇:“我,我在家洗过澡了。”

    这句话彻底打碎男人仅存的良知。

    “怕你疼才一直忍着。”他垂下头,浅色的眸情绪很杂,沾染上几分情意,堵住她的唇瓣,大舌肆意探入,掠夺,含糊着低笑,“你还主动上了。”

    许吟:“……”

    许吟一开始以为他是开玩笑,结果,余光瞥见男人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某个东西,才猛地意识到。

    自己真的是羊入虎口。

    他真的忍耐很久很久了。

    她现在真的觉得自己像个主动送上门的快递,任由男人撕开外层包装,怜惜地捧着里边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对待。

    意识朦朦胧胧的,感觉微凉的唇落遍自己身上每一个角落,激得她泛起几分生理性的颤抖,又被无情地镇压。

    落入沉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以后不要让裴沉礼去晨跑了。

    57.  睡觉   你爸一早去你那了。

    许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迷迷糊糊睁开眼,感觉自己泡在热水里,身上已经被清理干净, 就是全身酸酸软软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浴室里雾气弥漫,许吟呆滞地望了会儿天花板,才堪堪回过神,回想起不久前的情景。

    说完那句话后, 裴沉礼的动作不算温柔, 甚至算得上粗暴,仿佛垂涎许久的饿狼,不住地在兔子门口转悠, 就等着那么天, 兔子主动打开门, 向他发出邀请。

    他换了个姿势, 后背抵着床头,单手扣着她的脖颈,吻住她便没有再动,缓慢地舔舐她的唇瓣,像是在思考, 眼前的猎物,要如何烹饪才足够美味。

    男人衣衫半开, 那个她偶然看过, 却不敢细看的完美身材,毫不避讳朝她展开,更像是一个诱导信号。他松开她的唇瓣,捉住她的手, 放在自己的胸膛上,嗓音含着笑:“你以前也摸过这里。”

    许吟:“……”

    还有这事?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似是看出她眼底的茫然,裴沉礼慢条斯理补充:“那天你发烧,我去接你,醒来你什么都忘了。”

    “……”

    许吟想起来了。

    她退烧以后,的确短暂地纠结过,“到底抓了他哪儿”这个问题,后来因为太饿,再加上,发烧后没有记忆这事在她身上经常发生,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所以她果然那个时候就对他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了吗……

    许吟在心里叹了口气。

    现在去思考这个也没什么意义。

    箭在弦上,她和裴沉礼都这关系了,摸摸也不违法,顶多算她提前行使属于自己的权利,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红着耳朵,亲了亲他的胸肌。

    如愿感受到男人肌肉紧绷了下。

    他的声音再次喑哑几分:“还撩?”

    许吟也觉得自己这个行为实在是太过羞耻,还特别主动,比洗澡那话还主动。她也不敢再去看男人的表情,把脸埋进他胸膛里,装死当木头人。

    接下来的事她就不怎么记得了。

    全程由裴沉礼主导,包括安全措施,她就像个娃娃,任他摆弄,到最后忍不住求饶,也没见他停。

    记忆拉回现在。

    只有主卧有浴缸,裴沉礼应该是把她抱了回来。许吟的浴缸,水龙头前就是面大镜子,方便她泡澡时整理头发,这会儿倒是派上别的用场。

    许吟撑着浴缸边沿坐起来,腰间酸痛感使她倒吸口冷气,发现自己的身上悉数遍满青紫的吻痕,尤其是胸口和大腿,她皮肤本就白嫩,这会儿看起来触目惊心的,像是被人打了。

    她的眼角潮红,眼睛也哭得有点肿,整个人大写的凄凄惨惨戚戚。

    如果许吟能早点知道,礼礼在某些时候一点也不绅士,她绝对不会去主动撩拨他。

    礼礼还特别贴心地给她摘了表。

    她连现在几点都不清楚,只能大概猜测是凌晨。

    礼礼也不知道去哪了。

    许吟又累又饿又困,这会儿也没什么力气爬起来,想张口喊人,刚发出一个字节,感觉自己的嗓音像几十年没喝过水,干得发疼,说出来的话也沙哑至极。

    恰在这时。

    浴室的门被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走进来,身上睡衣穿戴整齐,怀里还抱了条大浴巾,似乎是准备把她捞起来。

    裴沉礼弯下腰,对上许吟哀怨的视线,稍稍挑眉,有些意外:“宝贝?”

    嗓音含着几分餍足的笑意。

    这个对比实在是惨烈,她累得像软掉的面条,他却跟个没事人似的。

    许吟盯着他,努力在记忆里找出几个骂人的词汇,用自己八十岁老奶奶的嗓音骂他:“斯文败类。”

    “衣冠禽兽。”

    “人模狗样。”

    瞧瞧他把她折腾成了什么样子!

    裴沉礼吃得很饱,这会儿也不介意她的小脾气,面不改色地将浴巾放在旁的架子上,把她从池子里抱起来,抱小孩似的抱在怀里,用浴巾给她擦身体。

    也知道她很累,他细致地给她擦完,把她抱回床上,又喂了点儿水:“宝贝,很晚了,睡吧。今天辛苦你了,后续我来整理。”

    许吟:“……”

    裴沉礼身上有令她安心的艾草气息,她本就累,这会儿闻着,更是昏昏欲睡。

    “等下,现在几点了?”她靠在他怀里,强撑着眼皮,伸出手,“把我手机给我,我要给家里人发个跨年信息。”

    “凌晨两点。”裴沉礼说,把手机给她,揉揉她脑袋,“回完就睡觉。”

    “嗯。”

    许吟接过手机,如常给送祝福的人回了消息,发现手机有四个未接电话。

    都是许向荣打过来的。

    她开了静音,又在和裴沉礼纠缠,就什么也没听到。

    她这才想起来,许奶奶好像和她提到,她爸是今晚的飞机回京城。

    会打来电话,应该是已经到家了。

    这个时间点,她爸肯定也睡了,打扰他也不太好。

    还是明天再给他回电话吧。

    这么想着,许吟关上手机,重新埋进男人怀里。

    **

    次日,许吟被一阵门铃声吵醒。

    她不太想动,就扯着被子盖到自己头上,试图无视这个声音,继续睡觉。

    裴沉礼难得没有去晨跑,望着怀里小姑娘熟悉的逃避举动,忍不住低笑一声,还是去开了门。

    他刚走出主卧,和气得直接拿钥匙开门的许向荣撞了个正着。

    裴沉礼:“……”

    许向荣:“……”

    这公寓是许向荣给许吟买的,他自然有钥匙,能进来并不意外。

    重点是,裴沉礼怎么会在这儿?

    两人对视十秒,同是商业顶尖人士,几乎秒懂对方眼底的意味。

    明明自己和许吟是正规恋爱,和许向荣谈生意时也没有尴尬过,这个时候,裴沉礼还是莫名有些窘迫,感觉自己像个抢了人家小棉袄的恶徒,稍稍弯腰:“伯父您好,我是裴沉礼。”

    我他妈当然知道你是谁,我还经常和你谈合作呢。

    良好修养使许向荣忍住爆粗的冲动,他眯起眼,反应很快,说话也很直接:“和吟吟谈恋爱的是你?”

    裴沉礼没有迟疑:“是,我是真心喜欢许吟。”

    闻言,许向荣眉间距都快皱没了,思索两秒,很快列出其中的矛盾点:“她不是和你助理在一起?还信誓旦旦和我说,她特别喜欢那个哄睡工具人,死都不要见你?”

    裴沉礼:“……”

    他不知道,许吟原来还说过这种话。

    心尖泛起抹上蜂蜜般的甜感,很快过度成微小的酸意。

    那时候许吟明明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她是真的,义无反顾的,奔向他,站在他这一边。

    无论他是什么身份,是贫穷,或是富有。

    她喜欢的就是他这个人。

    而他也一样。

    裴沉礼沉默片刻。

    这件事说来复杂,他一时犯了难,不知如何向许向荣解释。

    不等他回应,许向荣眼尖地瞅见他脖子上的新鲜咬痕,神色一顿,气得差点跳起来:“你昨晚把吟吟吃了?”

    裴沉礼:“……”

    他耳根少见地呈粉红色,被未来岳父这么直接地指出来,难免有些尴尬。他不清楚许向荣对这事的态度,怕他迁怒许吟,他主动揽下罪责:“是我主动勾.引她的。”

    许向荣眼神一冷:“你强迫她了?”

    “没有。”裴沉礼老实说,“我们是互相喜欢的关系。”

    实话说,裴沉礼这个年轻人,许向荣是极为欣赏的,要是他能成为自己的女婿,他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如果不是现在这个,好比捉.奸现场的场景的话。

    裴沉礼一心护着许吟,知道从他这问不出什么来,许向荣头疼地揉揉太阳穴:“去把许吟叫出来,说我有事找她。”

    “她在睡觉。”裴沉礼往前步,挡住他探向主卧的视线,“我不想吵醒她。”

    “……”

    和这小伙子打过交道,许向荣清楚他的性格,决定好的事情几乎不会改变。

    他这是打定主意,不想把许吟扯进来了。

    “行。”许向荣鼓了三声掌,气笑了,“我们出去说,好好地把你和许吟之间的事情给我讲明白。”

    **

    许吟睡醒,听到身侧的打字声,意识到这个工作狂又开始忙工作了。

    她循着声音,闭着眼蹭过去,把他电脑合上,丢到一边,脑袋躺进他怀里蹭:“礼礼,你怎么又在忙工作。”

    感觉他身上有点冷,像是刚从外边回来,还带着些许湿气,许吟睁开眼:“你出门了?”

    “遇到点事情出去了趟。”裴沉礼抱着她,只字不提许向荣来过,语气温和,“现在已经解决了。”

    许吟哦了声,揉揉眼睛,没有忘记和秦锦的约定:“你明天工作忙吗?”

    “怎么了?”

    “我圣诞节去探望秦锦,她说学校明天下午有个活动,可以进去参观,问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许吟打了个哈欠,“我答应她了。”

    “不过你忙也没关系。”知道他工作忙,许吟是个善解人意的女朋友,“我和杨璐两个人去也行。”

    裴沉礼思索片刻,很快把秦锦和医院里那小女孩对上。许吟的要求他一般不会拒绝:“我可以陪你去,明天下午正好没什么事。”

    会议可以往后推。

    随着他这话,许吟马上高兴起来,抱着他的脖子,亲亲他的脸:“礼礼,我好喜欢你哦。”

    “我爱你。”

    许吟从床头柜上摸到手机,打算和杨璐说声,注意到早上八点,她妈妈给她发的消息。

    苏琴:【你爸昨天特意赶回来,结果你不接他电话,没有祝他跨年快乐,他很伤心,一大早去你那讨说法了。】

    许吟瞬间想到早上的门铃声。

    好像,是礼礼去开的门。

    ……

    她抬起头,试探着问:“礼礼,你早上和我爸一起出去的?”

    58.  睡觉   奶糖。

    听到她的问题, 裴沉礼神色未变,只搂着她脑袋的手紧了紧,作无声安抚。

    这个认知让许吟有点绝望。

    不提她曾信誓旦旦地和许向荣再三确认, 死活不愿意与时和的总裁见面,还有就是,苏琴知道她和裴沉礼的关系,也把这个事情告诉了她的爷爷奶奶。

    那么,整个许家, 只有许向荣一个人不知道她和裴沉礼在谈恋爱。

    而这个, 唯一不知道的人,毫无预兆地在她家和裴沉礼打了个照面,还是一大早。

    裴沉礼还穿着睡衣, 脖颈上还有她昨晚的咬痕。

    许吟想想都觉得很窒息。

    代入一下她爸真的好可怜, 气到直接动手都是有可能的。

    这么想着, 许吟也没法心安理得地继续在他怀里待着。她当即从他怀里钻出来, 坐在边上,把他的袖子和裤腿往上捋,确定没看见什么外伤,才稍稍松口气。

    她又伸出手,打算去撩他腹肌上的衣服, 才碰到衣角,手腕便被一只大手扯住, 不让她再动。

    裴沉礼似笑非笑:“昨晚还不够吗?”

    “……”许吟愣了下, 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小脸一红,“你每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她缩着脑袋,义正言辞地指责他:“礼礼, 你该去医院洗洗脑子。”

    “正好我年后得去张爷爷的诊所复查,他催我好久,我一直没去。”许吟好心建议,“你要不要一起去。”

    “可以——”

    不等他回答,许吟抿抿唇,终于意识到自己再次被带偏,越发觉得裴沉礼的动作可疑:“我爸不会真打你了吧?”

    她又打算撩他衣服。

    许是为了证明,这次裴沉礼没有躲,躺在那儿任着她撩。不得不承认,裴沉礼的身材真的很好,肌肉都是实打实的,爆发力也很强……许吟昨天切身体会了一番。

    她强忍住脸红心跳,以关怀伤员的心态,上上下下又把他看了遍,确定他身上没什么伤口,她还特别好心地帮他把衣服整理好,伪装成自己什么都没做的样子。

    裴沉礼好整以暇地看完全程,瞥到她明明熟透还装面无表情的脸,唇角微勾,颤着肩膀笑了声。

    许吟迅速抬头:“你笑什么?”

    裴沉礼无辜摊手:“我没有笑。”

    你可拉倒吧!

    她听得一清二楚!他就是在笑话她!

    许吟深吸口气,觉得这个人简直是不知好歹,气得声音都在抖:“我在担心你的情况,我爸生气起来很可怕的,结果你还这么,这么无所谓。”

    看出来她是真的快气哭了,裴沉礼也没继续逗她的心思,揽着腰把人捞进怀里,揉她的脑袋,像在安抚一只不高兴的小动物。

    “真的没什么事,你是不是把你爸爸想得太可怕了?”裴沉礼垂头,亲亲她的脸,耐心安抚着她,“大部分都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瞒着你,才会造成误解,所以我去解释是非常有必要的。我和你爸爸全部说清楚了,他接受得很快,让我不要辜负你。”

    许向荣会接受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本就对裴沉礼很有好感,再者,他确实需要一个有身份地位和能力的人,来护着许吟,从他问许吟要不要参加谢家聚会就看得出来。

    退一万步来说,许向荣除了接受,也没有其他办法。

    许吟喜欢他,裴沉礼这个不要脸的也把她吞得渣都不剩,他总不能做个棒打鸳鸯的恶人。

    更何况,他还对许吟有愧。

    这话成功有安抚到许吟,她弯弯眼睛,真心诚意地夸他:“礼礼这么优秀,大家都喜欢你。”

    “嗯。”裴沉礼勾住她的手指,又亲亲她眼角,语气亲昵,“但我只喜欢你。”

    **

    因着裴沉礼帮她应付过去,许吟在下午接到她爸爸的电话,许向荣没有问任何关于裴沉礼的事情,只让她记得回家过年。

    许吟也心虚,自然是连声应下。

    次日下午,许吟说明情况后,向陈淑云请了假。

    陈淑云还记得车祸那个案子,也记得秦锦这个小姑娘,听说许吟和她还有联系,痛快地批了假,还从抽屉里翻出包奶糖,委托许吟转交,当作给秦锦的新年礼物。

    裴沉礼还有些事没处理完,要晚点到,许吟先和杨璐汇合找秦锦,等会再去校门口接他。

    这场元旦晚会的地点在学校体育场,中间搭了个很大的表演舞台,场馆里摆满蓝色的塑料椅,由教师方阵作为分界线,一边是学生,一边是来旁观的家长。

    开始许吟还怕尴尬,毕竟到场的都是家长,她这个在读大学生着实有些格格不入。

    进体育馆后才发现,这里有许多和她差不多的大学生。

    其他小朋友也喊上了他们的哥哥姐姐。

    “这里的椅子你可以随便坐,离开场还有十分钟,秦锦节目比较靠后,现在还在一楼准备表演,你可以去看看。”杨璐话语里含着歉意,“我的座位在教师方阵,没法陪着你一起。”

    许吟眨眨眼,忽然明白秦锦非要她带着裴沉礼一同来这的含义:“她今天有表演吗?”

    “是啊。”杨璐神色稍顿,有些意外,“她没和你说吗?”

    “没关系。”许吟笑,“您去忙您的吧。”

    “好。”

    这所小学的体育馆有两楼,一楼就是平时学生上体育课的地方,有篮筐和球网,二楼就专门拿来举办这种大型活动。

    许吟方向感不太好,问了负责维持秩序的老师才找到楼梯口,来到一楼。

    这里聚集着很多小朋友,有些身边围着家长,有些没有。

    秦锦外貌出众,许吟四下望了眼便找见她的身影。她今天穿着浅蓝至白的渐变色古典舞服,衣袖上身贴合,纱质裙摆飘逸,让她看起来像水镜中走出来的小仙女。

    许吟走过去。

    看见她,秦锦看起来很高兴,又往她身后探探脑袋。在发现只有她一个人后,唇角不可避免地向下撇,有些小沮丧,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道:“许吟姐姐好。”

    她的心情都写在脸上,许吟忍住笑,故意逗她玩儿:“姐姐来你不开心吗?”

    “开心。”秦锦纠结一秒,还是实话实说,“但我也想看见那个帅哥哥。”

    “哥哥公司还有点事,要晚点来。”许吟把包里的奶糖递给她,耐心解答,“这个是姐姐的上司让我给你的,可以分给你的朋友吃。”

    一听说裴沉礼会来,秦锦肉眼可见地雀跃起来,蹦蹦跳跳地接过奶糖,往角落的人群跑:“谢谢姐姐!那我去分给一起练舞的朋友吃!”

    许吟停在原地失笑。

    看来,无论什么年纪,喜欢帅哥是女人的天性。

    她给裴沉礼发消息:【礼礼,你什么时候到?】

    裴沉礼秒回:【拐过这个红灯,大概五分钟。】

    那快了。

    许吟算了下时间,现在出去,从体育馆走到校门口也差不多五分钟。

    她刚抬起右脚,秦锦又小跑回来叫住她,那袋奶糖已经空了,只剩下她手里的三颗。

    秦锦眨眨眼:“许吟姐姐,你要去接帅哥哥吗!”

    她把手里的奶糖塞进许吟手心:“我特意为你们留的!你两颗,帅哥哥一颗,记得给他哦!”

    许吟也眨了下眼:“为什么我有两颗?”

    秦锦笑嘻嘻回答:“因为我刚才想了想,比起帅哥哥,还是更喜欢许吟姐姐一点。”

    **

    许吟揣着糖往校门口走,随手剥了颗丢进自己嘴里,还在思考秦锦刚才的话。

    凭心而论,许吟并不觉得自己做了值得秦锦这么喜欢她的事情。

    也就那次车祸,她随手帮了杨璐,又带秦锦去找医生包扎,仅此而已。

    答应来看秦锦,也隔了两个月才看上。

    可是秦锦就是很喜欢她,没来由的,许吟能感受的到,这是小孩子很纯粹的喜欢。

    认识礼礼以后,就开始有好多人说喜欢她。

    可能他是她的幸运符吧。

    真好。

    许吟走到校门口,裴沉礼在门口等她。他身上还穿着工作时的黑色西装,不同的是,今天他脖子上戴了她送的那条白色围巾,中和了高位者的气场,让他看起来更显得平易近人。

    效果比她当初想得还要好。

    许吟弯起唇角,刚打算走过去,才注意到他身前站着个女生。

    裴沉礼背对着她,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那个女生嘴唇在动,似乎在和他说话,没法看出裴沉礼有没有回应。

    许吟唇角倏地拉到平直。

    舌尖推着嘴里的糖到最边上,半个腮帮子鼓鼓的,许吟放慢脚步,走到男人身后不远处,安静地盯着女生看。

    女生也是这里某个学生的姐姐,发现校门口站着个极品帅哥,像是在等人,便试探着上前搭讪。

    她刚开口,还没来得及出声,帅哥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淡声道:“我在等女朋友。”  

    “……”

    这是一个明确的拒绝信号。

    换作平时,女生也不会再做纠缠,主要是今天这个帅哥外貌条件实在过于优越。

    简直可以列进今年遇见的帅哥top1。

    她不想空手走人,要到个微信也是好的,于是咬着牙继续:“那能不能先加个……”

    她的话骤然止住。

    帅哥身后站了个女人,平静地看着她,眼底意味不言而喻。

    她没再纠缠,红着脸匆匆往里走。

    看出女生的举动,裴沉礼转过身,和许吟视线对上,皱了下眉。

    他把羊绒围巾摘下来,给她围上:“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

    许吟推开他的围巾,不让他给她戴,看起来老大不高兴:“礼礼,你趁我不在就招蜂引蝶。”

    “我没有。”裴沉礼无奈,“我明确和她表示有女朋友。”

    许吟也就说说,她知道裴沉礼还是很守夫道的。

    她嚼了嚼嘴里的奶糖,瞅他眼,还是打算给他个教训:“秦锦给了我奶糖,在我口袋里。她让我分你一颗,但我现在不打算给你。”

    “……”她抿抿唇,也觉得他有点可怜,连奶糖都不能吃,极小声地补了句,“但是你可以抢。”

    59.  睡觉   一定会有回报的。

    许吟说这句话的本意非常简单且单纯, 就是她口袋里有糖,可以分给他。

    可在裴沉礼耳里就变成了另一种意思。

    男人眸色渐深,稍稍弯下脊背, 凑近她,隐晦提醒:“宝贝,这里是校门口。”

    “……”许吟一时没明白他这话,茫然两秒,下意识问, “校门口怎么了?”

    从她口袋里拿个糖还分场合的?

    裴沉礼弯起桃花眼, 温和道:“你不介意就好。”

    “啊?”许吟刚张嘴,眼前忽地一黑,柔软的羊绒质地覆盖其上, 挡住她的视线。她还未作出反应, 男人扣着她下巴吻上来。

    许吟刹那间明白了他的提醒。

    因着在外边吹了好几分钟冷风, 男人唇瓣不可避免地沾上凉意, 肆无忌惮地从她这边汲取温度,舌尖探入,扫了一圈儿,仿佛在巡视领土,随后, 准确勾住她嘴里的那颗奶糖,卷进自己嘴里, 才松开她。

    许吟:“……”

    她扯下盖住脑袋的围巾, 瞅着男人嘴里的糖,毫无心理负担地戴到自己脖颈上。

    让他冷着吧!

    “礼礼。”戴好围巾,许吟又蹭了下自己的嘴角,感觉唇齿间还残留着男人独有的艾草气息, 抿抿唇,还是忍不住说,“那糖都快被我吃完了,我口袋里有新的。”

    “没事。”裴沉礼稍稍抬睫,意味深长道,“我就喜欢抢旧的。”

    “……”

    **

    因着这个小插曲,许吟带着裴沉礼进场时,表演已经开始了。

    好在秦锦的表演排序比较靠后,迟到一点也没关系。

    家属区的前排座位几乎被坐满,甚至有家长带了专门的摄像机。裴沉礼外貌扎眼,身形颀长,容易挡镜头,综合多种因素考虑,他们坐在最后一排。

    这会儿是个白色小礼裙,扎着丸子头的小女孩在进行钢琴演奏,弹得是柴可夫斯基的《四小天鹅舞曲》,除了她,舞台上还有四个穿着白色芭蕾舞裙的小女孩,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她们当然没法达到剧院的标准,部分较难的舞蹈动作也进行简化,但这并不妨碍家长们的观看热情。

    望着台上悦动的身影,许吟一下回忆起自己的小时候,叹了口气。

    裴沉礼看向她:“怎么突然叹气?”

    许吟脑袋凑过去,和他聊起天:“我和你说,我以前也学过钢琴,只是没学多久就放弃了。”

    裴沉礼揉揉她脑袋,平静地嗯了声。

    感觉他这个反应未免有些太过平淡,许吟瘪着嘴:“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放弃?”

    “这不是什么好的回忆。”裴沉礼说,“不想提可以不用提的。”

    许吟想了想:“倒也不是什么不好的回忆,就是觉得没什么天赋,后来忙着学习,就更顾不上了。不过基础还是有一点的,我高中也有这种新年会,要求每班出一个节目,我还上去表演过弹钢琴。”

    “不过患上失眠症以后就没再碰过了。”许吟舔舔唇,莫名觉得好笑,自嘲道,“现在估计连小朋友都比不上。”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失眠这个问题,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她的日常生活。

    许吟也不是没有恨过,自我厌恶过,为什么她会患上这种病。

    为什么偏偏是她。

    但是,如果没有失眠症。

    她应该也不会和裴沉礼通过哄睡认识,也不会有现在的亲密关系。

    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想到这儿,许吟不自觉弯起眼睛,发自内心地笑了声。

    裴沉礼却皱起眉,揪着她的手放进手心,捏着她的手指,不轻不重地安抚着:“许吟,不想笑可以不笑。”

    许吟眼睫又向下弯了几分。

    她主动勾住裴沉礼的手指,认真道:“没有啦,礼礼,我是真的感觉失眠症也挺好的。”

    裴沉礼直直盯着她,即使这段时间睡得好些了,黑眼圈一时半会很难消下去,他难以理解:“好在哪?”

    “不然我可能就错过你了。”

    “不会。”裴沉礼语气平淡,笃定道,“你没有患上失眠症,我们也会在一起。”

    他的语气过于笃定,许吟不免来了兴趣,好奇眨眨眼:“你怎么这么肯定?”

    “直觉吧。”

    直觉他们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人。

    许吟正想继续说些什么,主持人开始报备下一个节目,是秦锦的表演。

    许吟朝她招了招手。

    秦锦穿着舞裙上台,视线不住地往台下瞄,瞥见许吟,以及她身边的裴沉礼,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忽然能理解为什么那么多家长都让孩子报兴趣班了。”许吟感慨道,“看到自己的孩子上台表演,真的会有一种强烈的自豪感。”

    “……”

    裴沉礼淡淡瞥她眼:“许吟,我心很小,只装得下一个宝贝。”

    许吟:“?”

    “简而言之,孩子目前不在我的计划内,我想再过几年二人世界。”裴沉礼平静提出意见,“而且,我们还没有结婚,你也还年轻,没必要这么急。”

    “……”

    她真的只是随便感慨两句而已啊!

    许吟抿着唇,小脸肉眼可见地迅速蹿红,想开口解释又怕欲盖弥彰,索性用膝盖踢他一脚,小声碎碎念:“谁说要和你生孩子!我只是感慨!感慨一下!”

    “哦?”裴沉礼好整以暇看着她,“那你的意思是,想我向你求婚?”

    他到底在瞎理解什么!

    “我真的只是随便说说,没有任何意思,你不要误解。”

    言简意赅解释完,许吟连忙捂住脸,不想和他再说一句话。

    不过仔细算算,礼礼也二十五岁了,正常男人成家立业的年纪。

    立业他做得很完美,至于成家……

    她还是个在校大学生,认识裴沉礼以前,一直觉得结婚对她来说非常遥远。

    也不是说不想……

    就是会觉得,进展有点太快,而且她和礼礼认识的时间也不是很长。

    还是再熟悉一下比较好吧……

    唉。

    她身边没有结婚的朋友,也不知道恋爱多久结婚才算比较正常。

    许吟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个事情。

    礼礼应该也有他自己的考量。

    秦锦表演结束后,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邀功似地跑到许吟这边:“许吟姐姐!你觉得我跳得怎么样!”

    许吟配合地吹彩虹屁:“非常好看!我觉得你是今天最优秀的小朋友。”

    秦锦嘻嘻笑了两声,乌溜溜地大眼睛转向一旁沉默的男人,语出惊人:“帅哥哥!你和许吟姐姐什么时候结婚呀!”

    “咳,咳——”

    许吟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个正着。

    她怎么也想不到,秦锦会问这个问题。

    淡定如裴沉礼,脸上也难得显出几分错愕,又很快恢复温和的样子:“怎么会想问这个?”

    秦锦眨眨眼:“同学说两个互相喜欢的人最后都会结婚的,比如爸爸妈妈。虽然我爸爸不要我和妈妈了,妈妈也经常和我说,不要恨他,也不要以偏概全,觉得所有男生都和爸爸一样坏。”

    很多家长觉得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其实他们什么都知道,只是忍着没有说。

    “妈妈说,现在愿意帮陌生人,而不是害怕惹上麻烦的人越来越少了,许吟姐姐是个很好的人,帅哥哥也很好,我希望你们能一直在一起。”

    秦锦扯扯许吟的衣角,示意她蹲下来。

    这是要说悄悄话了。

    她和裴沉礼对视一眼,配合地蹲了下来。

    秦锦凑近她耳朵,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小声对她说心里话:“其实我觉得只有帅哥哥那种级别的脸才配得上你,我以后也想找个又帅又对我好的哥哥。”

    闻言,许吟揉了下她的脑袋,笑道:“你这么优秀,一定会找到的。”

    **

    从小学回来后,许吟和裴沉礼心照不宣的,没人再提起结婚这个话题。

    许吟是觉得太快,裴沉礼则是认为很多事情需要安定下来,两人未来的路还有很长,也不用这么急。

    总之,结果是相同的。

    元旦假期后,梁容如约回到杂志社工作,给许吟带了一整箱草莓酸奶,并郑重地向她道了歉。

    她自愿降职,从实习生重新做起,知道她真正辞职缘由的人不多,因此,大家很轻易地就接受了她的回归。

    梁容回来那天,陈淑云把她和许吟叫进办公室,给她们讲了个故事。

    许吟这才知道,原来陈淑云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她大学毕业后,第一个公司的领导也看上来她的脸,试图搞职场潜规则,被陈淑云当面甩了巴掌,她打完人后当晚便上交辞呈,后来到Haru,凭着自己的努力和实力,一步步爬到如今金牌编辑的位置。

    “我们不得不承认,职场确实存在对女性的歧视。”陈淑云说,“不仅如此,社会上也是如此。很多人觉得,女生有一个好的家庭背景,就不用努力,混吃等死嫁人就好,这是一个谬论。”

    “努力是通向成功的唯一途径,无论你家庭如何,天赋如何,这都不是放弃努力的借口。人生的目标是实现自我价值,而任何一个自我价值的实现,都不是凭一张嘴就能做到的。”

    这个世界是不好的,他藏着许多勾心斗角,暗流涌动,甚至存在天生的歧视。

    这个世界是好的,是无论何种阶级,何种出身,都能凭借自身努力获得出头的机会。

    我们唯一要做,也是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自己,坚定地向自己的目标走下去。

    终究会获得回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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