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居民区的状况，令你感到欣慰。
你依稀记得，五年前的一次任务，你身着军服，走在居民区街道的情景。
热热闹闹的集市一下子安静下来，敞开的店门被关闭，行人加快了脚步，每一个人都低下头来，生怕对上你的目光。
熙熙攘攘的街道，不出片刻，便只剩下冷冷清清。
而这一回……
你和他被几个商贩和路过的行人围住了。
这个时候还早，没有什么顾客。一个卖变异虫肉的beta店主，让学徒照看着零星的几个主顾，跑过来嬉皮笑脸地向你搭讪：“长官好！”店主请你和他吃烤熟的虫肉，遭到拒绝后也不气馁，自来熟地打探：“王长官怎么没来，我们今年的城管换人了？”
你还没说什么，就听见人群中有人起哄：“明显长官和副官才是一对儿，你没机会的！”“就是，有那闲心不如去婚介所看看，我儿子最近去了一趟，回来就说恋爱啦。”
店主忙看过去：“就最近军区宣传的那家？真有用啊！在哪儿！”
话题被拐到了奇怪的方向，你们依旧没能脱身。
周遭的居民想方设法地往你们手里递各种东西，精致小巧的音乐胸针、自制的信息素香水、颜色会根据辐射强度变化的墨镜……还有小孩子们往你们手里塞糖。
被你们一一拒绝后，开启了夸夸模式。
什么你好美他好俊你们好般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的……引得他连声轻咳。
“要是今年换你们管我们就好啦，”店主用终端记下婚介所的地址，继续和你们聊：“赏心悦目，我们工作起来也有劲儿。”顿了顿，他叹了口气：“王长官成天摆着张臭脸，长得还凶。”
周围一片附和声，说他脸上有那么大的一道疤，还吓哭过小孩子。
“但是他救过我呀。”一个小姑娘脆生生地说。
小姑娘的话，像一个暂停键，人群沉默一瞬，纷纷开始念起王长官的好来：铲除人贩子救了小孩子们，帮他们摆平了虫落，还热心地帮失业者找工作……末了，店主低声向你打听：“王长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他都半个月没来了。”
四周一下子静了下来。
除了附近门店外的风铃，一点杂音都没有。
“是不是因为税收？”店主有些焦急地看向你：“我们上个月经历了虫落，所以上交的物资……”
“不是。”你打断了店主的话。这个世界的虫落，相当于你上一世，所谓的丧尸来袭加蝗虫过境的集合体，减税情有可原。王长官之所以这半个月没来，是因为……在你看向他的刹那，他默契接口：“主基地临时抽调王长官做任务，现已结束，过两天就能回来任职。”
你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我们只是巡境。”
“啊，啊，”店主愣了愣，喜出望外：“那真的是太好了。”顿了顿，又很快收敛了表情，强装出一副苦瓜脸来：“可惜，我们又要面对那副臭脸。”
周遭的人群再次附和了起来：“是啊，太可惜了！”却四处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在居民们“一路顺风”的祝福下，你和他携手离去。
“这半年，你辛苦了，”你难得地有些感慨，这次来居民区的情景，和五年前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你看向他：“他们看起来活得不错。”
吃饱，穿暖，安全，有生活，有娱乐，有希望，也有想喜欢的人。
在你的前世，这就是普通温饱水平……
但在这一世，对一个人而言，这些简直算得上奢侈。
他闻言，忽然停住了。
他定定地看了你一会儿，才继续前行。背对着你，留下了一句话。
“我只是追随你的脚步……辛苦的人，是你。”
相比于居民区的烟火气和温情，拾荒区显得尤为破败和萧条。
这是一条灰色地带。
原则上，你不允许第十一区的任何居民，进入拾荒区。那里气候恶劣且危机四伏，只有军区受过专业训练的拾荒兵们，可以在准备充分的前提条件下，进入拾荒区收集物资。
但这一条政策，在实践中，一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世上，总有不怕死的人。
拾荒区边境的一个小旅吧，能住上百人。其中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拾荒者。
你和你的军队，拿这些人毫无办法……这是一群走投无路的人，都是亡命之徒。相比于抓捕他们杀了他们，还不如放任他们去九死一生的拾荒区，搏一条出路。
你和他在这里落脚，旅吧的老板是一个白发苍苍，腰背伛偻的老人，看不出具体性别。但你知道，那是一个alpha。
旅吧没有店员，老人行动缓慢，对拾荒者的九成要求爱搭不理，慢吞吞地指挥几个老旧的服务机器人端菜、送酒、收银。
一个拾荒者等得有些不耐烦，把凳子一踢，骂骂咧咧地开始挑衅老人：“这菜上的比驴还慢！”
没得到老人的关注，又想出手，却被同伴按住了：“歇了吧，那是屠城的幸存者，”同伴道：“真动起手来指不定谁吃亏……”
“屠城？”见周围看了过来，拾荒者压低了声音：“现在还有这事儿？”
“几年前的事儿……不过近几年是没有了。”同伴道：“我们的新统领，没那个爱好。”
拾荒者怒哼了一声：“除了那个变态教母，谁没事闲的屠自己的区？”
“这谁说得准呢？”同伴讽刺地笑了笑：“第十区那边，最近不是……”却忽然四顾望了望，没有继续说下去。
“什么屠城？”你听见他压低声音问。
“字面意思。”你笑了笑。那是教母的变态爱好，如果哪里的居民区征不到兵、交不起税、生产力还不高，就会被迫“享受”这种待遇……
教母美其名曰“节约资源”。
他听你聊着，好看的眉越锁越紧，最终伸手轻轻地在你的手背上搭了搭：“她已经死了。”
你反扣住他的手，紧紧地握了握。
“是么。”你不着痕迹地看了那两个拾荒者一眼。
你和他说好，你跟踪那两个拾荒者，把第十区的后续问出来，他在这里等你。
两个拾荒者一定会进入强辐射区。千分之一的概率虽低，但不到危急关头，你们不想赌。
仔细想一想，你们的运气，还是挺差的。
你的运气的确不好。
边境人多耳杂，你远远地跟在两个拾荒者之后，和他们保持了一段距离。进入拾荒区，正要上前拉近距离，便看见他们身陷沼泽，已经被泥潭吞了大半个身子。还没来得及出手相救，一只巨大的水獭忽然冒头，把他们咬到了嘴里，吞了下去。
……
你无功而返，心情不太好。
无论见过多少次这种触目惊心的事，你都只能冷静，不能麻木。
所以当你觉察，周围出现暗杀者，直接崩折了对方的一条腿，没有留手。
“等等！”暗杀者高声道：“我们做个交易。”
你冷笑着看着他：“你不想杀我？”
教母死后，暗杀者悬赏名单的1，是你。
谁杀了你，谁就能获得暗杀之王的神冠。
暗杀者提到了他的名字：“……现在就在边境旅馆！”见你的动作微顿，赶忙继续道：“第十区加大了价码，弑神榜现在的1，是他。我知道你们是死对头，可以帮你杀了他！”
你闻言，不禁笑了。
他可知道，他想联合你斩杀的那个人，是你的合法伴侣。
不过你能理解。
你结婚的消息，因为想捣乱的人太多，被主基地封锁。在外面，没有人知道，你和他结婚了。
你本来不打算理会暗杀者。
你不需要杀已经没有了威胁的人，也并不好奇他剩余的情报。
但那人装了一条机械臂，一瘸一拐身残志坚地跟着你，边走边聊，推销自己，让你有点欣赏他的执着。
走回旅吧，你在他的身边坐下。
你换了只手吃饭。
在暗杀者的注视下，用靠近他的手，握住了他的。
他疑惑地看向你。
“陪我秀个恩爱。”你低声道。
话音未落，你看到了他震惊的表情。
你也惊讶了。
你们在基地里，你和他的属下面前，一直都是牵着手的。
他至于这么诧异吗？
你用手指轻轻在他的手心里勾了勾，暗示他右前方有暗杀者。
你觉得他能明白。
他的确看懂了。
他用余光向右瞥了瞥，看了看你，又飞快避开了你的视线，皱起了眉头。
看起来不再疑惑，却隐忍又纠结。
他用另一只手咬了一口甜品，喝了口饮料，又用手拿了一个叉子，叉了一个草莓在手里攥着。
你记得，他不喜欢甜食。
可无论是饮料，甜品，还是这个世界的草莓，都很甜。
……
你不明白他在磨蹭什么。
你用渐渐握紧的手催促他。
你看到，他耳根的红晕，随着你的动作，渐渐漫上脸颊。
他轻轻地看了你一眼，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一口将草莓咬在双唇里，没有吃下，闭上了眼，就那样向你递了过来。
感受到唇瓣上，草莓冰冰凉凉的触感，你愣了愣。
他在用他的唇喂你吃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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