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风和日丽,宜刺探,更宜翻云覆雨。


    作无事样闲逛到城主府的后苑湖亭的宿半微,很“恰巧”地瞧见了个松垮衣袍男子。


    倚栏独酌,自斟自饮,闲情雅致十足。


    “城主兴致倒是好。”


    出声同时,她就踏着粗玉拱桥入了尖角方亭。


    眼半抬,被唤了个所谓头衔的男人懒懒回应:“宿姑娘。”


    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瞥过眼前桌面,“城主怎生一人独酌于此?”


    几枚朱檐身翠杯,一盏金饰雀酒壶,浓墨重彩的衣,纤细洁净的手,松衣散发,端杯却天成雅意,到底是可见骨里仪态的。


    他不答反问:“可要饮否?”


    视线一刹那间就再度下移,停留在他擅自为她倒酒的动作上。


    算是默认,宿半微为了真实来意,也只能暂且顺意,端起了被推至她手边的翠身朱口小酒杯。


    囫囵吞下一口,又随便找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纯是为了借机揣度任意门所在。


    打量的视线隐晦极了,本就有些许醉意的城主根本察觉不到,甚至还能抽出寥寥几语来劝酒。


    直到她两小杯已下肚了,他才想起来从半醺中提醒她,“宿姑娘,这忘桃花一酒,琼觞初饮可要有度。”


    “不然,醉了的话……”


    “诶,你还清醒着吗?”


    一身薄蓝的女子已然听不清他的话了,脑子里昏昏沉沉,知道他在讲话,却怎么也没法听清。


    宿半微努力睁大眼,试着摇头清醒,上半身左摇右晃,怎么也稳不住。


    显然醉掉了,应城主失笑扶额,“唉,忘了早些提醒了。”


    一转眼,有雪纹玄衣的仙君立于拱桥边,不知站了多久。


    虽说有些距离,但不妨碍他再次有感这仙君的身骨俊秀,气质斐然。眯眼扶杆,男人半个只见素锦内衫的肩膀压着亭边垂纱,笑问:“可是凌序仙君?”


    “她怎么了?”算是间接承认,鹤凌序缓步行近,淡扫过桌边醺醉女子,作似不经意相问一般。


    “醉了,醉了啊……”神色怅惘,“忘桃花可不是普通酒水啊。”


    抬腕敬他,应安筠滑下半口,放松闭眼,接着道:“这是为了入梦,去见所爱之人的妙药。”


    越尝越苦涩,干涸眼眶却不给发泄机会,只能让这些沉重复杂情绪堆着挤着,发霉着。


    “仙君可知忘桃花何意?”


    他不语,他也不顾,径直续言:“人面桃花,忘桃花,忘那人,本意为忘,却越饮越难忘。”


    转首,“仙君可求忘?”


    唇开声稳:“不求。”


    愿百死,愿苦困,不求忘。


    得了无半分犹豫的笃定答案,浑噩男人反倒苍白发笑了声,颈抻头仰看澈天,“带她走吧,凌序仙君……醉了忘桃花的人,我可不敢留。”


    喃喃的劝告似有隐意,但他这状态不容追问。


    垂眼一观安静趴于桌上的薄蓝女子,鹤凌序还是没能做到放任她独醉在外,也就只能亲自躬身,将她抱了起来,送回她的房间。


    他从未见过她这般和软样子,不哼不闹,更不会拿冷静目光丈量利用他,拿薄凉之语血淋淋伤他。


    甚至,她会主动揽上他的脖颈,靠上他的胸膛,自愿与他气息交融。


    一步步踏得从未如此稳平过,心脏却跳得越来越疯狂。


    鲜有人知,他平静如画的外表下,是滚烫执拗的灵魂。


    听着脚步远去,华锦松袍的男人姿势不变,只是浸在自己的故事里。


    慢慢的,身子颤动起来,似泣,却不见一点泪珠。


    ……像是蒸发水分快干涸而死的鱼。


    从湖亭到宿半微所居客房,要经过个转角走廊。


    钟迟就匆匆行至这,按事先商量的,到了规定时间他就得去看看半微的进展。


    深紫袍摆一路带风甩起,将要拐弯的时候才被迫刹住。


    直直对上碎冰加覆的眼瞳,还来不及心惊,下意识下移后就瞳孔地震了。


    什么情况?!一头雾水,又心生警惕,他先是试着叫唤了声:“半微?”


    安静窝人怀里闭眼休憩的宿半微,一听熟悉声音叫自己,虽不想动,但还是凭着几分少存神智,动了动头颅,要偏头看去。


    还没挣扎出个头,就感觉拢她肩下的手无声揽紧了点,陡然间,她似乎感觉是个贫苦小孩要护唯一却不属于他的糖点,既无理强势,又绝望可怜。


    心下一瞬的酸软,让她也就放弃了挣扎,索性也就不管外界风雨。


    而她这神志不清的老实样,让钟迟也非常绝望。


    真想把这幕拍下来,让她清醒后好好看看,非悔死她不可。


    她知道自己躺在谁怀里吗?


    鹤凌序是能给她白占便宜的人吗??!


    “我来吧。”没办法,半微翻车,他得善后,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鹤凌序没吭声,只拿双魆黑睫影掩着的眼瞳冷漠视对面男人。


    钟迟非常人——墨中晕紫的冠,睿智洞明的眸,身处弱势却不见怯意,更是怀里人可拿到台面上的亲近之人。


    与之相比,他不由得想起一句——名不正言不顺。


    出身便是名门正派,行何事皆师出有名的凌序仙君,第一次觉得自己名不正言不顺。


    ……如此不堪。


    更让他不堪的是自己吐出的话:“不过几步,本君尚可健行。”


    他有何名头拒绝呢?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声音质感又冰又磁,似乎漠然无欲,隐晦的不容商量之意,强硬堵住了钟迟的话,甚至还多附一句:“应城主在亭内已醺。”


    这冷不丁一话,给钟迟心湖里叮咚扔了块石子。


    乖乖,跟鹤凌序打交道确实挑战心脏,怎么让人感觉他什么都知道一样。这种玲珑人,半微失手得不冤啊。


    “……那劳烦仙君了。”


    想想他断过情,半微又是知分寸的,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因而一颔首,钟迟就掠过了两人,接替半微,抓紧机会继续去试探应安筠了。


    此时的钟迟还没有清晰认识到,自己的分析有多不靠谱。


    客房里,榻上床被已有侍女收拾妥当,床褥雪上绣金,清然雍贵,颊上晕红的薄蓝女子刚被轻放于上。


    鹤凌序直起身,不再碰她一下,指尖轻拂,便发散靴落被覆,薄被罩得妥贴,想来也不会入睡后太难受了。


    视线停留在她面上不过一息时间,他就转身欲离。


    本来可以当作一切未有发生的,但他的玄摆被扯住了。


    侧身垂睫,床榻之人抽出一手,攥上了他的衣角,虽睁了眼对上他,但瞳里有雾,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她的不清醒。


    “凌序……?”歪头打量他,眼神却是他从未见过的直白暧昧。


    指攥不放,她从床上起下来,鞋也不穿,松了手便从他背后拥上他腰,力道也是出奇的大。


    醉了,果真醉了。


    “宿半微,你可知你在做什么?”鹤凌序厉声质问。


    总这般近远自如,她凭什么可以肆无忌惮撩拨于他。


    呼吸发浊,宿半微只觉身上越来越热躁起来,关键熨帖之人还一再想扯开她。


    “别这样对我呀。”


    软软撒娇的调子,成功让皑雪仙君顿住了身形,甚至再度跌了心。


    但她始终不是个软和人,这样的出奇反常也只是为了瓦解他的冷硬外壳而已。


    一达到目的,她就趁机转到了他面前,从正面再度抱上他,缓解自己身体里的躁动热意。


    “撤手!”


    虽意识模糊,但也知道鹤凌序在命令她冷拒她。


    可是宿半微非但不放手,反而得寸进尺,将他生生逼入榻上。


    诸多重伤未愈,他目前本就不敌,何论她醉了忘桃花之后血液沸腾,热得难忍,恨不得跟贴馅饼一样贴他身上。


    宿半微真的很熟门熟路,一下就解了他的腰带,动作速度地扒开了颌下揽得极紧的领子。


    越亲近越难耐,也就越加狠了攻势。


    被扑横于榻上,仙君冠被拆,铺开的发与身上人的落发纠缠,他的喘息也已凌乱,一刹动情让他眼波碎开,眼周刺激泛红。


    虽情动难抗,但他也恨疑至极,“若非本君,你亦如此?”


    “只你。”


    催情之话,堪比烈毒,两字就一下燃起星子燎原。


    鹤凌序的吐息一下混乱至极,随她在胸上腹上唇齿碾磨,细腻下颌抬起,唇上忍耐低喘。


    她对他一向很是放肆,他早就知道的。若非他之前一再放纵,也不会沦到现在被人拿住身子,不想让她得逞却下不了手推开。


    重新攀回他那腾出血色的唇,宿半微一心只想在他身上解情.欲,脑子可说是比浆糊还浆糊。


    清尘仙君被按着躺床上,唇一松开丝间隙,就喘得可涩情了,但也不忘从喘息中抽话出来:“你可知,再继续下去,便无回头之路!”


    说话之时还挑着眼尾看她,靡靡红意绕着眼睑处,似要将冷剑熔出蒸汽。


    颈处肌群绷起,喉结难耐攒动,活色生香不外如是。


    明明能轻易摆脱,偏偏要拿话单薄警她。此刻宿半微只觉他多话,压根没听他讲了什么,径直将头颅嵌入他颈窝,唇转印上瓷白侧颈,吮吸研磨,直接就将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仅仅是个不值一提的小开端罢了,他竟就为此失了神,目光短暂失焦。


    从敏感颈处的湿润绵密中艰难回神,他咬牙持最后一分神志,定了句话——


    “宿半微,本君不会再征求了。”


    反正,她从来吝于应允。


    既然只有强势与阴谋才能得偿所愿,他也不忌……所谓代价,他有何受不得。


    情烈欲烧,他甚至比她还要难捱几分。


    “今遭,本君任你索取,之后,你必逃无可逃。”


    纵身起覆,腰间翻转,换成他将她困在了床上与身下。


    “想吻本君?”


    “若让本君发觉,日后你待他人也如此刻,本君必让牵涉之人……不得安生。”


    ……


    “等等,有一点疼。”


    下颚紧如弦绷,汗渍湿发贴颊,玉竹稳健手臂撑着身体,润泽双眼因忍耐而沁出鲜红血丝,嗓哑得厉害,声却竭力稳平,“……好。”


    宿半微也喘气,还不忘脑抽感慨:“鹤凌序,你厉害啊,我第一次听说箭在弦上还能一下忍住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就让她在事后回想起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真像个傻逼。


    情.欲翻涌的眸子抬起,当着她面,绮丽仙君缓缓笑了声,压抑的声音下仿佛有座欲喷岩浆。


    “可好受点了?”


    “其实也就一点点疼啦,我还以为……卧……!”


    “槽”字还没炸出来,宿半微就一下失语了。


    他娘的,她确实是不太疼,但也不用这样不说一声就来吧?!


    这猛然刺激,失神到外太空了。


    所以说,不要嘴快抖机灵,尤其是一些关键时候。


    “你他娘……”


    “勿出不逊之言。”轻哑温语,动作却是不相称的越发激烈。


    知她已适应,也就逐渐放开了动作,倾尽所及,带她入极乐,带她上云端,若她为此念着他有些不舍,便不枉**于修为最为落魄之时而失。


    而口上这训斥的话与语气,是他常用来教诲乾泽弟子常用的,如今在厮磨之时竟也不忘教诲她。


    鹤凌序,此生都恪守戒规,即便遇一人而破戒断道,也还是光风霁月的凌序仙君。


    情爱本身从来不是污秽下贱的,全看口中言爱之人如何冠名,又如何实践。


    对宿半微来说,爽归爽,但是……呵,以后谁说鹤凌序古统正板,她绝对第一个冲过去反驳!


    只能说,无愧自小习剑,力度与巧劲把握得真踏马……收、放、自、如。


    上个床,她都觉得自己要说无数次脏话,才能表述出些其中刺激。


    ……额,其实应该是势均力敌的,只不过前期宿半微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才失了先机。而当她一夺回主动权后,就轮到凌序仙君任她调戏与为所欲为了。


    “喂,舒服吗?”


    不服输的宿半微自是咽不下那口气,一拿住他的命脉逼他俯倒后,就恶意在他耳边吐气问他。


    这东西,不就比羞耻度嘛。她还就不信,鹤凌序受了那么多年正统保守思想灌输,能比她还不要脸。


    果不其然,长发铺开的白肤仙君面上红意因这话再度难消,颤着有些濡湿而显鸦青的眼睫,侧开脸颊,似是不好意思般,避开她的视线考证。


    没有悬念,这把她赢了。


    喉结反复蠕动,他才含哑开口:“……舒服。”


    鹤凌序没有逃避她的问题,虽羞耻到脖颈根都漫上淡淡晕红,但还是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他爱她,是以愿回应她直白的调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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