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庆终于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中拉开帷幕。
首先是各个年级的集体合唱,学校从外边给学生批发了统一的服装,不过三个年级各不相同,需要抽签决定。
尚长虹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你看咱们高二这个组,穿的衣服像不像中华小当家?”
辛燃定睛一看,上边是白色带有褶皱边的衬衫,倒是也没什么,关键衬衫中间有一排铜扣,有铜扣就算了,女生穿着黑色布料裙子,男生是差不多样式的短裤,看上去就像系了条围裙。
底下稀稀落落地传出笑声,看来并不是只有她们这样想的。
“学校送了三套服装,每个年级抽签选,咱们高二这手气也太不好了吧。”
辛燃问,“谁抽的。”
“丛部呗。”
辛燃捂着嘴偷笑。
前边坐着的学生有个眼尖的瞅着她,哀怨道:“辛老师!您又笑我们,我们好伤心啊。”
辛燃放下手,正色道:“好好表现!争取拿个合唱一等奖。”
“得嘞!”那个男生食指中指并拢,在头侧打了个手势。
辛燃又想笑了,这帮学生怎么又二又可爱。
这时前边有个负责指挥的女生找到她们这边,“辛老师,您见着五班和六班班班主任了吗?还有丛部也说要和我们一起上的啊。”
学校定的规则是,18个班的班主任得跟着选出的学生一起上,老师们的上衣和学生一样,下边要求深色裤子即可,少一个就要扣1分,然而如果每个年级能请到年部长,请一个就可以加2分。
拿脚指头想一想也知道,万部长是肯定不会上去的,也就是丛骁答应了陪着他们上。
“丛部长可好了,别的年级都没有部长陪着。”一个学生补充,不无自豪,“我们磨了磨丛部,他就答应了。”
辛燃一想到那张冷淡清隽的脸,想不到他也是个受不了学生央求的人。
尚长虹对丛骁的印象越来越好,“丛部真是外冷内热的人啊。”
那边五班六班班长也追过来了,“我们班主任找着了,丛部长还没来吗?”
辛燃也不清楚,打微信语音给丛骁,他也不接。
“他是不是在男更衣室啊?我们去找找?”有个学生问。
辛燃说:“男更衣室让男老师去比较好,你们女孩子不方便进去。”
六班班长一脸为难,“可是男老师已经都站上去了啊。”
辛燃这才发现,年级仅有的几个男老师还是班主任,都站在了合唱的台子上。再等又等不得,她只好安排女生们先回去,她自己跟着几个男生去了。
男更衣室好像没人,辛燃正打算折返回去的时候,遇见了气喘吁吁跑过来的丛骁。
这是她头一次见丛骁这种样子,头发被汗濡湿了,黑t恤领口一圈也是湿的,鼻翼和眉毛上也都是汗,比起之前少了些清冷自持,倒是有些急躁。
丛骁一边推开门进去,一边问:“咱们年级开始了吗?”
辛燃看看表说,“再有五分钟就要开始合唱了。”
丛骁好像低声骂了一句什么,辛燃没有听到。
接着,丛骁拿上他的衣服进了更衣室,拉上帘子。
辛燃有些尴尬,不知道这个时候该等着还是直接离开,然后就听见丛骁在里边儿喊她。
辛燃应了一声。
“衣服尺寸不是我的,他们给错了。你让他们再换一件男士xl好吗?”
辛燃连忙让学生去问有没有合适的,那几个男生办事效率倒是快,没几分钟就把这衬衫拿过来了。学生们等在外边不敢进来,下意识递给辛燃,辛燃接过来。
帘子里边的丛骁半天不出来,反而叹了口气,“辛燃,我已经把t恤脱了,方便的话就帮我递过来吧!”
辛燃更是手足无措,这才想起应该让学生给他,然而又怕他着急,干脆快刀斩乱麻地连着衣架一起递过去。
丛骁听见脚步声,手伸出来抓了衣架上端,两人的手指轻微摩擦了一下,很快都缩回去了。
他换衣服很快,出来的时候还没系好扣子,打算边走边系。辛燃瞥见紧实的腹肌和胸口,转过脸去了。
好在丛骁看起来很着急,看似没注意到她的反应。旁边的学生也赶时间,拥簇着他上了台。
那身不伦不类的衣服在丛骁穿起来竟没有丝毫违和感,黑色裤子也能勾勒出长腿的线条,再说可能是他身姿太板正,唱歌也一本正经的,倒是真有种复古风。
学生也受到鼓励,唱得激越又昂扬,高二年部不负众望地拿了一等奖。
文艺汇演结束后,高二的衣服成了学校一大新闻,丛骁的“玄学之手”等历史黑料也被挖了出来。
微心语论坛快炸了。
【如果说丛骁这个男人有什么缺点,不是颜值,不是身材,不是超强的脑力,也不是他的脾气,而是......他的手气。】
接着底下的楼各种援引举例:
大概是丛骁每次讲公开课,小到学校的教师大练兵,大到区级或者市级的赛课,总会抽到第一个次位。
还有每次运动会,老师比赛时会抽签,丛骁在哪一队,另一队就会获得优先权。
甚至据他们班学生透露,丛骁上课的时候讲力的相互作用,每次找学生搭档的时候,木板做实验的时候,打在学生身上就好好的,相反,打到他身上就会断成两截。
雅颂微心语又热闹好几天,几乎天天都是扒拉关于丛骁的事情,辛燃也时不时看一下。
有天辛燃正好刚下课走出教学楼,迎面遇上从高三教学楼出来的徐晓,问她公开课准备的怎样了。
辛燃和她说了几句,老实说了正愁云惨淡的现状。
“对哦,辛燃,高二年轻的女老师好像在文艺汇演的时候都上去跳舞了,你怎么没上去?”徐晓想起来,好奇的问了声。
每个年部的老师们都要准备民族舞,男老师不会跳,跳起来各种简直是各种扭曲,不忍直视,重担后来就落在了女老师身上。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上台,只好采取抽签的办法。
高一高三30岁以下的女老师本来就少,除去年纪较大的老师,几乎都上了。
高二女老师多,不过也是18个里边选15个上台。
辛燃正好抽到了不用上那张签。
而有的人不仅需要上台,还抽到了c位。
辛燃和徐晓解释了一通。
徐晓慨叹:“哇塞,我太羡慕你了,你的手气太好了吧?我记得你去年就没有上台。连着躲过两劫。”她遗憾道:“话是这么说,不过我觉得你跳舞也会很好看的,不然明年上吧!”
辛燃为难地摇摇头,“不行,我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到时候出丑怎么办?”
徐晓:“宝贝儿,你这张脸怎么会让你出丑呢,出丑也是可可爱爱的,不要谦虚了。”
辛燃更加不好意思了。
徐晓还不忘插丛骁一刀:“不过你的手气是真的好,比你们年部丛部长好多了。”
辛燃没想到丛骁的“玄学之手”已经全校闻名了,“丛部这手气,可能确实不好吧。”
谁知刚说完这句话就遭了报应,丛骁刚好从教学楼出来,“谁说我手气不好?”
两人吓得噤声。
倒是丛骁大大方方朝辛燃笑,“你要是觉得你手气好,咱们年部以后的活动都是你抽签,我倒看看有多好!”
辛燃咽了口唾沫,“好,好的。”
周围学生喧嚷着去上操,充满了青春的蓬勃之气。
没人注意到两个被恐吓的老师,如麻雀般站在楼门口,其中一个还惨遭威胁。
“你答应了啊。”徐晓同情地拍拍她的肩,“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以后抽签抽坏了,学生指不定又要编排你呢。”
辛燃哀怨地望着操场上那道影子,摇了摇头。
校庆结束后,学生的心思好几天都按捺不下来,以至于各科老师得时刻不停地维持课堂纪律。
与此同时,兰轩的同课异构活动也逐渐接近,辛燃每天想破了脑袋怎么搞教学设计,等有了初步的构想,便设计了几个教学活动,初步完成了教学流程。
她没敢去庄雅雯教的最好的班去试讲,向另一个老教师借了班。
这个班是年级里边上层的好班,学生脑子特别活跃,班级管理没有那么压抑。因此学生们和老师维持着亦师亦友的关系,胆子也大。
她长得出众,即使每天穿着平底鞋,也不画浓妆,进班的时候一群学生都在起哄。
她一度讲不下去,尴尬地看着坐在后边给她借了班的老师。
一节课就这样磕磕绊绊上下来了,期间她设置的任务活动进展很不顺利,举手的学生倒是多,站起来以后大多是调侃加故意曲解文意,辛燃费劲心力才扭转回课堂主线上边,后果就是没讲完就下课了。
她回到办公室,和借班的老师道了个谢,又有些失落和愧疚:“您借我一个课时,我还没有上好。”
“哪有,你的思路很明确嘛?而且设计的角度也很新颖。”那位老教师点评,“我能看出里边运用了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法,还有比较文学的一些理论。我们这些教师跟不上新潮流了,只能尽最大努力夯实以往的教学基础,你这次是很好的尝试。”
她听出来老教师不忍心说重话,一天还是闷闷不乐。
她潜意识觉得教学目标定的高,以她带的那个班学生的水平,极其有可能完不成,这在公开课上是大忌。
可她又不想放弃了,因为按照传统教法又会落入窠臼。
尚长虹更是现实,压根儿没去好班试讲,直接定了个最好实现的教学目标,哪个班差就去哪个班。只见她下课回来也是身心俱疲,嘴里念叨着糟心。
“我真是服了,有事没事搞什么公开课啊?又不是平时不好好教学生。”尚长虹扇着风,“我就这样了,被兰轩组长骂就骂吧,也无所谓了。”
她忿忿地补充:“反正她也没少骂人。”
刚才的老教师半是鼓励半是宽慰,“你俩确实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下。既然已经试讲过了,就应该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不要放弃,当年咱们学校邢主任讲公开课的时候,至少试讲了八个班。”
“八个?”尚长虹惊得咽了口水。
“没错,其实他一开始课也讲得不好,都是后边渐渐磨炼出来的。板书也好看,声音也浑厚,后来一直带着最好的文科班,今年第十年,他就不代课去行政楼了,也算是个好出路吧。”
辛燃说:“男老师是不是都想去行政岗啊。”
尚长虹说:“也不一定吧,比如丛部,听说他今年就能去行政岗,但是没去。”
那个老教师也赞同,“虽然咱们是语文组,但是丛骁那年来的时候一课成名,和我搭档的那个物理老师,说丛骁的讲课风格不走寻常路,但是很适合高考,逻辑缜密,语言简练。也许有的人就是底蕴深厚吧,他如果去了行政岗还真有些可惜。”
尚长虹点头:“是可惜了,他怎么着也得靠着教学评上最高的职称,再调去行政吧。”
辛燃又偷偷叹气,有些人脑子太好了吧,天才果然不能和他们这些俗流比。
尚长虹突然想到什么,开始八卦,“咱们邢主任是和现在高一年部的金甜在一起了吧?”
“是哦。”老教师笑眯眯的,“他们都是2010年进咱们学校的,五年后就在一起了,小邢岁数不大,现在才34吧?而且长得也挺周正的。小金不能说多好看,但也是清秀的。”
辛燃见过金老师,教英语,穿搭很时尚,笑起来也很甜。她经常能看到早早下班的邢主任去食堂打饭,然后倒扣住等着金甜。
“天,邢主任也是个人才,现在谁想当主任也至少得40岁了。”
“是啊,咱们学校真是卧虎藏龙,前有邢主任不到40岁当主任,后有丛部不到30岁当部长。”
老教师感慨:“其实现在好多人都对男老师有偏见,觉得他们计较,磨蹭,遇到事情不能负责任。好的男人无论在任何岗位上都会做得很好,我敢说咱们年级的男老师都是很靠谱很踏实的。”
另一个老师接话,“咱们语文办公室就小辛刚来,还没结婚,我们这都是你老大姐了,如果年级里看上了谁?我们几个老姐妹给你做主。”
辛燃笑而不语。
晚上她回到家,突发奇想地打开许久没看的微信朋友圈,大家各种各样的票圈都有,搞笑的,吐槽的,悲伤的,社死的。
她点开丛骁朋友圈,却是干干净净,只能看到背景是一张敦煌的图片。
之前入校的时候,别人听说她和丛骁是校友,特意将丛骁的微信推荐给她的。
她加了以后就说了声,学长好。
丛骁更简单,直接一个“嗯”,搞得辛燃也不知如何继续下去。
后来听说他那么忙,就算年部鼓励她多和丛骁交流班级管理和教学问题,她也没有再主动找过他了。
他从不发朋友圈,当然,也不给别人点赞。
她叹了口气,将签名改成:“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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