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顾成言回到房间,此处的管事已经等候多时。


    他连忙起身拱手行礼:“大少爷!二少爷!”


    “不必多礼,坐吧,那女子的身份可查出来了?”


    大少爷为人和善,气质温文尔雅,如今一看果然传言不虚,跟盟主不太像,倒是跟夫人有些相似,听说如今已经考取了秀才,是个正经的读书人,这一看确实跟他们这些个武林人士不一样。


    “那女子是几日前来投奔亲戚的,说是家里被灭门了,对方有权有势,她无处申冤,只能跑到咱们这儿来了,她身边还有一个瞎眼的老仆,那天估计是出门有个什么事,没想到被轰出来了。”


    这管事面带同情之色。


    顾成言点点头,“你辛苦了,那瞎眼的老仆如今可找着了?”


    “哦!找着了!我一块儿给带过来了,大少爷可要见一见?”


    “不必了,那便让他去照顾他家小姐吧。”


    “是!”


    那管事离开后,站在他身旁的顾成新道:“大哥,娘让你去舅舅家上府学,眼见都快开学了,那姑娘你打算怎么办?”


    五年前,他们三人被夏若曦带回家后,才得知她的丈夫顾正修是新任的武林盟主,也是琼华派的掌门人。


    夏若曦自己不单是医谷弟子,还是景州府知府夏之申的嫡亲妹妹,只不过兄妹俩相差近二十岁,说是兄妹实则跟父女没有区别。


    给他们三人开蒙的时候,夏若曦发现顾成言天资聪颖,于是去年二月份尝试着让他参加了县试,没想到竟拿了个案首回来。


    这个消息通过家书传到了她哥哥的耳朵里,这便宜舅舅顿连夜就发来了书信,让妹妹赶紧把这孩子打包送到他那里去,他要亲自教授。


    “她身上的毒寻常人解不了,我倒是有几分兴趣,再看看吧!”他总觉得那女子看起来虽然柔弱,但她的眼神过分疏离,仿佛习惯了当上位者般带着几分漠视。


    顾成新抿唇,那小丫头估计很喜欢那姑娘,毕竟她长的那么好看。


    “好了,这几天估计还有大雨,先在此地停上两天,等这雨过去了,我们骑马走快一些就是了,你去看着思琪,不要让她跟那女子单独相处太久。”


    顾成新领了吩咐躲在那女子房间外的树上蹲着。


    房间里的明显传来顾思琪活泼殷勤的声音。


    “舒璇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打探你的身世的!不然,你跟我们一起去景州府吧!我哥是去府学入学的生员,我家舅舅就住在景州城里。”


    得知林舒璇身世的顾思琪有种跟她同病相怜的感觉,同样都是父母双亡,她可比林舒璇运气好多了,她有疼爱自己的哥哥,待自己如亲生女儿般的养父母。


    咳嗽了几下,脸上浮现出红晕,更显貌美的林舒璇道:“我本以为你大哥是医者,不曾想竟然还是参加科考的书生。”


    顾思琪非常自豪的说:“舒璇姐姐你不知道,我大哥可厉害了,还是我们那县试的头名呢!多少年纪比他大,或是比他有名气的人都没能压过他!”


    “还有呢!我大哥特别喜欢救人!这些年但凡跟他一起出门,总会遇见一些需要救治的可怜人,什么疑难杂症都有,但我大哥都给治好了,所以你不要担心,你的毒我大哥也一定有办法!”


    “那你大哥可真是个好人呢。”林舒璇垂眸应到和,眼中闪过一道幽光。


    砰砰砰!房门外传来敲门声。


    “谁啊?进来吧。”顾思琪冲着门外喊。


    咯吱!


    “小姐,我是咱们琼华派在此处的管事,大少爷让我将这位姑娘的仆从送回。”


    “仆从?”顾思琪看向他身后的老人,他双目混浊,无神呆滞,明显能看出是个瞎子。


    “舒璇姐姐,这是你的仆从吗?”


    那少女看罢,颤着嗓子喊了一声:“卫叔!”


    便要起身下床。


    顾思琪赶紧上前拦住她,“你身子还没好呢,哥哥说不能下床!既然是认识的,那就留下吧!”


    那瞎眼的老仆顺着主子的声音转头,身子一抖便跪下了,“老奴有罪,竟让小姐被人如此欺辱!”


    林舒璇柔柔的说:“不碍事,你快起来吧,卫叔。”


    卫叔身子又是一抖,嘴角抽搐了几下,缓缓站了起来,“多谢小姐。”


    顾思琪觉得这对主仆肯定私下有话要说,于是非常识趣的告辞了。


    待她走后,顾成新隐约听见了一句:主子。


    未等他听清,顾思琪就开始喊他了。


    “成新,你躲在树上干什么?”


    “叫二哥!”顾成新没好气的跳下来,落在她跟前。


    “我才不呢!说不定你比我小,反正你也不记得了。”


    顾成新不爱说话,只有在顾思琪这个小姑娘面前话才多一些。


    “没大没小。”他故意揉乱她的发髻。


    小姑娘正是爱美的年纪,果然炸毛了,“顾成新!你是不是想挨打!”


    “你倒是追上我啊。”顾成新实话实说。


    两人一言不合,就开始追逐起来。


    顾成言听见满院子都是妹妹懊恼的呐喊声,眉眼含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又下雨了。


    他看向那陌生女子的所在的房间,却没有半点动静,按理说她现在应该很难受,一般人早就受不了喊叫出声了,她倒是能忍。


    顾成言思忖片刻后,继续听着雨声温习,听说舅舅是个及其严格的性子,他可不想给自己找骂。


    第二日,顾思琪来探望林舒璇时,发现她的脸色苍白的有些透明,明明很难受的样子,脸上却还是淡淡的表情。


    反倒是她身边那位瞎眼的卫叔看着顾思琪几次欲言又止。


    “舒璇姐姐,你要是实在不舒服,我就去喊我大哥过来给你瞧瞧,可千万不要忍着。”


    林舒璇嘴角微微上扬,摇了摇头,“我没事,不必麻烦了。”


    话音未落,她开始咳嗽,这回脸上却没有半分血色。


    顾思琪好歹跟着娘亲哥哥耳濡目染,一看就知道她很不对劲。


    于是焦急的站起来说:“舒璇姐姐,你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喊我大哥!”


    说完提起裙摆就往外跑了。


    此时四下无人,林舒璇目光看向那瞎眼的老仆,他直愣愣的跪下,“是老奴多事了。”


    “起来吧,这次便罢了,我还死不了。”毕竟该死的那些人都还活的好好的呢,她怎么会甘心先走一步,少女脸上露出一个极艳的笑,仿若鬼魅。


    听见了主子的轻笑声后,那老仆把头压的更低了。


    不一会儿,好几个不同的脚步声朝着这边走来,其中有一个声音最特别,不缓不急,自成韵律。


    “大哥你看!舒璇姐姐脸色特别不好,她又自己忍着不说,我实在是不放心。”


    那文质彬彬的青年对上眉目姣好的少女温和一笑,“那我就试着看一看吧,林小姐意下如何?”


    少女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中的情绪,只投下两片阴影,她轻咳两声,“那就有劳了。”


    她伸出手,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失礼了。”顾成言告罪后,方才搭上脉。


    两人肌肤相触时,他明显感觉到对方有片刻的僵硬,似乎是不习惯,想收回去。


    顾成言没有多耽误,很快便主动收手,并十分守礼地退后了一步。


    “林小姐心志坚毅,不同寻常女子,不过你的情况并不适合强忍着,我有一法子可以试一试,或许能减轻你体内的胎毒,当然,想完全祛除是需要时间的。”


    卫叔面露喜色,扑通一声跪下了,“求公子救救我家小姐!”


    林舒璇微微皱眉,片刻后方才欣喜的看着他,“真的吗?”


    顾成言眼中的笑意愈发深,他点头,“不过需要的药材比较珍贵,明日我让人备齐后,再来为你施针。”


    两人假模假样的又说了几句,顾成言便告辞了。


    有意思,那林舒璇明显就不相信自己能治好她,却非要装作一副欣喜的模样,不知道她背后到底有何意图,顾成言如今对她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第二日,顾成言准时来到林舒璇的房间替她针灸。


    “好了,今后每隔七日,都需要施针一次,每次施针后,须全身浸没在配好的药汤里半个时辰,稍后我会吩咐人帮你抬进来。”


    林舒璇身中此毒已经十六年了,加上上辈子一共四十余年,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再清楚不过了,没想到这人竟然真的减轻了自己的痛苦。


    “多谢顾公子。”


    干巴巴的道谢后,气氛降至冰点。


    顾成言脸上还是带着温和的笑意,“不必客气,那我便先告退了。”


    林舒璇望着他的背影突然问:“按照民间的规矩,我是不是应该付他诊金?”


    卫叔想了想,回道:“主子,咱们的银子都被先头那家人扣下了,如今身无分文。”最后几个字说的尤其小声。


    “去借些笔墨回来。”


    虽然不知道主子要干什么,卫叔还是乖乖照办了。


    接下来的几日,他便深刻体会到主子的真实意图,竟然是让他去街上售卖字画。


    当然,这字画未落款,虽然品质不错,再加上又是一个瞎眼的老仆在卖,最后也就只有一位开饭馆的妇人出了二两银子买回去装点店面。


    二两银子,林舒璇想起自己浸泡的药汤里似乎有一味苦参,光这一味药就不止二十两。


    “不然,咱们做点吃食送去?老奴瞧见好几回顾小姐亲自做了汤羹给顾大公子送去,他应该挺喜欢的。”


    林舒璇有些迟疑,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别的办法,于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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