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互换一时半会儿的虽然有趣,但用别人的身体过夜让徐朝阳感到别扭。
想必孙公公他,更是觉得别扭吧?
今天入宫,若能逮住机会,徐朝阳得好好儿地和孙绎聊聊,一起分析下神魂互换的契机究竟是什么。
……
孙绎这边,也是一夜无眠。
昨个儿个白日里闹剧频出,让他完全无法静下心来琢磨事情……
早晨,白云寺方丈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公公的心愿已经达成,老衲无法再帮?什么叫天意如此,公公何不顺应天意,最后终能回到正轨?
白云寺方丈的哑谜让孙绎心中十分恼然。
许久未曾出现的,遇事不决的无力感又回来了。孙绎紧紧攥拳,直到圆润的指甲把掌心扎得生疼。
——他一向不信命运,不信天意。
这次也一样,孙绎坚持认为,他定能胜天!
就像他惧怕骑马,是因为他刚入宫做太监时被任命浣马。那时疯马受惊,他被马嘶鸣着拖行了一路,却无人前来回护搭救,有的只是在三两在旁边看笑话的宫人。
后来……
那匹马,那些人,全都死了,死在他手上。
倘若相信可笑的“天意弄人”之说,兴许他一辈子都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太监,兴许……早已成为其他人脚下的一抔黄土、几根白骨也说不定!
他绝不信命。
……
宫宴将即,各宫各殿都格外热闹。
锦云端了头油香粉等物,前来给“徐朝阳”打扮。
她兴冲冲地请安进门,打眼一望,瞧见桌子上的椒盐千层酥点心一块未动,就知道徐朝阳还没回来。忽然如泄了气的蹴鞠般,丧气道:“孙公公,来梳头了。”
“锦云姑娘,”
孙绎掀了掀眼皮,不咸不淡地回应:“你这语气,知道的是来给杂家梳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来给杂家收尸呢。”
“你!”
锦云到底是比徐朝阳更耐得住性子一些,终究没有发作:“孙公公说笑了,今日大吉,您还是少说些难听的话为好。”
与此同时,宫门外。
徐朝阳好奇地撩开车帘子往外看,掩面打了个哈欠,又咂咂嘴:“可真热闹!”
以前的这个时辰,她应该刚被锦云叫起床,正在对镜梳头上妆。
但附身在孙绎身上可就没有那么好命了,天不亮就要起来穿一身格外复杂华丽的飞鱼礼服,还要给脸上身上抹粉,就连乌纱帽都装饰复杂,比平时重上许多。
府上的马车来到宫门外,不能直接进去,而是按照身份尊卑、官衔高低排成一列。孙绎虽是当朝第一权宦,但这种时候要给王公贵族让道,因此还在外面等挺久的。
徐朝阳没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
紧接着就看到宁远侯世子的马车路过,宁远候世子正一脸挑衅地盯着自己——
“你瞅啥?”
徐朝阳毫不犹豫地瞪了回去。
转念才想到自己现在还在孙绎身上,立刻有所收敛。
彼时,宫宴开始。
徐朝阳头一次以仰视的角度观察席上众人,起初觉得还有点儿意思,但很快就觉得无聊了。
原本今儿个还打算跟孙公公谈话两句,可眼下“朝阳公主”正夹在父皇和母妃两个高位之人中间,接受文武百官的阿谀奉承,只怕没那个闲工夫和自己谈话。
她想戳一戳身边的“同行”太监问问,仔细一想觉得不妥。改成把手放在嘴边,低低的发出两声轻咳。
果然立刻有人恭敬询问:“孙公公,您有何吩咐?”
“这宴席何时才能结束?”
“公公是身体不适吧,”那人看孙绎鼻尖发红,自作聪明:“以您的身份,直接跟皇上禀明就好,皇上自会命您离席歇息。”
“不不不,那太招摇了。”
徐朝阳连连摆手,否决了这个提议。
可她真的好想提前离席啊……
突然,徐朝阳想出一个好点子!
其实也不是什么精妙的点子,但一定很有效果。她从桌上夹起一块红烧肉,闭了闭眼,塞入口中。
徐朝阳从小嘴巴很挑,肉不精瘦的不吃,一吃就反胃想吐。
红烧肉下肚,果然马上就有了反应。
徐朝阳单手按在自己胸口,极其克制地“呕——”了一声。
“孙公公?!”
身侧坐着的是东厂另外两名宦官,地位在孙绎之下,算是孙绎的下属。二人双双惊讶道:“是您发出的声音吗?”
回应他们的,只有更大声的一个“哕!”
“孙绎,你怎么了?”
顺帝的眼球成功被徐朝阳吸引了过来,连带着前来参加宴席的其他人都敛声屏气,许多双眼睛望将过来。
徐朝阳当下的痛苦可不是装出来的,她艰难起身:“启禀圣上,微臣……微臣胃不舒服,扰了圣上用餐的兴致,实在是……”
“好了,”
顺帝显然不想让这孙绎继续留在席上扰人兴致,立刻大手一挥:“难怪你最近差错频出,原来是身体有恙。朕准你提前离席,过些日子派个太医去你府上给你调理调理。”
孙绎最近虽然怪象频出,但他办事的能力还是不差。
比起油滑轻浮的李德全,他还是更愿意将政务交给前者。当然,李德全那边也得提拔着,才好让他们互相制约……
“胃不舒服?”
徐朝阳正打算溜之大吉时,忽听上方一人轻笑着开口:“前些□□阳吃坏了肚子,太医院给出的药方效果不错。那药如今还剩几服,不如先让孙公公去臣妾的偏殿候着,命臣妾殿内的宫人给他煎服药试试?”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高贵妃。
母妃啊母妃,不带这么坑闺女的。
徐朝阳浑身一颤,想起前些日子自己被浓苦的药汤支配的恐惧。
“贵、贵妃娘娘,这恐怕——”
她正想要拒绝,忽然抬眸,对上了孙绎警告的眼神。
他在警告她不要再乱讲话。
否则……
徐朝阳看了一眼“自己”今日的装扮,长袖淡色薄衫,红绿间色的贵气长裙,抹胸上用金线绣着金乌踏云祥瑞图。
秀发分股挽成两个圆环垂在耳畔,一双水润杏眼明媚娇俏。
多好看的黄花小公主啊!
可不能因为自己一时嘴快,就把好端端的清誉毁在孙公公手里。
她于是闭嘴,任凭父皇与母妃吩咐。
顺帝斜睨了高贵妃一眼,意味深长地回应道:“哦?”
“臣妾这也是为了皇上分忧,”高贵妃莞尔一笑:“皇上最近批公文批得夜夜头痛,经常让小厨房熬汤羹送去,以为臣妾不知道么?您如此操劳,何必再分心琢磨派遣太医去孙公公府上一事呢!”
“……”
顺帝沉默了片刻,忽然轻笑一声:“爱妃所言有理。既如此,来人,带孙绎去英华殿。”
徐朝阳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一路由三五个宫人引领着来到英华殿。她甚至有种感觉,觉得这不是引领,而是押解!
“孙公公,”
为首的是母妃身边最得力的贴身宫婢,这宫婢眉眼凌厉,语气也冷冰冰:“贵妃娘娘吩咐了,让您只在偏殿处的耳房活动,不要乱走。”
“最近皇上身体不适,还请孙公公行事谨慎些,莫要冲撞贵人,徒惹是非。”
说完,宫婢带着人扬长而去。
剩下徐朝阳一人独自留在母妃的寝殿内,心中怅然之余还有些惴惴不安。自从第一次神魂互换过后,自己就再也没用孙公公的身份和母妃单独相处过了,不知母妃对“孙公公”前些日子的迷惑行为有什么看法?
她有预感,过会儿母妃肯定要来教训自己一顿!
捏着鼻子喝下苦药汤,徐朝阳侧卧在榻上等候高贵妃的到来。反正横竖就是被骂一顿罢了,从小到大,她挨母妃训斥挨的还少吗?
正胡思乱想着,门外传来脚步声。
母妃来了!
徐朝阳一个挺身坐起,因为动作太大,险些将刚咽下的药汤挤出来。
“微臣参见贵……”
“朝阳殿下,你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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