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再跟我了!”
宿半微的面前,有一红衣猎猎的少年站在路边,拦住了路。
真绝望,想见的人没有人影了,不想见的一碰一个准。
拦她有什么用?又不是月老,还能给人牵线咋的?
“你告诉我,钟迟……”
宿半微直截了当地打断他,“我告诉你有什么用啊,钟迟他千年王八死不动心,你能学吗?”
见人可怜,也就多嘴了句:“哎呀,给人做替身没有前途的!”
“可是怜娘不爱我。”陷入情.爱的少年不复骄傲恣意,飞扬眉眼都耷了下来。
“不是,你……”摇头正要说话,余光捕捉到的东西却将她逼住了话。
“等等,站住!”
把鹿涂直接扔在了原地,她拔脚就往斜侧方那道身影追去。
进了一处集市,宿半微挤入人群,跟丢了人。
没有注意到这是哪处城池,只能看到在铺着碎影的阔河上,有三人高的花神像屹立出水面,丝衣绶带,面露笑意,神圣又亲切。
可能是他们的节日,有男男女女相伴,在河缘烧香跪拜,人来人往,皆轻衣簪花,袖拂衣香。
虽然跟丢了人,但可以猜定,不出意外刚刚那绝对是鹤凌序!
街道上人头攒动,宿半微努力透过人群缝隙辨认,终于发现了一道笔挺的竹绿身影。
盯住不放钻近,一拉住竹绿袍角,就得意了,“嘿,被我抓到了吧!”
“我就说……”还没说完,感受到拉力回头的男子便让她顿住了话。
赫然一副生面孔,温眉淡眼,翩翩公子,铺面而来一股温润如玉的感觉。
“姑娘莫不是认错了人?”声线也是温玉的质感,轻声礼貌,似乎受教很好的样子。
周围人潮涌动,宿半微的眼神极为探究,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破绽。
可他的神情真的太过自然了,端方中的淡淡羞赧,轻浅耐性的微笑……如果是装的,能这么到位吗?
笑了下,欲要张口,待他留神倾听时,手上却一下逮住他的手——
骨感修长,瓷白温润,细腻丝滑,这是一只挑不出瑕疵的手。
最关键的是,掌心无茧。
不对啊,鹤凌序因为常年练剑,掌心是有薄茧的……难道,真认错了?
她僵在了原地,却并没松手,也就让对面这位公子不得已开口提醒:“姑娘,可放下手了吗?”
“哦哦。”面上尴尬笑了笑,她仍然没撤手,反倒顺着宽大衣袖,贴着他腕往里蹿了进。
“不可!”
温润公子着实有些被她的轻浮之举惊到了。
“有何不可?鹤凌序,你搁我面前装什么呢?”
宿半微变了个脸色,嚣张拽出来个红彤彤的平安结,笑嘻嘻当着他面甩了甩。
“我就说嘛,你化成灰我都认得!”她就绝口不提刚刚差点没认出来的事。
肤白公子不语,凝眉视她。
嘚瑟劲消了下去,宿半微悻悻垂下手。
“还我。”
知自己被认出,鹤凌序也就不端着公子皮了,清冷声线如裹霜雪剑意。
“这还是我编的呢……”挣扎了几句,在他视线下,她还是把有些细微抽丝的平安结给递回到他手上。
拿到平安结,他就转过了身。
青衫公子,平稳缓行,若非熟悉,谁能认出其原是载剑仙君呢。
默默感慨鹤凌序伪装一把好手,宿半微亦步亦趋,跟在他屁股后面,老老实实与轻衫城民们擦肩而过。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经过一处酒楼时,她是真觉迈不动脚了。
大敞的雕木门里,香味一阵一阵的,给人闻得口水不住分泌。
本就身无分文,还连着几日不间断地寻人,都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了。现在找到人了,弦松了点,就感觉越发饿了。
仰头看了看被擦得锃亮的牌匾,宿半微站着不想动,朝前面走行不疾不徐的公子开了口:“凌序,我饿了!”
垂发顿了下。
不过也只是顿了下而已。
捂着肚子,她控诉道:“我肚子真的很饿,你不能这样老不理我啊……”
前方人的步子停了下来。
她乘势追击:“对不起,鹤凌序,对不起!”低下了声音,“我知道错了,你别这样对我了……”
追也追了,歉也道了,苦头也吃了不少,她已经没辙了。
竹袍尾端曳动,鹤凌序走了过来。
有希望了!紧抓时机,她忙不迭举手开口:“我发誓,再抛弃你,我就不得好……”
“噤声!”
也没给她发完誓,他就阻了她要说出口的“死”字。
近了身,才为她解了噤声术诀。
深深看了她一眼,鹤凌序率先进了酒楼。
惊喜来得太快,宿半微意识到他可能原谅她了,连忙小跑几步跟上他,揽过他的手臂,啪一声扣上了他的手。
莽撞无赖。披着凡皮的仙君轻飘飘垂眼,视了视藏在衣袖下的手,倒是终于任她去了。
按规矩来说,这里的正道门派斩妖除魔是有酬金收的,酬金七成上交派内,三成归私人。
所以乾泽作为第一大派,必然富到难以想象,而鹤凌序作为前首徒,自然也是财力惊人……反正在宿半微眼里,他无异于一个行走的矿山。
有个矿山在身边,点单也就没客气,想吃什么就直接对小二开口了。
鹤凌序不重口腹之欲,只坐得端正看她吃,然后等着结账。
好久没吃得这么舒畅了,一时没克制住吃得有些撑,宿半微瘫在椅子上,皱着眉摸了摸鼓鼓的肚子,“有点撑着了……”
不经意抬眼,望到了对面不声不响耐性颇佳的男人。
解了伪装术诀的仙君好像真的是消瘦了几分,本就线条明显的侧颊越发紧凑了,衬得锋利的眼弧染了霜雪般。
看来这几天他也不好受啊,估摸着也是跟了她一路,与她同受了一些苦头的。
然而对鹤凌序来说,这点苦头算得了什么呢。在听闻她的低喃后,也只顾着起身至她身侧。
他微躬腰,右手覆上有些凸出的肚皮,温温的感觉逐渐缓解了她腹内的不适。
“怎可贪多,自找罪受!”
嘴上训她,动作却愈发轻柔。
粗略数了数近在咫尺的乌长眼睫,宿半微眨眨眼,“鹤凌序,你好像对我还挺好的。”
好像……听到这话,鹤凌序极轻地笑了声。
也不知说她狼心狗肺还是知晓好歹了。
只是下一秒,他的手愣在了原处——
轻飘飘的吻凑上他的眼睫尾部,又印上他的眼尾。
“谢谢你,我以后会好好爱你的。”刚做完轻薄之举的人这样跟他说。
很郑重,他感受到了……因而心颤得他指尖被迫蜷起了。
虽然鹤凌序帮她安抚了下腹里的不适,但总归不能太急,其实还是有些隐隐涨涨的感觉。
可趴在凌序仙君背上回去也是她没想过的发展。
以往只载剑来去的仙君,如今背上负了一人,甘之如饴,心有所满。
见着他眨眼间到了一座山脉中的高山上,宿半微靠在他背上,直发现他的法术修为恢复得其实还挺快的,现在到了个什么地步,就连她好像也说不大准了。
转了个弯,一间竹屋现身眼前,不大不小,还有缠了喇叭花的竹篱笆围着,三两台阶铺地。
有棵苍郁古树长于院内,遮了半个竹屋,乍一见便让人觉得夏日必会凉爽。
“这是哪?”
“距乾泽山脉剑行一时辰之距,先考妣曾约相守之地。”
反应了一阵,才发觉他说的“先考妣”是指他那亡逝的父母亲。
听他声音淡而无波,且望不见他面上神色,也就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没关系,我陪你,你还有我。”
“嗯。”放下了她,鹤凌序补充:“总归,你也只能有我。”
不置可否,宿半微伸了个懒腰,眺望了下山缘,“这就是传说中的隐居吗?”
“暂栖之地罢了,日后你若喜好哪处,便再去往。”
“就这吧,挺好的。”她无所谓道,“要下山,不也挺快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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