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姜知野没有以前那么让人讨厌。


    在谢汶仅有的认知里,姜知野总算在酒桌上做了件人事。鉴于刚才他解了围,谢汶难得给他几分好脸色,没像先前那样抵触。


    恰在这时,远处响起电梯抵达楼层的声音,几个男人用喝醉了的音量大声交谈,有人拉住经过电梯口的侍者,问年遇城在哪里。


    听到声响,站在谢汶身旁的女人分外慌张,她将衣服领口向上提了提,害怕地瑟缩在谢汶身后。


    收回放在姜知野身上的视线,谢汶低声问她:“知不知道年总的房卡在哪里?”


    女人犹豫着指了指年遇城的裤兜。


    她领着谢汶走到某间房门口,颤声说:“他,他的房间就在这。”


    谢汶皱着眉,手已经伸向年遇城的衣兜里摸索起来。


    一只长着老年斑的手用力扣住他的手腕。


    低下头,就能看见年遇城酡红着脸对他笑眯眯的:“美人儿,在摸什么呢。”


    谢汶:“……”


    年遇城继续骚扰:“来来来,摸偏了,来这里摸。”


    谢汶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的手腕暗自和年遇城较着劲,只在裤兜的位置活动,过程中还是不可避免地抚上了老东西的大腿。


    尽管隔着层布料,温热的触感传来,谢汶的脂腹就像被火燎了一样,难受非常。


    他迅速摸出年遇城的房卡,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有一瞬间,谢汶甚至想剁了它,继而想到以后还要拉小提琴,便打住了这个想法。


    “年总到底在哪啊?不是说一起去负一层的酒场喝酒?”


    “包厢都开好了,他们都在底下等着呢。”


    吵闹声越来越近。


    谢汶将房卡递给女人,示意她快点开门,同时戒备地向走廊拐角看去。


    姜知野还站在那,复杂地看着他,眸色有些晦暗。


    谢汶有点捉摸不透他的想法——这到底是不是要帮忙的意思?


    明明今晚酒桌上他挡下好几次劝酒,怎么现在又摆出这副表情,难不成他想拦着自己?


    “咔哒”一声,厚重的房门向内侧打开,套房的灯光照在楼道的绒毯上。


    姜知野仍旧盯着谢汶,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


    等到谢汶和女人扶着老东西进房,他才清了清嗓子,拐弯出现在右后方的长廊里。


    四五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看到忽然出现的身影,皆是一愣,随后热情地揽住姜知野,面上带笑:“这不是,这不是姜总么,怎么没去今晚的酒局?”


    “喝得有点多,来这里透透气,”姜知野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臂,“几位这是去哪?”


    “哦,我们来找年总,今夜说好的不醉不归,好好一个聚会怎么能不多喝几轮?”


    姜知野遗憾地微笑:“年总不在这层,刚刚还说要带我去看晚会呢,谁知道我这临时接了个电话,他已经走了。”


    说罢,他做出邀请的手势:“几位不如上去找他。”


    聊了两三分钟,他们终于被姜知野哄走,离开这一层。


    谢汶还没出来,姜知野慢悠悠踱步到年遇城的房间门口,靠在橘黄色的壁灯下,漫不经心地转着手机玩。


    等待的时间有点漫长,三个人进去了将近一刻钟还没出来,姜知野摸遍浑身的衣兜,想抽根烟却发现这次出门根本没带。


    正当他的心情开始变得烦躁时,门开了,那个被骚扰的女人率先走出来,匆匆看了姜知野一眼,转头快步离开现场。


    谢汶紧随其后,他的脸上沾着水迹,手指润湿,攥着一张房卡出现在姜知野面前。


    房门缓缓关合,姜知野的眸光落在他手上:“谁的卡?”


    这三个字听起来有些暗哑。


    谢汶指了指身后的门,没说话。


    “给我吧,”姜知野向前走了几步,挺拔的身形在谢汶肩颈处投下淡淡的阴影,神色透出些微的倨傲,“明天他要是追究起来,你不是他的对手。”


    “……”谢汶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这人脑子被门夹了,这么好心,连善后都要管?


    不过年遇城确实不敢找姜知野的麻烦,就算在他手上吃了亏也得憋着。


    谢汶将房卡交给姜知野,微皱着眉嘱咐道:“想管闲事就管到底吧,年遇城被我们用皮带绑起来了,顺便堵上了嘴,他没房卡出不来,手机也没在身上,今晚还不知道要怎么在里面闹。”


    “玩这么野?”姜知野神色有异。


    “怎么,”谢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种纨绔平时不就爱这么玩么?”


    他没挑明纨绔都指谁,可看那眼神,好像是顺带控诉了姜知野。


    “……”今晚姜知野嗓子难受,罕见地没有反驳他,哑着嗓子说,“你先回去休息吧。”


    两人各回各的房间,一齐刷开了房门,没说一句客套话便消失在对方的视线里。


    谢汶好不容易抽出两天时间参加小度假,为的就是和几个投资商讨论音乐学校注册的问题,没想到这是场无效社交,不仅一点收获都没有,还惹了一身腥。


    一想到年遇城那张猥琐的脸,他就有些难受。


    在这种名利场待了半天,唯一能让谢汶稍微愿意说上几句话的,除了姜知野没别人,可想而知其他所有人在谢汶这里的形象有多糟糕。


    虽说这个姜知野没什么礼貌,说话讨人厌,喜欢养小情人……还总是找他的茬,和他吵架。但放在那样一群不堪的人里,竟然也能说得过去。起码,他并不会做出趁人之危的事,为人处世还算是有原则。


    谢汶换好睡衣躺下来,脑子里昏昏沉沉地思考着今天发生的事。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容易就为他说话了。


    谢汶在脑海里纠正自己的思想,很快便陷入深度睡眠。


    这一夜他睡得并不好,梦里浑浑噩噩回到年遇城叫来的饭局,谢汶一杯接一杯的被大家灌酒,一直喝到胃出血,被医护人员抬上救护车送往急救室。


    梦里的他从病床上坐起来环视一周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急救室,而是太平间。他就躺在化敛的床上,旁边盛放尸体的金属抽屉忽然自动打开,姜知野从里面诈尸坐了起来。


    他眨了眨那双狭长的桃花眼,对谢汶发出邀请:“原来你也喝到这里来了,要不要和我埋在一起?听说现在预订墓园可以享受第二碑半价。”


    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也有点离谱,谢汶吓得睁开眼,立马从床上坐起。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大亮的天色,只有细微的光芒透过缝隙打在床边的地板上。


    谢汶意识昏沉,伸出手瞧了瞧脑门,还没从梦中回过神来。


    可他耳边真的响起了救护车的鸣笛声,听声音就在楼下。


    与此同时,他的房间外围满了医护人员与警察。


    今早八点,有一位房客发现年遇城的房门渗出血迹,二话不说马上拿出手机报了警。现在正是警察取证环节,看热闹的,提供证据的,处理现场的,全都凑在一起。


    姜知野换了身微薄的墨蓝色毛衣,面色不善地站在人群后方接打电话。他今天穿得休闲而随和,发丝没有向后梳起,瞧上去少了几分野蛮的侵略气息。


    谢汶推开自己的房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紧接着他意识到这里可能发生了什么重要案件,碍于自己还没换下睡衣,只好站在门口打量。


    姜知野的脸色很差,昨夜应当也没休息好。


    “发生什么了?”在场的所有人里,谢汶只认识姜知野,也只好问他。


    “昨晚年遇城醒了,”姜知野的声线低磁而冷淡,“后半夜他叫了一个男生去房间。”


    “然后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


    谢汶心中惊讶,面上却很镇定:“那这是……”


    “估计昨晚玩了什么不该玩的,那个男生受了很重的伤,现在正在医院接受治疗。”


    谢汶闭了闭眼:“昨晚做了那么多措施,为什么还是没关住他?那张房卡明明没在他手上。”


    “还在我这里,”姜知野抬起手,晃了晃手里黑色的卡片,“你忘了房间里有座机,况且这整座酒店都是他名下的产业,自然不会让他那样难受一个晚上。”


    “那他们打算怎么处理?”谢汶蹙眉。


    姜知野瞥了他一眼,漫声道:“这种事落在遇城集团,只能私了。”


    谢汶对这个回答有点失望,他没接话,而是伸出手缓缓关上了门。


    就在房门快要紧闭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按了上来。


    姜知野打断他的动作,眉目闪过一丝不自在。


    “喂,”他顿了一秒,“能不能让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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