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事情就变得更加糟糕。
谁也没想到,何家老太君活着的时候,说一定会对哥哥好,一定会敬重他的何家姐妹,会在弟妹失势之后,落井下石。
何文泽有着足够的理由就拒绝这群已经连最基本的道德底线都不要的家伙,但是经不住他是有软肋的。
娘家人只有在嫁妆的所有者已经死去,且没有后代的时候才有资格问他的妻主家要回当年的陪送。
但是何家的几个姐妹说,反正何老太君去世之后,她们手上就没有余钱了,面对一大家子的嚼用,她们实在是维持不下去了,如果不给她们钱,她们就自己想办法,顺理成章的继承遗产。
遗产。
从小就没有被家人伤害过的何文泽听完之后都惊呆了。
可是她们确实没有办法,吴家摆明了随时准备落井下石,吴胜的同窗们因为太女案不敢轻易行差踏错,那时候的都城粘稠的像是一锅粥,每一个小小的动作,都面临着巨大的阻力,吴胜也不想给好友们添麻烦。
两个心软又没有成算的人,一边同情哭诉说自己已经过不下去的姐妹们,一边也担心走投无路的几人真的会伤害到吴萌,最后还是答应了退还一部分嫁妆。
那天吴萌跟爹爹一起,看着婶婶们拉走了家里的柜子,拿走了田契房契,甚至还收走了一部分首饰。
她们离开之后,吴娘子一家人睡得很早,在那样一个细雨蒙蒙的夜里,吴家竟然失火了。
等到一家三口人被睡得不是很熟的忠仆拖出房间的时候,他家的房子,已经照红了半边漆黑朦胧的夜。
所有的财产都不见了,何文泽去他的梳妆台找过,别说是融化的金银首饰,就连他的铜镜,都不翼而飞了。
已经不再对未来抱有期望的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带着身上仅剩的一点东西,离开吴娘子的故乡。
只可惜,这不是太平盛世,路不好走,刚开始她们想往南走,但是正遇上逃灾的人群,于是转头往北走,忠仆在半路上没了,两个人带着孩子跌跌撞撞的来到固原,幸运的是一家人都还算平安。
吴娘子便凭借她昔年的才华在这边找了一个教书的工作谋生,她们一路颠簸,已经筋疲力尽,也不想再去联系什么别的人,有的是信不过,有的是不想给她们添麻烦,索性就自己一家人过了。
刚开始的时候过的还算安稳,吴娘子书讲得好,也受人尊敬,养得活一家三口。
可是后来村子里来了一个从金原县来的商人,原本是丰壤村的村民,她对村民们说,何文泽一家不祥。
哪里来的不祥呢,她们都在这里生活了两年多了。
无非就是起了龌龊心思,见不得人说不出口,就想着暗地里使坏罢了。
村子里的人也都知道,甚至都还愿意读书,只是没有人愿意去的得罪商人,据说她是金原县大粮商的好友,这地界,谁不缺粮食呢,她们只能远着吴娘子一家。
刚开始村民们还有些愧疚,后来远着远着,就开始有人说,她们一家确实有不祥之兆什么的话。
宋萌才九岁,都明白说这话的人八成不单纯,可是对村子里的人来说,接受自己一时好心接纳了个丧门星,比接受自己因为权势不得不躲着曾经尊敬的孩子的老师要容易接受的多。
慢慢的,吴娘子的学生们就都退干净了。
前段时间,最后一个学生离开,让在火灾里留下了点暗疾的吴娘子直接病了起来,再加上前两年一直压抑着的情绪,让她直接倒在了床榻上,为了支撑一家人的嚼用,何文泽只能拿出自己的绣品托在肃北县摆摊的摊主帮忙寄售。
可惜,第一次的反馈不是很好,慢慢的变卖了家里的一些东西之后,为了挣到银钱,何文泽彻底放下了自己的骄傲,开始接一些五蝠百子的图案来绣。
其实他的绣品价格不低,只是大多数钱都花在吴娘子的病上了。
她们家现在除了三个人跟何文泽的绣品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吴萌说完之后叹了口气,把手里的药碗轻轻的放到了桌子上,对着这个自己记得小时候见过的哥哥说“就连母亲喝药的碗,都是从郎中那里借来的。”
她今年不过才九岁,叹气的样子一边让人觉得可爱,一边又招人可怜。
应劭免不了想起了她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不说金碧辉煌,也是清贵雅致的大宅,跟眼前的小小的民房之间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见夫郎还沉浸在回忆里,而被迫靠谱的小少女在说完长长的一个故事之后已经泪眼蒙蒙了。
宋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弯下腰看着孩子的眼睛,轻声问道“那小萌愿意跟姨姨去县城生活吗?姨姨家有糖,有点心,还可以请人给你娘亲看病哦。”
见那双大大的眼睛满怀期待的看着她,宋琰有了有一种被依靠的成年人的自觉,然而不等她继续说,就听何文泽让孩子回去了。
“老师,妻主说的没错,带孩子跟我们走难道不好吗?”应劭有些不解的看着何文泽,不是很能理解他的用意。
见孩子已经走远了,男人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妻主是刚刚来到肃北县的县令,但正是因为这样,才不能给你们添麻烦。”
他摸了摸自己已经不再白皙纤瘦的手腕道“不说我家还有个病人,怕过给你病气,就说那个不怀好意的富商,他与金原县令相处的极好,自己也把持着一整个县城的粮食,还是一县乡老,你们两个孩子初来乍到,跟同僚的关系一定要保持好才是,老师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若是真的有心,就给你师母请个大夫,我跟阿萌带着她换个城池生活便是。”
见两人面露疑惑,宋琰更是忍不住问“老师,那金原县的富商……”
何文泽喝了一口苦涩的茶梗,艰涩道“那富商姓邹,她家有个账房,我母亲在的时候曾在我家做工,她跟那邹家主说我曾经是状元的郎君,那邹家就起了心思”她顿了顿,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苦笑起来。
宋琰确实跟应劭互相对视一眼,应劭开口道“老师,邹家主跟金原县县令处的极好的事情,您是听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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