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路被陡然截断, 入目所见，是一道深不见底充满着阴暗气息的深渊，浓重的黑色向两边延伸, 带着无法忽略的恶意，望不见尽头。
暗渊。
一瞬间，奚远就想起了在二十四城时武樽月说的话。
‘暗渊之中有着这块大陆最阴暗最扭曲的东西, 任何活物或死物都无法从那深渊之上穿越……’
‘凡是掉下去的, 没有人能活着出来……’
后面，圣木之土的追兵已经团团围了上来。
谢念远把奚远护在身后，边往后退, 边小声道：“远远, 等一下我把藤蔓种到渊边, 我们荡过去。”
“不行。”
谢念远疑惑地看向她。
“等等, 你先试一下, 能控制藤蔓长到对面吗？”奚远喉咙有些艰涩, 手不自觉攥紧谢念远的衣袖。
后者闻言照做。
“窣窣”青绿色的藤蔓从他脚下快速飞出, 然而本该可以直接延伸到对面的藤条，却在刚伸出半空不过一点便狠狠坠下。
操控着的谢念远也感受到了，他好看的眉头皱起，试着再次将那藤蔓送出。
然而却没得到半点反应, 紧接着, 只听‘嚓’的一声撕裂声进入两人耳中，就见那探出去的小半截藤蔓竟然硬生生在两人眼前被强行扯断，断口就是那崖壁与深渊的交接处。
两人的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看到他们回过头来, 后面, 从追兵中缓缓走出的领主那苍老有着沟壑的面容逐渐涌上一股癫狂，他张开双臂：“这就是我们为你准备的礼物, 新生的仪式，将在这里举行，我们的主啊，我们将在此，迎接圣木新的荣光！”
奚远这才明白，原来从一开始，他们所做的一切就都在这群人的算计之中。
暗渊横跨整块大陆，天殿崩塌后这道没有尽头的鸿沟就将这片土地硬生生一分为二，一切妄图从那上面越过的都将被黑暗永远吞噬，无一例外。
“老登西，我们也没对你们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你们非要赶尽杀绝？”
奚远把谢念远护在自己身后，这会儿这帮人这会儿看他的眼神已经完全不掩饰了，和之前的伪善不同，就跟要吃了他一样。
领主缓缓从人群最前方走出两步，他没有理会奚远，而是目光灼灼地紧盯着谢念远，仿佛陷入了回忆。
“十年了，当初我圣木之土的辉煌，如今终于又要重现了。”
“曾经这里也是繁荣的一片，但如今，看看这周围吧，死气侵染了我们的宝地，夺走了我们族人的生命，可你知道这些都是怎么造成的吗，圣木之土已经快成了一片荒漠，作为被我们所信仰的主，这么多年了，也该反哺一下我们这些信徒了吧……”
“唰唰——”
他话音刚落，下一秒，四周，与刚刚那些气息截然不同的树根从地底猛然冲出，密密麻麻将两人团团围住，露不出半点空隙。
粗粝的树根将谢念远的四肢紧紧束缚，带着诡异的遏制气息，他用尽全力挣扎，却发现这些根系和刚刚追捕他们的完全不一样，它们更死板，根系之中还带着浓浓的煞气，与他之前遇见过的植物都不一样，根本不受他半点影响。
“远远！”
看着奚远被那些人操控的树藤重重甩出去摔在地上，被束缚得几乎窒息的谢念远嘶喊着。
“你们住手！你们要我什么随便拿！别碰她！”
“远远！远远！！”
奚远捂着腹部颤抖着爬起来，耳边隐约听到了谢念远的声音，可是具体说了什么却听不清楚。刚刚缠住她的树根好像淬了毒，现在她觉得浑身像是被刀片割着一样，疼得她眼前发昏
“谢念远……”她攥紧拳头，额上冷汗直冒，但还是强忍着一口气扑过去将边上掉落的炽阳剑捡起来。
然而才刚握紧剑刃，又一股巨大的力道袭来。
“远远！”
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奚远只觉喉间一股腥甜，哇的吐出一大口血，她握紧手中的剑，还没站起身，重新绞缠在一起的棕色根系冲天而起再次朝她攻去。
面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意识也有些恍惚，但奚远还是靠着本能闪躲开了对方的几次攻击，中途她手中的炽阳剑闪了闪，只是终究还是没有恢复原先的状态。
谢念远额上青筋明显，他不断发着力，想试图挣脱开捆绑着他的根藤，发现徒劳后他便尝试着用自己最后的力气控制还能受他驱使的藤蔓帮奚远挡伤害。
“唰——”
奚远手中的剑脱手，粗粝的根藤撞在她腰腹上，连人带剑一起倒飞了出去，后面不过两米就是万丈深渊，可即便隔着这段距离，崖边让人遍体生寒的恶意还是攀附着空气将她迅速包裹。
浑身像被碾碎一样，天空是红色，周围是黑色，但是远处，那抹盎然的生机那样鲜艳明亮，奚远咳出一口血，颤抖的手重新去找剑。
没了光的炽阳剑也依然是有温度的，慢慢摸索到的人感受着手边的暖意，将剑柄重新抓在手里，即便那力道近乎于无。
“远远！远远！”
被死死缠绕着拖回到那群圣木守卫边的谢念远脸色苍白，周围的根藤把他死死缠住动弹不得，他透支着自己全部的能力，可还是没帮到奚远半点忙，逐渐，他浅绿色的眸子里有别的情绪开始疯狂肆意生长。
周围的全部都是那么模糊，奚远摇摇晃晃站起身。
“哧——”
“远远……远远！！”
艳丽的红色被黑暗完全包裹吞噬，完成了任务被染得血红的树根缓缓回缩。
“远远……啊啊啊——”
单薄的身影坠入深渊被黑暗吞噬，眼睁睁目睹着一切发生的谢念远目眦欲裂，他额上的青筋冒出，脸上逐渐浮现出诡异的深绿色纹路并且以可怕的速度往全身蔓延，而伴随着纹路的出现，他周身也紧跟着爆发出巨大能量。
“嘭！！！”
“嘭嘭！！！”
荒芜一片的死地被强大的力量赋予新生，在身后守卫们接连不断的惊慌声中，无数藤蔓根枝从地下蹿出，带着幽幽绿光，附着着骇人的情绪突然暴起开始无差别攻击四周。
“唰唰——”
漫天的藤枝遮挡住天幕，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如地狱的音乐场。
“嗤——”
“刺啦——”
“救，救命！救命！！”
“领主，领主救呃啊……救我……”
无边的鲜血四溅开来，将这本就荒芜的地域更添一份死意和血气。
“噗——”
浑身几乎被诡异纹路w安全包裹的谢念远吐出一大口血，他望着那条吞噬一切的暗渊，缓缓伸出手，最后倒在地上没了反应。
而最后面，被一众下属护在中间的长老苍老的脸上再次露出他癫狂的笑容，他无视四周那些已经失去生命气息又或者是重伤还在哀求着救援的守卫，看着地上昏死过去的谢念远，他抬步走近。
“破而后立，万物终而复始，我果然没有猜错，一开始带回那个外来者是个正确的决定。”
“领主英明，借着那个外来者助我主完成新生，我族复兴指日可待。”
领主抬手：“将我主带回后殿，召集我圣木之土的所有子民，今夜，我圣木之土将迎来全新的一切！”
静谧的地域逐渐安静下来，地上是满片的鲜红，还有逐渐没了气息的守卫。谢念远被几个穿着暗色袍子的人抬起，在剩下那些守卫的簇拥下，重新回到了主城。
而另一边，无尽的黑暗中，奚远用着最后一丝力气紧抓着炽阳剑，感受着急剧坠落的失重感，她无神的眸子半睁着，她好像听到了谢念远的声音。
暗渊之中是令人胆寒的邪恶，在少女坠入崖底的刹那，它们便蜂拥而至，带着凛冽的寒意和阴暗企图将她完全吞噬。
“铮——”
古老的金属嗡鸣声突然打破这无边的死寂，仿佛跨越了时间的长河，在耳畔是那样的清晰，奚远的意识回拢了一些，一道红光闪过，一扇无比熟悉的金属大门出现在眼前。
那扇充满着古老气息的门似乎在与那些藏于黑暗中的粘稠扭曲的东西做着对抗。
奚远漂浮在半空，看着眼前的那扇门，她挣扎着伸出手。
她要去救谢念远。
她要带谢念远回去。
谢念远……
谢念远……
“滴答——”
“滴答——”
晶莹的露珠沿着枝叶落下，滴落在少女沾着血垢的脸上四溅开来。
“唰——”
从桎梏中惊醒的奚远猛地睁开眼，一抹金光自她瞳间散去，她忍着身上各处传来的疼痛，坐起身，警惕地环顾四周。
眼前，初升不久的朝阳绯红，蓝天白云之下，有鸟群欢快地结队掠过。
这里是哪里？
奚远满脸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扶着旁边长势茂盛的大树缓缓站起身。
她不是被扔进了暗渊吗，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
她环顾四周，身上的疼痛昭示着她并没有在做梦。
可是武樽月不是说过掉进暗渊的人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吗，那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奚远揉着胀痛的太阳穴，身上残破的衣服和血腥味提醒着她之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她在做梦，她隐约记得她昏迷前好像看到了那扇熟悉的门，难不成是帝国那边又有新动静，然后刚好阴差阳错反而致使那道门出现救了她一命？
所以现在她又在十五域的哪一域中？
但很快她又觉得哪里不对。
门后的世界是血红色的天空，而眼前她所见到的景色是帝国的个别星球上才会存在的。
奚远越想越觉得奇怪，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痛了，好像被吸入那道门后，她前面中的毒也解了，身上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就是衣服上沾着血，看着骇人。
她把领子往上扯了扯，遮住半边脸，手里握着没弄丢的炽阳剑，小心翼翼地朝外走去。
“哈哈哈哈，他怎么又哭了啊，我们不就是想看看他衣服底下是什么吗，这么不配合，真是欠打！”
“走开！坏人，坏人呜呜呜……”
“长得就不男不女，说自己是男孩子还穿女生的裙子，真是变态啊你，你们快点的，把他衣服扒了，看看他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哈哈哈。”
“走开！不要碰我！你们走开呜呜呜……”
奚远一路提着剑找到了一条有人类活动痕迹的山路，循着路，她在一处小山包上看到了底下离得不远的一片小城镇。
这座城的建筑风格有股浓浓的帝国风，简单来说就是更加机械化，科技化，和她在门后世界所见的暮日等那些城池不同，所以这会儿她心中的犹疑更甚了。
她现在到底在哪儿，她难道回到帝国了吗？
正想着，右手边不远处传来一阵孩童无助的哭喊声，其中夹杂着几个大龄孩子的谩骂和拳脚打在肉上的声音，奚远听着内容，眉头不自觉紧皱。
“干什么呢！”
浑身是血的少女手中提着一把血迹斑斑的长剑，她眉眼阴沉，嗓音怪异，这样诡异的身影一出现，刚才还兴奋地欺负着人的几个大孩子瞬间被吓得脸都白了。
“呜哇哇——妈妈，有杀人犯呜呜呜……”
其中一个大孩子被当场吓尿，大哭出声，紧接着都不用奚远再开口，几道人影顿时做鸟兽散，很快，茂密的大树之下，就剩下一个小男孩紧紧抓着自己的裙摆，眼泪流了满脸，蜷缩在哪里，颤抖着身子小声哭泣。
面前的小孩看起来也才三岁左右，小小一团，所以奚远一看到这么小一个萝卜头被那几个半人高的大孩子欺负，内心正义感爆棚直接压过理智，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话就先说出去了。
她走上前，那团子还在哭，他身上脏兮兮的，身上各处有别人留下的脚印，还有一团一团像是被人砸在身上的泥巴，以及不知道什么果子染得花花绿绿的汁液，总之非常乱七八糟，看得人心梗，同时又觉得他可怜。
“坏人都被我赶跑了，不怕了，来，我扶你起来。”
奚远蹲下身，试探性地伸手，见对方没有剧烈反抗，她松了口气，把地上蜷缩着的人往自己这里带。
“他们全都跑掉了，有我在没人敢再欺负你的，不怕了不怕了，来。”
小团子被她扶着，可是青紫的手臂还是紧紧抓着自己的裙摆不放，眼睛也紧闭着。
奚远从兜里左掏右掏，勉强掏出来半截手帕，一大半沾了血的，她将就着，拿还算干净的那一边给眼前这小团子擦脸。
小孩长得好看，三岁左右的幼崽脸上还有婴儿肥，摸上去软软的，奚远的眸光不自觉就柔和了，她抬头揉揉他的脑袋，结果这一手下去，掌心顿时沾满了不知道什么成分的汁液，乱七八糟的颜色糅杂在一起给她的手做了个免费染色。
奚远：“……”
“别怕了，我刚刚看到那边有条小溪，我带你去洗洗吧，你身上有什么地方很痛吗，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小团子害怕，奚远就耐心地安慰着他。
好半晌，后者终于慢慢停止了颤抖，他颤颤巍巍地睁开眼，两人的视线对望，奚远怔愣住。
她从没想到在未知地域的这一边，竟然还能看到一个和谢念远眸色相同的人。
浅绿色的眸子还蒙着层水汽，看起来无辜而又倔强，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女，虽然对方身上全是血，还有一股让人很不舒服的味道，但他却莫名觉得安心。
“坏人已经被我吓跑了，没事了。”感慨了一下对方的眸色，奚远做出一个微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
小团子点点头，手上抓着裙摆，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
“我先带你去那边洗一下头发吧，还有脸，然后帮你联系你的家人。”奚远也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是很不对的，自己在哪里尚且不知，她还要去救谢念远呢，不该在这里浪费这么多时间的。
可是小孩长得太乖了，尤其是那双眼睛，总让她想起那个人，再加上他这么一副狼狈样，奚远实在放心不下。
“你叫什么名字？”
溪边，奚远坐在草地上，用捡来的大叶子卷成锥形体，从溪中舀水给小团子洗头。
“他们都叫我绿头怪。”男孩歪着头，感受着脑袋上传来的微微凉意，他澄澈的眼睛望着面前的少女。
奚远：“……”
这帮臭小孩，真的是很让人讨厌了，小小年纪，不知道家长怎么教的。
“你不要听他们乱说话，我是说，你的名字，你的家人是怎么称呼你的？”
小男孩脏兮兮的小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裙摆，这裙子看上去很不合身，貌似是别人穿过的，这个话题似乎是触及到了什么，他身体又开始颤抖。
奚远不自觉放轻呼吸，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小，她尽可能轻柔地摸摸这个和谢念远无比相像的小孩的脑袋：“告诉姐姐，可以吗？”
男孩抽了抽鼻子，浅绿色的眸子重新被水雾覆盖：“婆婆，婆婆会叫我阿栩，可是婆婆去世了，阿栩没有家人了。”
“阿栩……”奚远从兜里掏出那截半报废的手帕，边哄着他边给他擦眼泪。
她嘴里反复念着这两个字，突然猛地抬头：“阿栩？你是谢念远？！”
小团子的眼里满是迷惘，而这时，洗去了他头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果子汁液，奚远手中，那抹熟悉的纯粹绿色显现了出来。
‘我其实还有一个名字，叫阿栩。’
那是六大军校联赛的那段时间，谢念远在比赛过后主动来找她并且和她加上光脑号时说的话。
她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想问的，但是谢念远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她，她就忘了这件事。
阿栩，阿栩。
奚远看着面前这个绿色头发，只是因为年纪小，所以头发还没长到成年后的谢念远那么长的孩子。
奚远突然又哭又笑的：“你，等等，现在是什么时候，你知道现在是星历几年吗？”
第71章
奚远的喉咙有些艰涩, 听着男孩慢吞吞地说出时间，她脑袋嗡了一下。
她穿越了。
穿到了十七年前的帝国。
星际科技发展至今，虽然已经提出了时空穿越的构想, 但要真正实现还是有很大的困难需要克服。
而如今，她却成功穿越了，难道是因为那扇门？
那门每次出现的位置都极其诡异, 且没有任何征兆的, 她只记得在她坠落暗渊即将昏迷前她看到了那扇门，不然除此之外也想不到其它可能的原因了。
只是，她现在来到了十七年后, 她要怎么回去？
奚远的表情变得凝重, 本来就有些害怕的阿栩望着她的表情, 怯生生地低下头, 好看的眼睛里涌上一股失落。
果然, 别人都叫他怪物, 面前的姐姐也不喜欢他。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负面情绪再次将他席卷, 阿栩瘪着嘴，滚烫的泪水控制不住地吧嗒吧嗒落下来，奚远回过神：“怎么哭了，哪里很痛吗, 这里的医院在哪里, 我带你过去。”
阿栩摇摇头，一个劲地往后缩。
“别动！”头发才洗完还是湿的，水滴下来会把衣服也弄湿, 奚远语气就严厉了些。
小团子好像被吓到了, 他红着眼，愣愣地半躺在那里。
奚远撕下自己身上没沾上血的外衣部分来给他擦头发, 看他闭着眼瑟缩着一动不敢动，心里五味杂陈。
没想到自己会穿越，也没想到一穿越就遇到了小时候的谢念远。
但这样一想，之前谢念远的那些举动反倒都解释的清了。
怪不得明明没有见过多少面对方就对自己那么亲近，后面也总来找她，原来是这样。
确定了眼前人的身份，奚远心中的警惕就放下了。
她把阿栩的头发理了一下，在对方惊异的目光中将他抱起。
“姐，姐姐，脏……”
从婆婆死后就再也没被别人这么对待过的阿栩身子下意识往后躲，怕自己身上弄脏奚远。
但实际上后者也好不到哪里去，在暗渊边被圣木之土的那群人围着打了个半死，奚远身上的衣服都结血块了，他们两个现在都需要一个地方好好洗一下。
“你还有可以住的地方吗，先洗个澡，我再带你去医院。”
见她没有讨厌自己，阿栩才敢小心翼翼地靠着她，见她还是没反应，他的眸子终于涌上了一点光亮，但是却再不敢动了。
他不敢奢求太多，面前的人看到了他真实的样子也没丢下他，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家里有，有水。”他小声道。
奚远往下面的城镇望了眼：“在哪里？你给我指路。”
阿栩的手伸向左边，奚远按照他的方向走。
一大一小走了快十几分钟，直到眼前一座高高的垃圾山映入眼帘后，奚远挑了挑眉。
怀里的团子不安地揪着自己的裙摆，闷声道：“还要再，再往前一点。”
奚远抱着他继续往里走，垃圾场在城镇外圈，昨天大概是下过雨，这一路的地面都很泥泞，再加上环境就不好，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奚远皱起了眉，但不是因为此刻所在的这个环境，而是她没想到谢念远这么小的时候竟然是在这种地方住的。
低级星球的垃圾场里是许多乞丐和无家可归的人会聚集的地方，因为只有在这里才能翻找到免费的食物，运气好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捡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得到一笔横财。
阿栩说的家其实就是垃圾场最内部用几块废弃板料搭建起来的一个勉强能遮风的地方，里面的东西很少，有张成年人睡的床，床头是两个破旧的收容箱，此时箱外一片凌乱，女性穿的衣服裙子散落一地，看样子在他们来之前这里被别的人暴力翻动过。
阿栩像是习惯了这一切，他从奚远怀里下来，两条腿噔噔噔地跑过去将衣服重新叠好装进收容箱的。
“衣服都是谁的？”
“是大姐姐的，大姐姐去世了，婆婆没有钱，这些衣服就都给我穿了。”阿栩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没有什么特别重的情绪，只是提起自己离世的亲人，不可抑制地流露出一丝悲伤。
奚远之前不知道谢念远的身世这么坎坷，也不知道原来在谢家之前，他还有别的亲人。
小团子摇了摇头：“我是婆婆在林山脚下捡来的，我没见过大姐姐，但婆婆说大姐姐是个很温柔的女孩子，说她和我一样有一双很干净的眼睛，可是我知道她都是骗我的。”
“他们都说我只会给别人带来不幸，是我害死了婆婆，我就是个怪物。”
才三岁的小孩懂什么，大人的恶意强加在他的身上，即便内心无比抗拒不愿承认，到了最后还不是别人说什么他就只能信什么。
奚远捏住那肉嘟嘟的脸，才开始要伤感的阿栩情绪被打断，眨巴着眼睛望着她。
“他们在放，乱说呢，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搞封建迷信的？他们就是嫉妒你长得好看吧。”
阿栩懵懂的眸光在听到好看两个字时闪了闪，他立马摇头：“我长得不好看，阿栩长得不好看。”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面前小团子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奚远还没来得及给他擦，就见他自己又立马用手臂胡乱抹干净，边抹还边安慰自己：“婆婆说，说男孩子不可以哭的，要坚强，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男孩子，他们都说我是不男不女的怪物”
“那他们就是嫉妒你，你知道有句话叫做美得雌雄莫辨吗，知道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吗，就是说你长得太太太好看了，以至于用寻常的词语都描述不出你的美丽，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就是长得非常非常非常好看。”
“你的头发好看，你的眼睛也好看，你的脸也是，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接连不断的夸奖从对方的嘴里说出，阿栩那浓密且长的睫毛上挂着的泪珠要掉不掉，他倏地红了脸。
“真，真的吗，可是他们……”
“你见过能在天上飞行的战斗机甲吗，你见过比你所在的这个城镇还大的军用攻击舰吗，你见过帝国的主星上那座千丈高的灯塔吗？帝国千万颗星球，你能叫出它们一半的名字吗，星际是很大的，而这里，这座小城镇，甚至你在宇宙中都看不见它一点踪影，所以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阿栩晕乎乎地听奚远说这一长串，他甚至有些词汇都没听过，但还是懵懵懂懂地问：“什么啊？”
“这代表着，永远不要因为一部分人给你的定义，就轻易否定自己，他们算个，咳，我是说，对待一个人，只轻易地用外貌就去定义他的全部，那这个人自己本身就是肤浅的，同时内心也一定自卑，因为他们见不得有和他们不一样的存在。所以再遇到这种人，不用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更不用为了他们而去改变什么。”
“可是他们都欺负我。”阿栩揉了揉眼睛，眼眶红红。
“欺负你？”
“嗯。”阿栩低下头，很小声地回答。
“那就站起来反抗，他们嫉妒你头发颜色比他们特殊，嫉妒你发质好，很多人都是这样，越得不到他们就越要诋毁，那我们也没必要跟他们废话，找机会打回去就是了。”
小团子愣愣地抬起头，看向她的眸子里逐渐聚满了星光。
“再说一遍，你就是你，以后谁再敢乱说话，直接揍他们，放心，揍不过不要紧，到时候我帮你一个一个问候过去。”
虽然还没搞清楚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但目前的状况短时间内肯定是回不去的，那就干脆在这里把小时候的谢念远安置好。
一层雾气又浮上了眼睛，这次的阿栩没有再哭，他抽了抽鼻子，用力点头。
“还有，男孩子也是可以哭的。人在伤心的时候，适当地发泄情绪是很正常的。婆婆之所以那么说，她只是想让你更坚强一些。”奚远揉揉他的脑袋，走到角落的一个小隔间问：“洗澡的地方是在这里吗，还好，水是干净的，你自己一个人行吗，要我帮你洗吗？”
“不，不用的，我自己可以的。”小团子的脸爆红，他紧紧攥着自己的裙子，从收容箱里随便拿了一条旧的干净的衣服就逃也似的跑了。
他躲进小隔间后，奚远就开始打量周遭环境。
两个字，很差。但也大概能想象出来。
一个才三岁左右的小孩，身边没个大人照料，还被其他大一点的孩子欺负，能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又能过成什么样子呢。
收容箱里都是女生的衣服，大部分目测是五岁以下的孩子穿的，其中多是裙子，衣服裤子倒是也有，但如果谢念远穿估计会小，倒是外面的简易晾杆上挂着的那套尺码还差不多，估计就是因为没干他才只能穿裙子的。
奚远沉默在原地。
半晌，她浅浅叹了口气，从收容箱最里面找出一套勉强她能穿的衣服，打算等小团子洗完澡出来后，就带他去找别的出路。来都来了，当然得把人安置好才行。
阿栩换完了衣服，安静地坐在床上，听着隔间传来的水声，他目光失神地望着地面，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这个姐姐好像突然就出现，帮他赶走坏人，还跟着他回家。他不认识她，虽然婆婆说过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可是这个姐姐和别人不一样，她一点也不嫌弃他，还说他长得好看。
小团子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傻乎乎地笑着。
她是第二个说他长得好看的，第一个是婆婆，其他人都骂他是怪物。
“这水感觉水质不行，掺了其它东西，你这边还有什么东西要带的吗，收拾好全部带走，之后我们就不回来了。”
奚远撩着湿漉漉的头发从隔间走出来，阿栩抬头看到她穿的衣服，明显地怔愣了一下。
论一个青春洋溢的少女，穿着老年人的那种花色长衫是种什么感觉。
阿栩不知道怎么形容，但作为当事人的奚远一点也不在意，她随意把头发往后理，两把剑就别在腰间。
从圣木之土逃亡的路上，原先和谢念远装上的行李都没了，掉的掉，毁的毁，还好两把剑还在。
二十四城的那把剑，还有暮日的炽阳剑，机甲手环也还在。有这些东西，奚远就没什么担心的了，别的不说，她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有自信的。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阿栩手边放着一个被他弄得皱巴巴的大包，里面装的多数都是衣服，他力气小，把东西装在里面但是打不好结。
“这些衣服……没事，带上吧，留个念想也行。”奚远给他弄好，又环顾了一圈，确实没其它什么遗漏了，她把包袱背自己背上，另一只手顺带把小团子抱起来。
“我，我可以自己走的。”阿栩的脸又红了。
“跟我客气什么，抱紧了。”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走出垃圾场，阿栩回望着住了这么久的家，他的心里逐渐又弥漫起一股哀伤。
“我突然想起件事，”奚远嗓音里带着笑意，“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让你跟着我走你就走了？不怕我把你卖了啊？”
怀里的人这才像是大梦初醒般，小手下意识攥紧她的衣服，小心翼翼问：“姐姐是坏人吗？”
“是啊，看到我腰上的剑了吗，一开始我身上那么多血全都是别人的，可怕不可怕。”
奚远故意吓他。
阿栩浅绿色的眸子里露出一抹复杂，他轻轻地趴在她的肩上，声音软软：“不可怕，姐姐不是坏人，阿栩可以感受到。”
小团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一见到奚远就莫名的想要亲近，哪怕对方刚开始浑身是血，满身煞气，他也根本不担心她会伤害他。
如今迷迷糊糊地被对方抱走，他还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奚远觉得小时候的谢念远真呆，但摸到他硌人的骨头，在这三岁本该肉乎乎的年龄却一点肉也没有，她就明白了。
可能是营养不良导致的。
没事，待会儿就去给他买好吃的补补。
“你这样的，以后要是遇到那种有八百个心眼子的人，不是一下就被骗走了。”没错，奚远说的就是萧无许那种人。
“那姐姐你会骗我吗？”小团子奶奶的声音响起。
奚远道：“不会，我从不骗小孩，一般只打小孩。”
阿栩扑哧一声笑了。
“笑什么。”
“姐姐吓唬人。”
“谁说我在吓人，我认真的。”
阿栩歪了歪脑袋，不跟她争：“好叭，但是阿栩很乖的，我会听话的。”
软软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奚远顿时感觉自己的一颗心被击中。
谢念远小时候也太可爱了吧，比长大了还可爱。
“姐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一直被周围人冷眼相待，第一次出现一个愿意跟他说话，还不会欺负他的人，阿栩很珍惜，他脸上带着笑意，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些。
“我啊。”奚远想了想。
一大一小此时已经出了垃圾场，走在一条去往城镇的泥泞路上，奚远一只手抱着阿栩，另一只手从旁边干枯的树干上掰下来一根枝条。
“我叫奚远，喏，奚是这个奚，远是这个远。”她用枝条在地上写着，旁边的阿栩满脸认真，将那两个字深深刻进心里。
“你会写你的名字吗？”奚远偏头看他。
阿栩点点头，又很快摇头，不好意思道：“婆婆之前教过我，但是我，我有些忘了。”
“没事，我教你，是这样子写的。”奚远把树枝递给他，抓着阿栩的手，带着他在地上写出那个字。
“阿，栩，很好听的名字。”完成最后一笔的收尾，奚远非常满意地看着地上的划痕。
“这个可以做你的小名，只有跟你亲近的人才可以这么叫，以后你还会有个大名，嗯……你以后就知道了。”奚远及时收住话头，就准备把手里的树枝扔掉。
“姐姐也有小名吗？”
奚远想了想：“有啊，我也有小名，叫零零，说起来还挺好笑的，小时候亲戚家小孩过来玩，把我名字里的‘远’听成了‘圆’，那小崽子在地上画了两个圈，问圆是这个零吗？然后他们就都叫我零零了。”
这小名来得太离谱，她表姐每次都开她玩笑说叫零零的话，考试会一直考零鸭蛋吗。
但是谢谢，从小到大不管什么考试，她永远都是满分的那个。
阿栩沉默地看着，在奚远准备走时，他突然喊了一声：“零零。”
“嗯？怎么了？”被叫到的奚远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虽然现在的谢念远还小，但凭以后他们的关系，他喊她这个名字也没什么问题。
“零零，怎么写？”
“这个啊，笔画太复杂了，你就这样，画两个圈，这不就是了。”奚远随手画了两笔，然后将树枝扔掉。
“怎么突然探讨起这个来了，写字我以后再教你，你饿了吧，我先带你去吃饭。”
两个张扬的圈就在‘栩’字的下方，阿栩抱着奚远的脖子，一直到走远了，他的目光还落在那上面。
山脚下的城镇经济情况一般，比不上奚远之前待过的所有星球，但该有的还是都有的。
阿栩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街上了，记忆中他是来过一次，但那个时候他还很小，具体发生了什么已经记不清了。如今婆婆走后，他再次走到这条繁华的街市，周围都是向他投来异样目光的陌生人，他紧抓着奚远的衣服，有些害怕。
“看什么看啊，没见过人走路是不是，要不要凑到我脸上来看！”
奚远毫不客气的一声吼，直接给旁边几个面露异色的人吓得一激灵。
有人立马不爽了，也不客气地开骂道：“小小年纪穿成了个什么样子，还带着那个怪物！”
“铛！”
腰间的炽阳剑被拔出，奚远挑了挑眉：“你在跟我说话？”
“城，城区禁止斗殴，你这样是会被护卫队制裁的！”那人没想到奚远会一言不合就直接拔剑，说话时身体都抖成筛子了。
“无所谓啊，反正他们来得再快我也能在他们赶来之前先宰了你，你刚刚说什么？”
从圣木之土出来，奚远一头的红发颜色就掉得差不多了，她再度挑挑眉，被布巾遮住的下半张脸看不见，只能看到她冷淡的眉眼满是杀气，让人相信她是真的能说到做到的。
那人不说话了，周围看热闹的也算都散去，生怕这疯子突然暴起伤到他们。
怀里的阿栩一开始看到奚远直接拔剑还很担心她出事，这会儿眼睛亮晶晶的，语气里不无崇拜：“零零好厉害。”
见对方认怂了，奚远也懒得跟他再浪费时间，抱着人继续找酒店。
“厉害吗，你也可以做到，只要你够强够嚣张，就没人敢欺负你，哪怕对方年龄比你大体格比你壮。人都是这样，恃强凌弱，你越一副好欺负的样子，他们反而就只盯着你，所以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直接上手就是了。”
阿栩重重点头。
但这件事过后，奚远随即认清了一个现实。
那就是，她没钱。
没钱……
她打开光脑，祈祷能从里面得到些什么，但很不幸，跨越了时间的梯度，她现在应该还没出生，而她买这个光脑的时候是在她十岁生日那年了，所以光脑连接不了总机信号，除了能正常开机看看时间，所有一切需要联网的她都做不到，甚至于要是有人查，那她现在就是个黑户。
“……”
奚远咂了咂嘴。
这下怎么办，才跟怀里的团子说要带他去吃好吃的，结果这会儿身上一分钱都掏不出来。
总不能带着小谢念远去要饭吧，她不要面子的吗。
身边的人突然站定在原地，阿栩心中好奇，但是很乖巧的没有多问，就静静等着。
大概没两分钟，奚远灵光一闪，想到来钱快的方法了。
她带着谢念远找了家便利店，里面售卖都是全自动的，还有为了方便部分客人打造的单独休息室，是免费的。
“你先在这里等我，锁好门，谁敲门都不要开，等我回来。”
她要去大干一场了。
谁知还没走出两步，衣摆突然被一股力道拽住。奚远回头，就见阿栩抓着她的衣摆，指节攥得苍白：“你还会回来的，对吗？”
奚远一愣，接着摸摸他的脑袋，把二十四城的那把剑用布包了包递到他手里：“我就是出去逛一圈，我把东西扣在你这儿，这下放心了吧，等我回来。”
阿栩傻傻抱着那把剑，事实上他还没那把剑一半高，他松开手，水汪汪的大眼睛目送着奚远离开，后者突然又折返回来。
眼前一道阴影遮挡住他，额上像是被羽毛拂过，很软，很轻，是奚远亲了他的额头。
小团子的脸轰一下爆红，他无措地微微张嘴，双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我看别的家长都会这么做，乖，在这里等我回来，别给陌生人开门。”
奚远又嘱咐了一遍，捏捏阿栩的脸，就头也不回地关上门走了。
瘦小的团子坐在椅子上，还有些没回过神。他艰难地抱住那把剑，想起刚才的触感，脸更烫了。
而另一边，走出便利店不久后的奚远拉了拉了脸上的布巾，她半低着头，脚下步子飞快朝着人最多的那条街走去。
十分钟后，她从一堆大爷之中离开，进入街角的一条偏僻巷子，左走右拐，来到了一条隐藏在墙后的小道。
“给我拿一张面具。”身材妙龄的少女穿着老年人的衣服，一头半红不红的头发，眉眼冷淡地来到小摊前。
卖面具的摊贩目光古怪地打量了眼前人一眼，他有些稀奇，面上倒是不显的把面具递给她。
“钱等一下给你。”
“哎，本店概不赊账的，你没钱来这儿赌什么。”见对方给不出钱，那摊贩本来还犹疑的表情一下变了。
还以为是什么出来长见识的世族大家的小姐，结果是个身无分文的赌徒，没钱还想进赌场？
“够吗。”
一块玉被‘啪’地拍在那人面前，奚远脸上带着狼面具，狰狞的狼牙立在两边，目光直直盯着他，看得人心底发寒。
玉是之前救的那个新娘送的，她为了对方许诺的那块大饼，一直都有把玉贴着放着，这次才没跟着那些报复一起弄丢。
“够，够了，你这给的东西也太特殊了点，还是块宝玉啊。”
奚远没再看他：“东西只是押在这里，待会出来要是你弄丢了，别怪我不客气。”
摊贩没把奚远的话放在心上，想要玉？她待会儿能拿着钱出来再说，就怕最后哟，连身上那把剑都被输掉。那剑倒是把好东西啊，光是看着就知道肯定用了不少稀有的材料，啧啧，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再被带得出来。
穿过一条长廊正式进入赌场，奚远面具下的表情一点没变。
没什么好奇怪的，一个城市的标配除了展现在它表面的繁荣外，某些黑灰色产业链也是同样共生的。
而想要来钱快，她想到的就只有这个办法。
奚远走进赌场，直接上了比率最高的赌桌，挤入人群，下一秒‘嘭’地将手中的剑拍在赌桌上。
“这把剑加S级机甲手环，只赌最大的，谁敢来！”
……
“咕噜噜——”
肚子又一次发出了抗议声，阿栩用手捂着，抱着怀里的剑，缩在椅子里眼巴巴地望着紧闭的门口。
零零说她从不骗小孩子的，她说她就是出去逛一圈，她会回来的。
手里的剑带着丝寒气，在这个本就在降温的季节，触碰到就很冰，但是阿栩从头到尾都把剑紧紧地抱在怀里。好像只要抓紧这把剑，就也能抓住其他什么似的。
“咚咚咚——小兔子在家吗，给我开个门，我是狼外婆。”
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阿栩的眼睛一亮，立马站起身，脚下因为跑得太快被长剑绊了两脚，他踉踉跄跄打开门，就看到斜依在那里，戴着恶狼面具朝他眨眼的奚远。
“零零！”他扑过去抱住她的腿。
奚远把面具收起来，笑眯眯地蹲下。
“饿了没，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然后我们去买新衣服。”
奚远将两把剑都用布包起来背在身后，阿栩才发现眼前的人有哪里不一样了。
身上的衣服换了，原先半红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全黑，一点颜色也没了，不过这些都没什么影响，他还是可以一眼就认出她。
只是。
“零零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奚远诧异地看他，还以为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呢。她在赌场吸引了一众眼球，把头发弄干净确实shi为了出来后少生事端。
“没，就是单纯想换个风格，怎么，你更喜欢我红头发的样子？那我待会儿再染回去。”
阿栩立马摇头：“没，零零什么样子都好看，只要你没事就好。”
小团子的脸又红了，他是第一次跟女孩子说这样的话，他想多说一些夸赞的词的，但奈何脑子里再也想不出什么别的话了，只记得婆婆以前说的。
他表情严肃，认真道：“零零，很可爱。”
奚远一下就被逗笑了，她也一脸认真道：“阿栩也很可爱，不过再可爱的人也是会饿的，走吧，我们先去吃饭。”
接着，靠着在赌场赢来的巨资，奚远带着阿栩直奔附近店面最大最高端的饭店。
一开始因为阿栩的发色和脸，拿菜单过来的服务员还有些异样的情绪，但当看到奚远大手一挥尽挑最贵的点后，他的表情立马就变成了谄媚。
余光注意到这全程变化的奚远懒得理他，她不想多事，只想快点填饱肚子，然后找个地方美美补上一觉思考后续的打算。
一顿不知道该是什么时候的饭一大一小都吃得非常满足。
尤其是从婆婆去世后就再也没吃饱过的阿栩看着一桌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山珍海味，他吸了吸鼻子，眼睛有些红红的。
吃完饭后，奚远带着人去了边上的高级酒店，走进门，一直到对方询问奚远的身份信息，后者这才想起什么，灰溜溜地带着阿栩折返出门。
“看来只能住那种小宾馆了，还说想享受一下高级待遇的。”奚远扶额。
带着小团子一路问了好多家，在奚远都有些想采取一些不文明措施时，他们总算找到了家三无宾馆。但虽然是三无的，只要你给钱，一切都好说。
所以到最后终于躺到心心念念的床上，奚远双手背在脑后望着天花板，思绪走神。
旁边，阿栩已经睡着了，在奚远来之前他还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这会儿一安定下来就沉沉睡了过去。
房间里有两张床，两人分开睡的。
在进房间前，奚远给了宾馆老板娘一笔钱，让她帮忙找个靠谱的医生。
她和阿栩两个人都是没在帝国注册身份的，直接去医院还要身份验证，不仅麻烦还容易被抓，所以干脆让医生自己过来，检查一下阿栩身上的伤有没有造成什么别的问题。
耳边是小团子均匀的呼吸声，但奚远睁着眼，一点也没有岁月静好的感觉，只觉得内心的沉重挥之不去。
她在走之前自然是会安置好小时候的谢念远的，但眼下最关键的却是，她要怎么才能回去？
她掉下暗渊，谢念远被圣木之土的那群人抓走了，那帮疯子跟搞邪.教的一样，估计不比暮日那变态城主好哪儿去，所以他现在的处境肯定很危险，她得回去救他。
可是，到底要怎么做，才能重新回到未来？
奚远闭上眼，努力回想着昏迷前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她记得暗渊里面的确有很邪恶的东西想要吃了她，但是她没死，甚至那些东西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
为什么，因为那扇门。
没错，那扇门，那扇曾经两次吸她走，缩小了的门。
它出现在自己的上方，然后她伸手，门开了。
“嗡——”
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嗡鸣，像是跨越了千百年的，奚远身子一颤，猛地睁开眼。
床边，黑色的金属大门上面遍布着繁复的纹路，那轮廓越来越清晰，最后，就直直出现在她面前。
奚远睁大眼，一个翻身坐起来。
第72章
冷。
第一下摸到这扇门, 奚远心里闪过的字就是冷。
不知道什么材质做成的大门，散发着冷气和诡异，它的出现, 让整个房间的气温都跟着低了一度。
少女愣愣地坐在床上，瞳眸倒映着那抹黑色。
奚远此时还沉浸在惊愕中，她看着面前这非常不合乎常理的一切, 她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什么情况？
这门哪儿来的？
她站起身, 从床上下来，围着这扇紧闭的金属门绕了一圈又一圈，她咽了咽唾沫。
难道, 是她召唤出来的？
奚远可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能力, 况且之前就没发生过这种情况。
但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又该怎么解释？
奚远沉默了一会儿, 她突然闭上眼。
如果说, 这扇门之所以出现, 是因为她刚刚躺在床上时想到了门出现的这件事, 那么现在, 门，会消失在她眼前。
她睁开眼，果然，房间又恢复到了原来的状态, 温度重新上升回去, 刚刚的一切就好像做梦一般。
奚远一下得了趣，一会儿让门出现，一会儿又让门消失, 反反复复, 她玩得越来越开心，也就没注意到后面床上, 睡梦中的阿栩缓缓睁开了眼。
“零零？”
奚远身子一僵，赶忙把门收回去，转过头若无其事地笑道：“阿栩你醒了？”
小团子揉了揉眼睛，他的目光越过奚远，表情有些懵：“我还在做梦吗，为什么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一扇门？”
“门？可能是你眼花了吧，怎么这么快就醒了，要不要再多睡一会儿？”
阿栩摇了摇头，他趴在床上，浅绿色的眸子望着奚远，把自己的身子埋在被子里。
他其实没有说的是，他之所以醒过来是因为他做了不好的梦，他梦到奚远不要他了，她走进了一扇彩色的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空荡的房间很安静，只有房间里的中央系统运作的轻微声。
阿栩因为刚醒，大脑还有些宕机，此时正在慢慢清醒中。
奚远则是心里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眉眼显得有些沉重。
她能召唤出门了，好玩是好玩，拿出去装逼也是在整个帝国绝无仅有的。可问题是，门出来了，但是却打不开。
打不开。
那这有什么用。
她穿到过去的时间流速相对于未来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她生怕在这待了几天，再回去那边就成了沧海桑田，她接受不了在她不在的那段时间里，谢念远因为她没有及时赶回去而在圣木之土出任何的事。
“你好，我是华兴私人医院的出诊医师。”
门外响起敲门声，是前面和老板娘说的医生到了。
奚远钱给得到位，面前这位医生过来还带了两个助手，主要是搬仪器的。
阿栩被奚远从被窝里捞出来，奚远顺了顺他乱糟糟的头发，给他把衣服理好，看着医生给他做一系列简单检查。
“还好，胳膊上的淤青看着严重，但都是外伤，机器显示并没有伤到骨头，我开些活血化瘀的药，有外用的和内服的，记得每天不间断，一个疗程很快就会见效了。”
“还有，仪器有限，有些更深入层面的检查不方面，不过就目前我们做了的，都没查出什么大问题，只是这孩子有很严重的营养不良，你这做家长的。”医生顿了一下，因为他觉得面前这两人的情况，可能不是那么简单。
“算了，总之得好好注意这孩子的身体才行，后续吃的东西营养要到位，但也不能补过头，要循序渐进，待会儿我把具体的一些注意事项和建议给你用光脑发过去。”
“能打印出来吗，我暂时还没买光脑，可能不太方便。”奚远道。
医生深深看了她一眼：“行，其它就没什么了，这些天尽量卧床修养，小孩子身体不比大人，没什么必要的事就别到处乱跑了。”
奚远把医生的话都记在心里，阿栩坐在床上，听着大人们互相交谈，偶尔还夹杂一些他听不懂的词汇，他卷了卷被子，乖巧地坐着。
医生离开后，奚远把对方留下来的一堆药照着单子分好，她拿了活血化瘀的要坐到床边。
“来，衣服撩起来，我帮你涂药。”
阿栩听话地从被子里出来，他其实身上很多地方都有被人或打或踢出来的伤，胳膊和腰尤为严重。
奚远一处一处擦过去，看到部分情况非常严重，伤处近乎狰狞的，她整个人的气场都沉了沉，眉头不自觉皱起，手上动作没意识到的重了些。
“嘶……”
“对不起，弄疼你了，我轻点。”反应过来的奚远赶忙收手，朝伤处轻轻吹了吹气。
阿栩摇摇头，他咬着牙，眼周因为强忍着疼痛而红了一圈。
“他们经常这样欺负你？”
给最后一处涂抹上药，奚远脸色晦暗不明，但是眸底隐隐带着别样的情绪。
阿栩将衣服放下来，回过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她的脸色，犹豫了一下，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
“等过几天我带你回去，我们得把场子找回来，我的字典里可没有吃亏两个字，你的也不准有。”
奚远重新用被子把他包起来，通过按钮调出投屏给阿栩找个最近播放量最多的动画片，她道：“我出去一趟，你待在房间里别到处乱跑，等我回来带你去吃好吃的。”
阿栩点点头，看到奚远带上了那把会冒热气的剑，他赶忙道：“零零！”
后者回过头，疑惑问：“怎么了？”
“注意安全。”
他浅绿色的眸子一眨不眨，语气像个大人一样认真。
奚远笑着比了个安心的手势，背起剑走出门。
她走后，房间再度只剩下阿栩一个人，他把自己往被子里埋了埋，想起他刚醒来时奚远脸上的愁容，他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遮出一片阴影。
空气安静一片。
……
之后的几天，奚远都是早出午归，午出晚归，每次回来都会给阿栩带回来丰盛的三餐。
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星期，原先瘦骨嶙峋的小团子在奚远的投喂下终于开始长肉了，他身上的伤也因为按时吃药擦药恢复得很好。
又一个晚上，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阿栩抱着抱枕，前面的投屏放着动画片，但是他的目光却根本不在上面。
这些天奚远除了三个点会回来吃饭，还有晚上回来睡觉外，其余时间都看不到她的人影。他知道她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而且看她这些天越发张扬的神色，那件事应该是取得了很大的进展，他为此也感到很高兴。
只是，如果是这样的话，等到那件事情解决，奚远是不是也要随即离开了？
阿栩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是什么样的，而小孩子又能怎么去理解自己复杂的情绪，他只知道他舍不得奚远。
可是，如果奚远真的要离开，他只希望，在未来的某天，他们还可以重新再相见。
“嘀——”
房门从外面被刷卡的声音响起，奚远蹑手蹑脚地走进来，穿过客厅看到床上安静躺着的小小身影，她松了口气，小心放下腰间的剑，走去洗浴间换洗。
这些天一直没闲下来往外跑，她的确是在寻找回去的方法。
前面她召唤出了那扇门，具体是因为什么已经不用去计较那么多了，她只知道，门已经被她召了出来，同理可得，只要像那天一样打开了门，她就可以穿越时空重新再回去。
这个过程并不轻松，从一开始她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到发现线索逐渐去借助外界的力量。
通过她这些天到处的游走寻访，买了无数没用的东西，终于给她找到了可以回去的希望。
材料是帝国目前制造机甲构成机甲动力转换系统的金属，这种金属珍贵，但还好不稀有，只要有钱，通过各种渠道就能弄到足够的。
于是奚远这些天在赌场还有拍卖场等等这些灰色区域来来回回，就为了早日收够这些金属，能快点打开大门回去救人。
“零零，你回来了。”
可能是奚远换衣服的声音大了些，睡梦中的阿栩迷迷糊糊从被窝里爬出来，揉了揉眼睛。
房间没有开灯，他只看到一道黑影走到他面前，后者揉揉他的脑袋：“嗯，我回来了，睡吧睡吧，我明天不单独出去了，带你一起到外面玩。”
阿栩抱住她的手，这些天养出了些肉肉的脸放在她的掌心，他蹭了蹭，安心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阿栩一睁眼就看到了躺在他旁边的奚远，后者手里拿着房间里的公用光脑看着地图，察觉到他的目光，她转头笑道：“醒啦？”
阿栩这才发现自己还抓着人家的一只手没有放，他脸红红的，赶忙松手坐起身。
“今天去游乐场玩哦，我让老板娘买了两张票，吃完饭我们就过去怎么样？”
小团子眨巴了一下眼睛拉起自己松松垮垮的衣领，奶奶地问：“游乐场是什么？”
奚远捏了捏他的脸：“小孩子的天堂，去了就知道。”
然后这一整天，阿栩靠着亲身实践体验到了奚远口中，天堂两个字。
“我，我好开心，零零，阿栩喜欢零零……”
最后，从旋转木马上下来，玩了一天的小团子困得快睁不开眼了，但还是紧紧抱着奚远的脖子傻笑着。
奚远嘴角带着笑，身后是在夜色下缓慢旋转的摩天轮，彩色的灯光与万千繁星融为一体，热闹的城市安宁又美好。
…
一起出去玩了一趟，阿栩的改变很大，奚远发现原先萦绕在他周身的那种不安淡了许多，这证明她的及时补救还是有效果的。
后面，奚远还是和前面一样外出收集那些金属，不过都只出去半天了，剩下的半天就会陪着小团子。
而收集到的那些金属在没人的地方会被她用召唤出的门给吸收掉，当这扇门收集到了足够的能量，就可以再次打开。就是这整个过程需要耗费的材料非常之多，而且这种金属主用于机甲动力系统，奚远这么大量的收集，难免就会引起一些有心人的注意。
但她每次出门以及回来的都做好了充分的伪装，这些天一直相安无事。
又是一个乌云盖顶的阴天，天空阴沉沉的，奚远今天比以往回来的都要晚。
“零零，你终于回来了！”惊喜的声音响起，奚远一打开门，一道身影就扑了过来精准抱住她的腿，
“抱歉，回来晚了，路上遇到了点事耽搁了会儿，但是我给你买了那家甜品店的小蛋糕，来，你先坐沙发上。”
奚远把人抱回去，顺便把自己买的蛋糕放在茶几上。
她和平常好像没什么不一样的，依旧是进门后先放剑，再换衣服，但阿栩看着她，还是察觉到了哪里不对。
“零零，有人欺负你了？”他犹豫了半天，小声问道。
奚远把剑放到桌上，随手拍了拍身上的衣服，闻言疑惑地看他：“怎么这么说？”
“我闻到了，血的味道。”阿栩指指她的身上，着急道：“你没事吧？”
奚远无奈地脱下外套：“我为了不被你发现还特地重新买了件一模一样的外套，以为不会有问题，没想到你竟然直接靠鼻子闻。”
她道：“我当然没事，放心吧，血不是人血，是星兽的，我这次走得有点远，去了附近的一座村子里，恰好那里爆发兽潮，有人被困住，我见义勇为把人救出来了，没受伤。”
奚远转了一圈给他看，阿栩闻着这淡淡的只是沾染上的味道，他知道对方没有骗她。
“兽潮，是不是很危险？”
“还好吧，都是些低级精神力的星兽，我都不用出手，一个眼神的事。”
阿栩放心地点点头，他没觉得奚远在吹牛，只要是她说的，那就一定是真的。
时间又过了三天，地下交易场最近有个神秘人专门重金收购潜能金的事已经传到了隔壁星球。
对方给钱大方，只要你有，并且成色没问题，一旦联系上她当天就能打钱，其收购价将近普通市场价的三倍，所以凡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无论是手里有货的还是没货的，都开始各自去寻找新货源。
而随着大门能量的储存逐渐充盈，盯上奚远的人也越来越多。
路上又甩掉了一波跟踪她的人，奚远摘掉面具，挽起头发，从兜里掏出个口罩遮住半张脸，换掉外衣，换掉幻瞳，沿着小路汇入繁华街道，再慢慢悠悠地走回这些天她和阿栩居住的宾馆。
第二天，奚远一大早就起来了。
不过她今天并不打算继续去地下交易场，她有另一件事要做。
在她后面起床的阿栩按照往日习惯下床洗漱，然后去厨房拿保温箱里奚远留给他的早餐。
只是早餐还没拿到，就看到坐在饭厅桌子上，那个撑着下巴含笑看他的少女。
“零零？你今天不出去吗？”阿栩的声音自然是惊喜的，他每次看到奚远从外面回来都一脸的凝重，便下意识想着她要是不出去了，会不会就不会这么不开心了。
奚远朝他招了招手，道：“今天有别的事情要做，还要你帮我才行。”
那扇门的能量已经快吸收足够，奚远估计大概这个星期内就能打开门重新回到未来，在走之前，她要安定好阿栩，也就是曾经的谢念远。
奚远卖了个关子没有说具体要做什么，阿栩心里像是被挠痒痒似的，丰盛的早餐摆在他面前，他也心不在焉的。
终于，漫长的用餐时间过去，奚远一起身，小团子就立马抱住她的腿，那双浅绿色的大眼睛水汪汪的，“零零要我帮什么？”
问出这个问题，阿栩心里更多的其实是自己终于也有能为奚远做的事了，他很开心。
就见奚远带着他到卧室，然后拉上所有的窗帘，紧接着用自己的精神力将整个房间包裹，不让一丝气息泄露出去。
“这是精神力，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还记得吗？”
阿栩点点头：“我记得，零零教我了的，怎么调动精神力，我这些天一直在练，但是，但是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效果。”
他见过奚远可以操控精神力直接将头发上的水沥干，但是他这几天能做到把精神力全部外放都吃力。
他失落地低下头。
“那是因为你还小啊，你现在才三岁，帝国大部分星球正式测试每个人精神力的时间都是在十岁左右，你现在就能做到这样，已经提前很多人一大步了。”
阿栩抬头，他眨巴了一下眼，眸光渐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不过比起一味地用精神力去做其它的，我现在要教你另外一种，你闭上眼，跟着我说的去做。”
阿栩坐在沙发上，按着奚远说的闭上眼睛。
“首先，放出你的精神力，别着急……”
“你认真感受一下，尝试着用精神力包裹我，别急，你要相信我，全身心地信任我，然后，顺着我的精神力，进入我的精神海……”
阿栩的身子颤了颤。
“别急，不用怕伤到我，你只需要慢慢的，沿着我的精神力进入，别急……”
阿栩的情绪慢慢被安抚下来，刚才还有颤动的精神力逐渐平稳。
“然后，大胆一些，去看清我现在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别慌，慢一点不要紧，看清楚了吗。”
阿栩仿若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他整个人连带着灵魂都在飘荡着。
“我看到了……打架的招式，它们都在往我的脑子力钻……”
“对，就是这样，别怕，慢一点，尽量去记下这些招式。”
在奚远的耐心疏导下，阿栩脑子里逐渐涌入了大量不属于他的记忆。
几分钟后，奚远将热水递到满身是汗的阿栩面前。
“你现在还太小，时间来不及，我没办法去教你更多，你看到的是我挑出来应敌最实用的几招，你把它们学会，到时候哪怕遇到比你还强的人，你也可以靠着那些方法在他们手下过个几招。”
奚远不停向他介绍着那些招式的妙处，虽然她想教的还很多，但目前在有限的时间里，她只能尽可能快地在阿栩能接收的范围内慢慢来。
然而小团子根本没有听她在讲，他只是脸色有些白，双眸平静地看着她，问：
“所以，零零是要离开了吗？”
……
第三天，奚远带着阿栩回到了他原先生活的垃圾处理厂。
来这里不为别的，单纯为了来报之前受的那些欺负的仇。
奚远一直在等这一天，她想让阿栩亲自动手，哪怕他现在还只是个三岁的小团子，对上部分长得高的大孩子，还没人家腿高，但那又怎么样，奚远会用精神力镇压着那些人让他们就站在那里老老实实挨揍。
“去啊，怕什么，我在这里，他们之前怎么欺负你的，你欺负回来。”
阿栩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没欺负过人，而且其实并不喜欢暴力，但是今天奚远是特地陪他一起过来的，她是在为他出气，他当然不能让她失望。
“我，我揍不到他。”阿栩站在一个大概十五六岁的男生面前，努力伸着手，结果还没人家腿高。
而眼前这个还是个体重有点吨位的，他身高也接近成年人，属于早熟的孩子那一类的，但当初欺负阿栩的人中，为首的那个人就是他。
阿栩回过头看奚远，在后者平复无波的目光下，他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上前，啪地打了那人一下。
奚远笑了：“你这是刚吃完的饭就消化掉了？怕什么，他们之前欺负你的时候可从没留过情。”
接着，她走上前一把将不敢看她的小团子提到自己身后，然后将那人一脚踹翻。
阿栩睁大了眼，看着曾经一度成为他噩梦的大胖子飞摔出去几米还滚了两圈，他看奚远的眸子一下亮了起来。
“跟你说了，不用怕，我在这里，他们没一个能打得过我，一起上也是一样。所以前面受的委屈，今天一并就报了。”
说着又怕小孩子善良，她低头看阿栩：“记住，对于欺负过我们的人，能打过的情况下，我们绝对要双倍奉还。”
“那，那要是打不过怎么办？”
女主冷酷一笑，抬着下巴：“那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阿栩如获至宝，用力地点点头。
奚远揉揉他的头发，把人往前推了一把，看向剩下的那些人：“不是喜欢打架吗？行啊，我就坐在这儿看你们打，今天，必须所有人打高兴了才能走。”
……
一上午的时间被奚远用来单独为阿栩报仇。
她前面铺垫了那么多，又是教他用精神力，又是让他复制自己记忆，为的就是这一天。
自己的仇，当然得自己报才更有感觉。当然，她其实更多的是想让这小团子可以不那么逆来顺受，性格再强硬一点。现在的谢念远性子太软了，这样以后出去肯容易被欺负。
和过去的那些艰难日子做了个了断，虽然阿栩常年受到的欺负加起来，只这一上午肯定是怎么都扯不平的，但谁让小团子打累了呢。
这会儿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肉乎乎的脸上带着红晕，奚远在旁边笑，逗趣地揉他的脸。
“你……”
突然，数十道气息向他们不断靠近，即便对方已经很努力在收敛了，但经历过那么多长战斗的奚远还是立马就察觉到了不对。
“零零，怎么了？”见奚远表情突变，阿栩也警惕起来。
“有坏人来了，他们应该是为了我身上的剑和机甲。”
这批人之前就在跟着她，被她甩掉几次后就急了，如今直接不收敛了，看来是赌场里和她赌过的人。
不过这线索了等于无，为了尽快让那扇门打开，买到足够的那些金属，她这些天可是半点都不低调，在赌场里大赌特赌，确实是有些张扬了，被人找上门也正常。
但是。
奚远笑了，笑得很冷。
S级的机甲手环，他们凭什么认为持有者会是个废物。
雇来这么一群2A级的人，这是有多看不起她？
但眼下自己身边带着谢念远，有一说一，保护小朋友的心理健康应该是每一个大人应该拥有的自觉，所以她没有直接召出机甲当场解决这些人，反而还有心情和阿栩开玩笑。
“哎呀，这么多人，怎么办，好像有点打不过诶。”
阿栩闻言立马紧张：“那，那怎么办？”
“不怕，还记得我刚才不久才跟你说的吗？”奚远努力板着脸，有些快憋不住笑了。
而阿栩努力回想，这期间，那些杀手们也迅速靠近，有几道身影甚至蹿到了眼前要对他们动手。
阿栩被吓得脸色都有点白了，对上奚远的视线，在对方鼓励的眼神下，他恍然大悟，两人彼此默契地一点头，紧接着他‘唰’一下蹲下身，抱住头：“大哥别杀我！”
“……”
“……”
都已经跑出去半步的奚远一个刹车又转回头：“你个笨蛋！能跑的时候当然要先跑，等跑不掉了再求饶啊！”她拎住他的领子就拖着人往缺口方向跑。
阿栩愣愣的，才明白自己原来没有跟奚远对上信号：“噢，好叭。”
第73章
奚远带着阿栩朝城镇跑, 后面被人雇来的杀手们穷追不舍。
“零零，他们甩不掉，要不我……”
“你留下来殿后？”奚远回头看了眼他的小身板, “你不如叫我的剑一声，万一它心情好说不定就主动帮我们解决那些麻烦了。”
“……”阿栩低下头。
“不急，他们追不上我们的, 等去了城里, 那里有护卫队，他们就不敢猖狂了。”
阿栩被奚远提在手里，他这些天好不容易被养出来的肉乎乎的脸上有着严肃：“可是之后他们还是会再来找零零的。”
“这个啊, 没事, 我背后也有人的, 等待会儿我们藏好了, 我就摇人去。”奚远瞎话随口就来。
阿栩不知道她口中的摇人是什么意思, 但见她这么有信心的样子, 他也就相信了。
两人跑回到了城里, 果然那些杀手受到护卫队的震慑，不敢在明面上再出来。她又在城中绕了几圈，等到确定把人甩掉后，她才重新将阿栩带回他们之前住的那个宾馆。
“去洗个澡吧, 然后睡一觉, 我去外面打包晚饭带回来吃。”奚远摸摸阿栩的脑袋。
但事实上除了那种小零食，晚饭什么的平常都是机器人送来的，哪里需要特地跑出去一趟。
阿栩没有说话, 只是抓着她的手：“零零不会受伤的, 对吗？”
“当然，无敌不敢说, 对付那群人还是没问题的，放心吧。”
“那我等零零回来。”
“好，我很快的。”
奚远出门了，她要去把那些麻烦解决，顺便拿到最后一批金属。
这个过程并没出什么意外，无论是哪件事她都完成得非常顺利。只是她没想到会出问题的是他们所住的宾馆。
失去了奚远的行踪，那群人把消息传回去，很快，他们就根据线索找到了阿栩的信息。
伪装过的奚远不好找，但有着独特发色的小孩却是极容易的。
很快那些人就找到了
很快那些人就按照前面几天的线索找到了阿栩现在待着的宾馆。
奚远收到消息赶回去的时候，有穿着护卫队制服的人抬着一具具被白布覆盖着的尸体离开，隐藏在暗处的人心头一跳，快步上前，却突然被一道力气猛地拽到旁边。
“你上去干什么？”
是宾馆的老板娘。
奚远正欲挣脱开她，后者面色不善道：“老娘当初让你们住进来的时候可是没登记信息的，你现在出去被护卫队的那些人发现了，知道我会被罚多少钱吗！”
“对不起，罚多少钱我都补，我现在要去找人……”
“找你带的那个绿头发小孩？”
奚远顿时看向他，语气急急：“他人呢？”
闻言老板娘脸色更臭了：“我冒那么大风险收留你们，你倒好，惹来一堆杀手给我惹事，知道我们家东西有多贵吗，要不是老娘身手好把那些家伙解决了，我这次店里的损失把你和那绿毛小子卖了都赔不起！”
女人张着嘴一顿输出，虽然说的话难听，但奚远确定了阿栩没事，她直接从包里掏出一张临时卡拍在她手里：“这次意外的全部费用加上你出力的辛苦费，谢了。”
老板娘将那卡往随身带的机器里一扫，看到里面的余额，顿时满脸笑容地把卡往自己兜里揣，笑呵呵道：“好说好说，你们好歹也是我们宾馆的客人，我当然要负责你们的安全了，这都是小事，小事。”
奚远没多说，这个老板娘虽然变脸变得快，但对方也是实实在在救了阿栩的，这恩她记着。
“哎，放心，你弟弟就在房间里没出什么事，护卫队的人还没走完呢，你别出去，不然待会儿他们要核验你身份我可帮不了你。”
奚远停下动作，站在原地望着不远处的人群。
终于，等到护卫队的人离开，奚远就马不停蹄朝阿栩在的房间赶去。
“没事吧？”她检查着阿栩周身，确保他没受伤后，狠狠松了一口气。
“对不起，是我没处理好这些事。”
这些天迫切想要回到未来去救谢念远的事情一直影响着她，再仗着自己有这一身装备，地下交易场的顺风顺水，就让她开始放松了，果然这样导致的后果就是另外一个人去替她承担，但还好，遇到贵人了，阿栩没出事。
小团子大概是受了惊吓，虽然这会儿想要已经赶回来了，但他的脸色还是有些难看，他被包在被子里，艰难地伸出手抚摸着奚远的脸，声音软软道：“零零这次顺利吗？那些坏人没伤到你吧？”
奚远心情复杂，她摇摇头，“饿了吗？我买了吃的回来。”
阿栩揉了揉眼睛：“有点困，我可以睡醒再吃吗？”
奚远笑了，捏捏他的脸：“当然可以，你睡吧，我就在旁边守着你。”
小团子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微颤，没过一会儿呼吸就均匀了。
奚远坐在床边静静看着他，她的身后，那道黑色的金属大门缓缓升起。
她皱眉。
门已经收集到了足够的能量，这会儿蠢蠢欲动想要打开。奚远第一次控制能量这样充盈的大门还不熟练，这破门就想着忤逆她。
强行将门收回，奚远再望了一眼床上的阿栩，她站起身，轻手轻脚出门。
前台，老板娘翘着腿边嗑瓜子边看最近很火的电视剧，见奚远气势汹汹地出来，她挑眉：“你这是要去报仇？”
奚远看她，没有说话。
“年轻人，听我一句劝，这万林帮的人呢，是杀不完的，他们就像臭水沟里的蟑螂，你看到的有那么多，实际上在你没看到的地方还有更多。我呢不知道你是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但是被那群人缠上，要么你就投奔个势力比他们更大的，要么就永远离开这里，总之，你想短时间内摆脱他们，那是不可能的。”
奚远皱眉，稍加思索，她从包里又掏出一张卡放在老板娘面前：“那依您看，在不离开这里的情况下，我应该怎么办？”
“这d城里能震慑万林帮的势力家族可多了，不过如果你是带着你那弟弟的话，我倒是有一个推荐，但就是不知道人家看不看得上你。”
“主城心谢家，最近风头正盛的家族，他们家主谢海是个运气好的，大难临头逃过一劫后就带着整个谢家发达了起来，现在在这个星球上都得如日中天的。他们家可以啊，不像其它家族势力绝大多数最开始是从做些见不得光的事发家的。你弟弟这么小，去他家最安全，但你又惹了这么多麻烦，也不知道人家肯不肯收拾你的那些烂摊子。”
奚远也不知道自己最后回到房间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大概是，果然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如今还未曾谋面的谢家，未来的谢念远，其实一切都在按照固定的那个轨迹进行着。
而眼下阿栩最后的去处已经有了答案，剩下的就是等她把人安置好后，通过门回到未来去救被圣木之土的那些人带走的谢念远。
可经过这次意外，阿栩可能是被吓到了，晚上就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中一直喊着婆婆还有奚远的名字。
被老板娘催着叫过来的医生给他开了药，打了一针后，小团子浑身惊人的温度才慢慢降下来，烧红的脸也逐渐恢复到正常样子。
“要不要再喝点水，听你喉咙沙得厉害。”
床上，阿栩摇摇头，身体难受不想动，就躺在那里看着奚远。
“都怪我，之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我保证。”
阿栩摇头，声音哑得厉害：“不怪零零，零零不要不开心。”
奚远不说话，手轻轻拍着被子把人哄睡。
因为阿栩突然生病，本来说去谢家看看的奚远这两天一直寸步不离地照顾着他。
她心里装了太多事，加上身边暂时没有威胁，有些时候不自觉间就露出了心绪。
终于，在阿栩有力气可以自己下床了时，他趴在枕头上，浅绿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边上倒热水的奚远，突然道：“零零是要走了吗？”
奚远一愣，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怎么了？”
“零零这些天很着急，是不是我耽误你了。”阿栩的声音很小，他在情绪感知方面总是格外敏感。
奚远则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这两天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还有，阿栩什么时候知道她要走的？
见她不回话，阿栩的眸光黯淡了一些，但很快摇摇头道：“没关系的，零零要是有着急的事要做就先走吧，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
她这两天确实着急，但绝对不是因为这个才急的。主要是门的能量从收集完后，就开始有些想挣脱她的意思，她现在是觉都不敢睡，生怕迷迷糊糊门就打开，留阿栩一个人在这里。
但……她也确实就等着阿栩病好后，带他去投奔谢家的。
可再怎么样，也绝对不该让这么小的孩子替她操心。
“是有些事情要去做，但赶这几天也没什么大用，结果都是一样的，反倒是你现在生着病，我当然要照顾好你。别多想，这么小的脑袋，天天想这些干什么。”奚远点了点他的额头开玩笑道。
听到奚远这么说，阿栩像以往一样抓着她的手，他说：“我没事的，我感觉我已经好了。”
他舍不得奚远，也不想奚远走。可是他知道从一开始奚远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对方的心里其实就一直记挂着别的，也许是很重要的家人，又或者是其它什么，这些都不重要，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再拖累她了。
他和奚远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对方却一直照顾了他这么久，教他从没接触过的，给了他最好的生活，他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奚远摇头，把被子给他掖了掖：“别乱想这些，好不好明天医生再检查了才知道，先睡一觉，我守着你。”
“零零也睡觉，我不难受了。”他推她的手。
见他这么坚持，“那好吧，我就在旁边，有事你喊我一声我就醒来了。”
阿栩点头。
房间很快就安静下来，这几天为了压制那扇门奚远都没睡好，这会儿一放松下来人就变得昏昏沉沉的，没心思去想其它的事。
等到听到她绵长的呼吸声，阿栩红着眼睛，把被子埋过自己，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到脖颈，他捂着嘴，努力压下即将冒出喉咙口的哽咽，隐约的星光下，床上的那一团微微颤抖着。
第二天，大概是想证明昨天自己没有骗人，阿栩早早就起来了。
奚远半睁着眼，有些懵。
“零零，医生怎么还不来？”
“我问问，”她摸出光脑看清时间，“这么早？”
阿栩摇她。
“别急别急，应该过会儿才到，我叫人送早餐过来。”
奚远拖着疲惫的身子去洗漱，等她出来，阿栩已经摆好了早饭坐在那里等她了。
“今天是想去玩吗，怎么这么早起，你身体才刚好啊。”奚远表情奇怪，她总觉得今天的阿栩跟平常有些不一样。
“我今天要是病好了的话，零零就去做自己的事吧。”阿栩抱着碗，低着头说。
“……”
空气静了一瞬。
奚远：“你……”
“我不想看零零再一直皱眉了，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小团子很小声，抿了抿唇，他又有点想哭了。
奚远此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坏事的渣女，她试图说些什么，阿栩不给她机会，而是抬头看她：“所以，我以后还会再见到零零吗？”
奚远一顿，笑了：“当然了，我们以后……咳，就是你长大的时候，我们还会再见面的，那个时候，你就会长这么高，还超级超级厉害，就动动手指，我跟你说，就之前追我们那群人……”
奚远在那里讲得天花乱坠，她在说未来发生的事实，谢念远的确是动动手指就有无数植物为他卖命，攻击力max，但是在年幼的阿栩眼中，他认为奚远是在安慰自己。
但她有一句话阿栩记得很牢，等自己长大了，就可以再见到她了。
但是，他什么时候才会长大呢。
奚远还想再等几天，等阿栩的身体完全恢复之后再走，可计划赶不上变化，那破门能量够了之后就越加躁动，奚远能感受到这两天自己快压制不住了。
“我走之后你记得要时刻练习我教你的那些招式，还有我带你去找的那家人啊，他们人很好的，你以后跟他们生活就把他们当成我，我们都是你的亲人，就和婆婆一样，知道吗？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好自己。”
叮嘱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从昨天晚上，一直到现在往谢家去的路上，奚远抱着阿栩，即便知道未来谢家是把谢念远当成亲生儿子在对待的，谢念远也过得很好，但她现在就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而阿栩则静静窝在她的怀里，两只手抱住她的脖颈，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恩人，你放心，这个孩子我们谢家一定会倾力照顾，定不负恩人所托！”
谢家门内，谢海满脸认真地跟面前的少女保证，奚远这才知道最近那位风头正盛的谢家主就是几个月前她在兽潮中救下的那个男人。
果然这一切都是冥冥注定的，她只知道谢念远未来的确是谢家养大的，老板娘给她的建议也是来找谢家，所以她就过来了。但如果是现在这种情况的话，那她的担心就多余了。
还年幼的谢禧被谢母抱在怀里，他大大的眼睛里充满着疑惑，看着那个绿色头发的哥哥，他奶声问：“绿头发，绿发……”
“嘘，不准胡闹，以后他就是你的哥哥了，我知道哥哥头发很好看，但是你得等一下才能跟他一起玩知道吗，听话一点。”
小谢禧还是不明白，他眼里倒映着那抹绿色，虽然双方大人的交谈他听得不是很懂，但是他知道，自己要有哥哥了。
“哥，哥，哥哥……”
“我的小禧乖，待会儿再找哥哥玩好不好。”
……
“这里是我留给阿栩的东西，里面有几张卡，算是麻烦你们这之后照顾他所花费的补偿……”
“这怎么能行，恩人，你放心好了，我们会把这孩子当亲生的对待的，至于这些钱，我们谢家不要，也不缺。”谢海为人正直，有恩不报，跟别说是救命之恩。
本来对于之前奚远救了人也不留名，包括他们后面给的谢礼也不要他心里就很不好受了，如今有个可以报恩的机会，他当然会倾力去做。
“那……阿栩，以后就由谢叔叔他们照顾你了，你要好好吃饭啊，争取再长点肉。”
奚远的脸上带着那张狼面具，为了隐藏身份，这是她出门必有的伪装。
阿栩点头。
一大一小相顾无言。
“我走了。”奚远摸摸他的头，转身离开。
走出去两步，她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道：“对了，我们家阿栩其实很厉害的，你们别把他当成娇花，”奚远想到大门出现后，谢禧一直念叨谢念远安全的事，好心提醒了一下，“所以他如果有什么想去做的事，就让他去做吧。”
“恩人放心，我们都记着的。”
奚远点头，再次转身，她嘴角的笑容慢慢淡下，她现在有点难过。
“零零！”身后，稚嫩的声音突然叫住她，阿栩迈着小短腿奋力跑过来，他眼眶红红，抓着奚远的手指，终于忍不住：“零零不会跟婆婆一样消失，不会永远丢下我的对吗？”
奚远蹲下身，面具下的表情没有人看得见，但是那双眼睛带着柔和。
她捏捏他的脸，“当然不会了，我不是说了吗，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只是我现在确实得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但这只是暂时的分别，等到以后你长大了，嗯……那会是一个声势浩大的场面，我们会再见面的。”
阿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长大，他努力抿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伸出小拇指，眼里带着一层水雾：“那我们拉钩。”
“拉钩，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我也会一直等零零的。”
“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大门缓缓关上，阿栩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摆，后面的谢母走上前来，她试探地轻轻拉住阿栩的手，见对方没有抵触，她目光怜爱：“以后就把这里当自己家，这是你的弟弟，你可以叫他小禧。”
两个小团子初见，谢禧一眼就喜欢上他这个突然到家来的哥哥，缠着他要一起玩。
但阿栩的脸上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奚远只是刚走，他就有些想她了。
“小禧乖，别闹哥哥。阿栩啊，这一路过来吃早饭了吗，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让人去做。”
阿栩摇头，他看向未来自己的父亲母亲，问：“我想睡觉。”
“啊当然行啊，你想要什么直接说就好了，来来来，这次你们过来的突然，但是我们家房间很多的，来，我带你过去。”
谢家就这样迎来了一位新成员。
晚上，谢母躺在床上还有些不放心阿栩的状态，但想到一个没了亲人的孩子刚到陌生人家里，或许他们应该多给对方一些适应的时间才是，这才忍着没去阿栩的房间陪着一起睡。
“你说，阿栩以后就跟我们一起生活了，这相关的身份信息肯定也要去登记，你说，咱们阿栩是不是该有个大名了？取什么好呢？”
“我觉得还是问问人阿栩自己的想法，我们别擅作主张。”
“诶，你说得对，就是那孩子看起来不太爱说话，咱们家小禧性子闹腾，明天得让他安分点别去闹哥哥，还有就是，这些日子让厨房那边多做营养好的饭菜，阿栩也太瘦了……”
夫妻两个慢慢睡去，第二天，还是不放心的谢母早早起床去看阿栩。
结果看到门口的台阶上一道小小的身影坐在那里，他望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哎哟，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快别坐台阶上了，这几天有点冷，别冻感冒了。”
谢母赶忙去把人拉起来带到自己怀里，阿栩呆呆地任她动作，突然问：“我今天长大了吗？”
谢母一愣。
“零零说，我长大的时候就可以和她再见面了。”
他想零零了。
后面跟来的谢海和谢母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阿栩扯了扯嘴角，摇头：“没关系，没关系，零零不会骗我的。”
他把领口的衣服拉紧了些，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零零说过她不会骗小孩的，他会等零零回来。
第74章
奚远从晕眩中睁眼, 自己果然从那扇门回到了她坠落暗渊前的崖边。
崖上还有着那天她和谢念远两人与那群疯子打斗留下来的痕迹，看遗留的残况，距离她上次坠崖, 应该过了好几天了。
奚远握紧手中的炽阳剑，立马朝着圣木之土的主城赶去。
几天还好，不是几个月几年那就还有机会, 谢念远肯定不会有事的。
来不及去感伤自己与过去的阿栩分别的事, 奚远为了防止机甲手环再被限制，打算在接近主城时就直接把机甲召出来。
要是不出意外，帝国那边的队伍肯定还没接触到圣木之土, 而那群疯子肯定也以为那天将她打入暗渊她必死无疑。
这下好了, 应该死去的人回来找他们索命了, 他们没有防备, 她这次不把整座城掀了她白挨前面那么多打！
奚远很自信, 这自信不单单来源于她的实力。
从那扇门收集到了足够能量带她回来后, 她带着的炽阳剑虽然不发光, 却达到了和最初她拿到时一样的状态。
她当初能拿着这把剑和谢念远杀出重围，如今到了圣木之土，两方还有克制关系，她也一样可以靠这把剑孤身一人把谢念远救出来！
循着那天夜晚他们逃跑的路线, 奚远往城心不断赶去的路上, 她发现就这几天，圣木之土发生了说大不大，但说小也绝对不小的变化, 只是不注意看的人可能还发现不了。
那天她和谢念远往城外逃的时候, 越往外走植物的茂盛度越低，一直到暗渊那附近, 方圆几里的地方几乎全是枯枝枯草，不见一点生机，连搭建在那里的房屋也是废弃了许久的样子。
但今天奚远按照原路过去，入目是生机勃勃的新绿，原先外围弥漫着死气的荒地上冒出了许多嫩芽，一眼望去像是披上了一层绿色的外衣，最令人震撼的是原本矗立在那里已经被虫蛀得中空的枯木都有隐隐要起死回生的迹象。
这一切都非常的不科学，而明明是一派盎然景象，可奚远却感觉遍体生寒，想起之前那些人疯狂的举动，她知道圣木之土突然发生这样的改变一定和谢念远脱不了关系。
她要快点去救人，谢念远现在的处境一定非常危险。
内心的焦灼和迫切混杂在一起，还没有从刚和幼年阿栩的分别中走出来的奚远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失控。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做事就越来越嚣张不顾后果了。
一定是被萧无许学长带的，曾几何时，她在外人的眼中都是那种低调且乖巧的学生的，而不是现在，通缉令满天飞，虽然在帝国没人知道是她吧。
赶路的途中奚远一直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实际这是她在竭尽所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然她怕到时候还没找到谢念远自己心态就先崩了。
这些日子圣木之土整座城池都非常的热闹，因为他们寻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回了他们的主，圣木迎来新生，死气被驱赶，这片土地也将迎来新一轮的复苏，他们将重新回到曾经的巅峰夺回属于他们的荣耀。
可是很快，这梦还没做完，离主城还有几里的街市外，高大的机械机甲横空出世，长剑所过之处金光四闪，房屋倒成一片，没有反应过来的人们在轰隆的巨响中四下奔逃，上空顿时响起一片哀嚎。
少女坐在操控室，透过机甲看着面前混乱的一切，她表情没有波动，手里握着炽阳剑，下一秒剑气划出，她的目标方向直指城中心。
“领主！有敌来袭！是那些外来者！”
华贵辉煌的宫殿之中，本该敞亮的主殿此时却被无数繁茂葱绿的枝叶层层侵占包裹，几乎只留出了艰难进入的一条路。
而很明显的，这些枝叶的颜色与普通植物并不一样，它周身是一种很奇异的绿，并且载满着鲜活的生命气息让人情不自禁就被吸引。
“外来者怎么会找到这里。”
几日不见，那日暗渊崖边一别的领主起色好了许多，苍老的面皮有了润色，像是年轻了好几岁，连神态都不复之前那般凝重疲惫，看样子这些天他过得很好。
“不，不知，但是听手底下的人传来的消息，那个外来者似乎是从暗渊的方向过来的。”
“暗渊？”领主的眸光闪了闪。
来报的那个属下身子一颤，问道：“会，会不会是……”
“不可能！掉进暗渊的，无论是什么绝对不可能活得下来！”
下属对此不敢妄加揣测，继续汇报：“来人好像知道我们在主城设置了限制召出机甲的装置，所以他直接在外城就拿出了机甲，外城现在混乱一片，大长老他们已经赶过去了。”
领主从座位上缓缓站起来，似乎对于混入圣木之土，如今闹出这么大动静的老鼠并不在意。
“你说了半天，他们只有一架机甲，也让你们兴师动众成这样！”
“是。可是，可是对方手里拿着的是炽阳剑啊！”
整个神域的人都知道，他们圣木之土与哪个城都有一战之力，虽然前些年因为神木的丢失导致整体实力有所滑坡，但也有一战之力，唯独炽阳剑是他们整座城的克星，剑光所过之处，根本没人能抵过三秒。
“炽阳剑，那把剑不是被朽暮那个老东西偷走镇压在暮日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外来者的手上！”
“属下也不知道，而且，看外城的动静，领主，您还是亲自过去看看吧！”
圣木之土被一把剑给搅了个鸡犬不宁，金光四散之下，机甲所过之处遍地狼藉。
奚远一路从外城打到主城，一路解决了不知道多少的异兽和机甲，最后，她握紧手中的剑，粘稠的红色液体顺着剑身滴落在地，她看着远处从那主殿之上生长出来，蔓延到这里，几乎将这一整片区域覆盖的参天大树，她眉头微微皱起。
不知道圣木之土的这些疯子什么时候种的这棵树，她当时和谢念远从这里逃跑的时候都还没见过，这才几天这树就长成这个样子，肯定不寻常。
参天的枝桠从中心延展开，真正的遮天蔽日也不过如此，奚远抬起手中的炽阳剑，她现在对圣木之土的一切都没有好感，这种一看就有问题的东西，还是直接除了好了。
可是在厉刃要劈上那些枝条时，她莫名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收回了剑。
爱护花草树木，人人有责。
错的是那群疯子，自己跟这些无辜的花花草草计较什么。
奚远把自己最后突然的收手认定为她是一个有素质的人，而后提起那把剑，剑刃隐隐闪烁着金光，机甲一飞而起，径直向着主殿冲过去。
路上，枝叶颜色过分鲜活的大树覆盖了天空，在一定程度上还限制了奚远操控机甲，越靠近主殿，她觉得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更浓烈了。
这种奇怪的感受一直到奚远开着机甲离中间的树干越来越近，她突然反应过来，这树的颜色，不是和之前谢念远的头发一模一样吗！
在很久之前她就不止一次注意过这个问题，那就是谢念远头发的绿，是那种无比纯粹，即便是人工调出来的色调都未必能达到的。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一路来心神不宁了。
因为看到这漫天的绿色枝叶，她就老是不由得想起谢念远。
是啊，谢念远。
奚远心神猛地一震，她握着操控杆的手在颤抖，有一个惊人的想法从她脑海里缓缓冒出。
这一刻，她无视周围涌上来想要拦住她的本土守卫，操控着机甲径直向着头顶繁茂枝叶的生长根源极速飞去。
这个过程并不漫长，可奚远却觉得好像过去了好几个世纪。
中途拦路的人全被斩于剑下，不同于前面，她这次没留一点手。
几分钟后，她踏着遍地的废墟来到了那最终的树干面前。
并不是她想象中的参天大树，也没有什么更怪异的场景，可是面前的现实却让她更加难以接受。
“谢念远？”
奚远颤抖的声音响起，她从机甲里出来，踮起脚来去触碰那张有些模糊的脸。
谢念远变成一棵树了，没有了四肢，根系扎在土里，连面容好像都要彻底融入树干之中。
“怎么会这样……”
她喉咙动了动，想要做什么，却发现根本无从下手。奚远的拳头攥紧，这一刻怒火达到了顶点。
“谢念远，你听得到我说话吗？谢念远！谢念远！”
她不敢大力去拍树干，因为她不知道这样会不会伤到情况未知的谢念远。连绵的枝叶自底下的树干向上生长，奚远心中一阵后怕，庆幸自己当初没有手欠用剑把那些枝叶清除。
“谢念远！谢念远！”
她手放在树干上不停地喊着，而身后，为首的领主带着一众人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奚远握紧手中的剑，眸光冷冽，“正想找你们……”
一转身，就看到圣木之土那些人队伍的最前面，一众的老人儿童互相依偎着站在她的面前，她一愣。但很快明白了过来，然后奚远笑了，笑容讽刺。
“你以为这样，我就不敢动手了？”
后面的领主慢慢站出来，他苍老的面容上有着复杂的表情，像是在心痛奚远做的这一切。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从暗渊中逃脱的，但你这一路害死了这么多人，难道还不满足吗？当初我们的恩怨，你若是心中有恨，朝着本主来就好，可他们只是无辜的城民，何必牵扯上他们。如今这些家被你毁了，亲人丧命，你把这一片乐土搅得一团糟，如今还不肯收手，难道是想屠了这整座城吗！”
“看着那些无辜的人死在你面前，你真的狠得下心吗！”
“无辜？”奚远的笑容越加放肆，“不会看我长得像好人，就真以为我是好人吧。”
“拦我者死！之前的事我还没找你们算账，这次想死的，尽管过来！”手中的炽阳剑冷光四射，奚远抬手。
原本她一开始的确只想解决了这几个罪魁祸首就带着谢念远走的，可现在，看着整个圣木之土的变化，眼前这些人回复的状态和身上熟悉的气息，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怎么可能还不明白。
原来一整个城的人都在吸着谢念远的血，所以今天，拦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金色的长剑绽放出耀眼光芒，整整五个小时，奚远已经快忘记手中的剑原本是什么颜色了，血色的天空光色渐暗，倒映在满地的红色液体上，那红色更艳了。
奚远从机甲里出来，脚下已经狼藉一片，她踉踉跄跄走到那枝叶繁茂，生机勃勃的树前，这几个小时不间断的动静，让原本已经快没了意识的人逐渐醒过来。
谢念远好看的脸被粗粝的树皮取代，纵横交错的纹路和痕迹，整张脸也苍老了不少，看着很是触目惊心。他艰难地睁开眼，在看到熟悉的身影时，他张了张嘴。
“远远别看，丑……”
谢念远的身体已经彻底变成了树，只有那还勉强可以看出来的一张脸昭示着他曾经是一个人，他说话的声音很轻，轻到快要消失，而且带着浓重的哑意和粗质感，就好像，就好像木头摩擦出来的声音。
奚远鼻尖一酸：“闭嘴，还能动吗，我带你走。”
这句话就是句纯粹的废话，奚远揉了揉红了的眼睛，她沿着树干去摸，发现根系牢牢扎着地面。
“我现在就把你从土里拔出来，你要是痛了就跟我说。”
她没想过枝叶已经延展开快覆盖大半个主城区的树她要怎么才能拔得起，她只知道她现在要带谢念远离开这里。
谢念远没有说话，他的大脑已经快完全停止思考了，如果不是之前心里一直想着坠下悬崖的奚远的安危，他可能昨天就完完全全变成一棵树了。
而如今，对方全须全尾地出现在他面前，他心里最大的石头落地，他慢慢阖上眼。
“谢念远，你别睡，你把眼睛睁开！”
奚远双手抱不住树干，她就操控着机甲将整个树干锢住往外拔，同时喊着谢念远的名字让他保持清醒。
机甲要运作的时候，她注意着谢念远的表情，对方的脸上依旧只有木然，她咬了咬牙，注入全部的精神力向上用力。
“窣窣——”
覆盖在天上那庞大的枝叶开始晃动，一开始动静很小，到后来反应越来越大，零零落落的土顺着绵延的根系被带到空中又簌簌落下，大地产生剧烈的震颤，与此同时由树干绵延开的茂盛枝叶以中心为结点，从外到内迅速凋零同时化成飞灰。
那些枝叶消失得越多，奚远这边拔树就更轻松，连带着谢念远也好像恢复了点神智。
到最后整棵树被彻底拔出地面，粗壮的树干开始急剧萎缩，然而始终没有像奚远开始预想的那样，谢念远会变回人的样子。
“谢念远，谢念远。”
奚远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意识混沌的谢念远挣扎着疲惫地睁开眼。
“远远……我好困……”
“别困，不准困！我平安回来了，我来救你了，我带你回去。”
奚远紧紧抱着他，即便怀里的触感是生硬没有温度的，甚至磨得她肩膀疼，她一遍遍喊着谢念远的名字，让他回应自己。
“我就说你厉害，现在还能变树。”出圣木之土的路上，怀里的人没有半点反应，奚远说着玩笑，但是眼眶却是红的，她根本感受不到谢念远还有任何气息。
“按照帝国的日子来算，我跟你说啊，我十八岁的生日快到了，大家都说这是一个人一生中很重要的日子。谢念远，大家出生入死这么多回了，你不会连生日礼物都不舍得给我吧，我会很难过的。”
“谢念远，阿栩，阿栩……”
好像是触发了什么，在奚远说完这句话后，怀里的人，准确来说应该是树，终于有了回应。
“零零……”
“谢念远，对，你别睡，你叫我名字，嗯？谢念远，阿栩，叫我名字。”
“零零……”
“对，别睡，喊我，我来找你了，阿栩。”
“零零……零零……你记起来了……”
奚远觉得眼睛有些酸：“嗯，我记起来了，你别睡，我带你回去。”
可是现在在这方位未知的地方，该往哪儿去，又该怎么让谢念远恢复正常。
“我想起来了，我们去森林，去拿那株草！”奚远语气一下激动起来，但随即想到他们是被离气带过来的，圣木之土在暗渊的另一边，想去森林找鸟兄就必须要再经过暗渊。
“对了，二十四城，二十四城也在这一边，阿栩，你再坚持一下，我带你去找武樽月，她一定有办法的，你再撑一下。”
“零零，”谢念远睁着眼，眼前的一切有些模糊，但唯独倒映在他眸底的奚远样子却无比清晰，“零零……”
他的零零。
第75章
圣木之土邻近暗渊, 隔壁就是二十四城，但奚远不知道。
自谢念远被她从土里拔出来，头顶上那绵延开的枝叶就全都消失化成灰了, 伴随着的，是整座城池自中心往外，所有的植物全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速衰竭.
浓烈的死气让这片血色战场看着更诡异, 冷风吹过, 仿若无数的怪物叫嚣。但半点没影响到奚远，她一路跑往城外，握紧剑四下环顾, 之前在二十四城待过的那段时间, 她记得武樽月住的那个地方有座很高的塔, 离得再远应该也可以看到点影子, 但她忘了这片大陆的环境。
周围都是浓重的雾气, 能见度十几米, 再远就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了。怀里, 被她抱着的谢念远回应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眼睛紧闭着，好像那些童话里快要永远沉睡的王子。奚远不停喊着他的名字让他保持最后的意识，同时努力压下自己心里的慌乱, 理智寻找路线。
大雾中, 一队人马在雾气之后影影绰绰，那些身影逐渐靠近，奚远抱着谢念远, 手中的炽阳剑握紧, 警惕地看着他们。
很快，那些影子越来越清晰, 目测有二十几个人，这些人也发现了她，站在荒地之上的奚远木着脸，炽阳剑剑身闪烁了一下金光，她准备出手。
却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领头的那人顿了一下，抬手，那一队人就那么站定在了那里。
奚远皱眉，她手腕一转，不打算和这些人浪费时间。
“对面可是近总宫？”
然而，那队长感受出了这熟悉的气息，他试探出声。
“……”-
奚远是被秘密带回二十四城的，一路车马颠簸，她躲在车里透过缝隙去看，外面祥和一片，人群来来往往，只是偶尔经过某些路段的时候，上面张贴着她和谢念远的通缉令。
那熟悉的红绿头发还是那么耀眼。
嗯？等等，为什么这里会贴他们的通缉令？
奚远贴近缝隙看了看，可此时车已经驶离了那处地方，什么也看不到了，她只好作罢。
进入了二十四的中心城，收到消息的武樽月早已在大殿等着她了。
看到奚远的那一刹，她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原状，许久未见的公主殿下依旧是那副高傲骄矜的模样：“怎么，这树是你送我的见面礼？我们二十四城可不缺这么丑的树。”
“。”
奚远没有心情跟她开玩笑，她把谢念远带到她面前，简单扼明地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说了一下，只是略去了自己被打落暗渊，召唤出了门以及回到过去的事，她问：“殿下，你能让他恢复原状吗，那些人不知道对他做了什么，如果需要什么药吗，你告诉我在哪里，我马上去找。”
谢念远这会儿已经没有声音了，奚远不停地喊他，才堪堪收到一点细微的回应，她着急地看向武樽月。
面容姣好的女人眉头狠狠皱着，她的目光放在已经有枯萎之势的树上，一开始她竟然没发现这其中的不对。
“这件事没你想得这么简单，但是我确实能帮上一点忙，不过也只能暂时延缓他意识完全被湮没的时间，要想让他恢复原样……你是说变成人吗？”武樽月表情凝重，忽然话锋一转问她。
“？”奚远还以为对方这个时候还在跟她开玩笑，她道，“当然了，他本来就是人，不然还变成什么。”
武樽月摇摇头：“你说错了，不过这件事你先等我封存他现在的状态再跟你详细解释，不然他就真的要变成树了。”
“要我怎么做？”
武樽月伸出手，头上繁复的头饰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轻盈的碰撞声，她闭上眼，感应了一下谢念远的状态，发现他的情况非常棘手。
“他现在的意识太微弱了，没有迫切想要坚持下去的念头，这样不行，他得配合，不然我再怎么做都是无用功。”重新睁开眼，她摇摇头。
旁边的奚远急了，刚转头想问有什么办法，结果脖子上一只手突然猛地掐住她，下一秒窒息的感觉传来。
“……”
武樽月嘴角带着笑，看着她，奚远被死死掐着，整个人直接被带了起来，她的脸因为缺氧而通红，而前者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
“嗖——”
青绿色的藤蔓飞出，带着浓重的杀意，早有防备的公主朝着后方径直躲开，奚远摔在地上。
“不准……伤害……零零……”
刚才还没了动静的谢念远努力睁着眼，声音颤抖着控制那些藤蔓飞出。
武樽月朝着地上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奚远一挑眉，紧接着手中迅速向谢念远打出几个印子，他闭上了眼，气息也像消失一样。
“他怎么了？”奚远跌跌撞撞地去看谢念远的情况。
“放心，本宫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短时间内不用再担心他的情况了，我告诉你之后要怎么做。”
“不过说到这里，啧，本宫果然没猜错，圣木被你搅得一团乱，动静连我们这里都听到了，被你拼命救出来的人，果然也是很在意你的。”武樽月一脸悠然的样子。
“……”
奚远想打人了。
“所以那些疯子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之后治好的话，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武樽月看向她的眸光怪异，语气非常复杂：“看来你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这些事真要认真讲起来，三天三夜也讲不完，那我就长话短说，给你概括的精简一点吧。”
奚远认真听着。
“你应该知道，在十年前，天殿还没崩塌的时候，神域之中，是有神的存在的。”
“……”奚远没说话，她来自星际，信奉科学，进入这片大陆的这段时间，她也大概猜到了，与其说是神，倒不如说是大家的种族不同，不同的种族有不同的能力，能力越强的，话语权就越强，地位就越高。
想来那个什么神就是拥有某种特殊能力，自身强大，才会被那么多的普通人赋予这样的称号。
“在神没消失前，天殿之中珍宝无数，各种奇珍异果也比比皆是，其中最让人关注的，就是耸立在天殿中央的神树。神树具体有什么功效，本宫并不清楚，因为有神庇护的天殿，没有人敢觊觎，但一直到十年前那次意外，天殿开始崩塌的时候，有一个人趁乱从神殿偷走了神树孕育的果实。”
“本宫不知道在你看来这件事荒谬与否，而一枚果子又是经历了什么辗转变成人的，但眼下的事实就是，你的小情郎就是当初被从神殿偷走的果实。而且本宫猜测，不对，在此之前，本宫需要先向你确定一件事。”武樽月看向奚远。
后者此时还有些出神，奚远还在努力消化着刚刚她说的话。
这信息量太大了，她坚信科学的心要动摇了。
偏偏武樽月还问道：“你是从门外来的对吗，他也是。”
奚远看向她：“这不是在之前你就大概能猜到的吗。”
武樽月笑了笑：“猜是一回事，但凡事有个万一。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接下来我说的这些你应该都心里有数。”
“天殿里生长出来的植物多数都是带有自己的灵智的，靠吸收这片大陆的灵气养育自身，而神树的果实流落异界的这些年，因为没有受到这片土地灵气的呵护，而且还不知道什么原因变成了人，这就导致他某些方面可能会出现点问题。我举个明显的例子，他在异界的时候，是不是会经常性陷入呆滞，情绪也很难有什么大的波动？”
奚远顿了一会儿，犹豫着点头。
“这不就对了，确实是脑子受到了影响。”
“谁说的，他很聪明的。”奚远当即反驳。
武樽月摆手：“知道你护得紧，我只是跟你把情况阐述出来，你跟他关系这么好应该也知道，因为灵力的缺失，会让他在某些时候异常迟钝，他的感知以及反应速度大大减弱，但当他一旦回到这片大陆，那才是真正的他。”
奚远沉默了。
半晌，她问：“所以，他还能再变成人吗？”
“当然可以，只是这件事我做不到，你得去找那些专门种花花草草的人才行。”
“他们在哪里？”
“荆棘森林，他们那里的荆棘果可能能帮得到你，但那果子很稀有，如果你拿不出什么交换的，对方未必愿意给。当然，奉劝你别想着强抢，荆棘森林现在处于中立，你要是惹到了他们无故多了个仇人也是倒霉，更何况，他们那里全是各种毒物，你这树兄弟要是醒着你可能不会有事，否则小心死无葬身之地。”
“我知道了，荆棘森林在哪里？我马上就出发。”
“别急啊，急这一时也没什么用，”武樽月吹了吹指甲，“本宫会让人下去准备的，我还有问题没问完呢。”
“你说。”奚远这会儿急着想走。
“圣木之土怎么样了，我派出去的人还没带消息回来，本宫现在着实好奇得很。”
奚远没有说话，只是将腰间的炽阳剑往后撇了撇。
武樽月的目光这才注意到，霎时，她瞳孔扩了扩，像是不敢置信，下一秒大殿内便充满了她放肆的大笑。
“炽阳剑被你拿走了？哈哈哈哈，朽暮，老不死的东西，这回死无全尸了吧，活该，真是活该哈哈哈……”
此刻的武樽月半点没有了之前那副骄矜公主的做派，笑得实在过于疯狂。
奚远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这么激动，但想到两城的恩怨，也就能理解了。
仇人死了，能不高兴吗。
但武樽月高兴得有点太久了，奚远几次想打断她询问怎么去荆棘森林的事，但想到有求于人最后还是忍了。
终于，武樽月笑完了，奚远连忙张嘴，却被先一步打断。
“炽阳剑天生克那些家伙，不过他们生命力顽强着呢，看着死了，实际上活得好着呢，就是不知道要修养几个十年才醒得过来。”武樽月幸灾乐祸。
奚远不想再提圣木之土的事，她现在只想快点找到荆棘森林救谢念远。
“说了别急，本宫自有安排。”
“那行，那我还有另一件事要问你。”
武樽月看她，挑眉。
“你干嘛贴我通缉令。”
奚远寻思自己当初顶多也就是从这里带了亿点点特产回帝国，有必要直接把她标在榜上吗。
武樽月两手一摊，“本宫看他们都贴了，二十四城不贴就有些更不上潮流”
“？这是潮不潮的问题吗，这种东西你也跟风？”
“急什么，做给外人看的罢了，更何况你惹了这么多事，还在乎多这一张通缉令吗？”
“……”她确实不在乎。
第76章
谢念远在那儿安静地睡着, 呼吸很轻，奚远把侍女送来的薄毯披在他身上，虽然不知道这有没有用。
宫殿内寂静得可怕, 刚才从武樽月嘴里知道了那么多关于天殿和神树的事，那些都太过匪夷所思，奚远还有点没消化完。
半晌, 少女从地上站起来, 看向那个身穿华服的女人：“所以谢念远的身世都这么坎坷，那我呢？你知道的那么多，也一定知道关于我的吧。”
武樽月一怔：“这个嘛……”
“说话说一半, 以后没老伴。”奚远面无表情。
“……”
“你的事情本宫也不确定, 只能说, 你一定不是暮日的人。至于其它的……”
奚远怀疑地看她。
“……本宫真的不知道了, 啰嗦这么多, 你还要不要救你的小情郎了。”
武樽月似乎对于这个问题在避重就轻, 奚远看出来了, 但当务之急事带谢念远去荆棘森林，她也就不刨根问底了，只道：“什么小情郎，别乱说话, 造谣犯法的。”
武樽月嗤笑一声, 见奚远将谢念远背了起来，她诧异道：“你不会打算走过去吧？”
“说你蠢吧你又能从圣木之土活着出来，刚才本宫就说了会给你安排好, 传送阵已经命人去画了, 即刻就好。不过当然不可能直接把你送到荆棘森林的门口，毕竟各城坐标也没那么好获得, 只能送你到离他们最近的地方，之后就要你自己看地图找了。以及这些，算是本宫给你的路费。”
她一抬手，一个侍女提着一个大包袱走过来。
奚远接过那个包袱，发现里面有很多绘制传送阵的材料，以及一些果子和草药，有些她见过有些没有，但都给了张纸标注，多数是治疗或者补充体力的东西，可以说这个‘路费’准备得很用心了。
“暮日城发生的那些事本宫大概也收到了消息，干得不错，所以这些就免费赏你了。”
这次奚远没再用话刺她，对方对她仁至义尽，算是救了她和谢念远两个人，哪怕真正目的是想利用她达成什么，她也认了。
“对了，荆棘森林外面有片沼泽，那里住着一群矮子或许会想抢你的东西，不过不用担心，一群小喽啰而已，本宫给你写张通关令条，他们不敢拦你。”
“多谢。”
奚远内心复杂，恰好这时有侍卫来汇报传送阵已画好。
“等一下。”看奚远抱起谢念远，武樽月叫住她。
“怎么了？”
“我觉得，你或许需要乔装一下，比如你的眼睛。”她摆摆手，旁边的侍女举着镜子到奚远面前。
后者这时候才有空去关注自己的样子，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眼睛，已经从原来的棕色，变成了淡金色。
武樽月的表情让人看不透，她好心提醒道：“劝你别带着这双眼睛到处招摇，不然不止你一个人倒霉，你的小情郎恐怕也要变成死木头喽。”
奚远从包里掏出个小盒子，这一路这么颠簸，唯有买的幻瞳一直被她揣在兜里从没掉过。
“你果然知道点什么，就是不肯告诉我。”奚远扎起头发。
武樽月只摇头。
再然后，一切都准备妥当，奚远抱着睡过去的谢念远进入侍卫们画好的传送阵。炽阳剑被层层布匹包裹住背在她的身后。腰间别着的是之前武樽月赏的那把，因为后者说到了外面，非必要别使用炽阳剑，否则会引来不小的麻烦，奚远自然听她的。
脚底下，白光骤然亮起，传送阵开始运作。
武樽月站在阵外，看着里面的人，双眸第一次有那样复杂的情绪：“祝你顺利，希望你能活着回来。”
“借你吉言。”
一阵风吹过，地面上只剩空荡荡一片。
与此同时另一边，奚远抱着怀里的谢念远，清冷的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望着周围没有边际的荒野，人愣了一下。
来之前，武樽月说按照地图走就可以，但是她没说传送阵送她到的地方周围连个标志物也没有啊，全是野草一片，这要她怎么去找方向。
勉强腾出一只手看地图，奚远眉头紧皱看了半天，而后直接爆了粗口：
“靠，认真的吗！”
仔细去看地图上画的一些地方，她找到了暮日城，以暮日问但是根据先前她几次从那里逃出，就会发现，地图上的有些标志地形都是她没见过的。
再一摸这地图的材质，这他妈，这绝对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地图啊！
奚远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她估计是武樽月也没想到从天殿崩塌后，暗渊的另一边变化也巨大，刚才走之前自己就该多问一句出了传送阵后往哪个方向走的，不对，好像问了也没用，这周围没有标志地形可以参考，空中雾气还这么重。
所以之后要怎么走？
奚远低头看了眼怀里的谢念远，对方这会儿眼睛闭着，呼吸很轻。多亏了武樽月出手，原先他身上缠绕的那股衰败之气被压制，但现在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她必须抓紧时间找到解决办法。
“你别睡，我马上就找到路了，别睡。”
奚远舔了舔干涩的唇，心里已经焦灼似火，但还是逼自己冷静，一定能有办法的。
给自己下了几个心理暗示，终于，她发现了线索。
这个地方有些熟悉。
奚远蹲下身，仔细看脚底茂盛的长草。
在这个世界，她几次遇到的旷野不少，但是她记得很清楚，只有上次她和谢念远从那个满是兽人的城池救出那个新娘，带她去沼泽时，路上才有这种草。
顶上长着浅黄色穗包，底部茎偏紫。
倏地，她记起武樽月最后说的。
‘荆棘森林外面有片沼泽，那里住着一群矮子或许会想抢你的东西。’
而上次他们就是将那个新娘送到了一个沼泽前。
心脏开始砰砰直跳，奚远脑子里蹦出一个想法，尽管知道这世上可能没有那么巧的事，但是她现在没别的选择了。比起完全不知道朝别的方向会发生什么，不如赌一把自己的运气。
她眼神坚定起来，把这四周的长草仔仔细细观察了一边，然后召出机甲，向这草长势最好的方向奔去。
脚下的道路有尽头，甚至因为奚远是全速赶过去的，所以花费的时间并不太长，但奚远却感觉好像过了一个世纪。直到和上次一样，越过茂密的野草丛，经过一片荒芜石地，那被瘴气环绕的沼泽出现在面前。
奚远看到了沼泽边的一棵黑绿色大树，盘根错节，奇形怪状，远远望去像个骷髅头，如果不出意外，就是地图上目的地附近标注的那棵。
到此，奚远确定自己赌对了。
她将谢念远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前面是沼泽，地势不明，上空又是数不清的藤蔓扭缠交错，再继续开机甲是肯定不行的，到荆棘森林的这段路都需要她亲自走过去。
手里的冰蓝色长剑往外冒着冷气，奚远警惕着周围。
沼泽地里行进很难，眼前瘴气缭绕看不清路，而大片的沼泽吸力又强，一旦没注意踩到就有可能彻底陷进去再也出不来。所以奚远全程小心翼翼的，很快额间就浮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按照地图上标注的，走到沼泽中央，会看到一个挂了许多类似蜂窝形状巢穴的大树，树身呈绿色，枝干上有一团一团像瘤子一样的东西。
奚远对比着地图上的描述看着眼前一大半都隐在瘴气之中的巨树，各种特征都对上了，看来她没走错路。
她松了一口气，看向怀里的谢念远，对方还是没有动静。而一路带着他走到这里，奚远的肩膀还有胳膊那里被粗粝的树干磨得通红，还带着痛意，但她本人就像没有感觉到一样，依旧紧紧抱着。
她小心翼翼地绕开脚下生长出来的根系，继续往里面深入。
忽然，一声树枝被踩断的‘咔嚓’声响起。
奚远立马警惕，手握住剑柄，环顾四周。
只见昏暗模糊的瘴气之中，有十几道身影逐渐向她聚拢。
对方嘴里说着她听不懂的言语，手里举着原始的器械，最明显的，是他们对她浓重的杀意。
无需理由，他们要除掉一切外来者。
奚远看着这些个身影，只是十几个人而已，她要带谢念远从这里过去，谁都拦不住她。
她握住剑柄的手往外拔，剑刃渐渐出鞘。就在她准备拼死一搏时。
“吁——”
一声尖利的哨声响彻整个沼泽回荡在上空，回应这声响的，是此起彼伏，数不清的黑影从瘴气中缓缓显现。
前面，后面，沼泽里，树干上，到处都是立在那里睁着眼睛死死盯着奚远的黑影。
看着这一幕，奚远沉默地将抬起的手放下，先一步开口：“大家有话好说，我过来并没有恶意，只是想借道去另一个地方，还望各位通融一下。”
“外来者，杀！”
“杀！杀！杀！”
有些蹩脚且不熟练的发音，奚远竟然还有些感动，他们这是生怕自己听不懂啊。
黑影们一步一步靠近，在视线可见范围下，奚远也终于看清了这些影子的具体样子。
这根本就不能用正常人来形容。
他们的身高目测没有一个是过了一米二的，这倒符合矮人的形象。而除了身高，他们也有耳朵，有嘴巴，但是，只有一只眼睛。
所有的人都只有一只眼睛，长在中间，带着赤红，一眨不眨地看着你，这样的场面致使在这本来就阴森的环境下看着更加瘆人。
他们抬起手中的刀械，嘴里念叨着奚远听不懂的话不断逼近。到最后，他们表情越来越兴奋，领头的那个人一跃而起，奚远抬手大喊：
“等一下！我认识二十四城的公主，我身上有她给我的文书，你们先别动手！”
奚远麻溜地从包袱里找到武樽月给她的文书拿出来。
这东西是对方最后给的，当时她急着运转传送阵，武樽月自己也就随口提了一句，以至于刚才事发突然，她差点忘了还有这个东西在。
她把文书迅速递出去。
果不其然，在听到二十四城的名头后，周围靠拢过来的身影们动作齐齐一顿，为首那个已经发起了攻击的首领手中的石斧一歪，劈在了离奚远脚边不过几厘米石头上，碎石渣满天飞，奚远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
而首领手中，精致朴素的羊皮卷轴被缓缓打开，上面只有四个字：
【让她过去】
底部是武樽月龙飞凤舞的亲笔签名。
整张卷轴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内容就只有几个字，但那些独眼怪人却再也没了刚才的嚣张，立马干笑着从中间让开一条路，态度极其恭敬：“您请。”
奚远：“……”
第77章
奚远想不到武樽月对这些怪人的影响力这么大, 又或者是当初的二十四城太过强盛，以至于如今这个世界被暗渊一分为二，两边的城池可望不可及, 但这些怪人一看到武樽月的文书还是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这样挺好的，接下来的路就顺畅了。
靠着那张羊皮卷轴，奚远后半段的路程可以说走得格外舒服, 那些人就差把她抬着送到荆棘森林的门口了。
沼泽一路多瘴气, 有些地方还有悬浮成一团的毒雾，如果是她孤身一人带着谢念远，估计后面的路要耽搁许久。
终于, 穿过最后一层缠绕着的藤蔓, 奚远的脚久违地踩在了实地上。
入目, 大片大片的深蓝色植物冲击着她的眼球。那是一种很有生机的蓝, 即便被头顶血红色的天空笼罩, 它们也依旧焕发着自己的光彩, 周身伴随着点点荧辉, 如梦如幻，宛如童话里的场景。
“荆棘森林，就在前面，擅入者, 死。”
那些独眼怪人似乎是很忌惮沼泽与深蓝色草丛相交的那条线, 送奚远到这里，便准备离开。
“多谢各位，你们这么好心帮了我这么多, 等我回到二十四城, 一定将这些一五一十全都诉诸殿下。”奚远表情很是郑重。
为首的那个独眼怪人点点头，很满意她这种上道的, 然后带着身后的手下重新消失在那浓重的瘴气之中。
等他们离开后，奚远再度回头看向那片蓝色，她的脚迈出，然而才刚越过那道交界线，只听数道‘唰唰’声在四周响起，奚远抱着怀里的谢念远猛地一个翻身退回去，那里，深蓝色的利刺便插入了她原先在的那块土地，上面附着着透明的黏液，带有腐蚀性，在地上留下了好几处腐坏的坑。
奚远眸色一凛，环顾安静无声，空无一人的周围，而后，她抬手，从包里掏出来了一个东西，是一枚玉佩。
……
“王兄，就是这个姐姐之前冒死把我从兽人族救出来的，她是我的恩人，不许你们这么对她！”
数不尽茂盛藤蔓缠绕着宫殿之中，奚远一手紧握着剑，一手抱着谢念远，浑身警惕地防备着周围围拢她的侍卫们，高座之上，作为整座森林的王，男人眸光凛冽，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下方一切。
直到一个梳着简单发髻的少女赤脚跑出来将奚远护在身后，她面容俏丽，脸上带着不满，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宝座上方的人。
“娜娜，不是让你在花园等着，没我的命令不许来前殿的吗。”男人板着脸
“王兄！她是我的恩人，你怎么可以这样！”艾莎娜表情很是不满，从小就被宠到大的人，这会儿对于自家王兄刚才当她面一套，如今背后又一套的做法很是鄙夷。
高座上的艾西有些头疼，本来一开始他的确是在听到有人拿着艾莎娜的玉佩来到了他们荆棘森林的门口，是准备迎接这个有恩于他们的人的。
毕竟当初自己的妹妹回来过后，浑身有多么狼狈他亲眼所见，要不是眼前这人救下她，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而从艾莎娜穿过沼泽平安归家，他们得知一切后，荆棘森林当天便直接发兵兽人族。
一域的公主被人这样折辱，不单单是脸面问题，更是因为艾莎娜是整座森林都宠爱的小公主，她受到这样的委屈，城中自然无人能忍，哪怕之前的荆棘森林一直都不愿意卷入势力纷争中，但这次还是毫不犹豫和兽人族开战。他们以往在大陆上不怎么引人注目，因为习惯了和平的日子，但不代表受到委屈就会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
可是有一点，和兽人族起了冲突是因为涉及到了本城的公主，但要是主动参与到这片大陆多数地域的纷争中，那意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奚远的确是救了艾莎娜，是整个荆棘森林的恩人，按理说他们应该给予厚待，但是，即便对方用特殊的布匹将她背后的剑层层包裹，但作为天生被炽阳剑克制的一方，他还是一秒就感应出了她背后那把剑的异常。
前些日子，暮日城被外来者侵入，镇城之宝被抢走，这已经是目前周遭这几座城都知道的事情。其动静之大，哪怕是他们荆棘森林有意想与外界隔绝都收到了消息。
所以现如今，问题就来了。
暮日那群人代表的派别，注定了之后他们会在这片大陆掀起不小的风浪。而奚远作为外来者，且惹下这样的大祸，必定也是未来会卷进风浪之中的人。
荆棘森林向来与世无争，维持这份稳定至今。可如今她闯进来，那他们想要维持的那份稳定就必然会受到影响，更严重一点，甚至可能遭到其余几个早就蠢蠢欲动的势力的合力打压。
奚远的救命之恩他们当然会还，但绝对还没有到拿他们整座城域出去冒险的地步。
然而自己的妹妹看样子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艾西还是板着脸，让她退下。
“王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在荆棘森林，就没有忘恩负义四个字，不然我会看不起你的！”艾莎娜死死护在奚远身前。
当初兽人族全力追杀他们，如果不是奚远，她的下场会有多惨根本不敢想，现如今，日盼夜盼的恩人终于来找她了，结果自家王兄闹这一出，她很生气。
“娜娜，你知道她背后背的什么吗，给我过来！”艾西恨铁不成钢。
“我不！王兄，这个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当初给她玉佩的时候就说过，如果有朝一日她需要帮忙，我一定会全力以赴！这件事就算王兄你不肯帮，那就我自己来！”
“你来什么！你知道她怀里，她怀里的是什么吗！”艾西低声呵斥道。
周围一直看他脸色的守卫们立马上前一步。
被围在中间的奚远抱着谢念远的手紧了紧，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及做过那些事眼前的这些人肯定都知道了，不愿意沾上麻烦她可以理解，但谢念远现在的情况只有他们有办法，她没达到目的，绝对不会走，她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知道各位的顾虑，这次我来拜访并不贪求其它什么，只想斗胆求一颗荆棘果，”
“你真以为他的状况，一颗荆棘果就能解决？要是真这么简单，本王刚才就打发你们走了，怎么还会留你们这么久。”艾西一拂袖，但很明显，艾莎娜从他语气中听到了一丝别的意味。
她眼睛一亮，立马从奚远身边跑开，脚步轻快地到男人身边抓着他的袖子轻摇：“王兄，你肯帮忙的对不对？”
艾西没好气地瞥她一眼，冷哼一声，随即看向底下的奚远语气不善道：“帮你可以，前提是你背后的那把剑，在荆棘森林的领域里，就必须交由我们的人看管。”
艾西不像艾莎娜对奚远一点防备都没有，相反，对方能借着炽阳剑把暮日城闹成那样，那也同样可以在他们荆棘森林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这样的危险分子，他到现在没把人强行押下已经是很给艾莎娜面子了，但那把剑是最后的底线，他要对他的所有臣民们负责。
底下的奚远闻言，随即就将背上被包裹的炽阳剑拿下来递交出去。
她朝着上方的郑重道：“多谢。”
“不用谢我，你救了娜娜，本王也替你救怀里的人一命，从此之后我们便彻底两清，再无瓜葛。并且你离开这里后，不许向任何人提及你与我们的事。”
“放心，你说的我全都会做到，不会给你们惹出任何麻烦的。”奚远郑重表示。
随后，周围的侍卫才纷纷退下，但艾西明显对于奚远还是很不放心的样子，但拗不过身边的小祖宗一个劲地催促他，他又了看了眼几乎完全化成一棵树的谢念远，眉头蹙起。
艾西答应了帮谢念远恢复人身以及意识，阻止他树化，但是这个过程并不简单也不轻松，他需要带部分下属，带上谢念远一起去森林中山后的一片瀑布下，而奚远不能跟着一起。
“姐姐，别担心，我王兄不是坏人，他说到就会做到，一定不会伤害你的朋友的。”
奚远扯了扯嘴角，事已至此，她除了配合对方说的还能怎么办呢。
“王兄那边肯定还需要好长一段时间，我先带你去我的寝宫吧，我寝宫后面的花园很漂亮的，姐姐，跟我来。”
少女熟稔地挽住她的胳膊，笑容俏丽，满满的都是友善。
这让奚远不禁想起当初救下她时，知道她不是帝国的人，还差点把人丢在半路，后面人家主动送上玉佩，她依旧在怀疑对方的身份，想到自己当时还对艾莎娜多有防备，如今对方这么帮忙，奚远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只是艾莎娜看起来并不在意这些，相反，她时真的想让奚远开心一点。
两人在她漂亮的花园转了一圈，最后坐到池塘边，艾莎娜的脚垂下，水面倒映出她的倒影。
“说起来，我只知道姐姐你叫奚远，那个哥哥呢，他的名字叫什么？”她转过头看旁边的奚远。
当初沼泽前一别，艾莎娜就看出了谢念远身份的不对劲，所以临走前才会莫名多一句嘴，提醒奚远他们一定要小心圣木之土的人，只是当时她也不确定，因为谢念远身上的气息很弱，并且涉及到别的城域，她也就点到为止，没想到最后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叫谢念远。”
“谢念远？念远。”艾莎娜突地笑了，奚远不解地看向她。
后者摇摇头，问她：“你一定很喜欢他吧。”
奚远愣了一下，表情疑惑：“？我跟他是共同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我们的关系却是很好。”
“好兄弟？”艾莎娜扑哧一声笑出声，但是对于奚远的这种说法也没说什么，只是道，“那我真羡慕你们彼此之间可以为对方做到拼命的程度，你把他从圣木之土一路带过来，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奚远没说话，她并不觉得苦，其实这都没什么，只要最后结果是谢念远没事就好，这一路的过程怎么样并不重要。
“真是双向奔赴的兄弟情啊，你在他心里肯定也很重要呢，不然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艾莎娜感叹一声。
奚远眸光微动，看向她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念远是因为她才变成这样的？
“也不能这么说，你不是告诉过我圣木之土的那些人差点杀了你吗，而这一切，谢哥哥都看在眼里，所以我猜啊，一定是你对他实在太重要了，以至于被那些家伙抓住软肋，加以利用，就导致他变成了现在这样。”
艾莎娜解释道，“不知道你听过‘新生’没？”
奚远眸光一凛，她当然听过，当初圣木之土那个领主，那个疯子，就对着谢念远说过什么这个词。
“那你知道什么叫做新生吗，”艾莎娜伸手比划了两下，“简单点来说就是破而后立，摧毁他最重要的东西，碾碎他的希望，从而逼他爆发前所未有的能力，而因为谢哥哥的特殊，他一旦完成新生，就会导致体内庞大的木力疯狂流窜。”
“你知道神树的事情，所以应该也知道圣木之土最开始就是靠着窃取神树的力量逐渐成长起来的，后来神树种子离奇消失，天殿崩塌，暗渊横跨大陆出现，他们就被断了生机，这些年圣木之土肉眼可见地逐渐荒芜，他们一直都想要改变那样的状况，所以他们不停寻找种子的下落。”
奚远沉默不语，难怪那些疯子一开始肯救她，估计是看谢念远那样在意她，所以就想赌一把，他们从始至终就安排好了一切。
就是没想到她手里拿着专门克他们的炽阳剑，以及最后还能从暗渊活着回来。
“你在他心里一定很重要。”艾莎娜撑着下巴又说道。
奚远没有接话，而是道：“能给我讲讲关于这个世界的事吗？”虽然一路经历了这么多，但事实上她对于这片大陆的认知还是有些云里雾里。
她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世界就这样掺杂在了一起，开始无休止的争斗，原先的生活明明大家各自安好，不挺好的。
“你其实更想问的是为什么那些门会出现吧，虽然不经常出森林，但外面那些门的出现我也有所耳闻，但，与之相关的我其实也不太清楚。不过，想来应该是遗留下来的神威，而且我王兄之前猜测，后续应该会在我们十五域每个地界都有那样的门打开。”
奚远心头一凝，她也猜想过这样的后果，只是这回被艾莎娜直接了当地说出来，她的心情更加沉重。
只是。
“神威？那是什么？”
艾莎娜顿了一下，看起来好像有些苦恼：“这个说来可就话长了，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说清楚。你之前在其它一些城池待过，应该也知道一些关于，嗯，神的事吧？”
奚远垂眸。
又是神。
“那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位是这片大陆上最厉害的存在，之前有些人对这个说法还有诟病，但是直到祂消失，原先这片大陆太阳东升西落，鸟语花香，虽然偶尔也会有阴云漫布，但也是安宁一片，就变成了如今这样血红一片不见一点阳光。而自从那位消失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不见光明，昏暗笼罩，遍地疮痍。
“不过即便这样，适应了，对于我们其实也没有太过严重的影响，就像天殿崩塌，致使暗渊出现，横向分割了整片大陆，但我们几域还是各自安好，当然，部分城池之间有所矛盾那也是积累许久的了，总体上，整座大陆一直都保持着一种相对安稳的状态。直到那些大门出现。”
“原先我们从没见过那些门，当然，这一切并不是无迹可寻的，大门连接两个世界，而原先那位消失的神，祂拥有控制时间和空间的力量，所以这些门的出现，一定和祂脱不了关系，所以很多人都猜测，这些大门的出现，是不是代表祂要回来了。”
奚远一顿，再次问道：“你刚刚说，那位神，可以控制时间和空间？”
艾莎娜摇头：“我也不清楚。”
“……”
少女尴尬一笑：“这些都是我猜的，因为当初为了一样东西，我跟着王兄去过天殿，我亲眼看见过那位神召唤出了一扇门，就是跟这段时间出现的那些大门差不多，不过是缩小了的正常大小的门。至于其它的，是听别人说的，他们说那位神去过很多其它很多不存在于这个大陆上的世界，见识过很多这里所没有的，还能穿越时空。”
“你知道吗，那种很大的铁人就是当初的祂传下来的，之后有关祂的能力被越传越可怕，再然后大家就都不敢忤逆祂了。”
奚远感觉自己有点呼吸不上来，她问：“很大的铁人？”
“就是上次从兽人族离开，你召唤的那个，哦对了，你们叫那种东西叫机甲，但一开始，那件东西就是被祂带到这片大陆的，而自那以后不就，祂就消失了。”
第78章
奚远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怎样的, 艾莎娜的话太有指向性，对那位所谓的神的描述，简直就差把她的名字叫出来了。
召唤大门, 穿越时空，这不就是她前不久发生过的事，但是！神不神的她不清楚,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刚好可以召唤那扇门, 但她肯定自己一定不是艾莎娜口中说的祂。
毕竟谁家无所不能的神被人打成这样？况且时间也对不上，顶多说她，和那位神或许有什么关联。
只是或许。
而且奚远甚至连这样的可能性也不想让它出现, 现在的这些就已经够烦了, 实在不想再和其它什么扯上关系。
从艾莎娜的口中得知了与那位神相关的, 紧接着又说到了天殿之下的十五域。
十五域中, 奚远已经去过了快一半的地方。而其中又有三域不可言说, 分别是暗渊, 荒芜之地, 以及崩塌坠落的天殿。
暗渊前不久奚远已经见识过了，多亏了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现的门，否则她那天必死无疑。
至于荒芜之地，就是这整片大陆的边界。
这个世界是有边界的, 只是在祂消失之前, 边界是一片屏障，终年被白雾缭绕，祂消失之后, 那雾气之中就多了些可怕的东西。
没有人能具体说出那些东西是什么, 一如暗渊一样，是进去了就必定出不来的地方。
至于其它的十二域, 艾莎娜带着奚远来到了凉亭内，里面摆着的一张桌子，这张桌子的构造她没看出来，但仅凭着一根树枝就能在上面写写画画，末了还可以直接拂去痕迹重新再来，这很稀奇。
当然，这个东西放在帝国确实算不上什么，关键在于这里的科技感并不强.那这个的运作原理就很值得深思了，所以奚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里面有几个地方应该不用我说了吧，你肯定已经去做过客了。”
即便荆棘森林这些年一直有想要隐世的意思，但奚远这几次把事情闹得那么大，恨不得把天都给捅了，他们想不知道都难。
当事人奚远闻言没有说话，又不是她主动惹事的，要不是因为那些人，她这会儿应该都已经在联赛闭幕式上领奖了，哪至于被逼成现在这样。
想到谢念远现在的情况，她心里闷着一口气。
“跟我讲讲吧，你们到底是想要什么，我到底要怎么做，或者是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让两边恢复到原来各不相干的日子。”
艾莎娜沉默地摇头：“如今事情的发生或许不是必然，但一定是蓄谋已久，你也许厌烦这样不得安宁的日子，但又怎么知道在别人看来这就又是不是一次机会了呢。”
“想要解决眼下的混乱当然简单，把门关上了就可以了。但关键是，怎么关门，谁又可以关。”
艾莎娜不知道，奚远更不知道。
两人因为这个话题都陷入了沉默，直到她突然开口问：“你知道使徒吗。”
奚远看她，虽然不知道这里面怎么又牵扯出了一个莫名的使徒，但她还是耐心地听着。
“使徒是被祂从小选中的人，继承了祂一定的神力，但是却被永生禁锢在神殿，不得踏出那里半步。没有人见过使徒真正的样子是什么，是男是女。只知道使徒受祂庇佑，拥有着所有人猜不透的能力。”
“我听过很多有关使徒的传说和推断，但那么多的消息里，只有一条是大家都确定的。”
“那就是，当初的祂为了或许是防止有朝一日出现像现在这样的意外，在使徒的身上放了一道门。那道门有祂留给使徒的能力，同时继承了祂的意志。”
“并且根据以往的种种，我们猜测，祂在消失前，也许就预料到了如今发生的一切。所以现在这些门的存在，一定和使徒脱不了关系。那对方的身上既然有门，那说不定就可以一并控制其余的门。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如果抓住了使徒，能控制那些门，那么被门链接在一起的两个世界又将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奚远放在腿上的手一攥，她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刚想开口，又见艾莎娜轻轻一耸肩：“不过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使徒在天殿，自从天殿坠落后，那里就成了禁地，对天殿里面的东西有不轨心思的人没一个活着出来的，也没人见过使徒到底是什么样，还在不在里面。”
“但是，已经有部分人蠢蠢欲动了。你不是问怎么样才能让两边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吗，你或许就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第79章
“只是你的速度得加快了, 大门的出现，虽然谁都没有预料到，但是两个世界链接在一起我们却是早有准备的。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们这里出现的一些跟我们这个世界完全不符合的东西, 你们称之为机甲对吗。”
“这些东西是在很久之前，一次空间震动中被祂传给我们的，当时我们就知道这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产物, 因为它们运作起来真的很神奇, 一开始，我们之中并没有人能够驱使那些机甲，但后来, 凭借着几乎没有半点头绪的技术, 我们借助其余的材料, 做出了适合我们操控的机甲。”
“只是难度太大, 能用的人还是很少, ”艾莎娜目光隐晦地看向奚远, 唇瓣微张, “于是有些人就反其道而行之，在他们看来，机甲是个伤害性不小的武器，如果真要对上, 吃亏的还是他们, 那只要做出限制机甲的东西不就好了。”
当初空间发生震动，两个世界第一次有间接的交流，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让一些人坐不住, 他们并不知道大门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但却是为这一天的到来做足了准备。
“我们没有任何相关科技的基础，但是靠着大陆本有的材料, 也算勉强与你们的科技做出了不相上下的成果，是不是也算很厉害了？”艾莎娜歪头问。
奚远点头。
这话倒是真的，能让他们的机甲完全使用不了，不依赖星际的技术就做到，这些人确实厉害。
“是吧，所以也大概就是这个认知，让一些人认为他们也有了可以与主神媲美的能力……便想要攻城略地，向外扩张。”
奚远眸光暗了暗。
“总之我告诉你这些，只是给你提一个醒，天殿之下十五域，除去像我们荆棘森林这种中立的城域，还有几个险地外，剩下的只有两派，一是始终忠心于主神等待祂重新归来的人，剩下的，则是准备弑神的谋反者。”
当初掌握着整个大陆生死的主神消失，随着时间的迁移，自然会让某些人滋生出取而代之的想法。
“过不了多久，这片大陆就会陷入彻底的混乱，你的世界也一样。”
奚远微微蹙了蹙眉，倒是没怎么把后面那句话放在心上，帝国那边已经在讨论相关政策了。之前因为大门开启太过突然，致使许多无辜人误入其中，军部派出了不少救援队的人。却没想到到了后面这些人一个个要自己主动跑去送死。
奚远自认不是什么无私的圣母，不，她本来就不是圣母，要不是开始她被强制吸进了门内，后来因为担心导师们的安危，她根本都不会去暮日，更别说救人。
各大军校还有军区已经仁至义尽，那些人非要去作死，那也都不是她的事了。
她现在只希望谢念远能安然无恙。
奚远的眸子垂下，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艾莎娜看她这样，抿了抿唇，从侧身的包里拿出来一张羊皮卷。
“这是大陆的具体地图，还有势力划分，包括每一域所属的派系都在上面标注好了，算是还了当初你们的救命之恩，其次则是，我私心也希望你能够找到办法将那些门关上，如果让那群疯子如愿以偿把这片大陆搅得天翻地覆，那我们荆棘森林也一定会被牵扯进去。”
届时就不会有什么明哲保身一说，所有地方都会陷入战乱。而有战争的地方就会有死亡，她不想看到她的臣民们受分离的苦楚，更舍不得王兄。
“总之，我能做到的就只有这些了，多的我也做不了主，王兄不想参与到他们的纷争中，至少这段时间我们只想过安稳的日子。”
奚远将地图接过，认真道了谢。
艾莎娜又拉着她说了些其它的，基本把其余剩下的几域擅长的能力都告诉了对方，最后，她望着暗红色的天空，上面一如既往雾蒙蒙的，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突然问：“对了，我记得荆棘森林和圣木之土，中间不是隔了一条暗渊吗，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用的传送阵。”对方帮了她这么多，奚远觉得没必要刻意隐瞒。
却没想到这话一说出口，对方表情猛然一变：“那传送阵是你运作的？”
奚远顿了一下，点头。
“你，”艾莎娜傻眼了，“怎么会是你……”
“我知道，你是不是想说我是暮日的人。”她这样的语气，在奚远的意料之中。
天殿之下十五域，不同域的人各自有着不同的能力。
暮日的能力就是能够通过传送阵撕破空间去到另一个地方，而她也可以做到。
“不。”艾莎娜立马反驳了，“不是暮日，是……”
她看起来又很犹豫，奚远眉头一动，立马问：“你知道什么？”
“大概吧，只是这件事是大陆的禁忌，我不敢说。”她表情为难，拿过奚远手里的地图，细白的手指指向了一块只有边界划分，其余什么也没有，甚至连地名都没有的地方，“去这里，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奚远觉得奇怪，但把这个位置记在了心里。
后来可能是觉得今天说得有些太多了，艾莎娜后来都没再怎么开口，一直到艾西派人来，说是谢念远的情况已经确定了，两人这才匆匆赶过去。
“他伤到了本源，如今想要维持他的生机当然可以，但耗费可不少，代价不是你所能负担的。当然，你救我妹妹一命，这些自然也不该向你讨要，可关键在于，你在这大陆的名气，有些过于高了。”
烟雾氤氲的水池之中，谢念远依稀恢复了一些模样，好歹能看出具体的人脸了，但是依旧紧闭着双眼，情况并不是特别好。
艾西就站在旁边，他脸色也不是很好，想必为了救谢念远，耗费了他不少精力，他继续道：“如今大陆混乱一片，我们荆棘森林隔绝世间并不想沾染上分毫。你这一路过来，或许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盯上你，但过不了多久，你们的行踪就会被有心之人查到。”
“而我们帮你，便等同于与圣木为敌，也就是和其余所有的诛神派作对。”
诛神派就是先前艾莎娜说的，妄图弑神挑起战争的那些人。圣木便是其中一域。
奚远垂在腿边的手一攥。
“王兄。”艾莎娜蹙眉。
“你先别急着怪我，你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有多糟糕吗，即便是靠着荆棘果，也已经对他现在的情况没有半分帮助了，只有一个办法，得看这位恩人肯不肯去做了。”艾西看向奚远。
“位于中部暗渊边缘的天殿里，有一汪天然形成的泉眼，我们叫它天泉，里面的泉水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对这位小兄弟身上的伤更是有奇效，也对我们荆棘森林有超乎想象的大用。所以，这就是代价。”
“他受的伤很重，即便恢复也还需要在我们这里静养将近一个月。如果诛神派的人知道我们收留了你们，那我们便是被逼着与他们站在了对立面。作为一域之主，这是大忌讳，但如果你能取来泉水，那这也将成为我们的大机遇。”
“这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我所说句句属实，天泉水难得，但他的伤只有天泉水能救，而我们荆棘森林也可以从泉水中获得莫大好处，并且从此之后我们将无条件为你做靠山。这是一个互惠互利的合作。”
奚远：“你都这样说了，那我还有的选吗。”
“你可以放弃他，”艾西看着她，“天殿内部凶险无比，也许一去不回，你可以选择保全自己不去冒险。”
奚远没理他了，拿出地图寻找天殿的位置，很快抬起头问：“临走前我需要一些材料，你们能提供吗。”
“传送阵的材料吗，可以，但是阵法需要你自己画。”
武樽月之所以知道是因为那也是她当初叫人偷来的，其余各域可不知道这东西的具体画法。
“还有，这是藤令，有了它，以后你可以自由出入荆棘森林。以及，荆棘果的效用最多可以维持他十五天的生命力，所以，你的时间有限。”
第80章
奚远背着艾西他们为她准备的行李, 按照指引和地图朝着天殿的方向赶去。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她甚至连多点复盘的机会都没有
望着远方血色天空下笼罩的未知地域，想起进大门的时候她身上还有收发器能和别人联系, 现在也不知道外面到底过了多久，她也有好久没有见过高百川他们了。
奚远揉了揉眼睛，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才只身踏入浓郁的迷雾中。
门后的世界没有日夜, 只能依靠天空血色的浓度来判断时间。奚远这一路也不是特别顺畅。天殿的具体坐标她并没有，所以要按着地图一点点摸索着靠近。
在和谢念远一起从暮日杀出去后的那段时间她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其它各域都发生了什么，但想来武樽月都被迫在二十四城贴了她的通缉令来划清关系, 肯定是有很多人恨不得将她诛之的。
所以这次出来她也特地伪装了一番, 红头发都不敢染了, 就怕中途又遇到什么人被耽误, 她只有十五天的时间, 事关谢念远, 她绝不能冒险, 一分一刻都不能浪费。
从荆棘森林前往天殿的路并不怎么顺畅，即便奚远一路已经极尽掩盖行踪，路上还是遇到了不少麻烦。
如今的异界像是变了一番模样，原先各城域表面的宁静已经被完全打破。
这一切都从暮日城那日发生的巨变开始起, 各城域不再仅限于观望试探, 奚远从这之中经过的一些地方可以明显的感受到那笼罩在上方的不安气息。
但这些她并不清楚缘由。
因为从暮日离开后，她不是在被追杀，就是在被追杀的路上。往事历历在目, 以往和昨天似乎也没过去多久。但她却好像是直接和这个世界脱节了一样-
直到不知道一个人在迷雾中穿行了多久, 奚远小心翼翼避开人群，按照地图不断靠近传说中陨落的天殿, 前方突然传来动静。
她收敛气息，紧贴着旁边枯竭的石壁一动不动，脑袋小心往外探去。
弥漫在空中的雾气有些影响视线，依稀是两队人在那里混战。
“嘭！”
有一道人影被打飞出来刚巧砸在奚远藏身的那块巨石上，伴随着另一道身影的急速掠近，奚远这才看清了来人的面容。
竟然是熟人！
“等等！学长！是我！”
松征将剑狠狠刺入那人的胸膛，随即便察觉到了什么，眸光一凛，抬剑就朝着奚远的方向劈去。又在听到这熟悉声音的时候恍惚了一下，他迅速将剑收回，有些不敢相信。
“奚远妹妹？”
没多久，那边的混战结束了，为首的男人带着队伍走过来察看情况，在看到奚远的脸时，他一愣。
奚远也是顿了一下，这时候她才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高叔。”
高百川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奚远，他快步上前，仔细检查了一下她周身，确定她没有受伤后，这么久以来心中始终悬着的一块巨石安然落地，持续了那么久日子的担心，沉闷的复杂心绪最后只融合成了一句：
“没事就好。”
见奚远不说话，高百川看着她，他不知道有多久没有看到面前的人了，自她从暮日没了消息后，他用尽手段和人脉，天天带着人在这片大陆搜寻。
日复一日，沿着一个又一个线索找过去，但始终一无所获，然后再继续去找下一个线索。
原先开始在看到一些城域新传出来的通缉令时他还会担心，等到后面再看到，他反倒还更安心。
惹了事也好过一直没消息不知生死的好，现如今，她人就平安的出现在面前。
“你们去哪里了，我们找了你们很久，谢念远呢，他没和你一起吗？”
闻言，刚想开口的奚远兀自沉默了下来，她摇头。
这段时间她一个人遇到了太多事了，这会儿终于碰上了自己亲密的人，这些天积攒的压力就倾数泄了出来，她显得有些沮丧。
“出事了？”高百川轻声。
他还很少能从奚远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这绝对是遇到什么不好解决的大事了，而且刚见到她，他就想说，这么久没见原先看着还乖巧活泼的女孩，眉间多了一丝戾气和疲惫，人也消瘦了，浑身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让人觉得不好靠近了。
但是高百川垂了垂眼睑，他走上前，像以往一样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有什么事情可以说出来，无论事关什么，你要知道你的背后站着很多人。”
奚远抬头，高百川脸上带着让人心安的祥和，她嘴一瘪，委屈道：“高叔……这样的环境下你说我背后有人，我感觉好冷。”
“……”
高百川没好气瞥了她一眼，反手弹了下她脑门。
“在外面野了那么久，有什么大事不能先联系上我们和我们通个消息的吗，知不知道…”他停了停，语气放缓，“我们很担心你们。”
奚远揉了揉眼睛：“我也想啊，但是条件不允许啊，我现在能活着站在你面前都是运气好了。”
“少说这种晦气话，所以出什么事了？谢念远那小子没跟你一起，是被抓了？这次我们人手不少，他在哪里，我们打回去。”
高百川没有一丝犹豫，旁边松征也急道：“那些原住民欺负你们了？当初就该多给你准备些联系的工具的，不然也不至于这半年都收不到你们一点消息。”
奚远猛地抬头，她睁了睁眼：“多久？”
“半年，”高百川看着她，眸光沧然：“是不是没有想到，按照帝国那边的时间来算，你们已经失踪很久了。”
奚远按着太阳穴，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原来在外面，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吗。
“所以你们到底去忙什么了，这么久了愣是一点消息没给我们，连云都快急疯了。”松征看她一副恍惚的模样，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奚远这才后知后觉想起奚连云，急忙道：“那学长你现在可以联系到他们吗，告诉他们已经找到我了，还有谢禧…跟他说，谢念远暂时还没有事，让他别担心。”
“放心，刚才我就已经把消息告诉他们了，不过，奚远妹妹，你以前都叫我松征哥哥的，怎么出去一趟，叫我学长了，这太生分…哎哟！”
松征被高百川一脚踹开。
“别管他，这是信号机，帝国新研制的，范围大了很多，你可以直接和连云他们通话。”
“感觉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变化啊。”奚远接过那小小的机器，慨叹了一句。
“都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全力去进步，那些家伙闯进了帝国，无恶不作……”
奚远一愣，倏地抬头：“什么？那些人出去了？去了帝国？”
高百川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还不清楚外面发生的事，点头道：“对，那些人可以从大门离开这里去往帝国。之前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而且也能看出他们对门的忌惮，所以高层也猜想他们是不是根本就没办法从那些门门离开，以至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帝国现在的情况并不怎么好。”
“他们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那天情况很特殊，整个帝国的大门都发生了震颤，也就是那之后，门内的人就可以出来了。具体的时间，是你和谢念远在暮日失踪之后，按照门外的时间算……”
奚远拧着眉想了想，如果她大概的推测没错，那也就是说大门发生变化的时候，就是她当时被圣木之土的那些人打落暗渊召唤出那扇门的时候。
难道是因为那扇门，才导致其它的所有门都跟着产生了异变吗。
那是为什么？她又是什么身份？
奚远的脑子里无数信息缠绕在一起，似乎是有头绪的，可细究下来又是一团乱。
这个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当时艾莎娜告诉她的，两个世界都会混乱，是什么情况。
她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想到门内的人可以去往门外，所以才以为再乱也不至于波及到整个帝国。
是她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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