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烟凝缓缓将车停在了叶蓓蓓他们跟前。
她下了车， 跟陪同叶蓓蓓的阿姨笑道：“今天太冷了，你们等很久了吗、”
阿姨笑道：“也没有，等了十分钟吧， 蓓蓓这孩子怕你们来早了难得等，提前下来了。”
柳烟凝说道：“我们来早了， 也是在车里等， 蓓蓓，下次你就按时间下来就行了， 我们在车上等你不冷。”
叶蓓蓓点头， 上了车。
她冻得说不出话来， 脸虽然被围巾包裹着，寒风还是将她的小脸冻僵了。
阿宝见蓓蓓冻得厉害，用双手捂住叶蓓蓓冰冷的手， 还对柳烟凝说道：“妈妈，蓓蓓的手好冰啊！”
柳烟凝跟阿姨告了别，听见阿宝这样说， 伸手摸了摸蓓蓓的衣服， 是很厚实的羽绒服，见状放下心来。
“那你给蓓蓓捂捂。蓓蓓，你吃早餐没有？”
“阿姨，我吃过了。”
车上要暖和得多，叶蓓蓓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他们提前十分钟到了教室，柳烟凝让阿宝和叶蓓蓓坐在前排，她自己则在后排找了个空位置坐下， 虽然老师上课的声音会吵到柳烟凝， 但她也不能去隔壁教室了，因为没上课的教室没开暖气。
叶蓓蓓也不是没去大学上过课， 以前她会偷偷地看她爸爸的课程表，然后溜去她爸爸的教室上课。
叶庭本来是不愿意让她去上课的，因为叶蓓蓓要是去的话，可能会影响课堂秩序，叶蓓蓓就偷偷地藏在学生中间，她以为爸爸不会看到她，但是教室都是有时候上课是在阶梯教室，叶庭站在讲台上，所有学生都一览无遗，她也无所遁形。
老师很快就来了，他一眼就看到了阿宝身边多了个小姑娘，他没有过问，而是开始上课。
这堂课正好是数学课，教室里暖气开得很足，一点也感觉不到冷，叶蓓蓓本来很认真地听着课，教授教的这堂课，跟他爸爸教授的是一样的，她曾经也听过这节课，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她爸爸，他喜欢捏着一只粉笔，他几乎不看课本，在提问得到很多学生回应的时候，他就会笑。
叶蓓蓓几乎只能在他的课堂上才能看到他笑。
大一上的数学课都是很基础的，阿宝和叶蓓蓓早就已经自学过了这些内容，但是即便如此，阿宝还是听得很认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余光偶尔注意到了一丝晶莹，他扭头看去，正好看到一滴眼泪从叶蓓蓓的眼眶中冒了出来，顺着她白皙的脸往下滑落。
阿宝拉住叶蓓蓓的手，低声问道：“蓓蓓，你怎么了？”
叶蓓蓓没有看他，而是用手背将眼泪拭去。
“蓓蓓.”
叶蓓蓓还是没有说话，阿宝也没有再问。
上完数学课，他们又赶赴下一堂英语课，上一堂课老师布置的任务是freetalk，阿宝被老师点名要做这堂课的课堂任务，也就是在课堂刚开始的时候就要上台跟老师进行对话。
可以自行准备两到三个话题，在课堂上跟英语老师进行对话，阿宝只需要想一想他要跟老师说什么话题就行了。
凡是给阿宝上课的老师都认识柳烟凝母子了，但是新出现的叶蓓蓓还是老师第一次见，女老师对叶蓓蓓很感兴趣，用英语询问阿宝，叶蓓蓓是否是他的姐妹。
“她是我的朋友。”阿宝回答。
老师高兴地笑道：“原来是你朋友啊，你朋友会不会说英语呀？”
阿宝看向叶蓓蓓，他还真不太清楚叶蓓蓓会不会说英语呢。
老师是用英语提问的，等阿宝看向叶蓓蓓，叶蓓蓓就点头说道：“我会的，老师，但是不太熟练。”
叶蓓蓓在去小天才班上课之前是不会英语的，后来去了之后，有专门的英语老师，叶蓓蓓发现同学们的英语都很好，从那之后，她就开始自学英语了。她也学着阿宝那样，用爸爸的收音机学习发音，到现在已经能讲得不错。
叶蓓蓓一开口，老师就知道这孩子的英语也不错，作为老师，对孩子从小就开始学习这件事是很喜闻乐见的，她干脆就让叶蓓蓓和阿宝作为搭档，两人站在讲台上互相对话。
老师给了一个话题，就是要怎么有效的学习。
她本身其实也好奇像他们这样的小天才，到底是怎么学习的。
柳烟凝也暂时从学习中抬起头来，看向讲台上的两个小朋友。
阿宝挠了挠头，其实他也很难说到底什么样的学习才是高效率的，他只好将自己学习的方法说出来，叶蓓蓓也分享了自己的一些学习经验，总的来说，就是要多看书。
这个时候，获取知识的途径，除了去学校上课，就是看书了。
多看书多学习，就是他们的学习方法。
阿宝的外语是母语级别的，叶蓓蓓虽然还达不到这样的水平，但也非常流畅，两人说了几分钟，为了照顾大部分同学，阿宝和叶蓓蓓故意将语速拖得很慢，好让同学们都能听懂。
柳烟凝认真地听着，阿宝说外语的时候，声音会发生改变，变得更加的软糯好听，她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
等阿宝和叶蓓蓓讲完回到座位，教室里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老师鼓励其他同学，“我们也要向沈星星同学和他的朋友看齐哦，两人的英语都非常优秀。”
坐好，阿宝朝叶蓓蓓比了个大拇指，叶蓓蓓不是第一次被夸奖也不是第一次被老师叫上讲台，但是这次她却格外高兴，兴奋得脸像红扑扑的苹果。
上完课，柳烟凝邀请叶蓓蓓去家里吃午饭，吃了午饭之后，叶蓓蓓顺便上了一节钢琴课，柳烟凝才送她回了家。
柳烟凝没有将她发现叶庭和蒋丹还没有离婚的事情告诉叶蓓蓓。
阿宝跟着柳烟凝一道将叶蓓蓓送回家，等送叶蓓蓓到家，柳烟凝开着车往家走。
阿宝坐在后排，安静地往外面看着，看了一会儿，他突然说道：“妈妈，我们去爸爸那里，能不能带上蓓蓓？”
柳烟凝吃了一惊，“阿宝，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蓓蓓想他爸爸了。”阿宝扭过头来，依旧失神地看着前方。
柳烟凝呼出一口气。
天气越发冷了，临近年关，北京城仿佛更加热闹，道路两边已经挂上了喜庆的灯笼，过年的氛围越发地浓厚。
阿宝参加了学校的期末考试，放寒假了。
不上课之后，阿宝有更多的时间，他通长时间都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柳烟凝也不管他做什么，毛宁宁最近也很忙，他因为在北京电视台的元旦晚会上表现得非常出色，被春晚导演看中，今年要上春晚了。最近几乎天天去电视台参加排练。
这个春节与以往比起来有所不同，苏婉清和苏纪林都来到家里过年，阿宝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很高兴，每个孩子都喜欢过热闹的春节。
秦姨也格外地注重这个春节，做了好多丸子，撒子，还有一些肉圆子，除此之外还做了很多肉菜，没有冰箱之前，做这些肉菜得放在门外去冻，现在直接包好了往冰箱里一丢就行了。
柳烟凝在春节前给陈惜珍打了通电话，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陈惜珍说话有些欲言又止，仿佛是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
她挂了电话，想了想，还是给苏纪林打了一个，“大哥，你怎么不去港城陪大嫂过年？”
“这是我们兄妹俩见面的第一年，我当然要陪你和阿宝过年，再说了，我回港城了，妈在这里谁照顾？你有阿宝要照顾，也顾不过来。”
柳烟凝听了，将心比心，还是说道：“夫妻一体，大嫂都陪你过了这么多年，你万事也得替她考虑考虑。”
苏纪林笑道：“是，我已经跟她商量过了，今年我就留在北京过年，后面没有特殊情况我就会回港城陪她过年。”
柳烟凝将房款打给了航天院，都已经快到春节了，航天院那边还是没有通知什么时候去办过户手续。柳烟凝主要是不确定什么时候去泉市，如果在去泉市之前，房本还没有下来的话，到时候她就不方便回来办了，这个事情，还是像钱一样落袋为安。
又等了好久，总算在腊月二十这天，有了消息，家属院门口张贴了公告，可以去办房本了。
胡雪华来家里邀请柳烟凝一道过去，“这个还是先办了，钱都交了，我听你毛大哥说，这种不动产在法律里面，交了钱还不算，签了合同也不算，得办了房本，那才真的算是自己的东西了呢。”
柳烟凝跟着胡雪华来到航天院，将证件都交给了相关的负责人，对方收了证件，对柳烟凝他们说道：“我们会统一去房管局□□，办好了之后再通知你们过来取。”
虽然手续复杂，但是总算走到办房本的这一步了。
柳烟凝对负责人说道：“同志，我们大概什么时候能拿到房本，能快一点帮我们办了吗？”
收证件的人看了一眼名单薄，对柳烟凝说道：“柳女士，你们家是全款买的房子，□□应该很快。”
柳烟凝点头，“行，过完年，我们就要去外省了，到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麻烦你帮我催办一下。”
一晃到了年关，今年家里的年货格外多，一些是陈惜珍从港城寄来的，一些是苏纪林托朋友从国外买回来的。
腊月二十八这天，苏纪林地抱着一箱东西来了，他走在前面，司机在后面推着苏婉清。
柳烟凝也停止了工作，外面太冷了，这些天她就跟阿宝待在家里，闲暇就弹弹琴，阿宝还在苦苦地修改他的程序。
听见外面的苏纪林的声音，本来在看电视的阿宝从沙发上弹起来，看到了苏纪林和苏婉清。
他高兴地喊道：“舅舅！外婆！妈妈，舅舅外婆来了！”
苏纪林兴冲冲地说道：“阿宝，舅舅给你弄了稀奇玩意儿！”
阿宝好奇地瞪大眼睛，“是什么，舅舅？”
苏婉清笑吟吟地跟在后面，司机将她推上了台阶，一直推到家里，他就先回去了。
苏纪林神神秘秘地将那个塑料箱子放在茶几上，看着阿宝笑道：“阿宝，你猜一下，这里是什么？”
阿宝好奇都走过去，耸了耸小鼻子闻了闻，什么味道也没有。他看到箱子上面贴着物流单，还是英文的。
这个快递是从外国寄回来的。
阿宝询问苏纪林，“舅舅，这是从国外寄来的东西吗？”
苏纪林点头，“是啊，你看一下，是从哪个国家寄来的？”
阿宝低下头，看了一会儿，“智利！”
苏纪林对于阿宝的博学都已经不会惊讶了，他也不再卖关子，请秦姨帮他找来剪刀，缓缓将箱子上的包装打开。
终于得见庐山真面目，阿宝看到里面躺着密密麻麻的紫红色的水果，看着像樱桃，但是又比他们夏天吃的樱桃大很多。
阿宝好奇地看着，“舅舅，这是什么？大樱桃？”
苏纪林点头，“对啊，大樱桃，舅舅为了弄这玩意儿，可花了大功夫了。”
国内现在还没有大樱桃，要吃都得从国外寄回来，但是这是水果，寻常的物流太慢，还是托了不少人才好不容易将这箱玩意弄来。
苏纪林将包装的塑料袋剪开，让秦姨捡一些去洗，“洗了我们都尝一尝。”
阿宝捡起一颗，这樱桃真大，都有他半个手掌那么大了。
柳烟凝也好奇地拿起一颗看了看，她也没有见过。
秦姨很快就洗了一盘子出来，阿宝先拿了两颗给外婆，又拿了两颗给舅舅，柳烟凝见状也没拿，等着阿宝给自己拿。
阿宝没将樱桃递到柳烟凝手里，直接递到了柳烟凝嘴边。
柳烟凝咬了一口，确实很甜，肉质饱满，一口咬下去都是紧实的肉，跟夏天吃的樱桃有本质的区别。
秦姨放下盘子就回到了厨房，柳烟凝抓起几颗樱桃，递给阿宝，让阿宝给秦姨送去。
苏纪林在港城的时候吃过这个，那时候只觉得是寻常的东西，原来这东西要跟家人分享的时候，才会显得珍贵。
家里年货一大堆，阿宝并不嘴馋，只有这个大樱桃深得他喜欢，一口气吃了六七枚，最后他抓起一把要往外跑。
柳烟凝赶忙叫住他，“阿宝，你干什么去？”
“我送点大樱桃给毛宁宁尝一尝！”
“先穿外套！”柳烟凝去到厨房跟秦姨要了一个干净的盘子，装了一盘子大樱桃，递给阿宝，“也送一些给毛宁宁的爸爸妈妈尝尝呀，你就拿几个他们一家三口一人一个就没了。”
苏纪林买的这箱车厘子应该是二十斤装的，大人们都只是尝个新鲜，剩下的都留给阿宝吃。
阿宝端着一盘子大樱桃来到了毛宁宁家里，毛宁宁这会儿在家呢，听见阿宝在门口叫他，毛宁宁连忙过来给阿宝开门。
他看到阿宝的同时也看到了他手里端着的奇怪的水果，“这是什么呀，阿宝，看着像樱桃！”
阿宝神秘地笑道：“这是我舅舅的朋友从外国给我们寄的哦，很好吃，我妈妈让我送一些给你们尝尝！”
毛宁宁伸手就拿了一个，洗都没洗就往嘴里送，咬了一口，酒红色的汁液迸出来，溅到了阿宝的脸上，毛宁宁见状，连忙拿手给阿宝擦脸。
一边擦，嘴里还不忘夸奖，“这大樱桃真好吃，真甜！”
胡雪华从厨房走出来，看到是阿宝送东西过来，笑道：“阿宝，替阿姨一家谢谢你妈妈。”
她找了个水果盘将大樱桃装了，将盘子洗干净，放在桌上，毛宁宁毛手毛脚的，已经吃了好几个了。小小的核就吐在茶几上，他的嘴角都已经被汁液浸得发乌。
胡雪华在毛宁宁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巴掌，“小馋猫，洗都不洗就吃！”
毛宁宁用夸张的语气赞叹，“妈妈，这个大樱桃真好吃，甜滋滋的！你快尝一尝！”
胡雪华捡了几个去洗了，递给阿宝一个，毛宁宁一个，自己尝了一个，“咦，这是樱桃？怎么口感一点都不一样，好吃。”
毛宁宁笑道：“怎么样，妈妈，我没骗你吧！”
胡雪华将大樱桃收了起来，“这个我们吃年夜饭的时候再吃。”
毛宁宁还想吃几颗呢，眼见着妈妈收了起来，他也没有抗议，爸爸还没有回来呢，等爸爸回来了一起吃。
胡雪华端了糖果盘上来招待阿宝，接着又进厨房忙活去了。
阿宝那颗没吃，等胡雪华进厨房去了，他将手心里的那颗大樱桃塞给了毛宁宁，“宁宁，你吃。”
毛宁宁看向他，眼神有些馋，但还是控制住了，“不不，阿宝，你吃，你吃，我的我已经吃过了。”
阿宝坚持塞到他手里，“你吃吧，我家里还有呢。”
毛宁宁听他这么说，嘿嘿一笑，将大樱桃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再吮了一口汁液，“好吃！真好吃！”
阿宝笑吟吟的看着毛宁宁很珍惜地吃着大樱桃，高兴得直咧嘴。
回到家，阿宝告诉舅舅，“舅舅，毛宁宁也喜欢吃大樱桃，大樱桃真好吃，要是我爸爸能吃到就好了。”
苏纪林刮了刮阿宝的鼻子，心想他好不容易弄一箱子大樱桃回来给他乖外甥吃，这箱子大樱桃来之不易，便宜妹婿就免谈吧！
他逗阿宝，“阿宝，舅舅给你弄了这一箱子大樱桃，你要怎么报答舅舅？”
阿宝想了想，扑到苏纪林怀里，在他脸上印上了一个湿漉漉的亲亲，因为这一箱子大樱桃，这个亲亲，阿宝亲得十分积极，逗笑了苏纪林，他当即承诺阿宝，“今年来不及了，大樱桃要过季了，就算现在寄过来，也得烂在路上，明年舅舅铁定给你弄两箱子，让你吃个够，好不好？”
阿宝高兴得连连点头，“谢谢舅舅！”
柳烟凝听了这话，心想不知道明年他们在哪里过年，是不是还在北京。
柳烟凝知道宋嘉和是不方便带叶蓓蓓回家过年的，叶蓓蓓的爸爸叶庭又远在泉市，沈牧他们都没有假，叶庭他们多半也没有假，柳烟凝想了想，还是给宋嘉和打了个电话，告诉对方，她想将叶蓓蓓接到家里来过年。
两人很久没有联系过了，宋嘉和初初接到她的电话，还难掩惊讶，听柳烟凝说明了来意，他答应了下来，“行，要不要我把蓓蓓送过去？”
“不用，我自己去接她吧。那就这样，嘉和。”
宋嘉和苦笑一声，他都不知道自己和柳烟凝之间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样陌生的，宋嘉和最开始是希望柳烟凝来参加他的婚礼的，但是柳烟凝那天没有来，宋嘉和没在婚礼现场看到她，既失落又庆幸，他庆幸自己不用当着她的面，跟另外一个女人结婚。
刚挂了电话，方玉华追了出来，“嘉和，爸叫你呢。”
宋嘉和将手机捏在手里，心还有些回不过神，他恍惚地嗯了一声，朝客厅里走。
方玉华看向他的手机，笑问，“谁打的电话呢？”
这话将宋嘉和的理智拉了回来，他随口说道：“一个朋友。”
大年夜这天，柳烟凝一大早就去将叶蓓蓓接到了家里来，昨天她就已经给叶蓓蓓打电话说了这件事，叶蓓蓓也愿意来家里过年。
虽然沈牧不在家，但今年是最热闹的一年，人很多，叶蓓蓓最开始因为家里多了外婆和舅舅有些拘谨。苏婉清在得知叶蓓蓓也在学习钢琴之后，叫上叶蓓蓓和阿宝到了书房，一起为两人授课。
叶蓓蓓很快就发现阿宝的外婆很慈和，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小孩子似乎都喜欢大樱桃，叶蓓蓓也不意外，阿宝大方地请秦姨洗了一盘子大樱桃给叶蓓蓓吃。
到了阿宝最期待的压岁钱环节，因为家里多了一个小朋友，所以外婆和舅舅准备的红包都是双份的，叶蓓蓓在面对长辈递来的红包的时候，很是受宠若惊，她没想到在别人家里也能收到压岁钱。
柳烟凝给阿宝买了很多嘘嘘炮，点燃之后有短暂的烟花，可以拿在手上轮圈圈，毛宁宁今天晚上不在家，他又去春晚了，这已经是毛宁宁第二次上春晚了。
柳烟凝他们则在看春晚，毛宁宁的节目排在第六，阿宝让妈妈给自己盯着，快到毛宁宁的时候，就呼叫他们。
毛宁宁今年参加的节目是大合唱，全是小朋友，毛宁宁是其中一个领唱，他长得好看，形象好气质佳，唱歌也不赖，就被选为了领唱之一了。
苏婉清看着电视里的海清河晏太平盛世，眼角不由得浸出了泪，想当年她是被逼得不得不出走港城，如今国家日益强盛，人民日渐富足，已经不是过去的社会了。
苏纪林很快就发现了苏婉清在落泪，他起身走到苏婉清身边，掏出手帕帮母亲拭泪。他们初到港城的前十年，日子没有这么好，那个时候的林昌祺也不是成功的大商人，他们母子俩吃的苦头，只有母子俩自己清楚。
柳烟凝在一旁坐着，将视线别开，她无法共情。
但是毕竟这是母子三人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春节，确实也意义不同。
正看着电视，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柳烟凝霍地站起来，她今天晚上一直在等这通电话，不用去看，她都知道肯定是沈牧打过来的。
沈牧忙到现在才忙完，他们今天本来要休息的，发射厂房突然发生了意外，所有人都去抢险了，忙到现在才忙完，赶忙给家里打电话了。
“烟凝，你们吃饭了吗？我有事情耽误了，忙到现在才忙完。”
今天是除夕夜，都无法安安稳稳地休息一天，柳烟凝心疼他，“那你吃饭了吗？”
“吃了。”沈牧简单地说道，其实是匆忙刨了几口饭就又去忙了，这会儿肚子早就饿了，但是大过年的，他不想让柳烟凝担心。
跟柳烟凝说了几句，沈牧就分别跟苏婉清和苏纪林讲了一会儿电话，这还是沈牧第一次跟苏纪林通电话，两人说话都比较客气。
最后话筒又交到了柳烟凝的手上，苏纪林去院子里叫阿宝去了，让他回来跟爸爸讲电话。
柳烟凝问沈牧，“叶庭从基地回来没有，你知道他在哪里吗？你要是知道，让他给家里打个电话，蓓蓓在这里呢。”
沈牧刚刚还真见到了叶庭，他虽然是计算组的，但是厂房那边发生意外，他也跟着去救险了。
“看到了，我一会儿就去叫他。”
沈牧顿了顿，对柳烟凝说道：“这次意外是因为计算组算错了一个数据，才导致厂房那边测试仪器出现了问题，造成线路短路，起了火灾，烟凝，可能过完春节，顶多在一月底，你们就得过来了。”
第122章
听到这话， 柳烟凝并不惊讶，反而有种终于尘埃落定的感觉，她这边的事情该交代的也交代得差不多了， 阿宝的学校那边更是入学的时候就沟通好的，只要他们决定了什么时候过去， 跟学校那边说一声就行了， 到时候到了期末的时候，阿宝回来参加考试就行。
又说了几句， 柳烟凝听见了阿宝的声音， 他知道爸爸打电话回来， 像个小炮仗一样往家里冲。进门连鞋子都来不及穿，踩着袜子就跑过来了。
柳烟凝对沈牧笑道：“阿宝来了，我让他给你讲话。”
阿宝接过妈妈递过来的电话， 先喊了一声，“爸爸，祝你新年快乐， 恭喜发财呀！”
柳烟凝就站在旁边， 听见了沈牧爽朗的笑声传出来，“阿宝，爸爸也祝你身体健康，学业进步！”
阿宝跟他爸爸说话，叶蓓蓓坐到了沙发上看春晚。
柳烟凝看了一眼叶蓓蓓，走过去，坐到她身边低声说道：“蓓蓓， 我已经让阿宝的爸爸挂了电话之后就去找一找你爸爸， 让你爸爸给你打电话过来。”
叶蓓蓓猛地抬头看向柳烟凝，“真的吗？阿姨？”
柳烟凝点头， “当然是真的。”
叶蓓蓓嘴角微微扬起，似乎是想笑，又克制住了。
柳烟凝心里叹了口气，孩子到底还是依赖父母，她突然明白了之前叶蓓蓓为什么那么不开心，距离叶蓓蓓跟着宋嘉和飞去国外，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柳烟凝记得当时叶蓓蓓兴高采烈地告诉自己，她妈妈会在半个月之后回来，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月，还是没有音讯。
现在回想，如果蓓蓓的妈妈真的决定要回来的话，但是就不会让进宋嘉和不远万里地将叶蓓蓓带去国外见面了。
阿宝还没有跟沈牧讲完电话，已经轮到毛宁宁的节目了，叶蓓蓓有些着急，想提醒阿宝，又不想打断他和他爸爸的通话，只得着急地频频看过去。
“阿宝，毛宁宁已经出场了！”柳烟凝扬声叫了一声。
阿宝扭头看过来，果然看到了毛宁宁站在了台上，隔得太远，他看不太清楚。
“爸爸，我不跟你说了，毛宁宁登台了！爸爸再见！”阿宝飞快地说完，挂了电话，冲到了沙发前坐了下来。
毛宁宁一共没几句歌词，但是能看得出来他表演得非常卖力，他已经登台了很多次，站在舞台上根本就不会紧张，唱得也非常稳。
柳烟凝看着电视屏幕上的毛宁宁，记起了那个下午，毛宁宁跟着他们去试戏，从此走上了不同的人生路。
阿宝和叶蓓蓓坐在沙发上，阿宝认真地听着毛宁宁唱歌，不漏过毛宁宁的一个镜头。
叶蓓蓓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还在想柳烟凝刚才的话，她爸爸会给她打电话吗？她爸爸偶尔会给她打电话，但是可能一个月也打不了两次，她知道爸爸很忙，但是今天是除夕，本来是一家人团圆的日子，阿宝都跟他爸爸说上话了，叶蓓蓓也希望能跟爸爸说说话。
她在等，但是心里又知道希望不大。
毛宁宁的表演很快就完了，台上几分钟，台下毛宁宁付出了将近两个月的努力。
春晚还没有结束，但看完毛宁宁的节目，阿宝对剩下的节目也没有兴趣了，要拉着叶蓓蓓出去看烟花，外面已经陆陆续续响起了烟花的声音了。
叶蓓蓓有些踌躇，她担心万一她爸爸打电话过来，她没在，她爸爸没有时间等，就要错过了。
但是叶蓓蓓又不能确定叶庭会不会打电话过来，所以她也不想对阿宝明说，仿佛只要自己不说出期待来，就不会有失望。
柳烟凝看出了小女孩的心思，对阿宝说：“就在门口看，一会儿妈妈要叫你们的。”
阿宝点头，叶蓓蓓听说只是在门口看，万一有电话，她也能迅速跑进来，就放心地跟着阿宝去看烟花了。
柳烟凝其实也在等，但是电话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动静了。
苏婉清他们在港城那边看不到春晚，第一次看春晚都看得津津有味，柳烟凝也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又过了十几分钟，铃声终于响了起来，比春节的鞭炮声还要震耳欲聋，还要喜庆。
不等柳烟凝接起电话，叶蓓蓓听见铃声就下意识地往客厅跑。
等她跑进来，刚好看到柳烟凝走到了电话旁，伸手去拿话筒。
叶蓓蓓提着心，专注地看着柳烟凝，直到听见她说，“是叶教授啊，是，过年好，蓓蓓是在我家，我让她跟你接电话。”
叶蓓蓓的小心脏高兴得狂跳起来，她几乎是奔过去，走到了柳烟凝身边，接过了话筒。
“爸爸。”
叶庭听见了电话那头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的歌舞声，基地里却是安静一片，连鞭炮声都听见不见，蓓蓓稚嫩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透着一股无助。女儿在身边的时候，叶庭还从不曾感觉叶蓓蓓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女孩，分开之后，他突然意识到了，蓓蓓今年也不过八岁。
“蓓蓓，你好不好？”
爸爸的声音在听筒里响起，叶蓓蓓的心突然就酸涩起来，她想起和爸爸生活的时候，虽然日子很艰苦，可是心里很踏实很安全，她从不曾像现在这样脆弱，她能照顾自己，也能照顾爸爸。现在虽然有阿姨照顾自己，但叶蓓蓓感觉自己脆弱得像纸皮，一捅就破了。
“爸爸.”叶蓓蓓突然就哭了起来，她担心会惊动电视机前和乐的一家人，捂着嘴巴，但是细碎的哭声还是传进了叶庭的耳朵。
“蓓蓓，你怎么啦？是不是受欺负了？”
叶蓓蓓吸了吸鼻子，“爸爸，我想来你那里。”
叶庭愣了一下，“你怎么来？”
“我跟柳阿姨还有阿宝一起来，他们要来的！爸爸，我真的想来，求求你了.”
“好，你来。”
听见叶庭果断的声音，叶蓓蓓还有些不敢相信，重复地问道：“爸爸，真的吗？”
“真的，你来吧，过来跟爸爸一起。”叶庭说道。
柳烟凝听见了叶蓓蓓的哭声，她扭头看了一眼，没有过去打扰父女俩说话。
叶蓓蓓没有说太久，很快就挂了电话，等她走过来的时候，柳烟凝惊讶地发现叶蓓蓓表情很灿烂，不像是哭过的样子，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叶蓓蓓坐到她身边，高兴地对她说道：“阿姨，我爸爸答应让我去泉市了，跟着你们一起过去！”
柳烟凝这才明白叶蓓蓓为什么那样高兴。
阿宝听见了这话，扭头过来看向叶蓓蓓，眼里是不敢置信的惊喜，重复地问道：“真的吗？蓓蓓，真的吗？”
叶蓓蓓点头，脸上笑容不减，“真的呀！”
苏纪林和苏婉清都看过来，阿宝执意要去泉市也就算了，现在连这个可爱的小女孩也要跟着去？
苏纪林皱着眉头问柳烟凝，“烟凝，你们到时候怎么去？”
柳烟凝笑道：“我查了，北京到兰城的航线春节后就要开通了，我们应该去的时候已经开通了。到时候我们坐飞机去！”
阿宝欢呼起来，“太好了！妈妈，我们可以坐飞机了，那是不是可以很快就到达爸爸那里？”
“是呀，有直达的飞机就会很快，但是我们到达兰城之后也得坐十二个小时的火车到泉市。”
但是那时候他们就可以买白天的票，到泉市虽然是晚上，沈牧可以找车来接他们。
总体来说，比坐火车要方便一些。
因为此行有叶蓓蓓同行，阿宝很是高兴，他问柳烟凝，“妈妈，我们是不是要带很多行李？”
柳烟凝摇头，“不会，我们将沉重的行李寄到爸爸那边去，我们带一些随身的衣物就可以了。”
柳烟凝看向叶蓓蓓，这次过去，叶蓓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那肯定也要给她准备行李，柳烟凝得替她考虑考虑。
柳烟凝还想起了宋翠翠，一年没见，不知道宋翠翠现在怎么样了。
叶蓓蓓这两天都住在家里，苏婉清他们住不下，到了晚上十点半，苏婉清得回去休息了，司机来家里接他们。
告别之后，阿宝拉着叶蓓蓓坐在沙发上看春晚，主要是吃大樱桃。
阿宝感慨，“要是毛宁宁在这就好了，他可喜欢吃大樱桃了。”
叶蓓蓓心情大好，几乎所有的烦恼都烟消云散了，她拉着阿宝，“阿宝，我们出去放烟花吧！”
阿宝很捧场地笑道：“好呀，妈妈，你跟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柳烟凝正在跟秦姨说去泉城的事情，虽然他们要正月底才出发，但是物流寄东西太慢了，开年就得将东西先寄过去，该买的就得买了，柳烟凝只有一个脑子，可能想得不那么周全，让秦姨跟着一块想要在北京置办什么东西，免得去到那边之后买不到不方便。
“家里的电话、网，都得停了，人都不在这，不停不白花钱吗？”
柳烟凝想到了自己的轿车，虽然买了几年了，但是她开得很爱惜，时不时还要保养，现在还跟新的一样。
“车我就托付给毛大哥，他时不时地开一下。”
白雪公主在脚边喵喵地叫，柳烟凝一把将它抱起来，摸了摸猫头，“白雪公主我就暂时请宋怡帮忙养了。”
第123章
柳烟凝给宋嘉和打了一通电话， 两人约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两人有段时间没有见面了。两人约见的时间是上午十点，九点四十，柳烟凝就先到了。
但让柳烟凝没想到的是， 她刚走进咖啡厅，就看到了坐在窗户边的宋嘉和。
结婚之后的宋嘉和和之前没有太大的变化， 看上去还是那样儒雅稳重， 餐厅里开着暖气，玻璃上都已经结上了白雾， 看不清外面的世界了， 但是宋嘉和的视线还是投向了窗外， 他只是在走神。
柳烟凝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来，“嘉和。”
宋嘉和回头看过来， 似乎没想到柳烟凝会这么早过来，眼里透出惊讶来。
柳烟凝笑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宋嘉和看了一眼手表，“比你早到了十分钟。”
关于两人见面的要谈的事情， 在电话里就已经说过了， 见面只是为了详谈。
“为什么突然要将杂志社卖了？”宋嘉和问。
柳烟凝将大衣交给迎上来的服务员，“我和阿宝要去泉市了，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杂志社的事情我就顾不上了，思来想去，还是想卖了。”
听她这么说，宋嘉和也并不诧异， 也许是成长的经历导致的， 在柳烟凝眼里，家庭比一切都重要。
“如果你只是因为没有时间打理， 那我帮你打理杂志社也可以啊。”
柳烟凝摇头，“那不必，我这一去不知道要在那边待几年，也许要待个三五年也说不定，嘉和，我们都是这么多年的朋友，我知道你愿意帮我。杂志社你想要的话，我就卖给你，如果你不想要的话，你看看你身边有没有朋友愿意接手的，给我介绍一下也行。”
两本杂志现在的销量都很好，可能没人想到柳烟凝会想要将杂志社卖出去，如果这个消息放出去，最想要收购的肯定是柳烟凝的竞争对手，那样价格肯定能卖得更高。
宋嘉和也知道这个道理，他也懂柳烟凝为什么是给自己打电话。
“我接手吧，我可以给你签个协议，日后如果你回来，还想买回去的话，到时候我再还给你。”
柳烟凝摇头，“做生意又不是过家家，哪里有想卖就卖出去，想买就买回来呢。其实这么久以来，杂志社的事情我还没有管太多，但是我感觉我的精力被它们拉扯了，这就导致我已经很久没有灵感了，我最喜欢的事情还是写故事。”
宋嘉和看着柳烟凝，温和地笑了起来，“那陇省那么辽阔壮丽的山国风景，一定能让你爆发出源源不断的灵感。”
柳烟凝也笑了，她突然就想起了那边的胡杨林，说起来，虽然他们去过几次了，但是每次去都是匆匆去，匆匆回来，那边的风景除了在火车上见过，其余时间一次都没见过呢。
“对了，还有蓓蓓的事情，忘记跟你说了，她想跟着我们去泉市，去她爸爸那里，叶教授也同意了，我想蓓蓓在北京的成长环境太复杂了，她想去基地，我也支持的。”
宋嘉和显然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叶蓓蓓不会不跟他说，他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柳烟凝忍不住问道：“她妈妈是确定不回来了？”
宋嘉和摇头，“我不太清楚，但是我前些天联系她的时候，她说那边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暂时回不来。”
柳烟凝嗯了一声，不置评价。
当初柳烟凝他们花了三十万将杂志社买回来，现在两本杂志，宋嘉和给了柳烟凝一百五十万。
他按照最高的价值折算了现金，柳烟凝知道，也领情。
等做完这些，红砖房的房本也下来了，柳烟凝是家属院里唯一一个全款买房的，房本也是第一个下来的。
王英池最近经常来家里，他给外公买了房子，现在房子的装修也落实了，王英池也就将补习班和培训班都交给了他舅舅去打理，自己还是做他感兴趣的事情。
王英池送了阿宝一个机器人，是他爸爸的朋友帮他从国外买回来的，但是电脑机芯被王英池自己改过，现在的机器人不仅可以跟人进行简单的对话，还能根据指令做出一定的动作呢。
“阿宝，别忘了我，我在北京等你回来！”临离开时，王英池抱着阿宝说道。
阿宝重重地点头，“池池哥，放心吧，我肯定不会忘记你的，等着我，我还会回来的！”
柳烟凝没在家，她在商场忙着采购呢，真要过去了，好多东西都想要提前准备，叶蓓蓓没人帮她打理，柳烟凝还给叶蓓蓓买衣服，买了几个码的衣服，包括阿宝的，她也提前买了几个码的，到时候长大一点就能穿。
采购的东西，柳烟凝全都打包往泉市寄过去了，短短十来天，柳烟凝已经陆陆续续寄了六七个大包裹。
采购回来，王英池已经回家了。
阿宝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白雪公主，看到妈妈回来，阿宝泪眼朦胧地看着柳烟凝，“妈妈，我们不能将白雪公主带过去吗？”
柳烟凝摇头，“不可以，阿宝，我们要坐飞机，不能带宠物，而且，那边的天气，白雪公主未必能适应，到时候她生病就麻烦了。”
“猫的寿命有十几年，我们回来的时候，还能把白雪公主再接回来，阿宝，你还记得妈妈教过你吗，要享受相聚，也要接受别离。”
阿宝闷闷地点头，他知道，这样对白雪公主是最好的，他抬头看向柳烟凝，“妈妈，宋怡姐姐会不会好好照顾白雪公主？”
柳烟凝点头，“会的，宋怡姐姐也很喜欢它。”
阿宝摸了摸白雪公主的头，白雪公主温顺地将脑袋朝他怀里拱，这差点让阿宝又掉下泪来。
“走吧，妈妈。”
秦姨已经将白雪公主平时用的猫舍还有猫砂盆都装起来了，全部放在了车上，柳烟凝带着阿宝，开车将白雪公主送去给宋怡。
到达宋怡家所在的小区门口，宋怡已经在门口来等他们了，这个小区管理严格，要是宋怡不来接他们，车都开不进去。
碰了面，宋怡上了车，和阿宝一块坐在后排。
“烟凝姐，现在杂志社这么赚钱，你真要将杂志社卖给宋嘉和啊，那他平白捡了这么大个便宜，大牙都得笑掉。”
柳烟凝笑道：“人家将钱都已经打给我了，还真不真要卖呢。”
“钱都已经给了？嗬！多少钱啊？”宋怡好奇地打听。
柳烟凝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宋怡心思还是挺单纯的，两人相识这么长一段时间，柳烟凝不是信不过她，宋嘉和打钱给她的时候也反复交代她，一定不要告诉外人她拿到了多少钱，这么大一笔钱，不得不防备点。
“这是商业机密，你少打听。”柳烟凝开玩笑地拒绝了。
宋怡也没计较，心思很快就被白雪公主吸引过去了，白雪公主是长毛猫，虽然会有些掉毛，但是是真的好看，尤其是她被秦姨打理得很好，毛色光亮，又很亲人，更加可爱。
宋怡抚摸着白雪公主的头，阿宝看向宋怡，再次确认，“宋怡姐姐，你会好好地照顾白雪公主吗？”
宋怡点头，承诺道，“当然会啊，阿宝，放心吧。”
到了宋家楼下。柳烟凝将白雪公主之前用的猫舍之类的都搬下了车，阿宝亲自将白雪公主交到了宋怡手里，“宋怡姐姐，白雪公主就麻烦你了！”
“烟凝姐，进去坐坐。”
柳烟凝摇头，“我还有别的事情，就不进去了，宋怡，杂志社虽然易了主，但你能力摆在那里，再加上你和宋嘉和的关系，宋嘉和肯定也会继续让你担任主编的。”
宋怡摇头，“我马上就要结婚了，结婚之后，我应该也就要换个工作了。”
柳烟凝有些惊讶，在这之前，她都没有听宋怡说过要结婚的事情，最早是听她说在相亲，这么快就要结婚了？
“没听你说过啊！”
宋怡嘴角的笑容发冷，“家族联姻，也不是什么高兴的事情，就没专门告诉你了。”
柳烟凝吸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又知道自己最好是什么也别说，只好对宋怡说道：“你保重自己，日后相见。”
宋怡点头，“你们也是，去了这么远，那地方又那样荒凉，你们也要保重，缺什么东西了，给我打电话，我买了给你们寄过去。”
柳烟凝心里感念，拉着宋怡的手，“保重。”
母子俩上了车，宋怡抱着白雪公主目送他们。
阿宝从车窗探出头，朝着宋怡和白雪公主挥手，“再见，宋怡姐姐，白雪公主！”
柳烟凝从后视镜看去，那一人一猫，身影分外的寂寥。
柳烟凝将家里的钥匙留了一份给胡雪华，虽然人不在家，但地板不保养不行，她还得请胡雪华每个月找家政来家里打扫一遍，给地板涂上保养油，这样不至于房子空放着，日后腐朽。
秦姨也有挺多东西要买的，她听柳烟凝说那边连灶台都没有，想买锅碗瓢盆，被柳烟凝制止了，“到时候在泉市买，基地有车！”
如此，秦姨就只买了一些干货，也统统都寄过去了。
苏婉清给家里打电话，邀请柳烟凝母子去家里吃饭，“你们出发的日子定了吗？过来一家人吃个饭吧，你大嫂明天就到北京了。”
这个正月太忙，柳烟凝都没顾得上过问陈惜珍，其实就算是陈惜珍没有从港城过来，柳烟凝肯定也要请苏婉清和苏纪林来家里吃顿饭的。
“好，明天一早我们就过来。”
要出远门，家里的很多东西都要收拾，首先是吃的，没吃完的到时候都统统送给胡雪华家了，衣服也要装箱子，买樟脑丸放着，以防被虫蛀。
这可让秦姨愁坏了，因为柳烟凝几乎每一件一衣服都价值不菲，她们也不能全部带走，大部分衣服都带不走，放在箱子里，就算没有虫害，放几年不拿出来穿晒，到时候全部都得变形。
柳烟凝说道：“别愁了，真几年不穿的话，到时候回来这些衣服应该也全部都过时了，就算还能穿，也穿不出门了，再说，那个时候我都多大了，穿现在的衣裳估计也不合适。”
秦姨笑道：“你长得嫩，就老得慢，你三十岁的时候看着还像二十岁呢。”
说到这个，柳烟凝突然想起，她忘记买护肤品了，其他东西还能凑合，护肤品可不行，她得先起码买个能用两年的量。
“飞机可以托运，这些全是玻璃罐，可不能寄。”
当天下午，柳烟凝又出门采购化妆品等日用品。路过服装区，柳烟凝想了想，给苏婉清买了一件衣服。
次日，柳烟凝带着阿宝前往舅舅家，她本来想带上秦姨，苏婉清在电话也说了将秦姨一起带过去，但是秦姨不肯去，柳烟凝只得作罢。
阿宝好久没有见到舅妈，听说舅妈过来了，从昨天晚上就开始高兴，等到出发了，更是兴奋，一路唱着歌。
到了舅舅家门口，柳烟凝将车停好，拎着东西往里面走，阿宝一马当先，先往院子里冲。
“外婆！舅舅！”阿宝高兴地大喊。
他们直接往后院走，听见动静的苏纪林迎了过来，“阿宝，你来啦！”
苏纪林一把将阿宝抱起来，这才看向柳烟凝，顺手将她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拎的什么？”
柳烟凝说道：“给妈买的衣服。”
苏纪林微笑起来，这还是柳烟凝第一次给苏婉清买东西，苏婉清肯定高兴。
到了后院，苏婉清坐在桂花树底下，看到阿宝和柳烟凝进来，高兴得眼睛眯了起来。
“外婆！”阿宝被苏纪林放在地上，他蹬蹬地跑到了苏婉清身边。
苏婉清眉开眼笑地“哎”了一声，“乖乖，你来了！”
柳烟凝也走了过去，喊了一声“妈”，柳烟凝很少叫妈，第一次她开口喊妈的时候，苏婉清都忍不住落泪。
“我给你买了件外套，现在虽然隆冬已经过去了，春寒料峭，给你买了一件薄羽绒服。”
苏婉清有些受宠若惊地连连说道：“破费做什么，我有很多衣服.”
话说到一半，苏婉清意识到自己不能跟柳烟凝客气，这是柳烟凝第一次给她买衣服，她要高兴地接纳，柳烟凝才会高兴，于是她不说了，而是从纸袋子里取出羽绒服，羽绒服是绛紫色的，拿在手上轻飘飘的，但是阵阵暖意从衣服里钻了出来。
“谢谢你，烟凝，我很喜欢。”苏婉清说着，就要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换上柳烟凝买的。
她坐在轮椅上，动作多有不便，柳烟凝连忙帮着她将衣服脱下来，穿上了柳烟凝买的。
柳烟凝是估计着苏婉清的尺码买的，她已经买了最小码，穿在苏婉清身上还是大了。
穿上新衣服的苏婉清高兴得像个孩子，自己左看右看，还让苏纪林帮着看，“纪林，怎么样，你妹妹给我买的衣服好看吧？”
苏纪林笑着连连点头，“好看，妈，真好看呐。”
阿宝也在旁边捧场地拍手，“真好看，外婆！”
柳烟凝的鼻头却有些发涩，她怕自己要掉下泪来，只好问道：“大嫂什么时候到？”
“下午三点钟左右。”苏纪林说道。
柳烟凝点头，那到家估计得五点过了。
一家人来到房子里，家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一进门就感觉到了热烘烘的暖气铺面而来。
坐在沙发上，苏纪林问柳烟凝，“烟凝，你上次说你也想买个院子来着，我帮你打听了，我朋友有个朋友有套闲置的院子，一家人移民了，现在想将院子卖出去，售价八十万，我去看过来，院子确实不错，虽然比我们的贵，但是比我这个院子更大，而且保护得更好。”
“主要是院子，就算是破烂一点，也可以后期修缮，那才花多少钱。”
苏纪林也知道八十万对柳烟凝来说肯定是一笔巨款，他说道：“你看你有多少预算，不够的部分我给你补。”
苏婉清说道：“我给你买，这个院子你哥都说不错，那就买一套，你们兄妹俩日后住得近，凡事也有个照应，这样我就安心了。”
柳烟凝摇头，“我自己有钱，大哥，你问一下房主什么时候有时间吧，我过去看一下。”
苏纪林笑道：“你今天都过来了，离这不远，我现在就去打电话问一下，如果他方便的话，我们今天就过去看看院子。”
柳烟凝点头。
苏纪林就去打电话了。
“烟凝，这院子我给你买。”苏婉清说道，“之前的钱是我给阿宝的，我还没有给你过呢，你别推辞，这是妈妈唯一能给你做的事情了。”
柳烟凝还是摇头，“我自己有钱，放心吧，妈。你的钱你自己留着，留着养老。”
苏婉清这些年在林昌祺的帮助下，确实也挣了不少钱，她如今年逾半百，有这些钱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儿女承欢膝下，她已经是个残疾人，别的帮不了女儿，只能在物质上尽可能的补偿了。
“你有钱，你收着，妈妈想给你做些事情，你就成全妈妈这个心愿吧。”苏婉清拉着柳烟凝，低声和她商量。
柳烟凝看着苏婉清，苏婉清曾经漂亮的眼睛满是祈求，她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补偿柳烟凝。
拒绝的话哽在喉咙，柳烟凝更愿意自己掏钱买，那样住起来踏实，可是她看着苏婉清身上穿着的绛紫色的外套，她无法接受苏婉清情感上的亲近，但是她们娘俩也确实需要和解了。
最终柳烟凝还是点头同意了。
苏婉清高兴极了，连说了几个“好”。
苏纪林打电话回来，对柳烟凝笑道：“烟凝，房主说可以，他大概四十分钟赶过来，我们稍微等等再出发。”
柳烟凝问：“要开车过去吗？”
“不用不用，走路也就十来分钟。”
苏婉清对照顾她的阿姨说道：“阿珍，去取一些糖果来给我乖孙。”
外婆家里的糖果不少阿宝都没吃过，还挺新鲜，大人们在一旁谈事，阿宝就坐在沙发上吃东西。
过了半个小时，一家人出法了，就连苏婉清也去了，都去看一看院子。
确实不远，隔了几条胡同，苏纪林推着苏婉清，走得并不快，也十五分钟就走到了。
房主很守时，几乎跟柳烟凝他们是前后脚到的。
房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和苏纪林见过面，看到他们一家人都过来看房子了，也就知道他们是真心想买，他这房子因为保存还算完好，所以开价比别的更高一些，之前也有一些人来看过，但是都嫌价格贵了，毕竟和这差不多面积的院子，可能六七十万，他要价八十万。
还有一些人知道他们家人要移民，故意压价，想以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捡漏。
不过房主知道苏纪林是港商，港商都有钱，拿个百八十万还是很不难的。
“不好意思，久等了吧？”
苏纪林笑道：“没有，我们也刚到。”
房主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门，刚进门，柳烟凝就闻到了一股幽香，她吸了吸鼻子。
“是梅香。”苏婉清说道。
房主笑道：“您说的是，是梅香，我这院子里，有两颗数十年的梅树，从我祖父那代人起就精心呵护，梅树如今已长得碗口粗壮，每年都会吐蕊无数，芳香沁鼻。说实在的，要不是移民，我还真舍不得这座院子，几代人的心血啊！”
推门走进院子，柳烟凝就知道为什么房主将价格开得那么高了，格局和苏纪林买的那个院子差不多，也是有个前院，前院有个很大的花坛，里面有很多多年生花树，沉睡了一个冬天，被春风唤醒了芽苞。
房主说的那两颗梅树，一颗在前院，一颗在后院，确实打理得很精细，树冠罗盖，这是红梅，今年天气暖得稍早，梅花已经缀满了枝头，漂亮极了。
几乎只一眼，柳烟凝就爱上了这两颗梅树。
苏婉清也觉得这里很不错，价都没还，直接就定了下来。
第124章
决定好要将这里买下来， 柳烟凝只用将自己的证件拿给苏婉清，苏婉清就让司机跟着房主去转账，办理过户手续。她都不用再管了。
忙完差不多也到午饭时间了， 吃了午饭，苏婉清让柳烟凝带着阿宝去客房午休。
阿宝是午睡习惯了的， 中午不睡觉就没有精神。
柳烟凝认床， 在别的地方很难入睡，就想在沙发上靠一会儿， 闭目养神。
她正睡得迷迷糊糊， 客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将她惊醒了过来。
阿珍去接了电话。
因为柳烟凝在客厅休息，苏婉清也就没有回房间，阿珍说是找老夫人的， 柳烟凝就将苏婉清推了过去，苏婉清接起了电话。
“哦，是谭校长啊， 不必不必， 您太客气了。”
柳烟凝虽然没刻意去听，但还是听见了谭校长在电话里说了什么，苏婉清的面色严肃了起来，“如此，也好。”
等苏婉清挂了电话，柳烟凝问道：“妈，怎么了？”
“你外公的忌辰快到了， 谭校长说到时候师大的校领导都要去给你外公上香。”
柳烟凝一愣， 她这些天一直忙着，竟然忘记这么重要的日子了。
她外公是正月二十七过世的， 那没几天了。
“烟凝。”
柳烟凝正在出神，听见苏婉清叫她，“你什么时候走？到时候能不能等你外公的忌辰过了再走？”
柳烟凝点头，“那肯定要的。”
陈惜珍是下午五点到的，给柳烟凝和阿宝都带了新年礼物，一家人吃过晚饭，柳烟凝就带着阿宝回家了。
忙碌的日子过得格外快，阿宝跟学校的申请也提交了，新学期伊始，阿宝就不再去学校上课了，他争取在最后的时间将游戏完善，他这次设计的游戏是根据三国设计出来的各个英雄，虽然程序已经写出来了，但是对战的画面要想华丽，还得动用大量的美术设计，这个阿宝就做不了了，他只能将自己的设计理念和设计程序给苏纪林。
柳烟凝怕到时候机票卖完了，提前买了机票。
到正月二十七，柳烟凝一大早就带着阿宝就去了苏纪林他们那，一家人汇合之后再去祭拜外公。
柳烟凝将车停在家门口，和阿宝一起坐着苏婉清的车走。
到了墓园，还不到早上九点。
柳烟凝在大门处看到了谭进一行人，站在门口等着，似乎已经到了一会儿了，一辆大巴车停在路边，柳烟凝大致地数了一下，竟然来了十几个人。
不出意外，柳远平也在人群中间。
看到苏婉清的车到了，谭进带着人迎了上来，苏纪林第一个下车，跟谭进说话。
“苏女士，需要帮忙吗？”谭进走到车门口，询问道。
苏纪林笑道：“不劳烦校长，我跟阿德就可以将家母抬下来了。”
话这么说，等他和司机抬苏婉清的轮椅的时候，谭进他们还是搭了一把手。
苏婉清笑道：“多谢诸位了，百忙中抽时间过来祭拜先父。”
柳远平尴尬地乍着手站在一旁，谭校长他们上前帮着将苏婉清抬下来的时候，他只是站在一旁，不知上前好还是不上前好。
柳远平这次过来是他自行过来的，谭校长没有再要求他。柳远平其实也不想过来，他怕过来又受到柳烟凝这个逆女羞辱，可是他又不得不过来，如果他不过来的话，背负的就是更严重的不孝的骂名。
但他耍了个心眼，他将柳欣茹也一起带过来了。
等人群动起来，柳烟凝才看到了人群中的柳欣茹，她穿着一套黑色的裙子，在视线与柳烟凝对上的时候，表情不太自然。
柳烟凝还是少女时期的时候跟柳欣茹的关系还不错，等到她发现了柳欣茹的出生的秘密之后，跟柳欣茹就亲近不起来了，到现在更是形同陌路，两人身上虽然流淌着一半同样的血，但见面就像仇人。
柳烟凝其实并不将上一辈的账算到柳欣茹头上，她只是在刻意地远离柳欣茹。
苏婉清被谭进亲自推着往墓园走，师大来的人挺多，总的来了十几人，但是柳烟凝看在眼里，心里并不觉得感动，毕竟苏婉清捐钱之前，师大记得苏适这个名字的并不多。
现在苏婉清捐了钱，立马就有人记得苏适的忌辰了。当然，柳烟凝也知道外公并不在意这些虚名。
刚走了几步，柳远平拉着柳欣茹来到苏纪林的跟前，微笑着说道：“纪林，这是你妹妹，欣茹。”
他又对柳欣茹说道：“欣茹，还不快叫你哥！”
柳欣茹已经从柳远平的嘴里知道了苏纪林的身份，是她同父异母的大哥，从港城回来的，很有钱。
但柳欣茹心里其实是很看不上父亲这种做派的，如果她这个继兄胸无大志，只是个普通人，她爸爸还会这样看重吗？如果真的这么看重，为何她长到这么大，之前都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个人？
但柳欣茹还是喊了一句“哥”。
柳远平含笑看着苏纪林，柳烟凝这个逆女是不要指望了，她这辈子已经恨自己入骨，但是苏纪林目前看来，对他这个父亲没有太多的怨恨，这是好事，只要他刻意去修复父子关系，苏纪林毕竟是他的亲儿子，未必不会亲近他。
但是柳远平还是防备着柳烟凝，生怕柳烟凝嘴里又蹦出什么不孝的话来。
但是柳烟凝可能顾及今天是苏适的忌辰，所以目前还没有开口说什么难听的话。柳远平将柳欣茹拉过来，是希望她在柳烟凝发难的时候能站出来维护他。
柳烟凝此时心里想的却不是如何为难柳远平，她的注意力放在了同行的一个教授身上。
她曾经见过这个教授，跟柳欣茹在一起。
柳欣茹也时不时地看向柳烟凝，心里有些紧张，她是被柳远平临时拉过来的，在过来之前，她也不知道都有哪些人要过来，当她看到她的导师也出现在人群中的时候，心不觉有些慌张，因为柳烟凝也要过来。
而曾经，柳烟凝见过她和导师在一起。
她不太清楚当时柳烟凝有没有看清导师的脸，或者说，这么久过去，柳烟凝有没有忘记这个人。
所以她格外留意柳烟凝在看到她导师的时候的反应，柳烟凝的表情一直很平静，这让她略微安心。
她只图柳烟凝不要认出她的导师，所以不敢轻易开口，生怕将柳烟凝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
苏纪林看着柳欣茹，他笑问，“这位是？”
柳远平有些尴尬，他都已经给苏纪林介绍这是他妹妹了，苏纪林还问。
“是你妹妹。”柳远平说道。
苏纪林还是假装不知道，“我妹妹只有烟凝啊，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
这是旁边有个多嘴的同僚帮柳远平解释，“这是你父亲再婚所生，名唤欣茹，如今是师大的研究生！你们兄妹几个，都才华横溢，不愧是苏老先生的后人啊！”
那位解释的教授也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自己说话前后矛盾了，他自己都说柳欣茹是柳远平再婚所生，那柳欣茹又怎么可能是苏适的后人呢。
他说完之后发现了这个口误，连忙打了个哈哈，“欣茹也合该喊苏老先生一声外公嘛，那也算是后人了！”
苏纪林似笑非笑地说道：“既然欣茹算是我外公的孙女，那敢问我那位继母何在？外公忌辰，她也合该来祭拜吧？”
柳远平愣了一下，没想到苏纪林三言两语就将了他一军，若是普通人也就算了，继妻不拜前妻的亲爹，那没人会说什么，苏老先生不一样，普通人都还要尊敬呢，更何况柳欣茹和柳烟凝他们也有血缘之亲，她要是懂礼数，合该来祭拜。
何况她跟柳远平结婚之后还住在苏适的房子里，柳欣茹小时候也得过苏适的教诲，齐薇更该感激。
苏纪林一句话，就将齐薇在柳远平同事心中的贤惠形象，尽数破了。
柳欣茹也听出了这个继兄话里的机锋，表情一变，对方果然是柳烟凝的亲哥哥，刚见面，说话就带着刺。
柳欣茹尽量克制着，她怕苏纪林兄妹俩会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一路到了苏适的墓前，众人依次上前祭拜。
柳烟凝给外公上了香，等母子三人祭拜过了，柳远平也上前祭拜前岳父，他握着香，躬身祭拜。
站在一旁的柳烟凝突然说道：“柳远平，你受我外公恩惠，辜负了我外公的恩情，难道不应该跪下磕头谢罪吗？”
柳远平听到这话，霍地抬首，怒视柳烟凝，柳烟凝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柳远平，你要是诚心祭拜我外公就磕头谢罪，方能站在此地，你若不是诚心祭拜，只是装模作样，就请你离开！”
苏纪林也看向柳远平，他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母亲和烟凝都不告诉他，但苏纪林从柳远平心虚的态度也知道他确实做过什么对不起母亲，也对不起烟凝的事情。
自从外公外婆过世后，妹妹就是孑然一身，身后无人，如今他不能让柳烟凝在前面冲锋陷阵了。
苏纪林也说道：“柳教授，请你要么磕头谢罪，要么就离开。”
第125章
柳远平惊讶地看向苏纪林， “纪林，你！你怎可如此对为父说话！”
柳烟凝冷笑，“当年我哥哥生了重病， 那个特殊年代，你因我外婆是资本家小姐出生， 怕连累了自身前途与我妈妈离婚， 还因我哥哥当年生了重病，而将我哥哥丢给我妈妈抚养， 这么多年， 你忘了你有个儿子， 不曾过问，如今看我哥哥年少有为，就想来捡便宜， 认儿子，柳远平，天底下所有的好事都教你占尽了！”
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 柳烟凝都已经不将柳远平当做一家人， 她恨不得柳远平身败名裂才好，苏婉清他们有涵养，不会对外人说这些，柳烟凝可不管，尤其是在外公墓前。
“我外公生前就已经看穿你是个伪君子，所以才请当时的师大刘校长主理他的后事，我外公过世十余年， 不曾见你来祭拜过， 如今你倒是装模作样起来了！”
柳烟凝语速极快地细数着柳远平的罪过，柳远平甚至都没有插嘴的机会， 柳远平连续几次出声想要打断柳烟凝，都被柳烟凝给堵了回去。
柳欣茹本来是不想引起柳烟凝的注意的，可是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柳远平，即使柳远平也是柳烟凝的亲爹，柳欣茹也不能容忍。
“大姐！”柳欣茹忍不住出声阻止，“你的生命是爸爸给的，你怎么能当众羞辱爸爸，他根本就不是你口中那样的人！”
柳烟凝看向柳欣茹，接着将视线投向那个穿着藏蓝色棉衣的中年男人，在柳烟凝将视线转过去的时候，这两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柳烟凝看向柳欣茹，“欣茹，你迷途知返了吗？”
柳欣茹一怔，“什么迷途知返，我听不懂。柳烟凝，你别乱说话，不然我跟你拼命！”
她意有所指，威胁柳烟凝不要将真相说出来。
柳烟凝看向她，“看来你是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你别走了你妈当年的老路。”
柳欣茹着急起来，“柳烟凝，你别胡言乱语！”
苏婉清知道柳烟凝想说什么，阻止道：“烟凝，别说了。”
柳烟凝看向苏婉清，她知道，等她到了苏婉清现在的岁数，肯定也会将很多事情看淡，但是目前，她显然做不到，无法像苏婉清在面对前夫甚至是前夫跟其学生偷情所生的孩子时也能这样平静。
可既然苏婉清本人都已经看淡了这件事情，柳烟凝更不会当着众人的面提起当年的事情让她难堪了。
但她知道苏婉清的意思，错误是齐薇和柳远平犯下的，不要将过错记到柳欣茹身上去。
柳烟凝看着柳欣茹说道：“我劝你不要急着给你父亲出头，不然我会说出什么，我也不知道了。”
柳欣茹气得脸都红了，可她到底心虚，她到底也知道那件事是不道德的。
谭进冷静地听完柳烟凝的话，这些事情他也不太清楚，但是从身边其他在师大任职很久的同事脸上的表情能看出来，这些事情多半也是真的。
谭进皱紧了眉头，“这些事情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当着苏老先生的面，我承诺我校将启动调查，如果真的如柳小姐所说，坏我校风，毁我校誉，我们师大绝不能容忍师德有亏的老师留在学校，不然的话，家长们还能放心地将学生交给我们，我们还如何给学生树立正确的人生价值观！何谈教书育人？”
柳远平的脸色倏地一变，看向谭校长，“校长！我冤枉啊！”
谭校长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是不是冤枉的，调查之后就知道了。”
柳烟凝补了一句，“谭校长，有劳您，调查的时候也可以查一查柳教授的个人私生活，他有这样的前科！”
柳远平气红了脸，“柳烟凝，你不配为人子！”
柳烟凝脸色不变，“你不磕头谢罪，就赶快离开，别踩脏了我外公墓前的土地！”
柳远平的理智在燃烧，但是终有一缕残存，他不能因为柳烟凝的话负气而走，因为那样他就做实了不孝，他也不能真的磕头，那样他就是不打自招，承认了柳烟凝说的都是实情。
柳远平只能冷哼一声，“我看你真是得了失心疯了，别在你外公坟前发作！我到底是你爹，要说不孝，柳烟凝你就是头一个！”
苏纪林拉住柳烟凝，将柳烟凝拉回自己的身侧，他平静地对柳远平说道：“柳教授，人贵自重，你既然不肯承认错误，就请离开吧。”
柳远平不动，这个时候，谭进说话了，“柳教授，既然苏老先生的后人都不希望你在此地，不如你就先回去吧，等待调查。”
柳远平其实正想要人给这么一个台阶下，刚好这话是谭进说的，他做出为难的样子，“今日我是存心过来祭拜岳父，谁想柳烟凝这个不孝女竟然不分场合地发疯！我不愿让岳父见到这样的场景，以免他老人家九泉下不得安宁，如此，我就先回去了，欣茹！”
“你留在此处，祭拜你外公，帮爸爸也上三炷香！”
柳烟凝要赶他走，总不会将柳欣茹一块赶走，柳远平急中生智，柳欣茹代替他祭拜，那也可以。
柳欣茹不想留下来，她看到柳烟凝心里就发慌。如果教授不在这里，她也不怕，偏偏今天教授也过来了，她觉得柳烟凝现在的这个精神状态非常不稳定，万一她突然将他她那天看到的事情都说出来，教授就会身败名裂。
柳欣茹看向人群中的教授，他恰好站在风华正茂的苏纪林身边。苏纪林生得是很好的，即使已经年过三十，看起来也那样的俊朗，站在人群中格外的出挑，在他的衬托下，柳欣茹突然发现教授是那样的苍老，他还不到五十，看着像个小老头了。
他也在担心柳烟凝会将那天的事情说出来，一个劲地垂头，缩着脖子，形象全无，柳欣茹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她到底是看上了教授哪里？教授有家室，她经常去教授家里，之前看到教授的那个结发妻子，她会从心里得意，自己远远比她年轻漂亮，只怪自己生不逢时，没有生在教授年轻的时候。
可是这会儿，她才发现，不仅仅是教授的妻子老去了，连教授都已经这样衰老了，那么教授看中自己的又是什么呢？教授说是爱。
柳欣茹的心里，一时间念头纷杂，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柳远平一走，祭拜顺利地完成，柳烟凝跟着苏婉清他们一道目送谭校长他们上车离开，柳欣茹也跟着谭进他们上车走了，临上车前，她看向柳烟凝，柳烟凝已经变成了她完全不认识的样子了，她无所顾忌，好像什么都不怕。不知为何，柳欣茹竟有些羡慕她。
等大巴车走了，苏婉清才看向柳烟凝，“烟凝，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墓园门口种着一排排的杨树，柳烟凝推着苏婉清往前走，苏纪林也跟随其后。
“以后我死了，也要安葬在你外公外婆身边。”
柳烟凝一顿，没有说话，虽然这是个不吉利的话题，但是人都有一死。
“烟凝，你没两天就要前往泉市，虽然说那边的条件艰苦一些，但是沈牧也在那边，有他照顾你们母子俩，我也能放心。烟凝，往事成烟，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妈希望你的后半生只有幸福和欢乐，你别被那些已经无关紧要的人，拉扯到自己，那不值得。”
柳烟凝静静地听着，苏婉清将自己半生阅历得来的人生经验和道理尽数讲给柳烟凝听，她希望柳烟凝幸福。
“我知道，妈。”
正月三十，柳烟凝和秦姨一起，带着阿宝和叶蓓蓓前往机场，苏纪林一早就赶到家里来送他们。
昨天一家人吃了最后的团圆饭，今天柳烟凝出发就不去次辞别苏婉清和陈惜珍了。
苏纪林坐在后排，抱着阿宝，心里满是不舍，“阿宝，去了那边之后，要给舅舅打电话。”
阿宝重重地“嗯”了一声。
到了机场，他们来得早了一些，拿了登机牌之后就坐在候机厅等着，苏纪林去帮他们办行李托运。
蓓蓓和阿宝虽然都已经坐过飞机了，但还是很兴奋，他们很快就能见到各自的爸爸了。
蓓蓓包里装着她给叶庭带的礼物，今天早上舅舅特意开车将她送到了柳烟凝家里，她的行李并不多，舅舅装了一些现金在她包里，嘱咐她在路上不能拿出来，也要看好自己的包。
叶蓓蓓牢记着舅舅的叮嘱，将包牢牢地抱在自己的怀里。
苏纪林一直陪着他们到登机时，将他们送进了登机口。
坐上了飞机，秦姨也很兴奋，“这还是我第一次坐飞机呢。”
柳烟凝笑道：“可比坐火车快多了，飞机两个半小时左右就能到，坐火车得一天两夜。”
秦姨笑道：“那是快多了。”
阿宝和叶蓓蓓就趴在窗口往外面看，外面是飞机跑道，没什么好看的，但是两个孩子就是格外的高兴。
阿宝扭头问柳烟凝，“妈妈，到时候爸爸会来接我们吗？”
柳烟凝点头：“会的，我们到泉市的时候是晚上，爸爸肯定是会来接我们的。”
从兰城去往泉市的火车班次有两班，他们赶不上最早十二点左右的那班，下午的那班刚好。
两个半小时之后，飞机在兰城落地。
阿宝和蓓蓓在飞机起飞之后，看了云之后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就已经到兰城了，这对比前几次，实在是太快太便捷了，阿宝跟妈妈感叹，“妈妈，好快啊！”
他们没时间耽误，拿了行李，出了机场之后，就赶忙找了个车，前往火车站。
一下飞机，柳烟凝就拿出一块提前准备好的方巾，将脸包了起来。她长得太漂亮，随行的不是老人就是孩子，露在外面会给自己招来麻烦。
到了兰城之后，周围人说话几乎都听不懂了，秦姨有些害怕，在柳烟凝找车的时候，还担心遇上坏人，看到他们这么多行李，要是来抢劫怎么办？
好在柳烟凝还算有经验了，找了一辆三轮车，这种三轮车速度慢，他们坐在车厢里能随时观察外面，一旦有不对劲的地方，她们能及时反应。
不过好在有惊无险的到达了火车站附近。
他们随身携带的行李不少，阿宝和叶蓓蓓都各自背了一包轻巧的东西，柳烟凝也背着一包，提着一包，将秦姨心疼坏了，在北京的时候，柳烟凝哪里吃过这种苦头啊！
他们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一家柳烟凝他们吃过的馆子吃了午饭，就前往火车站买票。
柳烟凝对秦姨说道：“坐飞机过来就方便多了，都是在白天，要是在晚上还挺麻烦。就是我们下午才上车，到达泉市的时候都是凌晨了，不上不下的卡在半夜，沈牧来接我们，都休息不好。”
秦姨说道：“那他也会来接的。”
柳烟凝点头，她也不怀疑这点，他们买了票，坐在候车室，身边坐着的旅客有不少少数民族，说话叽里咕噜，一点也听不懂。
“阿宝，要不了多久，咱们就能见到爸爸了。”柳烟凝对阿宝说道。
但阿宝坐着出神，没有反应，似乎没有听见妈妈的话。
“阿宝，阿宝？”柳烟凝轻轻地喊他。
阿宝惊醒过来，“妈妈？怎么了？”
柳烟凝摸了摸阿宝的头，“出发之前太忙了，都忘记带你去理个发了，有点长了。”
阿宝摸了摸头发，“没关系啊，妈妈，你会剪头发的呀。”
这话让柳烟凝想起自己第一次给沈牧剪了个狗啃头的发型，不由得笑了起来，沈牧可是基地的主任，顶着那样的发型，多少有些好笑。
“行啊，等到了妈妈给你剪。”
等了两个多小时，才上了火车，他们买的依旧是卧铺。
等火车开动，阿宝献宝似的，带着蓓蓓坐到了窗户边，窗外是辽阔壮丽的塞外风景，延绵不绝的祁连山脉将揭开它神秘的面纱。
这一路并不枯燥，窗外的风景让人看得心潮澎湃，热血窜流。
秦姨抚着胸口感慨，“能在死前看到这样的风光，我真没白来这一趟！”
到凌晨三点，列车稳稳地停在了泉市的火车站台。
跟随人群出了站，柳烟凝还在到处张望，寻找沈牧的身影，阿宝眼尖地看到了人群中的沈牧，他高高地举着手，生怕柳烟凝他们看不到他。
“烟凝！阿宝！”
等柳烟凝他们走出出站口，沈牧和秦珍云已经迎上来，接过了行李，沈牧脸上的笑容毫不遮掩，他一手扶着柳烟凝，“一路辛苦了。”
“秦姨。”他又看向秦姨，“这一路您辛苦了！”
秦姨连连摆手，“要不是托你们年轻人的福，我到死都走不到这么一趟，不虚此行啊！”
秦珍云笑道：“塞外的风景北京看不见，这地方穷是穷了点，可风景壮丽，人民热情，一辈子能来这么一趟，是不虚此行啊！”
沈牧点头说道：“是啊，烟凝，你不知道吧，为了建设基地，原先住在基地那片土地上的蒙古族居民，将他们的家园往弱水河下游迁移了一百多公里！”
柳烟凝隐约听过沈牧说起过这个事情。
秦珍云笑道：“快上车吧，我们的卡车停在路边的，嫂子。”
阿宝认出了秦珍云，大喊，“秦叔叔！”
秦珍云一早就看到了阿宝，他看着阿宝笑道：“阿宝！”
阿宝拉着叶蓓蓓给他介绍，“秦叔叔，这是我的好朋友，叶蓓蓓！”
秦珍云对叶蓓蓓笑道：“你好呀，蓓蓓。”
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听沈牧说了，叶组长的女儿这次也会跟着阿宝他们过来，这个小女孩也是小神童，和阿宝一样聪明。
秦珍云很兴奋，虽然目前还不知道阿宝会在日后的工作中发挥怎样的作用，但是阿宝的聪明才智远远在他们之上，虽然阿宝的年纪尚小，但是有这么一个孩子在组里，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针，让人的心都安稳了。
沈牧对蓓蓓说道：“蓓蓓，你爸爸没有来接你，因为卡车上坐不下那么多人了。”
叶蓓蓓其实也并不失望，反而她心里很兴奋，她点头，“没有关系的。”
一行人往卡车方向走。
一路上遇到不少招呼住宿的，但见他们有两个壮硕的成年男人，也不敢像之前柳烟凝碰到的那种直接上前来拉行李。
上了车，柳烟凝对秦姨说道：“要两个小时才能到达基地。”
沈牧坐在副驾驶，扭头对柳烟凝他们说道：“通往基地的铁轨已经开通了，但是不能载客，而且晚上一般情况也没有运输车跑。”
柳烟凝有些好奇，“之前我们来的时候就还没有铁轨呀，再说了，用得着这样兴师动众地修一条铁路过去吗？”
沈牧说道：“运输材料的，很多组件都是很重的，光靠平板车拉送，速度太慢了。”
柳烟凝哦了一声，之前她来的时候，沈牧他们都还在做前期的工作，现在铁路也通了，厂房估计也建起来了。
阿宝问爸爸，“爸爸，我能做什么呀？我是跟着叶教授吗？”
沈牧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秦珍云笑道：“跟着我们，阿宝。”
等他们到达基地，都凌晨五点过了，再过两个小时，沈牧他们就要去上班了。
之前沈牧住的房子是单间，因为家眷要过来常住，所以他申请了一间套房，有饭厅有房间的。
这个房子还有个灶台，是之前居住的同事修的。
阿宝的床支在了秦姨的房间里，在他们到来之前，沈牧就已经打理好了。柳烟凝他们最早寄过来的一个包裹早就已经到了，沈牧按照柳烟凝说的，将里面的床单被套取了出来，将棉絮都已经套上了，他们一到家，稍微洗洗，就能上床休息了。
柳烟凝本来要让秦姨带着叶蓓蓓休息，就在这时，大门突然被敲响了，叶蓓蓓心有所感，冲过去打开了门，门口站着的果然是叶庭，他手里拿着一只银色的手电筒，看到蓓蓓，笑了起来，“蓓蓓，你终于到了。”
“爸爸！”叶蓓蓓张开手，抱住了叶庭。
叶庭一愣，自从叶蓓蓓记事之后，几乎就没有对他做出过这样亲密的举动，叶庭也从来不会主动抱叶蓓蓓。
叶庭弯下腰，将叶蓓蓓抱了起来。
柳烟凝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是叶庭来了，见他抱着叶蓓蓓，也有些惊讶，还是笑道：“叶教授，幸不辱命，我将蓓蓓安全地带到了。”
叶庭点头，“谢谢，你们一路来也辛苦了，我们就不打扰，先回去了。”
柳烟凝看向叶蓓蓓，叶蓓蓓脸上带着笑，朝她挥手，“阿姨再见，阿宝，我跟我爸爸回去了！”
柳烟凝走到门口，看着那盏灯在夜色中渐行渐远，直至被划破的夜色重归了黑暗。
她这回深深地意识到，虽然叶庭对叶蓓蓓的养育方式非常随意，但是他爱蓓蓓，不然蓓蓓不会露出这种本能的依赖来。
次日，柳烟凝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秦姨他们已经去食堂打了早餐回来，吃过了，给柳烟凝的那份留着。
好不容易等到柳烟凝起床，秦姨就忍不住说道：“这里的伙食你们哪里能吃得惯，咱们自己开火吧。食材这些去哪里买？”
自己开火是必然的，只是在开火之前，好多东西得买，锅碗瓢盆全都得置办。
“先不急，我问一下沈牧哪里能买这些东西，买了才能开火。”
柳烟凝正在跟秦姨说话，门口有人叫她，“烟凝！烟凝！”
柳烟凝停下来，侧耳一听，分辨出来了，是宋翠翠。
她推开门，宋翠翠就站在门口，看见她出现，露出了笑来，“前面就听说你们要来，等了好久，可算是来了。”
这一眼，柳烟凝几乎没认出她来，宋翠翠变得又黑又瘦，看着老了十岁不止。
柳烟凝几乎说不出华丽啊，从宋翠翠现在的模样看，这一年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宋翠翠见柳烟凝只是愣愣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又笑道：“我去年捡了好多蘑菇，就等着你来了，我回家去给你拿。”
宋翠翠转身就走，柳烟凝下意识地喊她，“翠翠！”
宋翠翠回头看过来，柳烟凝没有错过她眼角的碎光，“翠翠，你还好吗？”
翠翠几乎要落泪了，她连忙转过身，“好得很哩，我去给你拿蘑菇。”
翠翠匆匆走了。
秦姨从柳烟凝的身后走出来，看着宋翠翠的背影，低声叹道：“翠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柳烟凝没有说话，苦难是悄无声息地降临的，宋翠翠的沉默或许才是造成她悲剧的原因。
第126章
宋翠翠现在的模样看， 这一年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宋翠翠见柳烟凝只是愣愣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又笑道：“我去年捡了好多蘑菇，就等着你来了， 我回家去给你拿。”
宋翠翠转身就走，柳烟凝下意识地喊她， “翠翠！”
宋翠翠回头看过来， 柳烟凝没有错过她眼角的碎光，“翠翠， 你还好吗？”
翠翠几乎要落泪了， 她连忙转过身， “好得很哩，我去给你拿蘑菇。”
翠翠匆匆走了。
秦姨从柳烟凝的身后走出来，看着宋翠翠的背影， 低声叹道：“翠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柳烟凝没有说话，苦难是悄无声息地降临的，宋翠翠的沉默或许才是造成她悲剧的原因。
第三次来到戈壁， 柳烟凝察觉到这里好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除了那条像从天上铺来的铁轨，整个基地占地面积扩大了很多，即使不远处的基地被高高的围墙围了起来，站在外面也能看到里面高耸的钢铁建筑物，那像一个巨大的钢铁怪兽，屹立在这广袤无垠的黑色戈壁滩上。
柳烟凝沉默地看着那座钢铁焊接的建筑物，她听沈牧说起过， 基地经费很紧张， 很多基地的建设任务都是他们自己承担的，这么大的钢铁建筑， 难道也是沈牧他们自己一根根的焊接上去的？
昨天晚上到的时候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天亮了，秦姨才看到她来到了什么地方。
她站在柳烟凝身边，感慨道：“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这样宽，这样广，人站在这，像颗地上的沙子似的。”
柳烟凝望着那条长长的黑色的铁轨，沈牧说这条铁轨一般情况没有列车，只有在运送物资或者是技术专员的时候才会有火车开来。
秦姨指着基地技术区，“那边好大，围墙都修了这么长。这基地得有多少人啊！”
柳烟凝其实也不知道，之前她过来的时候吃饭的那个食堂是小食堂，只有技术骨干在里面吃饭，剩下的更多人的生活区是在围墙后面，他们几乎不会出来，柳烟凝也很少见到过。
不过秦姨可不关心里面有多少人，她更关心的是他们即将要在这里生活，要生活，吃饭就是第一个要解决的任务，蔬菜水果肉类在哪里买？
“这个一会儿可以问问翠翠，她在这里生活的时间长，她应该知道。”
翠翠端着一个簸箕来了，里面全是她给柳烟凝晒的蘑菇干，还有一些蔬菜干。
秦姨没有跟她客气，接了过来，“翠翠，你可真能干。”
宋翠翠笑了笑，对秦姨说道：“秦姨，我估计你们以后是不吃大锅饭的，这边的土地肥沃，技术区里面还有蔬菜棚呢，我们吃的蔬菜是自己种的，我那还有种子，等到春天了，就开辟一块土地种蔬菜，自给自足！还能养鸡呢！”
这个话题秦姨可太感兴趣了，来到这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以后就不愁没事情做了。
“种蔬菜？秦姨，你能行吗？”柳烟凝问。
秦姨笑道：“嘿，那不就是我的老本行吗？我小时候就跟着我娘种地，虽然多年没种过了，那本事忘不了！”
宋翠翠也笑了起来，“我那有些蔬菜种子，你要是觉得不够，还可以去蒙古人的集市上买。”
柳烟凝之前听说过这个东西，她没有去过，因为沈牧一直没时间，他们又不做饭，所以柳烟凝来的那个月几乎没有怎么出门，现在有了秦姨，就不一样了，家里可以做饭，那就得买肉。
“肉也能在那买吗？”
翠翠笑，“能，他们的牛羊肉很便宜，不过这边很少能买到猪肉，游牧民族不养猪。”
秦姨喜滋滋地说道：“那也行，我能做肉干！”
柳烟凝看着宋翠翠，宋翠翠的身上有一种劳动人民最朴实的素质，她的表情里已经看不见苦难，她坚韧地将苦难消化成了力量，驱使着她活下去。
宋翠翠还告诉秦姨哪里能买到锅碗瓢盆，“都是铁的，这边很少能买到瓷器，如果要买瓷器，得去额旗的县城了，那有点远，开车都得一个小时。”
“那我们要去集市，怎么去呢？”秦姨问道。
“基地每逢集市就会开车出去采购，到时候搭基地的车就行。”
秦姨指着不远处的技术区，“那么宽的地方，里面得有多少人？”
宋翠翠顿了顿，“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去年来了一车战士，建设基地的，就一直住在里面了。”
翠翠对柳烟凝说道：“基地建了个宾馆，就是那个！”
柳烟凝顺着宋翠翠的手指方向看了过去，果然在围墙外面大约八百米处看到了一座三层楼的建筑，外表灰蒙蒙的，实在看不出来这是宾馆。
秦姨“嗬”的一声，“这是有多少人要来啊，还特意建了宾馆！”
宋翠翠说道：“那人可多了，现在是一年比一年多，去年来了好多人呢，听说技术区里面的食堂都扩建了一次，你别从外面看着好像没什么人，里面有个发电厂！”
发电厂这个柳烟凝知道，从基地建设之初就有发电厂，他们现在家里电灯的用电就是发电厂发的电。
宋翠翠说完这些，问柳烟凝，“烟凝，阿宝呢，怎么没看到他。”
柳烟凝说道：“别说你没看到了，我都没有看到，早上起来就没看到人。”
秦姨说道：“一大早吃了东西就去找蓓蓓了，这会儿跟着叶教授进了技术区也说不定。”
这还是阿宝第一次走进这堵围墙，他跟在叶教授身后，叶蓓蓓也走在他身边，他看着门口站岗的配枪战士叔叔，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之前爸爸跟他说过，小孩子不能进这个地方的。
叶教授从兜里摸出了两张工作证，分别挂在了阿宝和叶蓓蓓的脖子上，顺利地走进了大门。
阿宝好奇地看着这个地方，和他在围墙外面看到的差不多，这里面的建筑都格外的高大，其中那座最高大的建筑几乎是直耸入云，上面还有一个桥一样的东西。
阿宝好奇地看着，他猜测这座钢铁焊成的建筑应该就是吊装火箭的大型吊车。
叶蓓蓓对航天方面的东西了解得少，但她没有随意开口询问，只是安静地跟在叶庭身后，他们走了十分钟左右，来到了一处建筑前，
叶庭停了下来，回头交代阿宝和叶蓓蓓，“保持安静，不许乱动。”
两个孩子连连点头。叶庭推开大门，带着他们走了进去。
阿宝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屏幕，如果用家里十四英寸的熊猫牌彩色电视来做对比，这里应该有两百多台彩色电视，然而这个又不是电视，屏幕上面花花绿绿，全是一些管道。
控制大厅里坐着五六个人，全部都在忙碌，连抬头看他们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阿宝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一声“云飞师兄”差点就要脱口而出，阿宝想起了叶庭的交代，连忙捂住嘴。
仔细看，蒋云飞似乎跟他认识的那个蒋云飞又有了很大的改变，他胡子拉碴的，看着像个小老头，手上的动作非常快，好几十个开关按钮，他操控自如。
等了好一会儿，蒋云飞手上的事情似乎是忙完了，一扭头看到了叶庭，视线下移，看到了两个小不点。
惊喜在他眼睛里浮起来，“阿宝！”
蒋云飞的声音将其他几个人都惊动了，纷纷扭头看来。
阿宝慌得捂住嘴，看着叶庭摇头，仿佛在说：不是我的错。
蒋云飞站起来，走到叶庭他们跟前，“教授。”又看向叶蓓蓓，“蓓蓓，你也来啦！”
显然没有时间留给他们叙旧，叶庭问蒋云飞：“丹丹呢？”
“她有事情出去了。”
“以后阿宝和蓓蓓就是数控小组的一员了，你和丹丹说一声，让丹丹带他们，操作仪器的事情别让他们做，计算组不是缺人吗，让他们顶上。”
蒋云飞是知道这两个小朋友的实力的，摸着头傻笑，这回有意思了。
叶庭还有事情，将阿宝和叶蓓蓓丢在这就走了。
蒋云飞的其他同事还不知道阿宝和叶蓓蓓是何许人，见叶教授竟然带了两个小朋友来说要让他们加入计算组，都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阿宝，你来得正好，你丹丹姐最近正在做风力切割试验，你来了正好帮她整理数据。”蒋云飞笑道，“以后你就做你丹丹姐的助手吧。”
叶蓓蓓看向蒋云飞，抿了抿唇，她想问那她做什么，可她又知道不能问，别人没有给她安排工作，就说明还不信任她，叶蓓蓓只能想办法证明自己。
蒋云飞身边的同事低声问他，“云飞，这两个小孩是什么来头？”
他们也都知道，叶教授肯定不可能犯这个糊涂，随便拉两个小孩进组，这是大事，得基地的领导批准，叶庭都敢将人拉来，肯定是得了参谋长他们允许了的。
蒋云飞眯着眼睛神秘地笑了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嘿，你这小子！”
沈牧站在龚扬的办公室，龚扬是个老烟枪，办公室都是一股呛人的烟味。
“烟凝娘俩都安全抵达了？”龚扬问道。
“是，凌晨接回来了。”
龚扬点头，“虎父无犬子，阿宝是个好样的。不过寻常活就别给他安排了，孩子还小。”
沈牧点头，“我知道的。”
龚扬说起了正事，“整流罩减重的研究怎么样了？”
“还在完善。”
龚扬生气地敲了敲桌子，“争八保九，争八保九！我看能在五年之内将飞船送入太空就不错了！从1992年就已经正式启动了载人航天工程，到今天，五年过去了！当时我们立下豪言壮语，争八保九，明年就是1998，我看是别想了！”
沈牧垂头不言，龚扬看向他，“沈牧，你来说说，到底是什么环节出了岔子？”
沈牧没说话，龚扬气道：“任务完成不了，这是我们的责任！”
沈牧开了口，“参谋长，这个事情，从上而下，不是哪一个人的责任，载人工程本就是一个整体，是国家重大建设项目，我们经费紧张，这是事实，说实在的，如果我们经费充足，要什么有什么，缺什么买什么，我们可能能提前几年完成，可国情就摆在这，载人工程的经费还是从总理经费中抠出来的，您也知道，基地的好多建设都是我们自己的战士完成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所有人都在努力，我们还将继续努力，直到我们自己将我们的航天员送入太空！”
龚扬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沈牧说的是实情，他何尝不知道呢，龚扬猛抽了一口烟，呛得他连连咳嗽，沈牧连忙给他递茶杯。
龚扬却推开了，冷哼一声，“我们前阵子去俄罗斯的加加林航天基地考察，那老毛子得意的嘴脸，时刻萦绕在我心头，说他们迄今为止已经送了上百位航天员进入太空了，单单没有中国人！我听得心头大恨，对老毛子说，我们中国人会将自己的航天员送入太空，不烦他们代劳！”
沈牧长吸了口气，他们憋着一股劲，一定要让这些欧美国家看一看，中国人顽强拼搏的坚韧和创新精神！
龚扬站起身，心情平复了不少，“虽然我们脚步比预想中要慢，但是我们已经建立起世界先进的载人航天基地的雏形了！要不了多久.要不了多久.”
剩下的话，龚扬没说出来，仿佛只是在喃喃自语。
但他们都知道，航天工程是国民重大任务，是大国实力的象征之一，他们一定要完成也必须要完成！
秦姨将屋子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柳烟凝要帮忙，现在不是在北京城了，这里物资匮乏，他们要自食其力，就不能再像在北京那样十指不沾阳春水了。
但是秦姨不让她干活，屋里灰大，但外面天寒地冻的，秦姨只好说道：“你去翠翠家里坐一坐吧。”
柳烟凝是给翠翠带了礼物，但是她不想去翠翠家里，她用方巾将头发包了起来，“秦姨，你就让我帮着你干干活，这里可不是北京了，自己不会干活不会做饭，那是真要饿死人的！”
秦姨一愣，看向柳烟凝，她真有些犹豫了，秦姨虽然现在身体还没有什么毛病，但是人嘛，说不清楚，万一她哪天有个什么病痛，柳烟凝什么也不会，虽然说这边也有食堂，但到底还是做两手防备，就像柳烟凝说的，这里到底不是北京了。
“行吧行吧，你就在旁边看着我弄，先看着学。”
柳烟凝不同意，“我都看了好几年了，也没有学会，秦姨，你就别惯我了。”
秦姨说道：“对了，不是说咱们在这待一两年就回去了吗？”
柳烟凝说道：“那说不准，飞船不成功发射，沈牧回不去，我们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回去。”
秦姨叹了口气，除去辽阔壮丽的风景，这边的生活真的太艰苦了。
柳烟凝先将给翠翠买的礼物找了出来，给她送了过去，其中还有杨明明的礼物，小女孩的东西她没买，明明都知道小女孩被送走了，再买礼物，不是存心膈应翠翠吗？
柳烟凝没在她家坐，送了东西就回来了。
“翠翠说，明天就是这里蒙古族的集市，问我们去不去。”
“去！”秦姨立马说道。
柳烟凝本来是要帮忙收拾的，可阿宝半天没回来，虽然知道基地这里安全，她还是忍不住担心，“秦姨，你收拾吧，我去找找阿宝。”
“去吧，快去！”阿宝是秦姨的心肝宝贝，一听就立马要柳烟凝去看看。
柳烟凝还不知道叶庭住在哪里，问了一下宋翠翠，宋翠翠带着柳烟凝来到了叶庭住的宿舍门口，门是虚掩着的，她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柳烟凝推开门一看，里面没人。
她顿时着急起来。
宋翠翠安慰她，“阿宝或许是跟着叶教授进技术区了，别担心，阿宝很乖，不会乱跑的。”
柳烟凝看向茫茫的黑戈壁滩，一眼望不到尽头，她安慰自己，阿宝是个乖孩子，叶蓓蓓也很聪明，他们不会乱跑的。
和宋翠翠回去的路上，翠翠说道：“胡杨林里的那汪湖水已经越来越少了，也许过不了多久，就捡不了菌子了。”
“为什么？天气太干旱了吗？”柳烟凝问。
宋翠翠摇头，“应该是吧，我听说是因为弱水河改道，这里已经干枯了数十年了，那片唯一仅存的湖，也要坚持不住了。”
柳烟凝在火车上看到，铁路旁有很多枯死的胡杨林，沈牧给她说这些胡杨林是明朝打仗的时候，强行让弱水河改道，没有了水源的胡杨林就此枯死，五百多年过去了，这些已经枯死的胡杨林依然在风沙和烈日之下，屹立在千万年的戈壁滩上，站成了永恒。
柳烟凝突然就想起了宋翠翠的女儿，那个取名叫胡杨的小姑娘。
回到家，柳烟凝坐立不安地等到了下午，听见了阿宝的说话声，她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妈妈！”阿宝冲了进来。
阿宝穿着羽绒服，或许是回来的时候走得急了，额头上冒出了些细汗。
柳烟凝摸出手帕帮阿宝擦汗，“宝贝，你今天上哪去了？”
阿宝笑嘻嘻的，“妈妈，我今天跟着叶教授去围墙里面了，我还看到了蒋师兄和丹丹姐！叶教授让我跟着丹丹姐，我下午帮她整理实验数据了。”
柳烟凝摸了摸阿宝圆润的脑袋，点头笑道：“好，这正是你来戈壁的目的。”
今天依旧没法在家做饭，还得等明天去集市上将需要的东西买回来。
等沈牧回来，阿宝兴冲冲地将今天做的工作给他汇报，沈牧微笑地听着，不吝表扬，“阿宝真棒！爸爸为你骄傲！”
阿宝眼睛亮亮的，“谢谢爸爸！”
柳烟凝跟沈牧说自己开火做饭的事情，“明天我们就去买炊具，自己做饭。”
秦姨都跟着过来了，肯定是要自己做饭的。
“明天上哪买？泉市吗？我给你们安排车。”虽然说车是公家的，但是这里要出去只能用公家车，别无其他选择。
“不，我们去蒙古集市看看，翠翠说蒙古族的炊具更适合在戈壁滩用。”
“也行，明天基地的卡车应该也要过去。注意安全。”
柳烟凝看向阿宝，“阿宝，妈妈和翠翠阿姨要去集市，你明天跟着我们去吗？”
阿宝听说是蒙古族的集市，很想去，立马就要答应，突然又想起他现在已经开始工作了，不能随心所欲的到处跑了，虽然心里很想去，但是还是摇头说道：“妈妈，我不去了，明天我还得去工作呢。”
‘工作’这两个字从阿宝的嘴里说出来，将这么枯燥的词汇增添了趣味，柳烟凝知道阿宝一定很想去，但是他却能控制心里的渴望，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柳烟凝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值得鼓励的。
“阿宝，那这次你就别去了，你好好地跟着你丹丹师姐工作，妈妈如果看到好玩的东西就给你买回来，下次还有机会的。”
阿宝点头，“好的，妈妈。”
次日，卡车是早上七点钟出发，要前往集市的人都要在路边等候，等柳烟凝和秦姨跟着宋翠翠赶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有几个妇女在等了，除了其中的刘嫂，剩下的柳烟凝都不认识。
她们笑着跟宋翠翠打招呼，看向柳烟凝，她们都认识柳烟凝，“沈太太，你来啦！”
柳烟凝微笑着跟她们打了招呼，视线移到刘嫂身上，她顿了顿，当年就是刘嫂去告发了宋翠翠，才致使宋翠翠不得不离开戈壁滩。
有个妇女看着秦姨，问柳烟凝，“这位是你婆婆吗？”
柳烟凝愣了一下，看向秦姨，她的年纪当柳烟凝的婆婆也差不多。
秦姨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是沈太太家里的阿姨。”
妇女们说着话，卡车到了。
卡车很高，几乎快到人的胸口了，宋翠翠三两下爬上去，朝柳烟凝伸出手，一把将她拉了上去。
秦姨上不去车，宋翠翠还下车推了她一把。
柳烟凝还是第一次坐在卡车后车厢，好在戈壁滩很平坦，并不那么晃，但等到了地方，秦姨也晕得哇哇吐。
到了集市上，柳烟凝他们先买了一个羊皮做成的背篓，用来装东西，宋翠翠跟着她们，知道柳烟凝他们要买的东西多，所以这次纯粹是过来帮忙的。
说是集市，但是地方并不大，等逛了一圈之后柳烟凝惊讶地发现，虽然地方不大，卖东西的人也不多，但是他们要买的东西基本都能买到，只不过这个集市上卖的东西几乎都是手工制品，锅碗瓢盆都是铁的。
秦姨还买了个炉子，“用来熬汤！”
秦姨尤其关心种子，只不过现在还不到播种的季节，集市上也买不到种子。
牛羊肉也如翠翠所说，相比北京的价格，确实很便宜，柳烟凝给阿宝买了风干牛肉，还买了酸奶。
秦姨尝了一口，酸得眉头紧皱，“这酸奶太酸了，还得买冰糖！”
不过集市上买不到冰糖，他们在一家杂货铺子买到了白砂糖。
采购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他们堪堪在规定时间里将要买的东西买了大半，剩下的买不到的就只能等基地什么时候有车前往泉市的时候，去泉市买了。
回到家，秦姨马不停蹄地开始做饭，柳烟凝存心要学，站在一旁看。
基地都烧煤。
秦姨生了半天炉子没生起火来，不由得嘀咕，“这煤炭是不是有问题啊，怎么着不了呢？我可是几十年的老经验，这煤肯定是有问题！”
房子里有暖气，用不着生炉子取火，煤是昨天才送过来的。
秦姨捣鼓了半天，眼看都要中午了，炉子生不起来，“我去翠翠家看看，她是怎么生炉子的。”
翠翠带着枯树枝跟着秦姨来了，“用这个点，很快就能生起来。”
在翠翠的帮助下，炉子点着了，顺利地做上了午饭，秦姨动作很快，赶着饭点将午饭收拾好了。
“沈牧和阿宝中午回不回来吃？”
柳烟凝摇头，“这说不准，有时候忙，沈牧就不会回来吃饭，他们基地里面有食堂，你别担心他饿着。”
秦姨笑了一声，“我不是担心他饿着，他这么大领导，这基地能饿着吗？我是说他要是回来吃饭，我就多烧一点，要是不回来，我就少烧一点，别浪费了，这边买点东西不容易。”
“还有阿宝，你得跟阿宝说，中午得回家吃饭，食堂的饭菜味道一般，他吃不惯的，再说阿宝在长身体，食堂的饭大人吃还行，孩子吃不行，叫上蓓蓓一块来家里吃饭吧？”
柳烟凝点头，“还是您想得周到，等阿宝回来我就跟他说。”
中午阿宝和沈牧都没有回来，柳烟凝提前跟宋翠翠说了来家里吃饭，宋翠翠也答应了。
这边的牛羊肉没有膻味，也容易炖软，虽然佐料简单，但吃出了北京吃不到的味道。
吃饭的时候，柳烟凝才想起来，宋翠翠以前中午都要做饭的，就问她，“杨大哥中午不回来吃饭了吗？”
宋翠翠点头，“不回来，中午我都去食堂吃饭，他回来没饭吃。”
柳烟凝听她说话声音和寻常不同，音调很冷。
秦姨说道：“戈壁滩的大米比北京的大米好吃！”
沈牧很忙，每天早出晚归，阿宝也天天跟着李丹丹他们跑，不过中午还是要回家吃饭，秦姨也每天有收拾不完的家务，只有柳烟凝闲下来了。
她将自己那只万宝龙钢笔带过来了，这两年她都没有时间创作，到了戈壁滩，闲下来了，她想潜心创作。
“我说老龚，这么两个奶娃娃天天干活，让外国人知道了，不得笑话咱们国家无人可用？”政委徐耀华在看到了数控组有两个小孩子，当时还以为是那个组员违背纪律将家里的孩子带来了，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两个孩子是龚扬特批进组的数控组员。
这不得了！徐耀华立马就找了过来。
龚扬静静地听他说完，给他发了一根烟，“徐政委，别这么激动，这两个孩子自然有他们的可取之处，才会让他们进组。咱们不是无人可用，这正说明我们泱泱大国人才济济，几岁的孩子都是航天人才！”
徐耀华顿了顿，“这不是瞎扯淡吗！是，这两个孩子可能是有可取之处，刘部长也给我打电话说了这个事情，我是一直不同意的，这戈壁滩是什么条件，让两个几岁的孩子过来？这不成样子嘛！沈牧也是的，咱们没有缺人到这个程度嘛！”
龚扬左劝右劝，徐耀华还是坚持要将两个孩子送走，“就是不送走，就好好的在家属院待着就行了，他们应该去上学。”
龚扬看着徐耀华，“两孩子就是跟着他们老师在这学习呢，叶庭是沈星星的教授，沈星星现在是大学生！大学生！他是北京市理科高考状元！徐政委，这样的孩子，是我们千方百计都要留在国内的人才！他从小就接触航天，日后长大了肯定也会是我国航天事业的中流砥柱！你以为我真拿他们当童工呢！”
徐耀华吃了一惊，沈牧从来不大肆宣扬阿宝的成就，基地里几乎没人知道阿宝是高考状元，这会儿突然听见，他几乎以为龚扬在开玩笑，“那小孩？高考状元？”
听出他话里的不相信，龚扬从抽屉里取出报纸，‘啪’的声拍在桌上，“你要是不相信啊，自己看看就知道了，这可是北京日报！”
徐耀华将信将疑地拿起报纸一看，还真是那小孩，他的名字就印在报纸上，还刊登了他一张侧脸照片，虽然只是侧脸，但是见过这孩子的人都能认出来，他长得实在漂亮，让人过目不忘。
看完了报纸，徐耀华良久说不出话来。龚扬这回得意了，“所以啊，老徐，你别管这事了，阿宝就是跟着他老师来学习的，这事总部都已经特批了！”
徐耀华深吸了一口气，他看向龚扬，这两年流行出国热，好多国内的人才出国之后就流失了，沈星星如此天赋异禀，确实要好好的培养，让他从小就树立起正确的爱国价值观，这样的话，以后不管他走到哪里，他都会心系祖国。
徐耀华不说话了，龚扬再给他让烟，徐耀华也没再推辞，很吸了一口烟，徐耀华才感叹道：“沈牧是生了个好儿子啊！”
龚扬从他话里听出了羡慕来，说实在的，那样的孩子，谁不想自己拥有一个呢。
徐耀华话音一转，目光落在了龚扬头上，“我说老龚，你也三十多快奔四十的人了吧，就算你想将一辈子都贡献在咱基地，也不能一直孤苦伶仃啊，听老哥一句劝，找一个，老婆孩子热炕头，人心头暖和了，才能更有劲！”
龚扬前头老婆的事情，基地的人都知道，都知道她老婆是为了运输物资才没了。
龚扬说道：“基地这么多事都忙不过来，谁有那个美国时间去找个老婆？”
徐耀华听他这么说，连忙说道：“只要你老哥点头啊，有的是人帮你介绍，蒙古族的美女你要不要？”
“拉倒吧！”
阿宝和叶蓓蓓两个成天跟着李丹丹跑进跑出，做的工作也都是整理实验数据，两孩子都是跟着老师做过课题的，对整理资料轻车熟路，分担了不少李丹丹的工作。
因为阿宝和叶蓓蓓不算正式的数控组成员，而且孩子肯定不能像李丹丹他们这样每天都干活，叶庭想不到这些，沈牧给孩子们准了假，一周休息两天。
阿宝也不在乎自己干的是什么活，是基础的还是要紧的，只要是送到他面前来的活，他都会认真地完成，从来不抱怨。
阿宝和蓓蓓刚到的时候，数控组的其他成员还担心这两个小朋友会不会捣乱，后面发现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小神童不仅仅有超人的智商，还有超出同龄人的懂事。
这天阿宝正跟着丹丹姐做吊车的荷载试验，吊车的荷载厂家那边虽然给了数据，但是事关重大，一点都不能马虎，基地要重新做一次荷载试验，以免在进行火箭吊装的时候发生意外。
阿宝只是在现场记录试验数据。
秦珍云远远地奔过来，嘴里喊着：“阿宝，阿宝！”
阿宝听见了，但他没有第一时间扭头看过去，试验开始了就不能中断，否则就会前功尽弃。他也没有回头去看，免得分神记错数据。
李丹丹丝毫不担心将这个记录的工作交给阿宝会不会很好的完成，阿宝虽然是小孩子，但是他很细心，记忆力也好，一长串的数字，他甚至可以不用即时记录，过了很久还是能一个数据都不差地写下来。
秦珍云气喘吁吁地跑到阿宝跟前，“阿宝！”
阿宝跟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一直到试验结束，他才扭头看向秦珍云，“秦叔叔，怎么了？”
第127章
和阿宝他们一起做实验的还有同组的同事， 全都看向了秦珍云。阿宝虽然已经被分到了计算组，但因为现在计算组和测控组的事情并没有分得很开，基本是上领导吩咐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的状态， 再加上阿宝还是被叶庭指定由李丹丹带，所以还是在测控这边。
秦珍云手里握着几张纸， 他显得很是着急， “阿宝，你来帮我计算个东西行吗？”
阿宝愣了愣， 看向李丹丹， 他知道现在不同以往了， 之前他可以随意帮秦珍云，现在他有自己的工作了，在帮忙之前， 得先将自己的工作给交代清楚了。
李丹丹看向秦珍云，秦珍云是计算组的副组长，会有什么事情要找阿宝帮忙？
同组的同事也都纷纷看了过来， 赵志成对秦珍云说道：“秦组长， 你找曾强啊！”
“曾强也在一起想办法。”秦珍云匆匆解释了一句，又看向李丹丹，他知道阿宝现在是李丹丹在带，“丹丹，阿宝我先借用一下。”
李丹丹见他这样着急，连忙点头，“好， 阿宝， 你跟秦大哥去一趟吧！”
见李丹丹都已经同意了，阿宝点头， “好。”
他将试验记录表交给李丹丹，跟着秦珍云往厂房外面走。
看着那一大一小的背影，赵志成说道：“曾强都想不出来的问题，找星星也没用啊！”
李丹丹看向赵志成，他们都还不知道阿宝的实力，事实上，李丹丹也不知道阿宝的上限在哪里，他们在北京做课题的时候，很多时候他们不懂的问题，阿宝就懂，有时候也会出现阿宝也不懂的问题，但是他总是能很快的通过很多方式去查询解决问题，当时蒋云飞还开玩笑地送了阿宝一个外号，叫智囊阿宝。
“是啊，阿宝做事是挺细心的，但是他毕竟是个孩子，也不能像我们一样当驴使啊！”
阿宝还没来几天，但是他做事认真，说话也乖巧，已经赢得了测控组全部组员的喜欢，平时虽然大家事情都很多，但是除了李丹丹会交代阿宝做事，其他人都不会指使阿宝做他们份内的事情。
叶蓓蓓前几天和阿宝一块跟着李丹丹，这两天被叶庭叫到计算组去统计数据去了。
“秦叔叔，到底是什么问题呀？”
秦珍云说道：“我们现在要攻克‘三个垂直’技术，你知道‘三个垂直’吗？”
阿宝摇头，这应该是比较机密的事情，他爸爸没跟他说起过。
“‘三个垂直’是我们国家创新技术，就是垂直组装，垂直测试，垂直转运，现在我们要计算出地平面和火箭最佳的起吊角度.”
数控组的两个组还不在一个地方，因为这边随时都要转运大型设备，所以房子和房子之间的相隔很远，尤其是厂房和厂房之间，有的时候需要用平板车转运火箭设备，所以会相隔很远。
走了七八分钟，才到了计算组所在的办公室。
叶蓓蓓也在这里，她面前堆起了小山一样高的资料，这些资料上的数据非常复杂，而能提供给叶蓓蓓的，只有一台简单的计算器。
叶蓓蓓从来没用过电子计算器，她不知道这个精准不精准，而且她也不习惯慢慢地在数字键上按下她需要的数字，有这个时间，她早就已经将结果计算出来了，简单一点的计算式她就用口算，复杂一点的计算式，她打个草稿，也能快速地结果计算出来。比用计算器快得多。
阿宝进来，叶蓓蓓都没有留意，她正沉迷在眼前的数字堆里。
计算组的办公室非常隐蔽，因为里面会有些绝密的资料，所以寻常人不能进来。
阿宝看到这些堆积如山的计算资料，换寻常人来，看到这么多东西，可能头就开始痛了，然而阿宝看到这些计算稿，心里却有一种别样的兴奋，仿佛他是一个登山爱好者，面前出现了一座从未有人登顶的高峰一般。
那种心痒难耐。
曾强看着眼前豆丁一样的小孩，又看向秦珍云，“珍云，你这是在开玩笑？”
秦珍云正色道：“你别小看了阿宝，之前我们碰到的难题，有一些就是阿宝帮忙解决的。”
曾强是总部那边特别派过来的技术人才，数学能力非常出色，就连叶庭都对他另眼相看。
今天他们碰到的难题，主要是无法计算出风的阻力，戈壁滩上的风变化多端，不同的起吊时间，不同的风速，都会影响最终的吊装效果。
曾强他们也为此展开了研究，到底要怎么才能让活动发射车得到最佳的垂直角度。
秦珍云不管曾强的脸色如何难看，给阿宝讲起了他们的计算过程和依据，看看阿宝能不能有更好的办法，计算出最佳的角度来。
阿宝在听完秦珍云的叙述之后，锁着小眉头思考起来。
曾强不再说话，抱着双手靠在了背椅上。
其实他对突然天降了两个小朋友是最不满的，这在外人看来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他们计算组无人啊！还要靠两个小孩！
关键是这两个孩子还跟领导们沾亲带故的，一个是沈主任的儿子，一个是叶庭的女儿，他知道有些人家喜欢将孩子送到基层镀金，但也没必要将这么小的孩子送过来吧。
他心里不满，这两天专门盯着叶蓓蓓，看看这个小姑娘到底懂不懂。结果叶蓓蓓的表现出乎他的意料，她的计算速度远远比他们组里任何一个组员快，他还特意核算了两页叶蓓蓓计算出来的结果，事实证明，叶蓓蓓速度很快，结果也很准确，她甚至计算到了小数点后四位。
这对要求精准的航天工程来说，已经足够精准了。
曾强看着阿宝，心里冒出一个怪诞的想法，或许他真的能解决这个问题？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这可能吗？他可是数学博士！他都想不到到底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要是这个孩子真的解决了，说明什么？说明他们都是废物！
阿宝思考了三分钟，抓起秦珍云的笔，在空白的纸上写写画画，秦珍云凑过头，安静地看着。
曾强依旧抱着手，但脖子已经情不自禁地探出来了，他看不太清阿宝写了些什么，又缩了回去。
秦珍云越看，眼睛越亮，“哎呀”了一声，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曾强忍不住了，他前倾着身体，这才看清了阿宝写下的东西，前面的计算式写得很杂乱，有些没有头绪，但是越往下，思路就越清晰了，还没有看完阿宝写的东西，曾强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阿宝是在创造一个公式，如果这个公式能行得通的话，以后不管在任何地方，不管火箭的吨位有多么大，只要套用这个公式，他们就能得到最佳的垂直安装角度！
曾强霍地站了起来，惊骇地看向阿宝，不管他们能不能最终得到这个公式，这个小朋友的天赋，已经足够让他震惊！
柳烟凝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还好沈牧晚上经常伏案工作，所以他这里有一张书桌，说是书桌也算不上，高度并不太合适，平时就是用来吃饭，到要工作的时候，它就是书桌。
柳烟凝今天用它写了一天的字，因为桌子太矮了，她腰酸背痛，以后她要经常创作写字，这样的书桌显然就不合适了。
柳烟凝正琢磨着要去哪里换一张高度合适的桌子，就听见了人说话的声音。
柳烟凝走到门口，即使阿宝的身高比不上大人，但是他跟大人走在一起的时候，柳烟凝第一眼还是只会注意到阿宝。
阿宝走在中间，一左一右都跟着人，左边是秦珍云，右边那人柳烟凝没见过。
“妈妈！”阿宝远远朝她挥手。
柳烟凝露出笑容，走到家门口，等着他们走过来。
近了，秦珍云喊了一声嫂子，另外一人也跟着喊嫂子。
秦珍云给柳烟凝介绍，“这位是我们计算组的曾强，嫂子，你没见过他，以后我们和阿宝就是同事了。”
柳烟凝笑道：“你好，以后阿宝就要麻烦你们多多照料了！”
曾强的态度已经完全变了，从阿宝写出了那个天才公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眼界是多么的狭隘，他以为自己就已经是数学天才了，忘记了人外有人。从阿宝的年龄来看，他这辈子估计都达不到阿宝以后的成就。
英雄总是惺惺相惜，他变得比秦珍云还宝贝阿宝，到了下班时间，不去吃饭，非要和秦珍云一起送阿宝回来。
“哪里，嫂子，以后我们都得跟阿宝多多学习啊！”曾强由衷说道。
柳烟凝笑道：“他就是个聪明的孩子，除了聪明，别的地方都还需要学习，你们是他的叔叔，以后要多教教他。”
柳烟凝留曾强和秦珍云吃饭，两人不肯留下，寒暄过后就告辞了。
摸着阿宝圆溜溜的小脑袋，柳烟凝笑问，“阿宝，饿了吗？”
阿宝点头，在基地整天都在跑，还真是饿了，“我等爸爸回来一起吃饭。”
第128章
到了晚上， 一家人吃过饭，才不到七点钟，气温虽然开始回升了， 但是晚上的戈壁滩还是出不了门。
一家三口都凑在书桌前，没有别的事情做， 甚至连电视都看不了， 太早了躺上床也睡不着，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看书， 但是台灯只有一盏。
柳烟凝和沈牧将光线最好的位置给了阿宝， 两人坐在阿宝的身边看书。沈牧在这边的几年， 买得最多的东西就是书，有时候这边买不到的，他还让柳烟凝在北京买了给他寄过来， 现在阿宝来了看的就是沈牧的书。
柳烟凝伏在案上写字，她之前一直写的是言情小说，这次却想以阿宝为原型， 创作一本天才成长史。
但是在完成创作之前， 柳烟凝不打算告诉阿宝。
秦姨早已睡了，客厅里格外安静，只能听见轻微的翻动书页和笔尖划在纸上发出的‘沙沙’声。
突然听见一阵风声，柳烟凝抬头看去。
沈牧问阿宝，“阿宝，你知道戈壁滩上的气候是受什么影响吗？”
阿宝点头，“大气候是受西伯利亚气流影响， 但是西北部的天山山脉像一个嘴巴对着巴丹吉林沙漠吹， 气象不可捉摸，爸爸， 我们能不能去沙漠玩呀？丹丹姐说他们刚来的时候，去了沙漠呢。”
沈牧笑道：“可以啊，等爸爸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就带你和妈妈去。”
柳烟凝其实也想去沙漠看看，巴丹吉林隔得并不远。
到了四月份，冰雪消融，戈壁滩上的气温开始回升了，人们开始脱掉棉衣了。
戈壁滩上看不到春天，地上看不到一丝绿意，唯一能看到春天的地方只有远处的胡杨林，这片土地上仅存的胡杨林开始抽出了嫩芽。
秦姨的小菜园也种下了菜种，虽然基地的大棚里有蔬菜，但是这蔬菜是供基地食堂的，自己做饭的家属不能去采摘，他们这一个多月吃的蔬菜都是在翠翠的菜地里采的，翠翠勤劳，菜地里种满了蔬菜，虽然多数都是萝卜白菜青菜蒜苗，但是在这冰天雪地的地方，已经非常难得了。
翠翠闲暇时候还是和往常一样，喜欢和柳烟凝待在一起，她告诉柳烟凝，之前她冬天只能种萝卜，白菜都种不了，冬天太冷了，除了埋在地里的萝，所有地上的植物都会被冻死，后面还是沈牧帮忙找了塑料膜给她，她自己做了小型的保温棚，种下的蔬菜才能活过冬天，到三四月份青黄不接的时候，她的菜园子里还有蔬菜能吃。
柳烟凝有正事要做，不能时常和翠翠坐着聊天，反倒是秦姨跟翠翠来往更多，秦姨会织毛衣，但是这边买不到毛线，这边更多的是羊毛，山羊毛很多，翠翠教秦姨用羊毛做羊毛线来织毛衣，用羊毛织出来的毛衣非常保暖，在三四月份的天气，几乎只用穿一件羊毛毛衣就能御寒了。
还有羊毛被子，羊毛毯子，这边几乎所有日用品都是手工制品，秦姨一天到晚都在干活，没个闲下来的时候。
柳烟凝也在潜心创作，一个多月过去，她已经创作出了雏形，或许是以阿宝为原型的缘故，她这次创作写得非常顺，几乎是以往作品从未达到的顺畅的程度。
阿宝最近有了一件困恼的事情，曾强叔叔想让他去计算组，但是他现在还一直跟着丹丹姐，丹丹姐的任务就是做各种各样的试验，这样的工作非常繁复，有阿宝的帮忙，李丹丹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虽然曾强一再要求让阿宝过去计算组，但李丹丹不肯放人。
阿宝从私心里，他是愿意跟着丹丹师姐的，丹丹师姐对他也很好，很照顾他。
但是阿宝的内心里，他更喜欢直面数字，秦叔叔三天两头就会来找他，请他帮忙计算一些数据，很多东西是阿宝没有见识过的，他都需要好好地思考，甚至有时候他也解决不了的问题，还得去请教叶庭，有时候甚至需要整个计算组的组员开会思考一个问题，叶教授说那是头脑风暴。
阿宝很难抉择。
中午吃饭的时候，叶蓓蓓问阿宝，“阿宝，你想得怎么样了，曾叔叔让我劝一劝你，你始终是计算组的人，不能一直待在测控组。”
阿宝为难地说道：“可是我是叶老师安排在测控组跟着丹丹姐的呀，现在叶老师也没有发话说让我回到计算组。”
叶蓓蓓当然希望阿宝回到计算组跟她待在一起，这样那些海量的工作做起来都会更有劲一点，她也去问了她爸爸，听叶庭的意思是，计算组现在不缺人，李丹丹需要助手，阿宝在那边的工作做得很好，目前不会考虑将阿宝调回计算组。
但是叶蓓蓓没将这个事情告诉阿宝，如果阿宝自己要回到计算组的话，她爸爸应该也不会阻拦的。她希望阿宝自己提出来，但是显然，阿宝不会提了。
叶蓓蓓有些失望，但是转念一想，就算不在一个组，她也能天天见到阿宝，她中午要在阿宝家里吃饭呢。
沈牧最近很忙，中午都无法回来休息，都在基地里面吃饭，柳烟凝听他说是俄罗斯的加加林航天基地要来人考察，加加林的航天之路走在他们前面，这次过来人，说得好听是指导，但是沈牧他们并不认为对方来意友好，就好比他们去加加林学习考察的时候，加加林那边不会将核心技术展示给他们一样，对方来的时候，他们也会将自己的核心技术藏起来。
不过现在有个问题，就是俄国人来了，他们这边没有翻译。
沈牧倒是会一些俄语，但是也只限于入门水平，能听得懂大部分日常交流，但是像介绍航天设备这么高深的词汇，他就不行了。
他们已经跟总部申请了翻译，不知道翻译什么时候能来。
沈牧知道柳烟凝的俄语非常好，但是柳烟凝是编外人员，她不能进入基地，况且她对基地里面的东西也不熟悉，到时候也没有办法跟俄国人介绍，做个简单的接待还可以。
但是如果不是必要的情况下，沈牧也不会让柳烟凝去。
还有一个备选，就是阿宝。沈牧曾经听柳烟凝说过，阿宝的俄语水平是母语级的，但是因为阿宝年纪的关系，所以也不是很合适，现在就等总部派俄语翻译过来了。
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机会，他们现在几乎是在摸石头过河，就比如‘三垂’技术，完全是他们自己的技术创新，没有任何经验可言，也没有成功的先例，现在都还在争议之中。如果加加林的航天人员在这次参考中给出一些建设性的经验之谈，对他们来说也是非常宝贵的，毕竟抛开其他不谈，加加林确实已经送了上百位宇航员进入太空了。
即使这么忙，沈牧还是吩咐人将柳烟凝他们要的塑料薄膜给找来了，这是秦姨要用的，她要将自己种下去的种子用塑料膜盖起来，好让种子有更高的发芽温度。
阿宝今天休息，他要跟着妈妈和秦奶奶一起去集市。
这是阿宝期待已久的，叶蓓蓓今天也休息，早早地就来了阿宝家里等候。
他们早上七点钟就要出发，戈壁滩的天亮得早，天色早就亮堂堂了。
吃了早餐，他们早早地来到了卡车等候点，已经有其他人等在这里了。
宋翠翠和他们一同去，“老杨说他要吃羊排，让我去买点。”
秦姨背着她们第一次在集市上买的羊皮背篓，家里的肉也吃完了，准备去买点肉做腌肉。
“现在天气也要暖和起来了，买肉不能像之前那样买了挂门外也不会坏，现在不行了，肉放两天就得坏，得做腌肉了。”
宋翠翠笑道：“秦姨，您还会做腌肉？”
秦姨笑道：“我农村出身的，什么不会做。”
宋翠翠笑道：“是啊，之前烟凝他们来戈壁这么久，都没有自己开火做饭，幸好您跟着一起来了，不然烟凝他们光是吃食堂，营养也跟不上。”
车厢后排没有坐的位置，所有人都只能站着，或者是蹲着，柳烟凝让阿宝抱着自己的腿，让宋翠翠招呼叶蓓蓓，人太多了，担心车身晃动的时候，两个小孩子会被人踩到。
阿宝好奇地看来看去，他之前坐这个卡车的时候，都是坐前面的车厢，还从来没有坐过后面。
“妈妈，我们要走多久啊？”
后面人并不是很多，像刘嫂她们甚至坐出经验来了，自己带了草墩子，放屁股下面一垫，就能坐下来，虽然谈不上多舒服，但是肯定要比一直站着好。
宋翠翠也准备了这样的草墩子，戈壁滩上连一根草都格外的珍贵，这还是从牧民们手里买下来的。
但宋翠翠只有两个草墩子，都给了两个孩子。
阿宝和叶蓓蓓坐在车厢里，他还穿着黑色的薄羽绒服，妈妈怕他出来着了凉，特意让他穿厚实一点，叶蓓蓓身上的衣服也是柳烟凝买的。
一个小时后，车在集市前停下来。
在这里摆摊的几乎都是蒙古族，虽然柳烟凝他们是外来的，但是在这里买东西并不会被宰客，蒙古人也很明白，他们这个集市本来没有这么大，就是因为发射基地修建在这里，才给他们带来了人气，商品也才能贩卖出去。
为了迎合基地上的人的需要，这里卖的东西大多数都是日用品，还有一些蒙古族的食品，很多风干肉，这是基地里战士们最喜欢买的东西。
秦姨也买了不少风干肉，蒙古族做的风干肉炖着吃特别香。阿宝和叶蓓蓓则对酸奶酪格外感兴趣，这是戈壁滩上为数不多的零食之一。
“丹丹姐让我给她带酸奶回去呢。”叶蓓蓓说道，李丹丹他们没有什么假期，一个月可能就休息一两天，这一两天还未必能赶上蒙古集市，所以就只能拜托小朋友给他们买东西了。
阿宝则答应了蒋云飞师兄，要给他带风干肉。
在一个卖风干肉的小摊位上，阿宝看到了一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她穿着蒙古族的衣服，头发编了很多小辫子，脸红扑扑的，看起来很可爱。
她好奇地看着阿宝和叶蓓蓓。
阿宝从不主动跟小女孩搭话，叶蓓蓓见对方很可爱，忍不住问她，“你好，你叫什么名字呀？你的衣服真漂亮。”
小女孩瞪着眼睛看着他们，没有说话，叶蓓蓓又重复了一遍，这回对方有反应了，朝他们笑了笑，嘴里吐出一串叽里咕噜的语言，叶蓓蓓没听懂，扭头看向阿宝，“她好像不会说汉话。”
叶蓓蓓听她爸爸说起过，这里的好多少数民族，因为没有出过远门，也很少有外乡人来到这个地方，他们一辈子说的都是自己的民族语言，听不懂汉话。
阿宝点头，“她说她叫艾吉玛。”
叶蓓蓓惊讶地看向阿宝，“阿宝，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蒙古语？”
“我也不知道。”阿宝摇头，“我就是在车站的时候听人说了。”
叶蓓蓓瞪圆了眼睛。
艾吉玛的妈妈会说汉话，但是也只会说几个简单的词汇，她告诉阿宝，“酸牛奶，两块一桶！”
这里的物价很便宜，蒙古族的人也很实在，他们只是出售家里多余的东西，换取需要的东西。
艾吉玛看着阿宝，眼睛亮亮的，嘴里又吐出了一串语言，蓓蓓一个字都听不懂，她看向阿宝，“她说了什么？阿宝。”
“她问我们是不是从基地来，需要买点什么，能不能在他们家买点酸奶。”
柳烟凝听见了阿宝和叶蓓蓓的对话，走了过来，“怎么了？”
叶蓓蓓指着阿宝，“阿姨，阿宝不知道是在哪里学会的蒙古语，他能跟这个小女孩说话呢！”
柳烟凝惊讶地看向阿宝，她都不知道阿宝什么时候学会了蒙古语。
“阿宝，你能听懂他们说话？”
阿宝点头，“我能听懂啊，妈妈。”
似乎是为了证明给妈妈看，阿宝嘴里吐出了一串蒙古语，他对小女孩说，他要两桶酸奶。
小女孩和她的妈妈听了都很高兴。
“两桶四块钱，我妈妈说我们家里还有风干的牛肉，你们要买的话，可以便宜卖给你们。”
这个阿宝就不知道了，他扭头问柳烟凝，“妈妈，我们要不要买风干牛肉？艾吉玛家里有哦。”
柳烟凝这回知道阿宝是真的学会了蒙古语，不过她已经不那么惊讶了，因为阿宝的语言天赋一向出色，她惊讶的是阿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我们今天就需要买，如果是在家里的话，就来不及了，我们不能跟他们去家里拿，下次吧，如果下次我们来卖肉碰到她们的话就可以买一点。”
阿宝点头，将妈妈说的话翻译给艾吉玛听了。
艾吉玛稍微有些失望，但还是帮着妈妈将两桶酸奶倒给了他们。
他们来买酸奶是需要自己准备桶的，牧民只卖酸奶不卖桶。
买了酸奶，阿宝跟艾吉玛挥手道别。
回去的路上，柳烟凝也询问阿宝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蒙古语。
“就是我们在车站等待的时候啊，车站里面有两个蒙古族的人一直在说话，我听他们说话就学会了。”
即使这是自己的儿子，柳烟凝还是忍不住羡慕地看着阿宝，这到底是怎么样的天赋，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学会一门语言。
他们这次买了很多牛肉，这里很难买到猪肉，其实做风干肉猪肉更合适，回到家，秦姨就开始干活了。
阿宝不是个馋嘴的孩子，在北京的时候，他也很少吃零食，但是来到这里之后就不一样了，这里是直接没有零食。在北京的时候，虽然阿宝很少吃外面买回来的东西，但是在家里秦姨会经常给他做点心，做饼干。
阿宝看着秦姨感慨，“秦奶奶，要是我能吃到秦奶奶做的小饼干就好了。”
秦姨笑道：“这里没有烤箱啊，做不了！”
家里倒是有面粉，也有酸奶，可以做最简单的酸奶小饼干，但是没有烤箱，也没有办法。
阿宝听了，绕着灶台转圈圈。
秦姨要生火，见到阿宝一直站在旁边绕圈，“怎么了阿宝，你想要什么？告诉秦奶奶。”
阿宝摇头，“不是，秦奶奶，我现在想要怎么样才能在灶台上弄一个烤箱出来。”
秦姨看向灶台，这都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灶台，比他们小时候用的那种农村的土灶台还要简单呢，但是这个地方就是这个条件，实在也没有办法要求更好的了。
“这个怎么能弄啊，除非在地上挖个洞，在里面弄一个烤房，这样在下面烧火，烤房里面的食物就能熟了。”
阿宝惊讶地看向秦姨，“秦奶奶，你是怎么想出这个法子来的啊？我也正在想能不能在灶上挖个洞呢。”
阿宝想的是在灶上重新砌了个洞口出来，当燃烧的高温煤烟经过洞口下方的时候，高温就能将洞里面的食物烤熟。
秦姨笑道：“现在这个灶台都已经砌出来了，挖不了洞了，除非是在最开始砌的时候，把洞口的位置留出来，这样里面就能烤东西了，但是温度不一定能达到。”
下午沈牧下班会回来，从柳烟凝这得知阿宝想要吃小饼干，秦姨会做但是条件不允许，他们没有烤箱，做不了小饼干。
沈牧听了，来到灶台边，灶台上面只有一口铁锅，其他地方也很窄，加不了烤箱了。
沈牧对阿宝说道：“爸爸这两天给你在地上挖一个烤房出来。”
阿宝高兴极了，“可以吗爸爸？你有时间吗？”
沈牧笑道：“有！”
但是沈牧白天没有时间，只能是傍晚挖，他其实也没有做过这个东西，只能摸索着做，作为一个航天人，沈牧有着近乎本能的严谨，他先在纸上画出了这个烤房的雏形，其实可以参照馕坑，只是比馕坑要更加复杂一点。结构上虽然要复杂一点，但是需要的温度没有馕坑要求那么高。
画了图纸，第二天下班，吃了饭，沈牧就用借来的锄头开干了。
杨明明过来找阿宝玩，看到沈牧在挖坑，好奇地问：“沈叔叔，你挖土做什么？”
戈壁滩上都是沙土，土质松软，沈牧挖了一个坑之后发现这个坑非常容易塌陷，必须得将坑挖得深一点，太浅了，保温的时间达不到，太深了，砂层又容易塌陷，本来以为这是个简单的问题，没想到还变得棘手起来。
阿宝帮沈牧回答了，“我爸爸在给我挖烤房，做小饼干用的，到时候要是做出来了，我送些给你尝尝。”
杨明明蹲在一旁看，沈牧在想用什么方法来加固，想了一会儿，他决定明天去找一些黄泥来，就像这边盖土坯房子一样，用黄泥夯实。
“今天是做不成了，阿宝。”沈牧有些抱歉地对阿宝说道。
遇上的困难阿宝看在眼里，他们最开始设想的时候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沈牧回到房间重新规划起图纸来，既然在地上挖坑不行，他们就只能再做一个专门用来烤东西的灶了，到这个时候，沈牧才发现在地上的东西要比地下的好做得多。
他突然想到了测控室的地板，现在都是水泥地面，底下就埋着光缆，一旦有需要维修的时候就非常不方便。那如果他们将光缆放在地上呢，地面上要过人，肯定是不行，天花板上承受不住这么重的重量，而且也不美观。
还是得回到地面上，这时，他突然想起来北京家里的木地板，在铺设木地板之前，地面上就是水泥地，后面铺上了木地板，木地板和水泥地之间有空隙，空隙中铺设了水暖管.
沈牧霍地站起来，“我想到了！”
阿宝和柳烟凝都吃了一惊，阿宝还以为爸爸想出了怎么做烤灶，连忙问道：“爸爸，你想到了怎么挖坑了吗？”
沈牧扭头看向阿宝，眼睛变得很亮，“不是，爸爸想到了一个解决难题的法子！”
第129章
“叶教授， 本来阿宝也应该是我们计算组的，刚来的时候不熟悉业务，才给了李丹丹带， 现在也是时候归还我们计算组了吧。”
曾强得空就去磨叶庭，下定决心要将属于他们计算组的阿宝弄回计算组来。
叶庭有一堆东西要弄， 曾强天天跑来烦他， “怎么了，你们计算组现在都没有事情了吗， 天天来我这。”
叶庭本来只是来帮忙的， 但因为缺人， 他被推上了测控组负责人的位置，事情多得头疼，他本来是沉浸学术研究的人， 现在不得不一天天管测控组的事情，非常头疼，现在曾强还天天为了将阿宝要回计算组来烦他。
“行了行了， 将阿宝调回计算组吧， 你回去吧！”叶庭终于受不了曾强了，同意将阿宝调回计算组。
曾强终于的得偿所愿，为了表示对阿宝的重视，还叫上了秦珍云一起去测控组将他们的小宝贝接回来。
秦珍云得知叶庭同意将阿宝调回计算组也是十分开心，两人当即放下手里的事情，前往测控组告诉阿宝这个消息，尤其是告诉李丹丹， 因为李丹丹现在不放人的理由就是是叶庭这么安排的。
到了测控组， 他们在房间里没有找到阿宝，一打听， 才知道阿宝和李丹丹一起去塔吊上做风力测试试验了。
曾强埋怨了一句，“这个李丹丹真是的，阿宝可是我们的小宝贝，小事情我们都不舍得让阿宝去干，她倒好，真将阿宝当苦力了！”
知道他是心疼阿宝，才这样埋怨，秦珍云也为李丹丹辩解道：“丹丹是阿宝正儿八经的师姐，人家很疼阿宝的。”
曾强看向秦珍云，“我就是这么一说，你这么较真。”
秦珍云笑了笑，“走吧，我们去找阿宝。”
塔吊是组装火箭用的，非常高，他们只能爬钢梯上去，今天的风很大，爬上架子，风就更大了，曾强和秦珍云都皱起了眉头，阿宝还是小孩子，这么大的风，在平台上容易站立不稳，非常危险，到这个时候，秦珍云也觉得李丹丹有点不应该带着阿宝上去了，尤其是这个钢楼梯，大人爬上去都还要仔细地注意脚下，一不注意就容易打滑，摔下去可不得了。
两人爬了十来分钟才爬到了平台上。
阿宝果然在这里，他手里抓着记录的本子，李丹丹身边摆着风力测试仪，上面的风车正呼呼地转个不停。
突然看到秦珍云他们上来，李丹丹疑惑地看过来。
曾强忍不住发作，斥责李丹丹不应该带阿宝上来，但是他说出来的话，一出口就随风飘走了，李丹丹只听见了几个零星的字眼，但是即使没听清楚，也知道他们是在指责自己。
李丹丹忍着，继续做风力试验。
曾强和秦珍云就在旁边等着，一左一右分别站在阿宝身边，免得他被大风吹下去了。
等风力试验做完，几人往下爬，秦珍云和曾强还是一上一下，将阿宝夹在中间。
到达了地面，曾强忍不住发作起来。
“丹丹，你这也太不小心了，阿宝还是个孩子，怎么能跟着你上平台去呢，万一出点意外可怎么好。”
李丹丹说道：“阿宝哪里有你们说的这么脆弱，他都跟着我上了几次平台了。”
听说已经上了几次了，曾强更是生气，“怎么能这样呢，丹丹，我们做事情要将风险排除，而不是心存侥幸！你说上了几次平台都没事，就能保证下一次没事吗？阿宝还是孩子！”
他也不是李丹丹的领导，训话不能太过分了，曾强见到李丹丹的眼角都红了，适可而止，说道：“叶教授已经同意将阿宝调回计算组了，我们今天是过来告知你的，阿宝手上要是还有什么测控的工作，你就赶紧让他交接了，我们要带阿宝回计算组了。”
听他这么说，李丹丹彻底急了起来，“你们怎么能这样，阿宝当初是分到测控这个大组来的，又没有说一定要去你们计算组，你们这样明摆着抢人，什么意思？”
“阿宝去计算组能做更重要的事情。”曾强说道。
李丹丹气红了眼睛，“你就是说，我们测控组现在做的事情不重要是吗？”
曾强连忙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混淆了我的意思，我是说阿宝去计算组，能发挥更大的作用，我不是说你们测控组的事情不重要。”
秦珍云见李丹丹的眼睛都有了泪水，也连忙说道：“强哥不是这个意思，丹丹，大家都是为了国家航天努力，每个人做的工作都很重要，哎呀，你别哭啊，强哥，你还不快给丹丹道歉！”
曾强见自己真把人家姑娘给气哭了，也讪讪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丹丹，我有错的地方你说我就行了，你别哭呀！”
李丹丹别开头，“谁哭了！阿宝暂时还不能走，之前叶老师答应我的，在测控组增加人手之前，要让阿宝在测控组给我帮忙，你们想将阿宝带走，行啊，给我增加人手，我就让阿宝跟你们走。”
阿宝愣愣地站在一边，见丹丹姐他们都为了争自己吵起来了，吓得不敢说话。
李丹丹走到阿宝身边，拉着阿宝的手，询问道：“阿宝，你会不会走，你答应丹丹姐的事情呢？”
李丹丹就怕测控组的过来抢人，知道阿宝是个注重承诺的好孩子，提前就跟阿宝说好了，除非是测控组给她加了人，不然阿宝就不会走。
阿宝虽然是个小孩子，但是能起到比成年人相同或者是更大的作用，将事情交给阿宝，李丹丹从来不用再操心，阿宝会很好的完成之后交给她。
再说测控组目前也确实缺人，阿宝走了她压力又会变得很大。
阿宝看着李丹丹湿漉漉的眼睛，他是答应过丹丹姐，组里不增加人他就不走，他对着李丹丹点头，“丹丹姐，我记得呢，我不走。”
李丹丹破涕为笑，得意得看着曾强，“行了，你们回去吧，阿宝不会跟你们走的。”
曾强看向阿宝，“阿宝，你真不跟我们回去呀？”
阿宝看了一眼李丹丹，点头说道：“我已经答应丹丹姐了，等这边什么时候有人过来支援，我再去计算组吧，你们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来找我的。”
秦珍云也看出了阿宝的为难，对秦珍云说道：“强哥，这样吧，那我们就先回去，测控组也要增加人手了。”
曾强看了一眼李丹丹，李丹丹刚刚都快被他说哭了，这回儿他也不好意思再争了，只好跟阿宝说道：“阿宝，那你要答应强叔叔，等这边人手一到，你就要回计算组去啊，你记住，你是计算组的人，现在只是被测控组的借来帮忙的。”
秦珍云对李丹丹说道：“丹丹，你别生气，我们也是为了阿宝的安全考虑，刚刚我们说话是欠考虑了，你别往心里去。”
李丹丹冷哼了一声，算是回应，刚刚他们说话的语气确实让人听得很不舒服。
秦珍云捅了捅曾强的腰眼子。
刚刚说话的是曾强，要道歉也是曾强来道歉，曾强虽然知道自己说话过分，但是话都说出去了，再磨磨唧唧的道歉有什么意思？他憋着不说话，秦珍云也不好当面拆人家台，只好说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等曾强他们走了，李丹丹才拉着阿宝，其实她回过味来，也发觉自己太大意了，之前下雨的时候她就没让阿宝上来，下雨天脚下容易打滑，这个钢楼梯本来就不防滑，她也想过风大的问题，但是她想应该不至于将阿宝吹跑，上了平台之后，她也是让阿宝尽量站在中间。
但是其实也有风险，万一突然风变大了起来呢？
“其实他们说得没错，阿宝，是师姐没有考虑周到，拉着你上了那么高的平台。”
阿宝摇头，其实阿宝自己也有安全意识的，他上去之前就考虑过风速这个问题，确定没有危险才会跟着师姐上去，但是意外通常都是在安全的前提下发生的。
到了四月中旬，加加林的访问团已经在路上了，基地这边，翻译却还没有就位。
沈牧催促龚扬，龚扬说道：“已经跟总部联络过了，说是人已经派过来了，正在路上。”
沈牧听到这话，算了算时间，加加林使团也是在北京下飞机，转机到兰城，到基地起码还有三四天，时间也完全充裕，才放下心来。
他问龚扬，“我提出来的方案研究得怎么样了？”
龚扬笑道：“那个方案当然很好，调控室使用活动地板，方便出故障的时候维修，还有什么不行的，方案已经上报给总部了，应该很快就能批复下来。”
载人航天发射基地志在要建立一个全亚洲先进发射基地，各方面的事情极多，然而经费又常常限制着，有时候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龚扬对沈牧说道：“这次我们跟总部申请五十万经费，总部那边说暂时没有，让我们去找额旗要钱，他们还欠我们七八十万的运费嘛！”
沈牧皱眉，“这怎么好要上门去，额旗的煤炭质量跟不上，但是为了建设基地，人家往北迁了一百多公里，将最肥沃的家园都让了出来，他们也没有钱，我们怎么好要上门去。”
龚扬点头，“就是这个意思，我也是这个意思。可总部现在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你说怎么办，我们现在连平板转运车都没有，上面让我们在设备厂房和发射厂房之间修一条铁路用来转运，这怎么修嘛，这么短的距离，要转几个弯！”
沈牧知道，因为修不了这条铁路，所以基地承诺到时候会用平板转运车来转运火箭，但是这么一辆车，就要二三十万。
沈牧看向龚扬，龚扬刚到四十，头发就已经花白了，也是这些年操心太多，基地的事情，几乎都压在他头上。
沈牧说道：“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就让铁路部修一条转运铁路。”
“那不是瞎扯淡嘛！”龚扬立马就否决了这个提议，“上面的人是没有待在现场，不清楚情况，你还能不清楚？修铁轨转运搞不成，而且就算修了这么一条铁路，到时候我们依旧需要买一辆平板转运车，真到设备进场的时候，那是成百上千台精密设备，光靠人抬？那不可能！”
见他愁得眉心都起了数道褶子，沈牧安慰他说道：“要想设备进场，起码还要三年，咱们国家现在发展速度很快，一天比一天好，真到了那个时候，国家应该有钱了。”
龚扬将烟头在饼干盒做成的烟灰缸里掐灭，“也只能这样了。”
等了三天，加加林的访问团都已经到兰城了，马上就要坐火车来基地，翻译员还没有就位，这会儿就连龚扬都开始着急起来了，一连打了几个电话给总部逼问要人，问了半天，总部给了一个回复，翻译员在半路吃坏了肚子，这会儿正在兰城住院呢！
“他娘的！”龚扬挂了电话，憋了一肚子气，“办的这是什么事啊！人都要到了，翻译他娘的住院了！”
沈牧接到消息，匆忙赶过来。看到沈牧，龚扬缓了缓，“沈牧，总部派来的翻译说是吃坏了肚子，这会儿还在兰城呢！轻伤不下火线，他娘的拉个肚子还跑去住院了！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
沈牧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沈牧，你不是会俄语吗，我看这翻译个工作只能落在你头上了。”
沈牧愣了愣，连忙说道：“我不行。”
这话惹恼了龚扬，“怎么，别人贪生怕死，你不顶上，还能指望谁？”
“不是，老龚，我那俄语水平，简单的交流还可以，要跟访问团介绍我们基地，那我办不到啊！”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加加林的人来了，我们两边干瞪眼吧，不对，他们肯定会带翻译过来，到时候咱们就指望他们的翻译也给咱们当翻译？那人家不得笑掉大牙！”
沈牧只好说道：“事到如今，也没别的办法了，我家烟凝俄语很好，实在不行的话，只好让烟凝来试试了。”
龚扬还真不知道柳烟凝也会说俄语的事情，惊喜地说道：“我说你，你怎么之前不说？是不是想偷偷地看我着急上火？”
沈牧连忙说道：“那怎么会，那不是烟凝不是我们航天系统里面的人吗，总部说要派人下来，我就没说，现在也是没办法了，没有别的人选可用了。”
其实还有阿宝也懂俄语，但是沈牧不会将阿宝推出来，尤其是在外国人面前，谁知道外国人在见到了阿宝这样高的天赋之后，会不会动什么歪心思，沈牧不能冒这个险
而柳烟凝，虽然说她不是航天的内部人员，但是起码她是成年人，是不是内部人员那是他满们自己的事情。
龚扬说道：“这有什么，说起来，烟凝也算是我们的内部人员啊，她是家属啊，也是我们的一份子嘛！你赶快回家跟烟凝商量一下，看看她能不能做这个工作，不对，是无论如何，一定要她答应下来，我们实在是没有别的人选了，烟凝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沈牧回了家，柳烟凝还在工作，见沈牧这个时候回来，还挺惊讶。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回来拿东西？”
沈牧摇头，将加加林访问团的事情说了，“现在的问题就是加加林的访问团就要到了，但是我们的翻译在兰城住院，一时间赶不过来！”
柳烟凝一听就明白了沈牧的意思，“你是想要我去顶上？”
沈牧点头，“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要是有别的人选，我都不会让你去的，烟凝，你愿意去吗？”
柳烟凝笑道：“这有什么不愿意的，主要是你们，我不是你们的内部人员，让我去当翻译，怕不怕我泄密！”
这话是玩笑话了，沈牧就是谁都不相信，也不可能不相信柳烟凝，他笑道：“就是不相信我自己，我也不可能不相信你啊，烟凝，那就这样说定了，等加加林的使团来了之后，就由你去、去做翻译！”
柳烟凝想了想，说道：“但是有个问题，我不知道你们航天设备的专业名词，我学习的都是一些常用的俄语单词，到时候可能有些东西我翻译不出来。”
这个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要是沈牧再早点说，她还能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买到俄语词典学习学习，临时来准备，肯定是来不及的。
沈牧想了想，“咱们阿宝也懂俄语，晚上等阿宝回来了，问问阿宝，懂不懂这些词汇。”
柳烟凝一愣，她本来想说阿宝也没有用过，肯定也不懂，但是话到嘴边她又停住了，或许别人不懂，但是阿宝说不定。
下午六点钟，阿宝准时回来了，他是和叶蓓蓓一起回来的，叶蓓蓓中午晚上都在这吃饭，吃了饭，柳烟凝和阿宝再送她回去，就当做是饭后散步。
秦姨今天炖的牛肉汤，很有地方特色的一道菜，肉是风干肉，本来是很硬的，炖在汤里，吃起来就又软乎又香，阿宝本来是不太爱吃风干肉的，太硬他嚼不动，但是炖在汤里面，因为软乎，他就很喜欢吃了。
叶蓓蓓和阿宝最开始的时候，回到家还会说一说工作上的事情，现在学会保密了，回家闭口不谈工作，下一轮集市就要到了，阿宝还在惦记着艾吉玛，上次他们答应艾吉玛下次要在他们家买风干肉的。
“妈妈，你这次要去集市吗？”
柳烟凝摇头，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柳烟凝就不会花时间去集市，毕竟一来一回就要花费几个小时，但是秦姨几乎每次都要去采买食物，到了春天，草原上长了一些蘑菇，刚开始秦姨不认识不敢乱买，回来之后询问沈牧，沈牧说他认识，秦姨就买了回来，经过沈牧辨认是可以食用的蘑菇，他们才做了吃了。
“妈妈不去，但你秦奶奶应该要去，她又想吃草蘑了。”蘑菇放不久，买回来一两天就得吃完，现在青黄不接的，草原上的蘑菇也是绿色蔬菜了。
“秦奶奶，如果你在集市上看到了艾吉玛，你就买他们家的风干肉好吗？我答应艾吉玛了的。”阿宝对秦姨说道。
秦姨看向柳烟凝，又看向阿宝，这是小事，她点头笑道：“好。”
阿宝还是不放心，“秦奶奶，你还认识艾吉玛吗？”
秦姨点头，“认识，秦奶奶怎么会不认识，那个小姑娘的脸蛋红扑扑的，像小苹果一样，秦奶奶认识。”
秦姨最开始坐车还会晕车，坐了几次之后竟然好了，柳烟凝觉得她太辛苦，让她不用每一次集市都去买东西，但是秦姨喜欢热闹，在家待着虽然也有事情做，但是她更喜欢去集市上逛，每次都有不同的新鲜东西买回来给阿宝当玩具。
柳烟凝也就随她去了。
吃完饭，送叶蓓蓓回去之后，娘俩往家走，柳烟凝将做翻译的事情跟阿宝说了。
阿宝拍手叫好，“太好了，妈妈太棒了，肯定会很有趣的。”
柳烟凝笑道：“但是妈妈不会说一些航天方面的专业名词，阿宝，你知不知道？”
阿宝想了想，“我知道一些，比如火箭啊，飞船啊，这些我都知道，但是基地里面有很多很多的东西，具体有哪些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到时候妈妈你要给他们翻译什么。”
确实也有这样的问题，基地里面的专业东西肯定是很多的，阿宝也数不出来到底都有哪些东西，只能是到了现场才能知道。
不过阿宝还是尽可能地自己知道的东西告诉妈妈，他之前喜欢听一些国外的广播，学过很多专业词汇。
阿宝歪着头，对柳烟凝说道：“妈妈，到时候能不能带上我，要是遇到妈妈不知道的，我可以悄悄地告诉妈妈。”
柳烟凝笑道：“这个得问问你爸爸。”
沈牧不赞同，阿宝肯定知道的词汇比柳烟凝更多，如果是当着自己国人的面，阿宝不用这么藏拙，他现在到了基地，沈牧可以保护他，但是在外国人面前，还是要小心。
“没关系，你现在能学多少就学多少，也没有谁规定翻译就一定得知道所有的专业词汇，实在不知道的，让他们自己猜去。”
到第四天，加加林的访问团到了，他们是坐火车来的，从泉市坐着访问团专列到达了基地。
柳烟凝也早早地跟着沈牧拿着龚扬特批的通行证，进入了围墙之内。
她还是第一次进来。
里面的东西沈牧从来没有跟她讲过，来了这么久，只能在外面看，柳烟凝也难免对这里面的事物产生好奇，总算是有机会进来了。
她看到了一个比在围墙外面看着更大的世界，这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建筑，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阿宝和李丹丹爬上去做风力试验的那座钢铁塔吊了。
“那个是火箭组装要用到的塔吊。”
“这得有多大的火箭啊，用这么大的塔吊！”柳烟凝忍不住感叹。
“火箭都有二三十米，主要是火箭整体非常重，再加上燃料，整个火箭自重将达到五六百吨，当然在这里组装的火箭还没加注燃料，没有那么重，但是也需要大型塔吊才能组装。”
柳烟凝嗯了一声，其他的建筑有好几十个，中间都隔了很远。
“我们快走吧，龚扬他们应该都在了。”
等龚扬看到妆容得体，穿着一身薄羊毛外套，黑色裤子，显得精神又干练的柳烟凝，忍不住感慨，“沈牧福缘不浅，儿子是神童，老婆也这样能干。”
等人走近了，龚扬才对柳烟凝说道：“实在是没了办法，才要麻烦你，烟凝，加加林访问团的翻译工作全仰仗你了！”
柳烟凝笑道：“我丈夫为航天事业奉献，我儿子现在也在为了航天工作，我这个做妻子当妈的，当然也不能落后。”
龚扬一众领导都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欣慰，中国航天事业发展几十年，子承父业的比比皆是，父子两代都在为航天事业献身在基地里并不少见。
所有人的眼神都越发的坚定起来，困难只是暂时的，他们坚信，中国航天事业，一定能够取得辉煌成就！
柳烟凝跟着龚扬他们来到了月台，这里是专列的终点，火车还没有到达，但站台上鸦雀无声，这次加加林的访问团到来，是机遇，也是挑战，他们是虚心请教，但也绝不能让外国人看低了！
等了二十几分钟，远远的，柳烟凝听见了火车呼啸的声音，她张望过去。
龚扬冷哼道：“上次我们去加加林考察，他们的航天基地有一套处理燃料废气的设备，通过煤油燃烧，能将燃料管里面残留的四氧化二氮燃烧干净，非常清洁，废气处理一直是我们面临的得不到解决的问题，我问老毛子，这套装备要多少钱，他说十万美金。”
龚扬停顿了一下，“十万美金，对我们来说，确实是一笔大开销，但是废气处理问题是一个迟早要解决的问题，我当时想跟总部申请，咬咬牙也买这么一套设备，结果老毛子的领导一批复，说好的十万美金，变成了一百五十万！我心想他娘的，这不是讹人吗？不买了！”
沈牧说道：“一百五十万美金，我们何必给老毛子，有这么多钱，足够我们自己研究出这么一套设备出来了，不仅我们能用，昌市和文昌也能使用。”
“就是这个道理！”龚扬两个鼻子喷出不屑的气体，“咱们国家人才济济，当年的两弹一星，那研发比这么一套废气处理设备要难多了吧，咱们不也克服了难关，将东方红卫星送入了太空！”
提起东方红卫星，在场的经历过当年东方红卫星发射的老领导，都喉咙发哽，没有人会忘记，当东方红卫星发射升空，太空中传来《东方红》的歌声那开天辟地划时代的一幕。
专列停了下来，过了几分钟，俄国人的参观团在总部的两个领导的陪同下，走下了专列。
龚扬带队迎了上去，来的人是总部的杨副参谋长，龚扬先带着人跟他敬了个礼，虽然对方是参谋长还是个副职，但他的军衔比龚扬高。
“报告领导，迎接访问团的所有准备工作都已经就绪，请领导检阅！”
杨副参谋点头，“你们辛苦了，这位是埃里克，是这次俄罗斯访问团的负责人。”
埃里克身边跟着的翻译同声翻译给了埃里克，龚扬上前一步，看向埃里克，笑了笑，“在加加林的时候，我见过这位。埃里克，别来无恙。”
沈牧看向龚扬，共事这么多年，他对龚扬很了解，龚扬虽然是笑着的，但是眼神很冷，看来这位埃里克，没有给龚扬留下什么好印象。
埃里克显然也认出龚扬了，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同时将手拍向龚扬的肩膀。
柳烟凝翻译道：“好久不见，我亲爱的中国朋友，听说你们现在开始造飞船了，你们总部特邀我们过来访问。”
老毛子身材都很高大，龚扬虽然是北方人，但是身材并没有北方人的典型特征，埃里克拍他肩膀的动作有点像上级接见下级。
等埃里克收回手，龚扬拍了拍肩膀，仿佛是在弹灰，“远道而来，辛苦了，我们的发射基地还在建设当中，请你们过来，大家有个机会交流学习。”
柳烟凝注意听着对方翻译的用词，在双方都有翻译的情况下，对方倒也没有翻译出什么无理的词汇。
而杨英才副参谋长也从北京带了一个翻译过来，除了杨参谋长，还有两个人就连龚扬都没见过。
杨英才到了这个时候才给他们介绍，原来这两位领导是部委的领导，这次也是专门过来视察基地建设进度的。
北京来的翻译对基地不熟悉，所以才要他们先派一个翻译过来，熟悉一下基地，后面龚扬才知道，这个翻译就是跟着杨英才他们来的这个。
一行人先稍作休整。
龚扬悄悄地跟沈牧说，这个埃里克就是当时给他们报价一百五十万美元的那个加加林的领导，为人傲慢，这次访问本意是交流合作，现在对方派了这个人过来，这次访问可能意义不大了。
柳烟凝不跟着北京来的领导，她就跟着龚扬和沈牧。
杨英才他们都还不知道基地已经准备了翻译，还对龚扬说道：“张秘书在兰城吃了碗牛肉面拉了肚子，只好又坐着飞机回去了，不过张秘书已经跟团去俄罗斯好几次，他的专业知识非常过硬，不用担心。”
龚扬这才知道，跟着他们来的这个翻译就是之前说在兰城拉肚子的那位。
他怀疑明明是对方贪生怕死，但是他又没有证据，何况在这个时候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杨英才又说道：“一会儿你给俄国人介绍一下我们的先进设备，张秘书给你们做翻译。”
龚扬拒绝了，“参谋长，那倒不必了，我们自己有翻译。”
杨英才愣了一下，“嗯？你们有翻译了？哪里来的？”
龚扬说道：“哪里来的，这会儿就不方便细说了，这位柳烟凝女士就是我们的翻译官。”
杨英才看向柳烟凝，柳烟凝看起来非常年轻，完全看不出已经是一个八岁孩子的妈妈了，不过她打扮得成熟得体，像一个商务人士。
杨英才皱眉，“接待外国访问团不是闹着玩的，你们自行找翻译也该跟总部商量一下。”
龚扬压着气，“我们跟总部请示的翻译在兰城就返回北京了，我们要不自己找一个，现在万一这位张秘书又闹肚子，我们岂不是要跟俄罗斯访问团大眼瞪小眼！”
杨英才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当着外国逝使者面，他也不想发作，只好说道：“那么这位柳女士就做张秘书的翻译助手吧，俄罗斯那边都才一个翻译，我们用两个也不合适。”
沈牧和柳烟凝都不觉得什么，沈牧本来就不想将柳烟凝推出来，既然现在有了这位张秘书翻译，那柳烟凝就当做跟他们游玩一圈好了。
稍作休息，龚扬一行人带着俄罗斯人参观他们的厂房。
埃里克本来没将此行放在眼里，毕竟龚扬他们去参观加加林航天基地的时候，他们连一套尾气处理设备都没有，就这样还想宇航员送入太空，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但是等真的来到了这个地方，见到了这个像模像样的基地，发射台，设备厂房，组装塔吊，活动发射车，这里几乎具备了世界先进一流航天基地该具备的所有东西。
埃里克心里暗暗吃惊，龚扬他们连一套废气处理设备都舍不得花钱买，这里竟然建起了这么庞大的发射基地，几乎和加加林的航天基地差不多大规模了。
当得知这些设备厂房几乎都是基地自己修建起来的时候，埃里克的惊讶简直难以掩藏，这和之前他知道的情况又吻合上了，在得知他们为了节省经费，选择自己动手建设的时候，埃里克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些敬佩之情，大概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人民对祖国有这么强烈的奉献精神了。
第130章
到了设备房， 他们现在其实进场的设备很少，大批设备都还没有到进场的时间，正如现在基地的情况， 拨给基地的经费相对要花费的数额来说确实太少了，以至于基地不得不精打细算， 能自己动手的就尽量自己动手， 因为经费紧张，所以拉慢了整个项目的进度，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埃里克到测控室看到了他们现在正在使用的自动加注的程序， 他还吃了一惊， 这个程序是他们严格保密的项目，他还记得当时龚扬他们去考察的时候，就曾经打听过自动加注这个事情， 从龚扬他们口中得知，中国的基地加注燃料都还在人工加注，这样会造成很多不良的后果， 第一个是燃料泄露的风险， 燃料会危害工作人员的健康，还有一个弊端就是人工加注花费的时间非常久，每次加注几乎都要花费十几个小时。
当时埃里克他们还将这个程序严格保密了，没想到中国人竟然自己捣鼓出来了。
埃里克就想好好地了解一下中国人这个程序，特意询问起来。
这也不是什么机密，别人没有自己有的东西那才叫机密，加加林基地用自动加注程序都用了十几年了， 这个程序是他们自己编写出来的， 但是目前还是会有一些弊端，有时候系统的反应会很慢， 他还想着埃里克他们在听完之后，能不能给他们一点建议呢。
访问团正在说话，李丹丹和阿宝从门口进来了，看到有这么多人在里面，李丹丹愣了一下，看到白皮肤蓝眼睛的外国人，李丹丹知道这是俄罗斯的访问团来了。
她拉着阿宝走到了旁边。
阿宝看见了爸爸妈妈，妈妈就站在爸爸身边。
“妈妈今天真漂亮。”阿宝小声说，被李丹丹听见了，她捏了捏阿宝的手，低声笑道：“是啊，你妈妈今天真漂亮，阿宝，你妈妈在里面做什么呢？”
李丹丹是挺好奇的，毕竟柳烟凝只是家属，又不是基地里的人，接待访团这样重大的事情，柳烟凝出现在里面是让人奇怪。
阿宝低声说道：“我妈妈是翻译！”
李丹丹惊讶地瞪大眼睛，阿宝的妈妈懂俄语！
真厉害！李丹丹的脑海里浮现这句话，瞪圆了眼睛看着那边。
阿宝也看着妈妈，他想看看妈妈工作时候的样子，尤其是这个工作妈妈是第一次做。
但是阿宝等了好久，都没有听见妈妈开口，外国人都开口说了好多，妈妈也只是站着没有说话。
难道妈妈听不懂？这个想法冒出来，阿宝就摇头甩了出去，那是不可能的，妈妈的俄语非常流利！
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爸爸他们这边有另外的翻译，他在俄罗斯人说话之后，就会将俄罗斯人说的话翻译出来，声音并不大，但是阿宝的听力很好，能听得很清晰。
李丹丹看到阿宝摇了摇头，低声问道：“怎么了？阿宝？”
阿宝看着张秘书，低声说道：“他翻译得不对。”
李丹丹瞪大眼睛，“啊？”
阿宝没有解释，也没有再说话，而是紧抿着嘴唇看着。
“埃里克问这个程序是不是人为操作的，燃料是如何进入管线的.需要人进入管道中操作吗？”
龚扬听得皱起眉头，自动加注软件，当然所有的操作都是自动的，他还以为是埃里克认为他们不是自动加注，而是做了一个虚假的自动加注的软件，其实还是人为操作。
“我们的软件是全自动化的，人只需要操作按钮，就能实现自动加注程序，埃里克先生，我知道贵国的航天事业发展很早，我们国家的航天发展比你们的晚，但是我们是世界上航天事业发展最快的国家，从研制卫星，到将卫星送入天空，我们只用了五年！我们是怀着真诚邀请贵访问团来交流学习，我们也承认加加林航天基地在航天事业上确实走在我们前面，但是就算没有任何助力，我们在不久的将来也能将自己的航天院送入太空！”
沈牧皱着眉头，他也听出问题来了。
柳烟凝上前一步，对龚扬说道：“张秘书可能对基地不太理解，所以有几个词汇翻译有误，埃里克的大意是询问我们是如何实现管道自动加注燃料的，程序是自己研发出来的吗？”
“埃里克说人为控制加注燃料非常不安全，容易造成燃料泄露，他们这次过来也是想跟我们交流自动加注软件的，看到我们自己研究成功了，他很高兴。”
柳烟凝清亮的声音在测控房响了起来，非常突兀，包括杨英才在内的几个领导都看向了她，柳烟凝的翻译和张秘书的翻译在好些地方都有差别，两人的翻译体现了埃里克天差地别的态度。
龚扬看向沈牧，“你听懂了吗？”
沈牧说道：“听懂了大意，跟烟凝说的差不多。”
张秘书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他确实好些词汇都没有听懂，连蒙带猜地翻译了出来，他根本就不知道柳烟凝也是翻译。但就算知道，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翻译，总不能说自己没听懂吧。
杨英才见张秘书露出羞愧的神色，就知道自己带来的人闹了个大笑话，他心里恼怒，脸上看不出来，不动声色地说道：“张秘书随行翻译了许久，下去喝杯水吧。”
柳烟凝看向杨英才，方才就是这个老头不让自己上来，现在他将张秘书叫下去，看来是要让自己顶上了。
果不其然，杨英才对着柳烟凝露出笑容，“柳女士，接下来要麻烦你了。”
事关重大，柳烟凝也不计较他刚才对自己的轻视，“我会尽力。”
李丹丹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不敢置信地看向阿宝，在柳烟凝说话之前，阿宝就已经发现问题了，所以阿宝也懂俄语？
阿宝眼睛亮亮的看着妈妈，妈妈太英明神武啦！
见龚扬他们自己都研究出自动加注程序了，埃里克干脆就做个好人，将加加林自动加注的研发理念说了一遍，他们已经用了十几年了，一直都没有出过差错，比泉市基地这个加注软件更合适。
柳烟凝只负责翻译，因为是同声传译，再加上这些都是专业的名词，她脑子在高速的转动，尽量将这些专业名词翻译得准确一些。
沈牧和几个技术人员都格外的沉默，他们都在笔记本上记录起来。
李丹丹在低声跟阿宝说话，但阿宝没有回答她，他也在认真地看着。
李丹丹察觉到了什么，保持了安静。
很快，访问团就跟着龚扬他们出去了，在转身的时候，柳烟凝也看到了角落里的阿宝，她对着阿宝露出笑容。
阿宝给妈妈比了个大拇指。
柳烟凝好多词汇也是现学的，阿宝为了让妈妈更好地掌握这些词汇，还让秦珍云带着他在基地里转了一圈，将到时候俄罗斯访问团要看的东西都提前看了一遍，尽量将里面的设备名字记录下来，回去之后翻译了教给妈妈。
柳烟凝本来就有很高的俄语水平，花了几天时间将这些专业名词都记住了，今天大半都用上了。
到了晚上，俄罗斯访问团和总部来的几个领导都住进了宾馆，他们要明天才从这里出发。
杨英才特意让龚扬将沈牧夫妇请到了宾馆，毫不吝啬地夸奖柳烟凝，“柳女士的俄语水平非常高超啊，是我们亟需的人才！沈牧啊，你娶了个好妻子啊！我们航天部因为经常要接待外国来访团，需要一些常驻的翻译，柳女士，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的翻译部？”
柳烟凝没想到跟着翻译了一天，还落了个工作机会。她问道：“请问翻译部是在哪里工作呢？如果是在北京的话，我就没有办法过去，我现在要在泉市陪伴孩子。”
杨英才笑道：“那没有关系，泉市基地将是我们最重要的航天基地之一，我们会接一些外国订单，到时候也需要翻译人员，你的工作关系落在北京，驻守泉市也是可以的。”
柳烟凝看向沈牧，沈牧微笑道：“可以的，烟凝，你不用坐班，有事的时候，就像今天这种时候，你就随行翻译。我们基地确实也应该有自己的翻译人员。”
经过今天的事情，杨英才也赞同沈牧的话了，从北京临时调来的翻译人员，对基地不熟悉，在外宾面前掉链子丢人的事情，一次就足够了。
柳烟凝经过思考，她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确实也需要一份工作让自己更加充实，接受了这份工作。
龚扬跟沈牧他们一同离开宾馆。
“这个张秘书，真是.”不管对方是不是真的在兰州闹了肚子，闹肚子而已，又不死不了，就这么回了北京，耽误正事，从这一点，龚扬就看不上这人，幸好柳烟凝及时顶上，不然任由他胡乱翻译下去，真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笑话来。
龚扬埋怨了几句，说起正事来，“沈牧，今天埃里克说的那些自动加注的原理，你们都记住了吗？”
沈牧点头，“都记在本子上了。”
柳烟凝连忙说道：“这个你们得好好地斟酌一下，因为对方说了很多专业名词，我的翻译不一定全对。”
沈牧点头，“放心吧，我们不会照本宣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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