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柳儿仗着家里有钱,谁也不怕,只笑道:“怎么着,我说你了吗?我可没题名道姓,我说谁,大家心里都清楚!”
孙大娘气不过,还要争辩,兰娘走了过来。
上次徐柳儿把她衣裳溅湿,她都还没有找徐柳儿的麻烦,这下子倒是被她撞见了。
大太阳下,兰娘皮肤更是白里透红,宛如剥了壳的煮鸡蛋,她那天然的好皮肤,不需要任何脂粉就楚楚动人的眉眼,让徐柳儿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当初顾亭匀一家宁愿死了两个人,都不愿意卖了兰娘娶了她徐柳儿,这是她心中永远的痛!
因此徐柳儿看兰娘处处不顺眼,恨不得把兰娘掐死。
她只希望兰娘主动动手打人,然后她叫上自己家的长工,狠狠地教训兰娘一顿!
可兰娘只是浅浅一笑:“孙大娘,方才您帮我打场,我怎的瞧见您手上破了一处?是不是还是从前的伤没好?”
她平日讲话不自觉的声音柔缓,让人也跟着舍不得大声了,孙大娘心里头被徐柳儿勾起来的怒气消散了些,转头冲兰娘一笑:“没什么的,只是前些日子忽然长了皮疹,谁知道到现在都还没好?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偶尔痒起来难受。”
这乡下人干粗活干得多,手上伤口多的很,加上香山镇这里气候湿润,许多人都极容易长皮疹,有的人用土方子也能稍微治好,可有的人皮疹顽固至极,怎么都治不好,发作起来皮肤上长一片一片的水泡,溃烂疼痛,难受起来几乎是坐卧不安。
兰娘拉起来孙大娘的手,看了看,皱眉说道:“大娘,我这些年去过不少次外头的药房卖草药,也偶然听到过那些大夫说起来一些治疗皮疹的法子,有个法子不错,我告诉您,您试试。”
她与孙大娘仔细地说话,旁人见没有热闹可看都散去了,可徐柳儿却支起来耳朵仔细地听了起来。
一则是想看看这兰娘怎的就不生气,二则是也想知道兰娘所说的治疗皮疹的法子是什么。
这徐柳儿也是有皮疹的,她的皮疹倒不是长在手上,而是脚上,难以与人说起,可疼起来痒起来那真是钻心!
徐家有钱,倒是也给她请过好些大夫,但最终都没有什么疗效。
关于兰娘去外地卖草药的事情,大家确实都知道。
这些年兰娘为了挣银子供应顾亭匀读书,那是跟不要命似的,香山镇的药房压价,她就多跑好几十里去另外一个镇子,就为了多卖上几文钱。
因为跑得地方多,兰娘见识确实比村里其他女子都更广,这也是徐柳儿不得不服之处。
她偷听到了兰娘跟孙大娘说的话。
“我家里还有些乌塔麻和牛筋草,还有虫眼草,回头我拿给你,你把这些草药捣烂敷在伤口处,每日夫一个时辰,很快便好了。”
孙大娘很是信任兰娘,毕竟兰娘虽然只是顾家的童养媳,可这姑娘是大家都知道的善良性子,人又生得标致,谁不喜欢呢?
她欢喜地连连说好:“成!回头我再给你拿几个鸡蛋,就当答谢你!”
兰娘摇头:“大娘,您一家子帮我打场我还没有感谢,您再拿鸡蛋给我可不是折煞我了!”
两人说说笑笑,没注意徐柳儿在身后眼珠子一转,立即回家去了。
兰娘悄悄地看了一眼,心中冷笑。
她这几年虽然面上从未与徐家作对,可实际上心里比谁都更恨徐家,她偷听到徐家的两个婆子私下卖主子的赖,其中就提到徐柳儿脚上长了治不好的皮疹,时不时地拿这个责骂下人伺候的不好。
方才她说的药,其中两味的确是治疗皮疹的药,可虫眼草却并非是一纪良药。
兰娘把孙大娘带回自己家,没有把草药交给她,而是自己捡了乌塔麻,牛筋草一纪马齿苋,一起捣碎了递给孙大娘:“我帮您弄好了,您这样也省的麻烦了。”
孙大娘连连感谢,自然也不知道兰娘给她的药跟说的并不一样。
那边徐柳儿急急忙忙地回到家,立即让家里下人去寻找那三样草药:“限你们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内挖到这三种草药!否则一个个都打板子!”
下人怕得不行,立即分头去找,没多久找到了徐柳儿要的草药,徐柳儿那脚一到晚上就疼痒交加,拿到了草药立即让人洗净捣碎敷上。
起初她想着只是尝试一番,但没有想到敷上去之后原本灼热的伤口竟然变得凉丝丝的,疼痛也减少了,徐柳儿满意极了,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迷迷糊糊的,她还在嘀嘀咕咕的:“顾兰娘这贱人竟然还真的懂些草药的事儿!”
可第二天徐柳儿起床的时候,直接吓了一跳!她脚上的伤口又重新变得红肿了起来,且溃烂的面积变得更大!
徐柳儿尖叫一声,立即让人再找大夫,可不知道为何,大夫又给她用了些其他的药,徐柳儿的脚越来越疼,到最后疼到哭爹喊娘的,又疼又痒,恨不得把脚砍掉!
她全然不知道,虫眼草是一味草药,可也是一味毒药,药不对症的结果非常严重。
乡下的那些赤脚大夫,大多知道的并不多,关于虫眼草很少有人会去用。
因为徐柳儿在家又哭又闹,徐家忙得到处找大夫,这事儿很快大家都知道了。
孙大娘去兰娘家找她的时候,还是提了几个鸡蛋,说是她的手敷了一夜的草药,神奇地好了许多,今日明显看得出伤口都有些结痂了。
兰娘硬是把鸡蛋给拒绝了,这鸡蛋是个珍贵的东西,她怎么可能会收!
可孙大娘忍不住叹息,欲言又止地说:“兰娘,你这日子实在是可怜,虽然说顾家当初救了你,匀哥儿待你也不错,可如今他回不来,你何必一心想着他,把自己苛待成了这样?”
眼前的女孩皮肤的确白,五官也精致,可胳膊腿都细细的,仔细一看便看得出来,那皮肤白得有些病态了,很明显身子骨并不算多么地好。
兰娘心中一软,知道孙大娘是关心自己,便道:“大娘,我知道您是担心我,但我也有自己的打算,您放心,匀哥值得我这样待他。”
孙大娘沉默了一番,最终叹息一声,告诉她过些日子小麦成熟了,她一个人割不完,孙家割完了自家的就来帮她。
连着几日大晴天,地里的小麦一片金灿灿的黄。
这一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拿出来镰刀磨好,打算着下地去割麦了。
兰娘也事先准备好了,她还另外从地窖里捡了几个最小的土豆疙瘩,煮熟了留着吃。
这是平日里都舍不得吃的,她日常为了省钱基本早上喝一碗玉米糊糊,晌午饭则是两个野菜团子,晚上不吃,这煮土豆算是很不错的饭菜了。
这等收了小麦,定然是要存着等匀哥回来吃的,但她也可以犒劳自己一顿,吃一顿细面面条了,想到那白生生的面条,上次吃还是去年麦收时节了,兰娘忍不住有些馋。
只是兰娘才把水和煮土豆镰刀等物件放到竹篓子里,外头就吵吵嚷嚷地来了一群人
徐柳儿单脚被人搀扶着,脸上都是愤怒与阴狠,她站到顾家门口,指着院子就对着几个下人喊:“搜!”
兰娘一愣,立即喊道:“谁敢!这里是我顾家,你要干什么?”
徐柳儿心中怨气十足,她现在脚疼的都无法走路,自然是觉得都怪兰娘说给孙大娘的那个药害的,可她偷听别人的话本身就不光彩,哪里说得出口?
思来想去,徐柳儿干脆直接带人来打砸,最好是搞得这兰娘收不了麦子,绝了她的生存之道!
徐柳儿阴阳怪气的:“我家鸡跑丢了,有人看见是朝你这里跑的,可不得搜查一番?若是找得晚了,鸡闷死了,你赔得起么?再说了,你只是个顾家买来的丫头,这顾家也轮不到你做主!给我搜!”
整个徐家村,原本就属徐员外家权势最大,轻易没人敢惹,此时徐柳儿这般也是毫无顾忌,几个下人上去就一脚踹倒顾家的篱笆,兰娘心痛至极,那篱笆是她徒手砍的山上的柳枝回来编制而成的。
她气得抓住镰刀就要砍,可谁知道那几个徐家下人力气都极大,其中一人狠狠地把兰娘推到地上,兰娘胳膊猛地一疼,腰上也被狠狠地撞了一下,眼泪夺眶而出!
在那一刻,她忽然有些后悔,不该去算计徐柳儿的,那言语上的侮辱她忍了又何妨?
现下算是一切都搞砸了!
正待兰娘心慌意乱至极,徐柳儿使了个眼色,一个下人捡起来兰娘的镰刀,猛地往石头上砍了一把,那镰刀口立即豁了。
兰娘尖叫一声:“徐柳儿!你们是不是人!”
镰刀是稀罕物,打一件耕种的工具不容易,这镰刀口一豁,小麦还怎的割?
徐柳儿见她痛苦不堪,在地上起都起不来,白生生的脸上又都是泪意,心中痛快极了。
她扶着下人的手,跳着脚走过去,抓住兰娘头发,恶里恶气地说:“顾兰娘,你不是最得意吗?得意你的匀哥多在意你,得意顾家人多护着你,怎么,你的顾家爹娘无法护你了?你的匀哥呢?怎的还不回来啊?你一个童养媳,就是个天生没人要的贱货!”
兰娘头皮被她拽得疼到流泪,可是心里却更疼,在那一刻,她忽然绝望又无力!
匀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他到底有没有出事?
而自己该怎么办?要如何才能反抗徐家的压迫?
徐柳儿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思,低声在她耳旁说道:“别再异想天开了,不怕告诉你,我哥哥刚捐了个官儿,我们家从此便是有靠山的人了,在徐家村我徐柳儿便是你的姑奶奶,今日你若是肯给我下跪磕三个头,我便给你留一条活路,否则……”
她笑声咯咯咯的,听得兰娘毛骨悚然,抬头时眸子里泛着红,就那么地冷冷地看着徐柳儿。
为什么,这世间黑暗总也赶不走呢?
此时,徐家村西头一队人马正在匆匆赶路,十来个人皆是穿着官差的制服,队伍其中一辆马车瞧着很是奢华,是这山村从未出现过的那等高贵物件儿,泥巴路上有人忍不住有些惊恐。
徐员外家的马车跟驴车同这个比起来差远了,徐家村地处偏僻,这是什么大人物竟赏脸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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