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起飞身进了东院,到了邢夫人院子,盼春如今正住在这儿的东厢房。
守院门的婆子早睡着了,盼春每晚会练功,从不留绛雪和绯月守夜,轩辕起悄悄将她送进屋里。
进屋时没有灯,他只能摸着黑将她放在床上。
“你真没有问题,我可走了。”
盼春想了想说:“你能不能……去看看,我嫡母和大哥怎么样了,不知道那个害他们的人这时候会不会再次下手。”
轩辕起微笑道:“你聚了满神京的月华给他们,应该没事。至于要害他们的人,我瞧着暂时不必担心,倘若他能害他们魂飞魄散,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这时候?”
就像他打仗的逻辑一样,如果是个累赘隐患,他必不留活口,留着就会生出变数。
盼春稍稍放心:“也对。他不动手,必有所忌惮或者暂时做不到。”
那莲妖还说贾瑚是荣府嫡长孙,是有大气运的人,盼春心想也许她说的没有错。有大气运的人也是在一定时期内得天数护佑的人,逆天而为的后果可不轻。
轩辕起一早还要入宫去,眼见时辰不早,就告辞离开了。
盼春在屋中调息,她这情况是几日内都不能动用法力了。
凌晨鸡叫之前,盼春忽感到一阵阴气,李惠娘显身在她面前。
“盼儿,原来你回来了。”李惠娘之前专注吸收月华,根本没有在意轩辕起的到来。
盼春咳了两声,说:“太太,瑚哥哥怎么样了?”
忽然,李惠娘身后探出一个四五岁孩子的小半个身子,但见他眉目如画,一双大眼睛有七八分像贾琏。不是贾瑚是谁?
之前贾瑚怨气缠身模样魔化,这时恢复神智,正是他生前的模样。
李惠娘拉了他出来:“这是你妹妹,乳名唤作‘盼儿’。”李惠娘不喜欢“春”字,所以将“春”字都隐去了。
贾瑚有些害羞,糯糯叫了一声:“妹妹好。”
盼春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瑚哥哥好,啊,我现在不便下床来见礼了,改天再补上。”
李惠娘忙问:“你怎么了?”
“之前施了一个法术,法力耗尽,养上几天就好了。”
李惠娘不由得内疚:“都是为了救我们才至如此。”
“我们是一家人,不用外道。快要天亮了,太太和瑚哥哥阴力还有损,白天不要显身了。明天晚上再见爹爹吧。”
李惠娘知道轻重,点了点头,拉了贾瑚就先离去了。
盼春疲惫之极,顾不得打坐,歪着脑袋就睡过去了。
……
荣府却已经人仰马翻,因为昨天的动静闹大了,有几个下人到了荣国府的后花园。他们看到了荷塘上方特别亮而围观,还看到了李惠娘和贾瑚若隐若现,依稀是他们生前的模样。
这事儿一早就传开了,下人私下商议着是李惠和贾瑚莫不是来带走贾珠的。贾元春听到下人这话后,不由得大声喝斥,可是王夫人听了,不由得心惊肉跳。
王夫人疑神疑鬼,只好进了佛堂念经,可是怎么都收不住心神。
王夫人暗道:难道当年我为了珠儿的前程,用了马道婆的给的东西,贾瑚要回来报仇,才至珠儿如此?
王夫人双手合什,喃喃道:“阿咪陀佛,莫要自己吓自己。”
周瑞家的到了门外,说:“太太,老太太屋里的琥珀来报,让您去荣庆堂议事。”
昨夜荷塘闹鬼的事已传到老太太那了,李惠娘和贾瑚来接贾珠就足够让人担心了。可让贾母担心的是,她年纪上去了,就怕这些事儿,万一他们是来接她的,可让她怎么办。
王夫人将戴了多年的佛珠戴回手腕上,在观音象前拜了拜才起来,然后跟着周瑞家的一起往荣庆堂去了。
王夫人到了荣庆堂内,发现贾赦、贾政、邢夫人都在这儿了,贾元春侍立在贾母身边,贾琏则老老实实站在贾赦身后。
王夫人进屋朝贾母福了福身,贾母显得精神不好的样子,说:“好了,人都到了。昨夜的事想必你们都听说了。”
贾赦今天还没有见过盼春,但想昨天她和李惠娘进了荣府来捉妖,李惠才不小心被人看见了。但是他肯定是不承认的,他再蠢也明白盼春还太小了,现在传出通阴阳的名声出去,对她不是好事。
贾政一脸正气的模样,说:“子不语怪力乱神!那些婆子平日喝酒赌钱,有时眼花胡言乱语,怎么能当真?”
贾母换了一个方向倚着身子,说:“老二家的,下人们是要你好好管管了。如今珠儿的病未愈又出了这种事,府里不得安宁。你看着好好准备,祭拜一下李氏和瑚儿。就算不为亡灵,也安定一下府内的人心。”
王夫人低头道:“是。”
贾母看向邢夫人,说:“你进门也有一年了,你在一旁帮衬一下,多学一学。”
邢夫人也应下了,心中却对王夫人敢妒不敢言,谁让王夫人的娘家更显赫又得婆母偏心呢。
贾母又问贾赦请张老太医的事,贾赦说:“昨日王太医开了药方,我瞧着让珠儿多喝几帖,看看情况吧。”
贾母眼睛顿时锐利起来,说:“敢情你是想敷衍我了?你是荣国府的人,咱们贾家子孙单薄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贾赦道:“好好好,我下午去请就是了,人家来不来,我也没有把握。可有一点要说请楚,珠儿自己不爱惜身子,便真有个万一,也不是我造成的。老太太真莫如此折刹我,说得好像是我盼着出事似的?珠儿从小到大,身旁可没有我送的人。”
贾赦早些年可不敢这么怼。因为有了孝顺的儿女,重见了李惠娘,如今忠义亲王又渐渐好了,吃了蛇肉又觉年轻几岁,他只觉神清气爽,腰杆子又逐渐挺起来了。
贾赦不是意志坚定的人,性子难免随波逐流。贾赦遇到旺他的人,他就像韭菜一样长势极好,遇上客观挫折又缺少勇气。
贾母骂道:“你左不过是没看到我被你气死,你就不甘心,是吗?哪天国公爷带了我去,你就遂了意了!”
贾元春站在贾母身后,凉凉地看着贾赦。她恨贾赦父女就这么揭了贾珠的遮羞布,她也恨贾赦身上的爵位为何不在她父亲身上。
倘若爵位在她父亲身上,明年采选时,她的身份许能被指婚给哪位皇子或皇孙当王妃。毕竟祖父贾代善可是圣上的心腹,于圣上有几次救驾大功。
贾元春抚着贾母的背,柔声道:“老太太息怒,保重身子要紧。荣府上下还得老太太撑着呢。”
贾母见贾赦也不乖乖跪着求饶,明白这人滑头,他知道现在自己和二房有求于他,所以不吃这个亏了。
贾母见贾赦小人得意,拿他没有办法,他在眼前堵着又闹心,便道:“散了吧,大家都去忙。赦儿今天就去请张老太医。珠儿要是被误了病情,我拿你是问!”
贾赦勾了勾嘴角,就躬身要退出去,却见邢夫人还愣在那里,骂道:“蠢妇!拄在这里干什么?别叨扰老太太和你弟妹了,回东院好好收拾院子、照顾孩子!”
邢夫人哦了一声,只好福了福身,跟着贾赦离开了。
贾赦总会骂邢夫人蠢妇,倒没有让邢夫人觉得难受。最让她难受的是,他从始至终无视她,他能这样骂她,至少在他心里,她是他的太太。
贾赦一回东院就去寻盼春了。盼春昨天让他在屋里呆着,听到任何声音也不要出门,他知盼春可能要降妖,出去有危险,他是很听话。
他早上刚用了早膳就被老太太叫去,也没有来得及去问问她情况。
刚到盼春屋门口,就见她的大丫鬟绛雪带着小丫鬟端了饭菜过来,贾赦鼻子灵,闻到了那蛇肉羹,不由得食指大动。
守在门口的绣橘叫道:“大老爷、大太太来了!”
盼春虽然过了七岁了,可是贾赦这几年自来就亲近女儿,这时没有外人,他都不在意,带邢夫人一起进了屋子。
贾赦见到盼春倚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不由得吃了一惊:“小宝贝儿,你这是怎么了?”
盼春咳了两声,低头道:“昨夜感染了风寒,躺几天就没事了,爹爹不用担心,我一切都还顺利。”
这时邢夫人、绯月、司棋、绛雪都在场,盼春也不直说昨夜的事,贾赦听她的意思是降妖的事还顺利,这才放下心来。
贾赦坐到她床沿,摸了摸她的手,这六月天,她的手还冰凉的。
贾赦想起昨天上午去忠义亲王府听戏,主子和小主子分别赏了两个女儿一块宝玉,给盼春那块儿不是极品的蓝田暖玉吧,她这身子冰凉的,戴着倒好。
“你先吃东西,爹爹去去就来。”
贾赦又将邢夫人叫了出来,说:“那荣府那边,你少去一些。你作为大太太,不管家也就罢了,去给你弟妹打下手,丢份儿!”
邢夫人心头不由得一喜,笑道:“我平日注意一些,尽量不丢老爷的脸。”
“过几日,六月二十六,我们东院罢几桌宴席,请了东府的人来吃酒,老爷我要给女儿起个大名了,这是大事儿。”
“荣府要祭祀先大太太和瑚儿,这也是我们大房的要事,我不看着,万一弟妹没有那么尽心怎么办?”
“我会看着这事儿的,你办好咱们自己的宴席就好。”原来贾赦心想,李惠娘如今供在他院子的西厢房,他已经知道如何烧供奉给她,又少不了她的。
“就怕……珠儿还病得这么重,咱们就大张旗鼓摆宴,弟妹会不高兴。这……以后两房怎么处呢?”
贾赦顿了顿脚步,又说:“就是珠儿病重了,也不知将来怎个光景,咱们大房才得快些摆了酒!不然有个万一,又不知要耽搁到什么时候。珠儿的身体重要,可是总没有自己女儿重要。我对珠儿算是尽心了,人家要不领情,我还能怎么样?”
贾赦这回顾念贾家子孙,却背了个黑锅,心底不是没气的。加上贾珠明明是纵欲过度,之前偏还拉起“读书熬干”的名头,这让贾赦这个同样好色却不装道貌岸然的人十分鄙视了。
贾赦觉得贾珠救活后也没有什么前程,可能还不如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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