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别, 别叫我姐姐!”
“你比我大的,叫我苏娘子或是苏二都可以。”
苏妙卿听见宁熹又是一口一个姐姐的叫她,连忙制止道。
她也是回去后经青黛提醒才反应过来宁熹比她大, 怎么能一口一个的“姐姐”叫她呢?
“苏二?”
“苏娘子?”
宁熹皱着眉头,似是一脸嫌弃的样子。
“那不行!”
“要不我叫你卿卿?”
宁熹试探着问。
苏妙卿美目一瞪, 叫卿卿太过亲密, 这下轮到她不干了。
“那就叫姐姐!”
宁熹飞快的一锤定音, 颇有几分痞子式的无赖。
若是旁人做这模样,定是讨人嫌的, 可是,宁熹长得太好了, 雌雄莫辨的美貌让人很容易对他心软, 任他予取予求。
“好!好!”
“你愿意叫姐姐就叫姐姐, 反正我也不吃亏。”
苏妙卿实在受不了,索性也就不在这一个称呼上较劲了。
叫姐姐总比叫卿卿好。
见苏妙卿妥协,宁熹眼底闪过一丝狡诈笑意。
他家姐姐多,他这一套, 在他姐姐们身上使, 几乎无望不利。
心里头得意了一下,宁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破了他精心准备的三道九章算术题的人居然是苏妙卿!
“姐姐居然擅长九章算术?!”
宁熹无比的惊喜。
宁熹不喜欢去太学院上学, 但以前顶不住他父亲的棍棒相加, 偶尔还是会去几次的, 在太学里他对其他的学业都不感兴趣,唯独对这九章算术一门是极拿得出手的。
可惜, 在太学院上学的学子们都是为了求取功名去的, 九章算学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讲都是小道, 他们只求学会,却并不精通,对九章算学有兴趣的人极少。
宁熹身边的人都是如他一般的纨绔子弟,吃喝玩乐样样在行,可是九章算术却是没人喜欢,更是对此避之不及。
而对九章算学有兴趣的人,大部分都是学习极好的学子,而这种人又看不上以不学无术而闻名的宁熹,更是不会与宁熹交朋友。
以至于宁熹有这样的一个爱好,可是身边却没有一个人能与之共享这九章算学的迷人之处,让宁熹颇有一种寂寞的感觉。
于是,他只能在神仙居出题时,夹带一下自己的私货,妄图能找到一两个志同道合的人,共享九章算学的魅力。
可是,他这神仙楼开业已有三年之久了,他愣是没遇到一个能解开他全部题目的人。
今天终于让他遇到了一个了,而这个人还是苏妙卿。
宁熹心中的惊喜不言而喻,当下就要再拿几道题让苏妙卿做做看。
对此,苏妙卿是拒绝的!
她会做,不代表她想做啊?!
难道,上辈子经历魔鬼高三的苏妙卿是不得不做,现在这辈子的咸鱼苏妙卿是能不做就不做,她才懒得费那个脑子呢。
她是来和他谈合作的,又不是为比赛做题的。
苏妙卿心意坚决,奈何宁熹的缠功更胜一筹,她只得让宁熹将题都拿过来,事先说好没有挑战难度的题她不做。
灵犀连连点头,很快乐的拿出了一堆他珍藏的,他自认为很有意思的题,拿到苏妙卿的面前献宝。
苏妙卿一张张的看过去,又一张张的丢掉。
简单!
简单!
太简单!
宁熹收集的这些题,也就是小学奥数的难度,是那种苏妙卿一打眼就知道该怎么做的题目,丝毫没有挑战难度。
于是,没一会儿的功夫,宁熹的手上就没有题了。
而苏妙卿一道也没有做。
苏妙卿无辜地看着宁熹,满脸都是不是她不做,而是这些题都太简单,没意思。
宁熹根本不怀疑苏妙卿是不是不会,所以不做,却装做太简单,他只是震惊又崇拜地看着苏妙卿,他收集的这些题,自然是他都做过的,正因为他做过,他更知道这些题有多难。
有的题他做时甚至要两三天才能想得出来。
太学院算学的先生常夸他在算学一道上有天赋,可是没想到他今天居然遇到了一个比他还有天赋的人,苏妙卿甚至只是看一眼题目,便知道这题她会是不会,完全不需要考量。
他已经没有题了,可是,他又不甘心,就想看苏妙卿再做一题。
突然眼珠一转,想到了前两天他刚刚新得一题,他只做了一半儿,还没做出来呢……于是,又兴冲冲地将那道题拿出来给苏妙卿看。
若是苏妙卿这道题都会,那他真的要甘拜下风了。
也顺便让苏妙卿给他讲一下这道题到底怎么做的。
苏妙卿看了一眼,嗯,还原类问题,还是小学奥数的难度,并不难。
题目是:夫妻进城卖菜,饿了时吃从家里带出来的饼子,丈夫吃了一半多两个,妻子吃了剩下的一半,还剩下两个,求问原来有多少饼子?!
“没做出来?”
苏妙卿秀眉微挑看了一眼宁熹。
宁熹点了点头,一脸期盼地看着苏妙卿。
这个题太绕了,绕到他脑袋都打结了,也没绕明白,他苦苦想了两天却一个关键点也没想到,他便知道他的解题思路一定是错的。
像这种题只要找到正确的解题办法,那就会像是一根线穿起所有珠子一样简单了。
“做这种题其实有个很简单的办法,就是画图。”
苏妙卿一边说一边拿起书案上的笔,在纸上草草画了起来,“这个圆圈就代表饼子,我们也不知道总共是多少个,那就不管一个圆圈就都代替了……”
苏妙卿一边画一边讲解,只用了几个图,便很直观又很清晰的给宁熹讲明白了这道题。
宁熹脸色迅速从疑惑不解到恍然大悟。
原来竟是如此!
“姐姐,你真厉害!”
宁熹毫不吝啬的夸奖,语气真诚无伪,夸得苏妙卿都不好意思了。
“啊!姐姐从进门到现在,宁熹都没让人给姐姐送茶,反倒是拉着姐姐做题,真是该死!”
宁熹恍然想到苏妙卿从进门到现在还没喝茶,不禁十分自责,连忙吩咐大掌柜叫人送上他们神仙居最好的茶及茶点果子,并让人去准备饭食,他要请苏妙卿尝尝他这神仙居的饭菜。
中国人自来喜欢在饭桌上谈正事,吃就吃呗,听说神仙居的饭菜可是京城一绝。
侯在一旁的大掌柜早就看傻了眼。
这位被东家叫做姐姐的小女娘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可是,她却并不是汝南伯府的任何一位小姐。
就在大掌柜几乎要热泪盈眶,觉得他家公子终于开窍了,有喜欢的小女娘了,却见自家公子拉着人家小女娘一起……做九章算术题!
大掌柜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
就在他心灰意冷,觉得自家公子还是没开窍时,他家公子又很是热情地招呼他上茶水点心和饭菜。
这把大掌柜给乐了,一迭声地就应着,便急急的退了出去。
“都给精神着点!告诉底下的人显身手的时候到了,让他们把他们手上的绝活都亮出来!”
“还有去沏上一壶上好的绿茶,再点上一些小女娘爱吃的点心果子送来……”
“要快!”
神仙居的大掌柜精神抖擞地站在门口喊着,随着大掌柜的一声喊,神仙居的下人们就开始陀螺般忙得团团转起来。
很快彻好的茶水和干果点心便如流水般送了进来。
“姐姐尝尝这银丝水芽。”
宁熹殷勤地为苏妙卿斟了盏茶。
苏妙卿见那茶光明莹洁,若银线然,蜿蜒其上,可不正是价值黄金二两的银丝水芽嘛。
这银丝水芽因造价极高,因此产量稀少,这稀少的产量中还有大部都做为了贡品,皇上都很少赏赐此物,有次皇上赏了四位大臣共分一饼,足可见这银丝水芽的珍贵。
这茶连他们安昌侯府都为数不多,无人敢动。
没想到这神仙居里居然有银丝水芽。
单这一道茶,便让苏妙卿对宁熹的财力有了进一步的认识,没想到如此珍贵稀少的银丝水芽,宁熹都能搞来,想必是财可通神。
“这是桂花酒酿软酪,是我们神仙居的特色,姐姐尝尝……”
宁熹看苏妙卿喝了茶水,连忙又递过来一块点心。
白胖胖的软酪,外表又柔又韧,里面却是桂花酒混着软绵香滑的奶酪,一口咬下去桂花香混着淡淡的酒香及奶油香,让人无比满足,欲罢不能。
软酪本是有点甜的,可是,这一点甜又被银丝水芽的清爽所化解,两相结合,相得益彰,不甜不腻刚刚好。
“好吃!”
苏妙卿眼睛一亮,美眸如月牙儿般弯起。
见苏妙卿喜欢,宁熹也笑得一脸满足,连忙又给苏妙卿夹神仙居的其它特色,“这是金乳酥……这是玉露团……这是带骨鲍螺……”
苏妙卿很给面子的每样都尝了一个,她个人最喜欢的是桂花酒酿软酪和带骨鲍螺。
“姐姐既然喜欢,那走时我让掌柜的给姐姐装上两盒……”,宁熹笑眯眯地说道。
苏妙卿原想说不用了,但想想估计姨母和表姐应该也会喜欢,倒也就不推辞了。
在宁熹这里又吃又喝的,苏妙卿觉得也该是时候谈一下两人合作的问题了,对于苏妙卿而言,她能赚些小钱钱,做一些漂亮的胭脂水粉给喜欢它们的人用,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所以,对于分红一事儿,她也并不执着。
她用方子做入股,除了有新品就提供给宁熹之外,她什么也不管。
所以,她管宁熹要了三成分红。
在苏妙卿看来,这小小的胭脂水粉生意要看谁来做,她若是做的话大概也就一间醉花间的规模,可是,若是宁熹来做的话,可能就是十间、百间醉花间的规模,那三成的分红可就已经不少了。
哪知宁熹却不同意。
“我知姐姐仁厚,可是,姐姐要的这分红也太少了。”
宁熹用一种十分担忧的眼神望着苏妙卿。
看样子,他这个聪明貌美的姐姐十分不擅长商贾之术,这若是找了别人合作,还不被骗得惨兮兮的?!
无论是他们酒楼的生意,还是胭脂水粉的生意,方子就是决定生意好坏的命脉,就是一切!
别人拿着方子,就能拿捏自己的合作伙伴,就是要个六成、七成,那合作伙伴也只有忍的份儿……到了姐姐这里,她居然就只要三成?!
不行!
这个姐姐他日后得多罩着一些,否则,迟早有一天得让人骗干净了。
“七成!”
“我三,你成!”
宁熹毫不犹豫地说道。
七成?!
苏妙卿微微皱了一下眉。
这不行!
那她占便宜可就占得太多了。
她只是出方子,其它就什么都不管了,也就是说这生意的铺子得宁熹出、掌柜小二什么的也得宁熹出、还有生产胭脂水粉的工作、以及生产各种胭脂水粉的原材料……等等这些支出都是宁熹的。
宁熹的那三成要扣掉这一堆的费用,剩下的才是他的利润。
这七扣八扣的,又能剩下几个钱?!
而她什么都不做,只凭方子,就拿走七成的红利,这怎么能行?!
她是找合作伙伴,又不是黑心的周扒皮?!
“不成!”
“四成!”
苏妙卿不同意道。
“不行!”
“那就六成!”
宁熹又不同意。
两人因为这四成、六成又争辩了半天,最后,终是苏妙卿先失了耐心,“五成!同意就合作,不同就拉倒!”
“成交!”
宁熹露出了心愿得偿的笑容。
苏妙卿满头黑线!
果然,比耐心什么的,她还是比不过一个真正的商人。
虽然,五成依旧是她占了大便宜,但是,最先妥协的是她,话都说出去了,她也不好再改,最后,只能无奈地恨恨白了一眼宁熹。
宁熹却不痛不痒,依旧嘴甜的姐姐长姐姐短的喊个不停,不到一会儿,就把苏妙卿喊得没脾气了,只得正色和宁熹说起她现在手上有的方子,让宁熹做到心里有数,看他如何操作。
只是,苏妙卿刚说了一个开头,门便被敲响了,原来是神仙居走菜了。
“姐姐,这合作一时半会儿的也谈不完,咱们先吃饭……”,宁熹见饭菜已经好了,便招呼苏妙卿先用餐。
苏妙卿想想也是,合作做生意,要商谈的事情太多了,日后可能少不了要与宁熹见面,倒也不必急在这一时,于是,便欣欣然打算先吃饭了。
神仙居的美食,她可是向往许久了。
“这是白龙曜、这是羊皮花丝、这是仙人脔、这是过门香……”,宁熹在一旁坐陪,不时为苏妙卿讲解着这是何菜、又是如何烹制的。
苏妙卿不得感慨,宁熹果然是个会吃会玩的。
这里的菜,哪怕她在安昌侯府都未曾见过。
怕是这天下最好的大厨,都被他收拢进了神仙居吧?!
“那倒也不至于……”
宁熹谦虚地说道。
只是他大方而已。
在他这神仙居里,只要厨师有自己的拿手绝活,每点一道儿,宁熹都会从这一道儿里给他们抽成。也就是说,他们在为神仙居赚钱的同时,也在为自己赚钱。
这样的胡萝卜之下,这些大厨们哪里会不尽心尽力?!
苏妙卿听得叹为观止。
这个宁熹简直是个商业鬼才。
苏妙卿眼中的震叹和欣赏,让宁熹很是受用,越发侃侃而谈,眼神里全是光彩。
结果,正在两人相商甚欢时,大掌柜神色慌张,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附身在宁熹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宁熹脸色一变,眉头都不由自主地跳了几跳。
“怎么了?!”
“你是不是有事儿?!若是有事儿,便先去忙吧,不用管我……”
苏妙卿看出了宁熹情绪的变化,善解人意地说道。
“我……我还真有点事儿……”
“我父亲来了,我得躲一躲。”
宁熹说完这话,脸顿时臊得像一块大红布似的,倒是更加艳丽了。
神仙居的大掌柜站在一边都替宁熹感觉到尴尬。
完蛋了!
自家公子这得给人家小女娘留下什么印象啊?!
老爷也真是的!
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赶巧就今天此时来呢?!
这次老爷会来神仙居,肯定是捉少爷回家的。
上次少爷大闹太学院,被杨祭酒告到了家里,老爷大怒拿着根棍子追着少爷满园跑,最后,还是夫人和众位小姐们给拦住了,少爷才跑了出来。
这一跑,少爷就跑到了神仙居里,干脆不回去了。
算算日子,也确实该到老爷忍无可忍要和少爷算总帐的时候了。
“姐姐慢慢吃,下次见面我再约姐姐,我得去我大姐夫家避避风头了……”,宁熹虽不舍得离开,可是,他更不愿当着姐姐的面,被父亲打板子。
如果,那样的话,他情愿死一死。
“哎呀,少爷快别磨叽了,老爷已经进门了!”
大掌柜的在一旁,急得直跺脚。
宁熹这才没办法,三步一回头,五步一顿首的走了,刚出了包间的门,宁熹就如同兔子般蹦了起来,身手灵活,脚步匆匆地从向飞桥而去,从另一栋楼溜了。
青黛好奇地趴在窗户往下望,只能见一个小小的点儿,狼狈地窜上一辆马车,逃之夭夭。
“哈哈……”
“宁公子太逗了!”
“他这么怕他爹,为什么还不听他爹的话,还在外面搞出这么大的生意来?”
青黛笑得直打跌。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他们就是想找一条他们认知中又稳又顺的路给孩子走,免得他们吃苦。”
“可是呢,孩子们早已长大有了自己的认知,父母选的那条路未必是孩子喜欢的,这便有了矛盾……最后的结局呢……大概率是耗到一方妥协。”
“至于最后是谁妥协,那就不知道了。”
“好了……青黛……别趴在那儿看热闹了,来尝尝看,这神仙居的饭菜确实不错……咱们尝尝看,若是能尝出里面都放了什么,回去让咱安昌侯府的大厨也试着做一下……”
苏妙卿招呼着青黛一同来吃。
反正这么大的包厢,只有她和青黛,宁熹又不会再回来,她一个人吃不完,多浪费?!
青黛听见苏妙卿叫她,于是,热闹也不看了,欢快的坐下也开心的吃起来,边吃还要边和苏妙卿交流吃货心得,“小姐,这个好好吃!”
“这个也不错!”
“好奇怪,这个是用什么做的啊?!怎么会这么好吃?!”
两人快乐的吃吃喝喝,完全没有想起宁熹的凄惨。
待都吃完了,苏妙卿想要离开时,才想起这一茬来,询问大掌柜。
神仙居的大掌柜露出一个十分不好意思,又隐隐担忧的神情道:“老爷听说少爷没在神仙居,已经直奔少爷大姐家了……”
“看样子少爷今天的这一顿棍棒是在劫难逃了。”
嗯……
“没事的。”
“宁熹那么机灵的人,又不是死的,棒子打在身上,他还不会跑吗?!”
“说不定这个时候,汝南伯夫人都已经赶去救人去了……”
苏妙卿想起宁熹疲赖的样子,真的是一点儿都不担心。
神仙居的大掌柜一拍脑袋,他还真是关心则乱,他们家公子哪里是那逆来顺受之人?!这个小女娘说的情况大有可能啊!
“小娘子,您慢走。”
神仙居的大掌柜亲自送着苏妙卿来到贵客出入的通道,他是成年男子不方便送女客,于是,就只是把苏妙卿送到这里,引来侍女,送苏妙卿出楼。
苏妙卿含笑与神仙居的大掌柜道别,一边在侍女的引领下往楼下走,一边想着此时宁熹在其大姐府上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不禁莞尔一笑。
正在这时,苏妙卿突然闻到了一阵微苦甘甜的沉水香味,那味道虽淡,却是极其温醇霸道,霎时间盖住了一切味道,让你只能闻得到它。
金坚玉润,鹤骨龙筋。
这是极品沉香香的味道。
苏妙卿不会闻错!
因为平恩夫人的私库里就有那么不大的一块。
能戴得起沉水香串的人身份必定极其尊贵,苏妙卿这时想要避让,却已经是来不急了,苏妙卿从上而下,抬头间正好将来人看个清楚。
那人薄唇,挺鼻,桃花眼,眼底是全然的漫不经心,冷漠疏离,正在缓缓拾阶而上。
是萧峄!
苏妙卿忽然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
……
第72章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觉得萧峄似乎清瘦了一些。
她和他之间,仅仅差着三、五台阶,可是, 苏妙卿却觉得这几步台阶过得犹如万年那么长,一切动作在她眼中都似慢放了一般, 无比的煎熬。
在被她无情的拒绝后, 再次见面, 他又会是怎样的态度?!
会不会对她怒目而视?!
还是阴阳怪气的嘲讽于她?!
只这么一想,苏妙卿就越发的难受, 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见过东平王!”
身前神仙居的侍女微微屈膝,躬身行礼。
侍女的声音惊醒了苏妙卿, 她也连忙跟着行了个请安礼, 嘴唇动了一下, 终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这还是她师从李女师学习礼仪之后,头一回行礼行得如此乱七八糟。
对于几人的请安礼,萧峄视若无睹,就如同没看见一般, 自顾自地继续向上走。
神仙居的侍女仍是恭敬地半蹲着, 保持行礼问安的姿势,似是早已对这一切见怪不怪, 她只是神仙居小小的一个侍女, 能来神仙居四楼的, 身份已不只单单是尊贵可以形容的了。
这样的人物, 若是能和他们说上一句话,都是他们的造化了。
视若无睹, 才是常态。
可是青黛却有些受不了, 她不由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看向萧峄, 满眼的不解。
她们表小姐在这里呢,难道,东平王没看见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初在十里长亭里缠着她们小姐,非说要娶她们小姐为妻的是哪个?!
怎么才短短几个月,他就变成了这样?!
青黛看得分明,从始至终,东平王萧峄的目光都没有在她家小姐身上停留,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难道,东平王移情别恋了?!
呸!
混蛋!
喜欢她家小姐的,不知道有多少?!
她看那个汝南伯府的幼子就很喜欢她家小姐,待日后她家小姐若是嫁进了汝南伯府,东平王可别后悔。
一时间,青黛眼中忿忿。
苏妙卿可不知道,只仅仅几息之间,青黛心里就已经转了这么多想法了。
苏妙卿此刻十分紧张,双腿微弯,脑袋低垂,只能看见一片绣着银丝流云纹的衣角从她面前飘过,没有片刻停留,脚步声渐渐远去。
“小娘子?!”
“小姐?!”
神仙居的引路侍女和青黛的声音惊醒了苏妙卿,苏妙卿这才发觉自己竟是因为太过紧张而忘记了呼吸,急促地喘息了两下,这才发觉自己掌心中全是汗水。
真是没出息!
苏妙卿暗暗唾弃着自己。
明明都已没有了关系,可是,见到萧峄,她还是忍不住有点点心慌。
“我没事儿,只是东平王的气势太骇人,一时没回过神……”,苏妙卿轻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装出一幅被吓到的样子。
神仙居的引路侍女很容易就接受了苏妙卿的这个解释。
这真是太正常了!
就连她们这些四楼见惯了各式各样达官贵人的,见了东平王都忍不住腿软,东平王身上的气势太骇人了。
青黛闻言,不由得暗暗向上翻了个白眼。
若不是她亲眼见过自家小姐是如何怼东平王的,她还就真信了。
可是,有神仙居的引路侍女在,青黛也不好问怎么了,只能把这个问题憋到了肚子里。
“东平王怎么会来神仙居?”,苏妙卿忽然问了一句。
神仙居的引路侍女一边走,一边恭敬地回道:“河北瘟疫已平,当初逃难到京城的流民,路路续续要返乡了,东平王今日在神仙居宴请京城富商,为河北灾民募捐善款,以帮助灾民重建家园……”
原来如此!
苏妙卿松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
原来只是偶遇。
而且,看东平王萧峄的态度,似乎是真的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牵扯了。
这样挺好。
这下她终于放心了。
一瞬间,苏妙卿觉得浑身都轻松,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只是,这份轻松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苏妙卿突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鲁宁馨说小太子未来会染上痘症。
她要不要提前通知一下萧峄?!如果她去提醒萧峄,萧峄不会以为她后悔又来找机会接近他吧?!
而且,若是提前通知的话,她要怎么解释她会知道这件事情,她是不能把鲁宁馨说出来的,可她若是不说出消息来源,会不会被萧峄怀疑上?!
那她可就惹上麻烦了。
若不提醒萧峄……
想到鲁宁馨口中那个可怕的未来乱世,早夭的小太子、疯狂残暴的萧峄、风雨飘摇人如草芥的大邺……苏妙卿的心便沉甸甸的,仿佛压着一块巨石。
要不,哪天她去见见鲁宁馨,跟她商量商量有没有什么办法既能把消息传过去,又不会暴露她俩的?!
大夫人卢蓁生产那天,李女师听闻大夫人卢蓁难产,在赶来看的路上,因为太过着急而摔伤了腿,大夫说要好生休养,于是,便给大家放了假,苏妙卿从回来后,还未见过鲁宁馨呢。
“表小姐,您和东平王……”
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青黛欲言又止的声音。
苏妙卿回过神,这才发现,她此时人已经离开神仙居,坐上了回府的马车上。
摇晃的马车上就只有她和青黛,此时,青黛正一脸纠结的看着她。
“表小姐,您和东平王在去璐州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从璐州回来之后,您们之间就像是陌生人似的呢?您和东平王在璐州是发生了什么吗?!”,青黛鼓起勇气,一口气问道。
“呃……主要是我听说了一个传闻……”,苏妙卿神神秘秘地说道。
“什么传闻啊?”,青黛的好奇心被苏妙卿引了出来。
苏妙卿故意左右看看,确定很安全,马车外没有人能听到后,才悄悄说道:“东平王的前未婚妻是被八公主……”
苏妙卿做了一个“推”的动作,果然看到青黛一脸的惊恐,“您是说……”
苏妙卿赶忙制止她,“嘘!别说出来!自己明白就好!”
“有她在,谁敢喜欢东平王?!”
“不要命了吗?!”
苏妙卿对青黛一顿杀鸡抹脖的比划,吓得青黛脸色发白。
可太吓人了!
以前青黛对于东平王喜欢自家表小姐,甚至要娶自家表小姐为妻,还有些沾沾自喜,现在,这点子心情早就没了。
果然,还是自家表小姐清醒,没有被那东平王的皮相迷惑。
唐僧虽然不错,可是,他背后的孙悟空可不好惹啊!
很容易偷了唐僧,被孙悟空一棒打死啊!
看样子,是小姐在璐州又一次拒绝了东平王,所以,东平王才会是这个反应。
如果苏妙卿能知道此时青黛心里在想什么,肯定会吐槽她,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
不过,虽然苏妙卿不知道青黛在乱想些啥,但看她被吓到的样子,也知道这下估计青黛再也不会觉得被东平王喜欢是一件幸事了。
苏妙卿回府后,换过衣衫,就带着从神仙居带回来的桂花酒酿软酪去了大夫人卢蓁那里。
带骨鲍螺她让小丫头春喜给表姐送去了。
姨母喜欢桂花酒酿软酪,表姐则喜欢带骨鲍螺。
苏妙卿去的时候,姨母正在床上拿着苏妙卿做的布老虎哄着小世子景修玩,景修目不转睛地盯着布老虎,一边“咯咯”的乐着,一边不停的伸手去抓,笑得口水都流下来了。
“哇哦,小景修丢丢脸,都流口水了哦……”
苏妙卿将手上的桂花酒酿软酪递给大丫鬟素月,自已坐到床前,拿出帕子温柔地替景修擦着口水。
这些日子,苏妙卿常来抱小景修,所以,小景修一见苏妙卿来了,连布老虎都不要了,伸出手就往苏妙卿那边使劲,一边使劲儿,一边嘴里还“嗯嗯”地直叫唤,那意思是让苏妙卿抱。
苏妙卿心里顿时就软成了一汪水,连忙将小景修抱在怀里,又从怀里拿了一个粗粗的七彩手绳编制的手环,手环的下面还拴了两个杏子大小的虎头金铃铛,苏妙卿拿在手里微微一晃,虎头金铃铛就发生了清脆的铃声。
这动听的声音,立刻就吸引到了小景修的注意,他眉开眼笑“啊啊”的叫着,示意他要玩。
于是,苏妙卿便将那七彩手环交到了小景修的手上,小景修抓着手环用力的甩着,金铃铛也跟着“叮叮当当”地响起来。
“怎么这两个铃铛这般大?!”
大夫人卢蓁奇怪地问着。
苏妙卿抱着小景修香香软软的小身子掂了掂,啧~,这小子又沉了,都压手了。
听到姨母问她,苏妙卿扭过头对姨母卢蓁道:“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对外界的一切东西都很好奇,他们最喜欢将陌生新奇的东西送到嘴里咬一咬……”
“所以,给他的玩具不能太小……”
“像那些小铃铛、小玉坠、小珍珠之类的,切不能做成玩具给他玩,防止他不小心塞进嘴里,卡到喉咙……”
“所以,玩具都要给他备大的,才安心些。”
姨母卢蓁的眼神软得一塌糊涂。
这种事情,连景修的亲姐婉贞都不曾想到,可是,卿卿却想到了。
她的卿卿啊……
让她怎么能不疼她?!
“夫人,您看……表小姐给您带了神仙居的桂花酒酿软酪呢……”,素月将桂花酒酿软酪用莲叶荷花盘子盛了,端了过来。
这桂花酒酿软酪是大夫人最爱吃的甜点。
表小姐真的是有心了。
出门还记得给大夫人买她爱吃的点心。
“桂花酒酿软酪?!”
“你去了神仙居?!”
大夫人卢蓁看着青色莲叶荷花盘里雪白又胖乎乎的桂花酒酿软酪,眼底闪过了一丝惊喜,她笑眯眯地问着苏妙卿,“怎么想着去神仙居了?!”
自从侯三护送苏妙卿千里去璐州又安全回来,大夫人卢蓁重赏过侯三后,就把侯三单独调给苏妙卿用了,他只用负责苏妙卿一人的安全即可。
有侯三在,苏妙卿外出,大夫人卢蓁还是很放心的。
“汝南伯府的幼子宁熹想要与我合伙做些胭脂水粉的生意,我今天去神仙居就是与他谈这件事情去了,合作已经达成,我以方子入股,我们五五分帐。”
苏妙卿还在逗着小景修玩,很随意地说道。
姨母知道她开了间醉花间,很是支持,甚至还手把手的教她看帐册,说好了要锻炼她的能力,由着她折腾,不怕赔钱。
她做什么决定,姨母都支持。
因为,苏妙卿在逗小景修,因此,并没有看见姨母眼中陡然现出的惊喜。
“哦?!是和汝南伯府的幼子合作吗?汝南伯夫人说她这个幼子很是不成器,注定无望科举之途,只能继承一份家业,安享富贵了……”
“卿卿选合作伙伴可要慎重……”
“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大夫人卢蓁装做很随意地问道。
毕竟,卿卿第一次喜欢的就是当朝新科探花的人物,万一那无心科举一途的宁熹,不是苏妙卿喜欢的类型怎么办?!
“很好啊!”
“他虽然无心科举,可却也不是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他在商场上的种种手段堪称鬼才!”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手段,他其实很厉害的!”
见大夫人卢蓁似是有些看不上宁熹,苏妙卿连忙为宁熹辩解道。
在大邺,若是家中子弟无心科举,那就是不上进、是逆子、不成器的,这样的子弟简直就是别人口中让人看不起的纨绔。
但苏妙卿真的觉得宁熹这样的就挺好。
小小年纪就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
这不知有多难得!
许多人浑浑噩噩,一生都按照别人的规划而走,一辈子都为别人而活,却从没有一天做过自己。
想想就可悲!
可宁熹多幸福啊!
他是幼子,不用担起光耀家族门楣的重任,他只要快快乐乐的做他自己就行。
他活得舒服,连带着他的妻子也会活得很轻松的。
可那天听汝南伯夫人的意思,京里其它贵妇都不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宁熹,因为嫌弃他没出息。
哪里没出息了啊?!
在汝南伯府的庇护下,守着宁熹那样儿的美人儿在神仙居吃吃喝喝,苏妙卿都不敢想像那会有多快活。
“卿卿真的是这么想的?!”
大夫人卢蓁越听越高兴,忍不住问道。
苏妙卿一边点了点头,一边和景修拉着手环。
啧~
小景修的力气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姨母,小景修的百天您打算怎么办啊?”,苏妙卿将手环交给小景修,抱着他,终于舍得看她姨母一眼了,可问的问题还是小景修。
没办法,小景修实在是太可爱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漂亮的小宝贝呢?!
之前小景修的洗三和满月都没办,是怕小景修太小受不了这个折腾,可这三个月看来,小景修的身体棒得很,不知道小景修的百天,姨母打不打算办?!
“嗯。”
“等他百天那天,我打算在府里给他大办一下。”
“毕竟都三个月了,也该抱出去让大家看一下了,否则,外面还不知道得瞎传什么呢……”
大夫人卢蓁看着在苏妙卿怀里玩得开心的小景修,目光无比温柔。
正常人家都是很重视孩子的洗三、满月和百天的,办得越盛大,代表这个孩子越受府里重视。之前,她是怕孩子小受不了折腾,可是,若是百天也不办的话,外面还不知道得瞎传出什么难听的话呢……
孔太医也说了小景修身体好着呢,参加百日宴完全没问题。
既然如此,她为何不办?!
她不但要办,她还要大办!
她的小景修出生可就已经是侯爷了,哪有几个孩子刚出生就如她的小景修般身上带有爵位?!
“这两天,你和婉贞没事儿就过来帮帮我……待百日宴那天,你们就代表我招待各府来客……”,大夫人卢蓁笑道。
苏妙卿没有推脱。
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她必须得上。
安昌侯府人多主子少。
现在,原安昌侯谢江离开,这满府就只剩下了几位女主子,还是老,就是小。
连办宴会这种事儿,都人手不足。
她若是不帮忙,就姨母和表姐两个人,怎么忙得过来?!若是出了什么笑话,那该是别人看轻了……这如何使得?!
所以,苏妙卿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见苏妙卿答应了,大夫人卢蓁笑得更开怀了。
……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府,此时正鸡飞狗跳,汝南伯手里抓着大棒撵着宁熹在花园里跑,宁熹的大姐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夫人宁楚韵正被丫鬟婆子扶着焦急地看着。
“逆子!你给我站住!”
“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汝南伯年纪已然不小,如何能跑得过正值年少的宁熹,跑了几圈,便已经气喘吁吁,不得不停下大口喘气,可是,却凶悍不减,依旧拿着棒子指着宁熹,凶神恶煞地吼着。
“爹!我又不傻!”
“我若是过去,岂不是自投罗网,那您逮到我,还不得给我一顿好揍?!”
宁熹跑了两圈,一点疲累没有,反倒叉着腰,梗着脖子的和他老子对吼。
他是有多倒霉?!
他前却才刚到大姐家,后脚这老爷子就追了过来,害得他气都没喘匀就又得逃命。
最惨的是,这回他是上天无梯、入地无门了。
往常他若是挨他老爹揍,这棒子还没挨到身上,他母亲或是祖母就赶到了。可这次不行了,这次他爹是奉他娘的命令,要把他带回去。
向他娘求救自然是没戏了,向祖母求救?!
祖母那么大岁数了,他也实在不舍得折腾她老人家!
都怪他娘,好好的为什么要带他去相亲?!
他才不要娶那些丑八怪!
当然,这些是他老爹刚才一边追着他打,一边和他说的。
“你说谁是丑八怪?!”
汝南伯一听最上的儿子在这里大放厥辞,不禁气得眼前发黑。
他这个儿子整天不学无术的和那些商贾之人混在一起,人家姑娘不嫌弃他胸无大志、不求上进就不错了,他还敢嫌弃人家是丑八怪?!
他这话一旦传出去,哪家的女儿还愿意嫁他!?
“怎么就不是丑八怪了?!”
“这满京城的女子哪一个比我漂亮?!比我好看?!”
宁熹可不觉得自己说错了,还在那儿振振有辞地说着,完全没看见他老子越来越黑的脸,和手上越抓越紧的棒子。
宁熹觉得这满京城,也就是他这两天刚认的姐姐苏妙卿好看,其它……都是丑八怪!
“你个逆子!”
“我今天非要打死你不可!”
一个男孩长得比别的小女娘漂亮,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
真是气死他了!
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孽障!
汝南伯盛怒之下,又觉得浑身是劲了,追着宁熹再度跑起来,看样子这棒子不打到宁熹的身上是誓不罢休了。
“哎呀!”
“爹,您小心些!”
“宁熹,你跑快点儿,你就要被爹追上了……”
“翠茵,你快去请老爷回来,跟他说十万火急!家里要出人命了!”
宁熹的大姐宁楚韵着急的对着身边的大丫鬟说道。
那个叫翠茵的丫鬟刚要转身去请人,就听见汝南伯在那边大吼了一声,“谁都不许去!今天谁都救不了这个孽障!”
汝南伯是动了真气了。
宁楚韵见状,也不敢让丫鬟去请自己丈夫回来了,只能焦急地又劝自己的弟弟宁熹,“小弟,你就去看看吧……那安昌侯府的表小姐可是个大美人呢……你肯定会喜欢的……”
宁楚韵话虽这么劲,可是,她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劝得动弟弟,眼前这种场面又不是没发生过?!哪次好使了?!这一次,宁楚韵其实也没抱多大希望。
可是,她这话刚说完,就见她那个让全家人都头疼的混世魔王却突然不跑了,站在那里,对于即将要打到身上的棒子也不管不顾,只双眼亮晶晶地说道:“姐姐,你说的是谁?!”
“可是父亲是璐州知府的苏妙卿?!”
……
第73章
苏府。
“娘, 你说是不是太过份了?!”
“我们苏家可是她卢蓁的姻亲,她儿子办百天宴,居然都不请我们, 这让我们的面子往哪儿搁?!这不是明白着说她卢蓁不待见咱们这个姻亲吗?!”
大夫人赵翠苓领着女儿苏妙茵又来老夫人韦氏这来哭了,脸上的妆都花了, 都不管了, 一脸的嫉恨羞恼之色。
能不羞恼吗?!
听说安昌侯府为小侯爷大办百日宴, 广撒请贴,宴请了不知多少达官显贵, 大夫人赵翠苓就心动了,想着借机带苏妙茵去见见世面, 若是能遇到一位贵公子对妙茵一见倾心那就最好了。
虽然, 她们没收到贴子, 可是,她可是苏妙卿的母亲,妙茵可是她的亲妹妹,谁不让进, 也得让她们进啊!
可谁知, 当她和妙茵盛装打扮前去安昌侯府,却被那些不长眼的小厮拦在了门口, 说她们没贴子, 说什么也不让她们进去。
她都和他们说了, 她是苏妙卿的母亲, 妙茵是苏妙卿的妹妹,她都听到了苏妙卿今天是做为主子在替安昌侯府夫人迎客, 只要苏妙卿张一张嘴, 她们就能进去了, 可是,那些小厮一听说她们来自苏府,不但不让她们进去,让他们去通报一声苏妙卿说是她们来了,那些小厮都不肯。
她们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灰溜溜地被撵了回来。
丢脸都丢大了!
这一路上,大夫人赵翠苓都觉得脸皮子刺痛。
苏妙茵更是又哭又闹的埋怨了她一路。
“娘!肯定是苏妙卿那个小贱人特意嘱咐他们,让他们如此羞辱我们!”
大夫人赵翠苓手中的帕子都快要撕碎了,双眼喷出怨毒的怒火。
怎么就这么巧?!
想要把苏妙卿送给蔡国公府的那个傻子时,五皇子和蔡国公府就倒了,否则,焉有今日她的得意?!她早就被她们踩成脚下的泥了!
“就是!就是!”
“祖母,您可得给我们做主……一定要把那个小贱人骗回来,好好收拾收拾她才行!”
苏妙茵眼底闪着恶狠狠的光芒,无比嫉恨地说道。
一想到苏妙卿此时在安昌侯府作为主人家招待那些她平日里连见都见不到的高门娇客,她就无比的嫉妒。
苏妙卿算什么?!
以前在苏府,她样样都比不过自己,只能一个人在那个偏僻的冷院里自生自灭。
苏府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她的,根本就没有苏妙卿的份儿。
可是现在,凭什么苏妙卿能锦衣华服的在安昌侯府享受她想都不敢想的富贵?!这样一个样样都不如自己的姐妹,居然有一天要踩到她的头上去了,真让嚣张跋扈、任性刁蛮的苏妙茵如何能忍?!
在她根深蒂固的思想里,苏妙卿就是一个没人疼的小可怜,就该被她踩在脚底下!
“蠢货!”
老夫人韦氏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她这个儿媳妇他太了解了,这脑子里装的都是稻草,是个实实在在的蠢货。
记吃不记打!
她倒是未必是真的想到她进不去安昌侯府的门是苏妙卿特意叮嘱的,只是习惯下意识的将坏事都往苏妙卿的头上扣。
她也不想想她以前都对苏妙卿做了什么,人家请贴都没给你发一张,你自己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还非要把脸伸过去让人家打!?
现在,不但她的面子丢了,连苏府的面子都一并丢了。
这下谁都知道安昌侯府不待见她们了。
一想到这儿,老夫人韦氏都恨不得用手里的拐杖给这个愚笨的儿媳两下。
还有这个苏妙茵……
同样都是孙女,她长得既没有苏妙卿好看,也没有苏妙卿的半分聪明,这个孙女简直是一无是处,拿出去联姻都拿不出手,没有丝毫利用价值,却还在这里发她的娇小姐脾气。
不过有一点,她倒是说对了。
苏妙卿确实不能再呆在安昌侯府了。
这是她们苏家的女儿,是生是死都该由他们苏家说了算!
她弄不回来,没关系。
政儿就要回来了……
她就不信苏政亲自上门去接女儿回府,安昌侯府还敢留着?!
“对呀!”
“老太太英明!”
“等夫君回来了,看那卢蓁还敢拦着?!”
大夫人赵翠苓顿时眉开眼笑起来,拍着手连连叫好。
苏妙茵也破涕为笑,眼中闪着恶毒的光芒。
待苏妙卿回来了,她是先打她一顿出出气呢?还是将她的那些好衣服首饰都抢过来呢?!
……
大夫人赵翠苓和苏妙茵在安昌侯府吃了闭门羹的事儿,苏妙卿很快就知道了,这本就是在她意料之中的事情,也是她特意吩咐门房且不要让两个人进来。
她不想见那两人,也不想让她们搅和了姨母今天的大日子。
至于,被扫地出门之后,这二人会不会更加嫉恨于她,苏妙卿也不在乎。
她就是对她们好,也换不来她们一丝真心,还不如这样做痛快。
打发走了那对儿苍蝇似的母女,苏妙卿的重点便全都放在了此次百日宴待客之上。
大夫人卢蓁应酬那些夫人们。
她和表姐谢婉贞则负责应酬那些娇客小姐们。
姨母此次是大办,请贴下得有点多,就算上了她和表姐两个人,还是不够这些应付这些小姐们的,就在两人分身乏术之时,汝南伯夫人带着宁熹和宁家姐妹们来了。
汝南伯夫人和大夫人卢蓁素来亲厚,宁家姐妹与苏妙卿和谢婉贞关系也融洽,见谢婉贞和苏妙卿忙得不可开交,便自觉前来帮忙。
反正安昌侯府他们从小到大不知来过多少遍,花园在哪里?客房在哪里?更衣间在哪里?她们都了如指掌。
有了汝南伯府的小姐们帮忙,苏妙卿和谢婉贞总算能喘口气了。
“你可是救了我们的大命了!”
谢婉贞从早上忙到现在才喝了第一口茶,咽下茶水后,她对着宁五娘说道。
虽然很累,但是谢婉贞却是痛并快乐着。
她也有小弟弟了!
他们安昌侯府后继有人了!
日后她就算是嫁出去,也是有弟弟撑腰的人了。
“就知道你们今天肯定有得忙,因此,我们一大早儿的就赶过来了……”,宁五姐笑眯眯的说道。
谢婉贞很是领这个情儿,语笑晏晏的和宁家几个姐妹说话。
而苏妙卿呢?!
她正在和宁熹说话。
“姐姐!”
宁熹眉开眼笑,稠丽的脸上竟然还有一丝不好意思。
“宁熹?!”
苏妙卿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居然能看到宁熹,不免又惊又喜。
“对了!你那天……没事吧?!”
苏妙卿想到那天宁熹狼狈地从神仙居离开,也不是后来怎么样了。
听到苏妙卿提前那天的事儿,宁熹下意识的就觉得他胳膊疼,当时,他听说汝南伯夫人为他相中的是安昌侯府表小姐苏妙卿,他高兴的忘了逃了,被他爹狠狠的一棍子打在了胳膊上,现在还疼呢。
可是这种事儿他怎么好意思告诉苏妙卿呢?只能装在不在意地说道:“没事儿,就是我爹来抓我回去,娘要带我今天参加小侯爷的百日宴……”
“原来如此……”
苏妙卿长吁了一口气,放心了。
原来,那天汝南伯去神仙居找宁熹,是为了今天全府的人来参加安昌侯府举办的小景修的百日宴啊,这可真是的,太巧了。
兜兜转转的,他们又在这儿见面了!
谢婉贞和宁家姐妹聊了一会儿,想到苏妙卿,便往苏妙卿那边看了一眼,却被宁五娘不露痕迹地给挡上了,这八娘又及时的说了个话头,将谢婉贞的注意力给引开了。
宁家姐妹偷偷换了个眼色,难得有这么好的姑娘,也不看轻她们的弟弟,这她们必须努力让弟弟把人娶回家啊!
可惜,就算宁家姐妹再怎么努力也没用,因为,安昌侯府的管家出来了。
安昌侯府没有男主子,这是京城都知道的事儿,所以,招待男客这种事情,就只能是管家出来了,好在能被发贴子请来的,大多是与安昌侯府交好的,大家也都知道安昌侯府的难处,也没人觉得被管家招待是看清了自家。
而那些稍与安昌侯府不对付的人家,顶多心里嘲笑一下,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倒也不会表现出来。
所以,老管家一出来,汝南伯府的男人就得跟老管家一起去男方席面去了。
宁熹虽然很想再和苏妙卿说些什么,也不得不跟在自家老爹身后离开了,离开时还一步三回头的。
宁家姐妹看到宁熹这个样子,都是又欢喜又觉得好笑。
自家这个混世魔王,终于有人能治得住了。
苏妙卿回头时,就看见宁家姐妹你推推我,我推推你,看着她,笑得嘻嘻哈哈的,笑得苏妙卿莫名其妙。
几人正闹着,突然听到下人来报,“东平王代替皇上来贺安昌侯府小侯爷百天之喜。”
……
几人一下就傻眼了。
东平王是男客,理应管家出来应对,将人请进去。
可是,管家刚刚陪汝南伯和宁熹去了宴席,此时根本不在。
而大夫人卢蓁做为主人家此时正在花厅里面负责招待前来的各府客人呢,也不在这儿。
这里,只有苏妙卿、谢婉贞和宁家姐妹。
一时间,苏妙卿和宁家姐妹的目光不由得都落在了谢婉贞的身上。
没办法!
虽然谢婉贞是女流之辈,可是在这里的人只有谢婉贞才算是安昌侯府名正言顺的主子,由她出面接待东平王,安昌侯府才不会失礼。
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日里祖母、母亲、还有苏妙卿在她耳边念多了东平王的可怕,此时的谢婉贞远远看了一眼金冠华服、浑身肃杀、气势迫人的东平王,谢婉贞便脸色发白,先软了腿。
她这个样子怕不站到东平王面前,还未等东平王说话,她就要先晕了。
宁家姐妹也替她们着急,可是,这个忙她们是帮不了了。
一她们不是安昌侯府的姑娘,二她们可都是还订亲的姑娘,若是她们今天敢上前迎接东平王,第二天京里流言蜚语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们淹死。
对上谢婉贞求助的目光,她们只能摇摇头。
这一次她们是真的爱莫能助了。
谢婉贞一见,便又将目光落到了苏妙卿的身上。
苏妙卿神情一慌。
她也不行的!
她也害怕呀!
虽然,此怕非彼怕,但总归是怕的。
可是,看着表姐谢婉贞那摇摇欲坠的模样,苏妙卿又不得不咬咬牙,硬着头皮顶上,心里默念着“没事的,没事的,往事如烟嘛……”
“见过东平王!”
苏妙卿微微屈膝,行礼问安。
外人看安昌侯府的表小姐淡定从容,尽显大家闺秀的气质,无人知其实苏妙卿的内心慌如老狗。
“嗯。”
东平王萧峄的目光淡淡扫来,又淡淡移开,只随意嗯了一声,似是和苏妙卿很不熟悉的样子。
倒是跟在东平王萧峄身后的中年太监笑眯眯地对苏妙卿说道:“今儿是安昌侯府大喜,皇上特意让东平王代表皇上前来贺喜……”
中年太监一边说,一边还向后指了指。
苏妙卿这才看到这两人身后还跟着一水的上太监,人人手上都摆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都用红绸盖着,显然红绸下面的就都是皇上赐下的赏赐了。
苏妙卿素来是知道皇上待平恩夫人亲厚的,但是,看到皇上赏赐安昌侯府,苏妙卿也是第一次。
嗬!
好家伙!
这些小太监怕不得有二十多人吧?!
而这还只是小景修的百日宴。
“请东平王跟我来吧!”
苏妙卿一边说,一边率先走在前面为东平王萧峄引路往男宾那边走。
苏妙卿走在前面,东平王萧峄就走在她的身后,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一道灼视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烫得厉害……
可是,苏妙卿又不敢回头,只能在心里想着也不知道表姐有没有机灵点,赶紧通知管家把东平王这个烫手山芋给接过去……
早点把他交到管家的手上,她也好早点离开。
安昌侯府大。
苏妙卿是知道的。
但是,她从没有一次会如现在般觉得安昌侯府如此之大,怎么干走都走不完呢?!
还有安昌侯府的大总管,您这是把汝南伯父子送哪儿去啊?!安昌侯府走一圈都能回来了,您怎么还不来救命啊!!!!
正在苏妙卿看似走得专心,其实心里杂七杂八的乱想时,突然身后传来了东平王萧峄淡淡的声音,“你父亲过几天就要被调回京里任职了……”
什么?!
苏政要回京里任职了!?
那她岂不是要小命玩完?!
这个时候,苏妙卿哪里还顾得了当初与萧峄的那些个恩恩怨怨,她只想知道萧峄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爹要回京里任职了?!不再回璐州了?!”
苏妙卿美眸圆睁,满脸惊讶。
“嗯。”
“你父亲本来就三年任期已满,应回京述职的,却恰逢璐州瘟疫耽误了……此次璐州瘟疫处理得当,所有璐州籍官员都会有所升迁,你父身为璐州知府自然是高升回京了……”
萧峄看了一眼苏妙卿,徐徐说道。
要说苏政之所以能高升回京,自然是借了苏妙卿的光,方子是苏妙卿献的,那做为苏妙卿的父亲,苏政可不就在成武帝那里挂上号了。
“这样吗?!”
苏妙卿小脸一垮,如丧考妣。
“你就这么不喜你父亲回京?”
萧峄又开口了,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盯着苏妙卿。
“这还用说吗?!”
“在璐州时,我父亲是如何待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苏妙卿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给萧峄。
动不动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再不就是羞辱禁足她。
若是苏政回来了,她还有好果子吃?!还能好好的呆在安昌侯府?!怕是她父亲回京的第一天,就把她从安昌侯抓回去,再关回那个小院子里去。
不行!
可不能让苏政回来,就算苏政要回来,也得等她嫁出去在说。
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就算是苏政是苏妙卿的父亲,也不能拿捏她了。
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不让苏政回京呢?!
这事儿可是朝政,可不好办呢。
她也不能找平恩夫人去求皇上,那不是高射炮打蚊子嘛!
平恩夫人与皇上的恩情,那可是用一次少一次,都得用在刀刃上才行的。
而她认识的人,又能阻止苏政高升回京的……苏妙卿的目光就落在了东平王萧峄的身上,秀眉微挑,“东平王,我和你做个交易吧?!”
“交易?!”
“你要同本王做交易!?”
东平王萧峄神色依旧是冷冰冰的,语气甚至有一丝嘲讽,可是眼底却是若隐若现的笑意。
他就知道……
这个小女人是个不认命的!
只要她想,没什么可以阻拦她的。
就比如现在,两人闹掰了,苏妙卿单方面拒绝他的心意,冷心冷情,毫无留恋的离开了,她回京后再次见到自己,怕得像个老鼠,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再不出现在自己面前。
可是,你看……
当她需要用到他的时候,她就又不怕了,还会毫不犹豫的和他讨价还价。
明明是成了精的小狐狸,却愣往兔子窝里挤着装软萌装无害,若是谁真的信了,包准被她伤得心肝脾肺肾都疼!
“自然!”
“你帮我阻止我爹回京高升,我给你一个建议……”
苏妙卿说道。
“建议?!”
“什么建议这么贵,能换一方大员的前程?”
萧峄语气似是不屑地说道。
于是,又得到苏妙卿白眼一枚。
贵?!
这个建议如何能不贵?!
一方大员算什么?
若是不按照她说的做,动摇的是整个大邺的天下!
原本她还想着和鲁宁馨商量一下,该如何把消息传递给东平王萧峄知道,却没想到她现在就有这么一个机会。
“那你做不做呢?”,苏妙卿双手抱胸,有持无恐的看着萧峄,“是关小太子哦……”
在萧峄与她说第一句话之时,他便已经让那些太监远远的坠在后面,苏妙卿说的话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果然,“小太子”三个字一出,萧峄的脸色就变了。
“你说!”
萧峄说道。
“其实也很简单,就是经过璐州瘟疫一事,我建议你加强对小太子的保护……”,苏妙卿不疾不徐地说道。
萧峄微微一皱眉,便已经明白了苏妙卿的意思。
苏妙卿是说璐州瘟疫一事儿,对方动用了十名死士结合瘟疫都没能杀了他,估计会放弃从他这边入手。相比起他,对付一个还是七、八岁孩子的小太子要简单多了。
这种事情,以苏妙卿的聪慧,会想到,萧峄一点儿也不惊讶。
“你觉得本王会没想到吗?本王已经加强了对承瑞的保护,严防刺客……”
萧峄如是说,但是,眼睛里却没有半分大意。
他知道苏妙卿不是无的放矢之人,苏妙卿既然提醒他,那自然是他有什么地方疏忽了。
原来小太子叫承瑞吗?
李承瑞!
从名字上看便可以知道成武帝是多么看重这个孩子。
“不!我说的不是派人保护小太子的人身安全,我说的是请人注意小太子的日常吃食衣物……”
苏妙卿摇了摇头说道。
“你是说有人会对小太子投毒?!”
萧峄瞬间变了脸色。
“也不一定是毒,也有可能是瘟疫、痘病、亦或是其它慢性伤人身体的药物……”
苏妙卿悠悠地说道。
看到萧峄的脸色,苏妙卿便知道,萧峄真的没做这么方面的防备,这些都是些后宫害人的手段,萧峄没想到也很正常。
“多谢!”
“今日本王公务繁忙,就不去见平恩夫人她老人家了,请苏小姐将本王的歉意带到……”
萧峄说道。
“既然东平王有公务在身,那便去忙吧……”
苏妙卿笑眯眯道。
萧峄深深地看一眼苏妙卿,随即转身,脚步匆匆的离开了安昌侯府。
苏妙卿知道他一定是去忙保护小太子的事儿去了。
希望经过她的提醒,小太子能安然地躲过这一灾。
这太平日子,苏妙卿希望能长些……再长一些……
……
第74章
在大邺, 小儿的百日宴是要办认舅礼的。
可惜,卢家人早已死绝,家中早已无男丁, 这个舅自然是无从认起了,于是, 这一环节便省略了。
着重办了命名礼。
谢景修!
平恩夫人亲自给起的。
喻意前程远大、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当然, 后面的治国平天下之类的, 都是礼官唱的贺词,对于平恩夫人来说她就是希望小景修要修身齐家, 切不可如他父亲一般走糊涂路。
“一冠衣、二戴玉、三梳头、四送福……”,礼官嘴里又开始唱着贺词。
在说到送福时, 早有安昌侯府的小丫鬟将各府送来给小侯爷的礼物都在小景修的面前走了一遭, 最惹眼的那自然是东平王萧峄替皇上送来的一幅金项圈。
那金项圈打摸得圆润小巧可爱, 最让惊讶的是那上面镶嵌的一颗颗东珠,居然都是一般大小的,足足有二十多颗,洁白无暇、珠圆玉润、散发着柔和莹润的光芒, 简直是无价之宝。
前来参加宴会的有部份人都已经麻木了, 素来是知道成武帝对平恩夫人有多重视,这种赏赐都习惯了;有部份人则只是听说成武帝对平恩夫人厚重, 可是, 这样直观大手笔赏赐无价之宝, 她们却还是第一次见, 心中震惊不已,不由得在心里再次掂量起了安昌侯府的份量。
那金项圈虽然漂亮, 可是, 却沉得很, 可不能现在就给小景修戴上,否则,小脖子非得被压断不可。
苏妙卿看着那金项圈也不禁赞叹那金项圈工艺之精美,心里却如是想着。
婴孩的百日礼还是繁琐得很,可是,小景修的体力却好得不像话,全程都没有不耐烦,相反还兴趣十足,甚至还对礼官“啊啊~”的说上两句,把现场的人逗得前仰后合的。
“这孩子身体可真棒,一看就是练武的料……”
上柱国大将军常海东眯着眼睛,以手抚须道。
“你快消停点吧!那是安昌侯府的命根子,千里良田就这一根苗儿,你要是把这孩子弄去战场,你信不信平恩夫人会拿着拐杖追杀你?!”
上柱国夫人许氏暗暗掐了上柱国将军常海东几下胳膊,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们的女儿常华英被送来安昌侯府上学,安昌侯府为小侯爷办百日宴,他们一家怎么也得来捧捧场啊。
结果,他家这个五大三粗上来就说什么人家小孩适合练武,这若是让安昌侯府的人听见了,那还得了?!你是来添堵的吧?!这孩子长大了肯定是要走文官路线的,就是不走文官路线,也会安享侯府富贵,谁会跟你上马杀敌去啊!
“这小胖孩可太逗了……谁家小孩像他这般能唠?!”
汝南伯夫人也笑得不行。
宁五娘眼珠一转,用帕子捂着嘴道:“怎么没有呢?咱小弟啊?!”
汝南伯夫人听了一愣,随后不由得抿嘴一乐,还真是!
宁熹这个混世魔王小时候可不就是一话唠嘛,逮谁和谁聊,哪怕谁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是,他抓着你就是不让你走,小嘴里一个劲儿的“啊啊~”,可不就和现在的小景修一模一样。
这么一想起来,汝南伯夫人居然有些为大夫人卢蓁头痛了。
希望小景修只是活泼了一些,可千万别和宁熹一般,长大了成个混世魔王。
“娘,我也看出来了小弟是真喜欢那位,您什么时候和人家姨母提啊?”
宁五娘又小声地说道。
没办法!
宁熹太磨人了!
自从宁熹知道母亲给他相中的人是苏妙卿后,整个人就很是迫不及待的,可是没少拿些好吃好玩的讨好她们姐妹几个,就为了帮他催催。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
她可不就得为宁熹尽心尽力了。
“今天来了不知多少人家的当家主母,苏家姐妹又那样优秀,万一让别人抢先,捷足先登了,您上哪儿再找一个这么好的来赔给小弟啊?!”
那到时候,小弟还不得闹翻了天去?!
“这家伙,现在着急了,早干什么去了……”
汝南伯夫人又气又得意地说道。
她就知道这次一定成!
她就不信她儿子会不喜欢。
不过,五娘的话也有道理,那苏妙卿如此优秀,还未订人家,今天来了这么多贵妇,还不得和她抢啊?!她刚才可是看见有个妇人抓着苏妙卿的手就不撒手,还问长问短的。
陡然间,一股危机感涌上了汝南伯夫的心头。
不行!
待安昌侯府办完这百日宴后,她得赶快来安昌侯府一趟,可千万不能让别人抢了先。
待百日宴正式开席之后,小景修也终于被奶娘抱下去打算休息了,也许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小景修是极其的不愿,最后,还是苏妙卿拿出新玩具把这小祖宗给骗了下去。
白龙臛、金粟平、羊皮花丝、凤凰胎、逡巡酱、乳酿鱼、丁子香淋脍……各种美食流水般地呈上,一共是八十道菜,包括了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各奇珍。
有人认出来这是有名的烧尾宴。
这烧尾宴菜谱已经失传百年了,却没想到今日竟在安昌侯府的百日宴上重现了,难道,安昌侯府找到了《韦巨源烧尾宴食谱》?!
“这也说不准。”
“大夫人卢蓁可是出身范阳卢氏,会有《韦巨源烧尾宴食谱》也不足为奇……”
“那为何以前不见卢氏拿出来呢?”
“嗨!你这个人是不是哪壶不开,你就会提哪壶?!以前卢氏过的是什么日子?她连门都不怎么出,哪里来的心思操办宴会?!”
……
宴会上,众客人嘀嘀咕咕地在底下议论猜测着,安昌侯府是不是得到了《韦巨源烧尾宴食谱》。
这他们还真没猜错。
不过,这食谱不是找到的,而是,苏妙卿从系统里兑换的。
自从知道可以刷新每日商城后,财大气粗的苏妙卿也算是从中得到了乐趣,有事儿没事儿她就刷个更新,若是看到有意思的东西,她就买下来。
像《韦巨源烧尾宴食谱》这种一看就和吃有关的东西,做为一个正宗的吃货,苏妙卿如何能放过?!哪怕这一本薄薄的食谱就价值200点积分,苏妙卿也没有半分犹豫。
买到手,苏妙卿对着这本食谱流了三天口水,恰逢小景修要办百天宴,姨母正愁不知该上些什么菜,才能一鸣惊人。
要知道安昌侯府可是久不露面于人前,这次不但是安昌侯府要为小景修办百日宴,也是安昌侯府重新出现在人前的一个亮相的机会。
有了小景修,她们有许多事儿,都要为小景修提前做准备了,再不能像以前一样整日闭门谢客了。
百日宴中,宴席才是重中之重的环节。
那些个世家贵族哪家没有几道秘而不传的拿手菜肴,就为了在自家举办宴度时,震惊四座。
这也是世家贵族底蕴的一种象征。
京中新贵爆发户为何会被世家贵族们看不起,不就是因为他们是新贵乍富,没有世家贵族那般的底蕴吗?!
其实卢家出身范阳卢氏,亦是有些底蕴的,可惜,当年那场大变太过突然,家中败落得太快,什么都没留下。
就在大夫人卢蓁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菜,正为难时,苏妙卿拿着《韦巨源烧尾宴食谱》来了,只说是自己在小时候在相国寺庙会用两个烧饼在一个快饿死的老乞丐那里换的。
嗯……
这个理由实在是够查不可寻,有够假的。
可是,大夫人卢蓁很轻易的就接受了苏妙卿的解释,就如同上次苏妙卿和她说那本防瘟疫手册也是无意间淘到的一样……苏妙卿总觉得就算她说太阳是方的,姨母也会点头表示认同。
果然今天烧尾宴大放异彩!
有些人看向安昌侯府众人的目光已经变了,有大夫人卢蓁在,还真不能再嘲笑安昌侯府是爆发户,没有底蕴了。
人家以前是没什么指望,懒得拿出来,现在生活有了奔头,好东西也终于拿出来了。
客人们的窃窃私语和满脸的震惊,大夫人卢蓁自然察觉到了,心中隐隐有一丝骄傲,卿卿弄的这个烧尾宴简直太给她涨脸了。
可这还并没有完。
烧尾宴从白天吃到晚上,当华灯初上,明月当窗的时候,一只绚烂的烟火突然窜到天空炸开,璀璨如星点亮夜空。
这只烟花似是一个信号般,随后,越来越多的烟火在安昌侯府的上空炸开,有的形似花朵、有的形似绣球、有的形似狮子……银白、深紫、金粉、艳红……各种颜色在天空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那是何种烟花?竟如莲花般层层绽放,还是七彩的?!”
“还有那个……好漂亮……你们快看像不像千百只蝴蝶翩翩飞舞?!”
“那个……那个最漂亮……你们看它像不像一只捣药的月兔?!”
“那是彩虹吗?那是瀑布吗?”
“哇哦……太神奇了!”
“安昌侯府的烟花是从哪里买的?!为何我之前从未见过?”
“娘……娘……等祖母寿辰之时,我们也请人来放这样的烟花,好不好?!”
……
赴宴的宾客们抬头仰望天空,又惊又喜,满脸惊叹,对着天空指指点点着……
苏妙卿看参会的宾客们看得开心,她也很是高兴。
这些都是她在【今日商城】里平日里刷到的,刷到了她就买下来,攒了一堆,没想到今日在这里用上了。
看宾客们的反应,效果还不错。
待烟花放完后,安昌侯府此次的宴会才算完成,宾主尽欢。
平恩夫人精神不错,一直坚持待宴会结束,才回去休息。
安昌侯府今日的百日宴大获成功,未来一个月内,满京城上流社会议论的话题都是安昌侯府的烧尾宴和最后那场绚烂至极的烟花表演。
当然,也有人来问安昌侯府烟花是从何处买来的,大夫人卢蓁按苏妙卿给的说辞说了一遍,只说是一个胡商卖的,都让他们府买下来了,那胡人已经回了。
而他们买来的烟花,已在百日宴那天都已经放光了。
众人见买不到了,也只得遗憾地离开了。
……
皇宫.养心殿。
“璐州那些死士还是没有头绪吗?!”
成武帝眉头紧皱地看着东平王萧峄。
前两天东平王萧峄进宫,着手就把太子所在的东宫上上下下地又严查了一遍,这一次连那些太监宫女都没有放过,反是那天来历不清、没有担保人的一率清除东宫。
后东平王萧峄来跟他说的那一些话,吓得成武帝脊背发凉,后脖子都直冒冷汗。
这是后宫的阴毒之法,难为灵壁能想到这一层。
灵壁说的没错。
那些死士当初在璐州借着瘟疫的事儿都没能将灵壁除去,他们还折了十名死士,是极有可能将目标改成小太子的。
若是他知道这背后之人是谁,他定要将其满门抄斩。
满门抄斩?!
看样子成武帝虽然不知道这背后主使者是谁,但其心里大概也有数会是谁,否则,他怎么不说诛其九族呢?!
萧峄眼底滑过一丝讥讽,淡淡道:“没有!”
死士之所以被称为死士,就是这种人就算是落到萧峄手中,他也不会开口的。
除了那八个行刺他的人被他当场斩杀之外,第二天,他们还在一所废弃民房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是服毒自杀的,看其身上穿的衣着,应当是与那天前来刺杀他的那些死士是一伙的。
在他们身上,他们没有发现任何有用信息。
但实际上,背后的主使者是谁,根本不用猜,只要将那些龙子凤孙全都投入大牢里,小太子自然就安全了。
不过,想也知道成武帝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见萧峄说没有任何线索,成武帝忧心不已,一日不把这条毒蛇挖出来,他便一日不得安心。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灵壁,还要多多留心。”
成武帝没有办法,只能叮嘱他道。
“对了!”
“有空去看看承瑞吧……”
“你这次莫名的把他东宫的人换了这么多,有一些都他用惯的老人,他可是很发了一顿脾气呢……”
成武帝说道。
“承瑞又发脾气了?!”
萧峄闻言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见萧峄脸有不快,成武帝连忙替小太子解释:“你这个当舅舅的一年到头也不见他两次,好容易进他东宫一趟,居然是遣散他东宫的人,他能不生气吗?”
“但他再生气,也是想你的。”
“你去哄哄就好了……”
小太子这次可是气狠了,连他开私库哄他都不好使了。
虽说小太子每次见到萧峄都冷着脸,但是,成武帝知道承瑞其实对他这个小舅舅很是仰慕。
毕竟,承瑞从小就没了亲娘,外祖家的人也就只剩下他这个小舅舅了,从他这个小舅舅的身上,承瑞才能找到一丝亲娘的影子。
只是,灵壁很少进宫见承瑞,每次见了也只是喝斥承瑞。
结果,就造成了这对舅甥之间这种拧巴的关系。
灵壁总是怪他对承瑞太过宠溺。
可是,不宠又能如何呢?!
每每看到承瑞因太过思念母亲而哭泣、因看到别人家母慈子孝眼中的羡慕,成武帝便心如刀绞,那里还舍得说他半分。
有时候比起他来,倒是灵壁更像个严父。
“那臣去看看他。”
萧峄如是说道,可是,眉头却依旧是皱起的。
说罢,便起身向殿外走去。
见萧峄如此冷硬的模样,成武帝又后悔了,这个灵壁不会又去训承瑞吧?!
“你到了东宫,好好与承瑞说,万不可再发火。”
成武帝不放心,在后面一迭声地说道。
……
“出去!都给本太子出去!”
东宫大殿之上,传来稚嫩的咆哮声,随后便花瓶落地碎裂的声音,一片飞溅的瓷片正迸在萧峄正要抬腿进大殿的脚边上。
一个头戴金冠,身着明黄色太子服的小孩正在发着脾气。
因为暴怒,他的发丝有些凌乱,脸色郁暗,可是,依旧难掩他的昳丽。
“拜见东平王!”
屋内的内侍宫女跪了一地,向东平王请安问礼。
“李承瑞!”
萧峄见殿内一片狼藉,桃花眼寒光闪烁,对小太子李承瑞怒喝道。
“本太子要崔女史!”
“崔女吏是本太子的人,你凭什么无缘无故地将崔女吏撵出东宫?!”
太子李承瑞见东平王萧峄进来,“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对着东平王萧峄怒吼道,像是只愤怒的小兽。
“就凭她来历模糊,查有可疑!”
萧峄扫了一眼小太子李承瑞,冷冷说道。
“还有,谁教你如此撒泼打砸殿内器物?!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你这可是仁慈的太子所为?!”
萧峄危险地眯起眼睛,语气低沉摄人,充满了压迫感。
刚刚还在暴怒的小太子李承瑞对上东平王萧峄冰寒的眼睛,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他又气又伤心又委屈地说道:“那你不能一声不知,就把人给我弄走了啊!好歹,你也得和我说一声吧……”
原来,太子李承瑞只是委屈,想借着机会闹上一闹,让舅舅见见自己。
小时候,他还不懂事儿,见到气势骇人的舅舅便哭,从那以后,舅舅便不怎么进宫看他了。
现在他大了,也懂事了,知道舅舅那一身骇人的气势,都是为了保护他才沾染了一身的罪孽,满身的煞气。
他想和舅舅说句对不起,可是他又说不出口,只能这么胡乱发脾气,才能让舅舅多来看看他。
“谁说太子就一定要仁慈了?!”
“本太子就想像舅舅一样做一个人人畏惧的强大的存在!”
小太子李承瑞双眼放光,满眼孺慕地说道。
“这是什么话?!”
萧峄脸上现出了一丝愠怒,怒喝道。
太子是日后大邺的皇。
大邺需要的是一位仁善睿智的君主,能守护大邺、守护天下百姓苍生。
绝不能如他一般残暴不仁!
他是小太子手中的刀,可是,小太子却是要当君的人。
若是小太子变成了如他一般性格的人,他日后到了地下要如何与姐姐交待?!
萧峄心中再一次升起不能与小太子接触过多,以免小太子日后有样学样,被他带坏了。
“稍后将《论语.为政篇》抄三遍!”
说罢,萧峄一甩袖子,转身便离开了。
“舅舅!”
“小舅舅!”
小太子被萧峄毫不留情地又训斥了一顿,还罚他抄书,本是委屈得不行,可是,见舅舅骂完他,也不和他多说一会儿话,多呆一会儿,又十分不舍地在后面又哭又叫。
可却见到萧峄头也回的无情背影,被伤透了心的太子李承瑞又开始砸东西了。
萧峄听到小太子的哭声,越发急燥。
小太子的那些个哥哥和叔伯对于太子之位虎视眈眈,可小太子却没有半点忧患意识,不知道强大自己,却还像个小奶娃般动不动就发脾气,要人哄劝。
这怎么能行?!
萧峄也知道太子李承瑞还小,不该逼迫他太紧,可是,萧峄还是迫切的希望小太子能快快长大,尽快成熟起来,学会保护自己。
毕竟,他不能时时刻刻都在他身边保护他。
依靠强者并不是办法,只有自己强大才是真正的办法。
“承瑞……”
走出东宫,萧峄再也听不到太子李承瑞的哭声,他这才驻足回身,站在东宫门口,眼中闪过种种担心,喃喃地念着李承瑞的名字。
关于如何教育小太子,他真的束手束脚。
又想让他快点强大,又担心自己拔苗助长。
一向杀伐果断的东平王萧峄,在带孩子的问题上,头一回有了头痛的感觉。
可是,这件烦心事还未解决,黑甲卫就又送来一件让他头痛的消息──“据可靠消息,汝南伯府夫人有意为幼子宁熹结亲安昌侯府表小姐苏妙卿,汝南伯夫人近期就会登门替幼子宁熹提亲苏妙卿。”
“将此消息透给上柱国大将军之女常华英知晓。”
萧峄揉碎了手中的纸条,凉凉勾唇。
……
第75章
苏府。
“政儿怎么就回不来了?!不是说璐州城治瘟疫有功, 所有官员升三级吗?!怎么就偏偏我的政儿不能回京,还要在璐州那里再干三年?!”
老夫人韦氏大发雷霆,一把将桌上的东西全部都扫到了地下。
屋中所有下人都吓得噤若寒蝉, 将头埋得低低的,生怕不小碍了老夫人的眼被打一顿发卖了出去。
“娘, 听说是政儿在璐州时得罪了东平王, 才落得这样的下场……”
“我们要不要写封信给夫君问一下究竟是何事?!”
大夫人赵翠苓又怕又急, 开口试探地问道。
她满心欢喜的等着苏政回来,升官发财, 收拾那个小贱人……结果,却等来了别人都升迁了, 但苏政却因为得罪了东平王萧峄, 错失升迁, 只能继续留在璐州的消息。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大夫人赵翠苓如遭雷击,整个人像是有人拿了盆冷水浇到她头上一般,让她直想尖叫。
不升迁倒也罢了, 怎么还得罪了东平王?!
究竟是怎么得罪的?!
得罪得轻重?!
她们苏府会不会大祸临头?!
大夫人赵翠苓吓得腿都软了。
不要啊!
这官夫人的富贵日子, 她还没过够啊!
老夫人封氏满心愤怒,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才在儿媳妇赵翠苓的提醒下, 渐渐火气平熄了下来, 这一刻, 她好像老了几岁一般。
“政儿得罪了东平王,应该是真的, 但其罪还不至于抄家灭门, 你无需惊慌……”, 老夫人封氏掀开沉重的眼皮冷冷地扫了一眼大夫人赵翠苓,但想到这个蠢妇好歹还提了一条有用的建议,便又柔声道:“那你便去写信问上一问……”
不管怎么样,都该弄个清楚。
苏政的信很快就回了。
而信上的内容,让老夫人韦氏又喜又气。
喜的是那东平王真的对苏妙卿有意。
气的是这样一件大好事,苏政居然极力反对,甚至为此还禁足责骂了苏妙卿。
没想到事实的真相居然是这个,真是峰回路转啊。
“居……居然是这样……”
大夫人赵翠苓搅着手里的帕子,眼睛盯着老夫人手里的那封家书,又嫉又恨,无味杂陈。
没想到,居然真的让那老太婆得逞了。
想当初老太婆非要让苏妙卿去璐州时,她就已经知道了这死老太婆的意思,可是,没办法,如果她不让苏妙卿去,那死老太婆就要让她去了。
开玩笑!
她可不想死在璐州。
虽说这次是有惊无险,还让那两个姨娘勾搭上老爷,被老爷留在了璐州不回来,但是万一呢,她可不想拿她现在的荣华富贵去赌个万一。
所以她只能选择让苏妙卿去璐州。
倒是没想到,苏妙卿这个小贱人还真的就勾搭上东平王了。
也是!
苏妙卿长得那么漂亮,哪个男人能拒绝得了?!
想到苏妙卿在璐州差点就和东平王成就了好事儿,大夫人赵翠苓就嫉恨得厉害。
老爷干得好!
决不能让那个小贱人入东平王府!,
“一定得让苏妙卿回府!”
老夫人韦氏满眼都是算计,低低地说道。
儿子的心结,她都知道。
可是,人得往前看,总纠结过去的事儿做什么?!
真是个死脑筋!
这么大好的机会,就白白的放过了。
她都怀疑她这个儿子读书读书傻了。
东平王妃?!
若是他们苏府出了个东平王妃,政儿他到底知不知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们苏家将改换门庭,一举从不入流的小吏晋身权贵之中,意味着他们苏府飞黄腾达的日子就要到了!
这个小子,该不会真以为苏府这些年所过的富贵的生活都是他挣来的吧?!他一个月才几个钱的俸禄,能养得起几个人?!
他们苏府这些年能过得这么滋润,靠的是卢蓁的嫁妆。
可以说,他们苏府是靠着卢蓁才过上了如今富贵的日子,这般的富贵日子也让商户出身的韦氏更加意识到了联姻的好处。
什么贪慕虚荣?!
这叫贪慕虚荣吗?!
这叫有上进心!
“可是娘……那卢蓁会放人回来吗?!”,大夫人赵翠苓试探着问道。
这个时候,最不想苏妙卿回府的,居然变成了大夫人赵翠苓。
“这一次……由不得她不放了!”
老夫人韦氏三角眼中精明的光芒一闪而过。
只要苏妙卿回到了府中,还不就任由她们揉圆捏扁,到时候就是绑,她也要把苏妙卿绑起来塞到东平王府上去!
……
苏妙卿不知道老太太韦氏又想拿她的婚事做文章,估计知道也不会在意,因为,她正在议亲。
汝南伯府和安昌侯府有在议亲的事儿,虽然只是两家稍有接触,但是,还是瞒不住与两府关系比较亲厚的人家,比如左相府鲁家就是知道的。
李女师腿好之后,安昌侯府的小课堂便再次开客了。
苏妙卿又一次见到了鲁宁馨。
上次安昌侯府办百日宴时,左相夫人恰好娘家有事儿,于是,就带着鲁宁馨回娘家了,于是就生生错过了。
直到现在鲁宁馨还为自己错过了烧尾宴和烟花表演而懊恼不已。
“哎,你真的要和宁熹订亲吗?”
午休的时间,两人又到了她们的秘密基地,交换完最新信息后,鲁宁馨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八卦地说道。
“宁熹也不错啊!”
苏妙卿笑眯眯地说道。
最开始姨母和她说汝南伯夫人有意想为其幼子求娶自己,姨母想问问她的意见时,苏妙卿只想了一会儿便同意了。
她对宁熹没有偏见,相反,她还觉得宁熹其实挺厉害的。
宁熹是幼子,嫁过去她不用主持中馈,也不用为家务事儿烦心,只要和宁熹两人吃吃喝喝就好。
宁熹赚的钱,再加上她的,哪怕他们最后被分出府去,也绝对不愁钱花。
当然,还有比较重要的一点儿就是宁熹长得好看。
等她嫁人了,她就再也不受苏府拿捏了。
这次,她用一个交易和萧峄换来苏政不回京城,可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她总不能每次都找萧峄做交易。
她可是就要议亲的人了,得和萧峄干系再远点儿才行。
知道了苏妙卿将小太子可能染有痘症的事儿告诉了东平王萧峄,鲁宁馨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心情都好了很多,可是还没和苏妙卿说会子别的,她就又担心上了。
“妙卿,你说会不会就算你告诉了东平王让他小心小太子会染有痘症,可是,还是阻止不了啊……”
鲁宁馨有些不安的说道。
这都怪她!
她上辈子被困在东平王府后宅,什么也不知道,等她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小太子早已经染痘症去了,小太子是何时染上的,又是因何染上的,她一概不知。
否则,她还能给出一些更准确的消息。
她只是恍惚记得是在今年的冬天。
这段日子,她都在努力回想这件事情,直到想的把头都想疼了,可是能记起来的东西还是很少。最可怕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能想起上辈子的事情也越来越少了。
卿卿建议她趁他现在还能记得起来,把她所记得的都写下来,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
这样日后就算真的忘了,也不用害怕了。
她有无数次,都是在恶梦中惊醒的。
恶梦中,冲天的火光、逃命的人群、被冲破的城门,一切都那么的清晰和真实,直到最后有许多马匹气势汹汹的向她冲来……
往往她的梦做到这儿的时候,就会醒了。
每次醒来,都是一身大汗。
“这也是说不准的事儿。”
“有一句话叫“成事在人谋事在天”,而我们能做的也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若真的在有我们的提醒下,小太子还是染了痘症,那也就是小太子命里有此一劫……”
“我们就见招拆招吧!”
苏妙卿叹了口气说道。
这种事情是谁也没有办法保证的。
她能理解鲁宁馨的不安和惶恐,从鲁宁馨的角度看来,小太子染上痘症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一切不幸,也由此开始。
所以,她惴惴不安,苏妙卿也能理解。
事实上,不止鲁宁馨会不安,其实,在璐州见识过那些灾民变暴民的苏妙卿也是一样的。
对于现在和平安逸的幸福生活,苏妙卿不知道有多珍惜。
她也不想未来的大邺变成鲁宁馨口中的那幅样子。
“看样……也只能如此了。”
鲁宁馨也叹了一口气。
虽然还是很忐忑不安,可是,鲁宁馨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唯今之计,她们也只有等了。
冬天……还有小半年的时间呢……
与其想这个,还不好好好珍惜当下,好好的过好每一天。
“对了,宁馨,华英都好久没来上课了,你知道她怎么了吗?咱们是不是应该看看她去呀?!”
两人相对为未来有可能到来的乱世愁了一会儿后,苏妙卿想起了常华英。
常华英也不知怎么了,自从侯府百日宴后,她就再没来上过课,听李女师说好像是病了。
苏妙卿心里担心,就总想着找个机会去看看她。
鲁宁馨听到苏妙卿想去看常华英,睫毛微颤,目光飘忽,弱弱地说道:“她……好像没什么事儿……估计……估计过两天就能来上课了……”
苏妙卿有些狐疑地看了眼鲁宁馨,她总觉得这家伙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不过,苏妙卿像来是很有分寸感的。
若是别人不想说,她是不会问的。
“哦。”
苏妙卿点了点头。
两人看时侯不早了,便起身回了课堂。
回去的时候,容纪棠和范红绯正在说着宫中六局二十四局今年又开始招女官和宫女了……显然是范红绯从她祖母华阳公主那里听到了什么最新消息正在和容纪棠炫耀呢……
见到苏妙卿和鲁宁馨后,两人说话的声音更大了,好似在炫耀一般。
鲁宁馨和苏妙卿都十分无语。
宫中又招女官和宫女这种事情,究竟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过不了多久,上至百官下至民间,就都会知道了呀。
毕竟,女官是从官女子中选出,宫女则是从民间选出的啊!
“别理她们两个……这两个这儿有问题。”
鲁宁馨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暗讽那两个人没脑子。
也是!
这两个家伙要是个好的,也不会被家里人硬塞进李女师这里了。
常华英是天分不行,鲁宁馨是婚事有碍来交朋友的,只有这两个是真的脑袋空空被送过来改造的。
“对了,明儿你要不要到我府里来玩?明天我有几个小姐妹要来玩……一起啊……”,鲁宁馨热情邀请道。
苏妙卿却连连摇摇头,还有些不好意思道:“明天不行……明天我有事儿……”
“哎,那太可惜了。”
鲁宁馨遗憾地说道。
明天可是学堂休沐,很难道放了一天假呢。
……
苏妙卿说有事儿,那还真没骗鲁宁馨,她是真的有事儿。
汝南伯府和安昌侯府说好了,要一起出去游玩。
游玩的地点就在西山。
山峦玉列,涧水如练。
是很多京城人喜欢在休沐日游山玩水的地方。
而两府之所以会约好了一起出来玩,自然是为了给苏妙卿和宁熹创造更多的相处机会。
安昌侯府的马车到时,汝南伯府的人已经到了,并早早就在山下靠河的地方支好了帷幔,汝南伯夫人带着宁家姐妹几个正在里面休息,宁熹不知所踪。
“汝南伯夫人,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大夫人卢蓁笑眯眯的对着汝南伯夫人道。
“不早也不行啊!我家那个混世魔王一大早儿就像催命似的催,那姐几个还在车上打呵欠呢……”,汝南伯夫人一捂嘴,指着跟在身后的几位宁家小姐笑,一点儿也不介意将自己儿子的丑事拿出来说。
大夫人卢蓁向汝南泊夫人身后看去,果见宁家的几位小姐精神萎靡,脸上都带着黑眼圈,不由得想乐。
这个宁熹,这是几点钟就把宁家夫人和小姐们都给折腾起来了啊?!
谢婉贞和苏妙卿也看到了那几位宁家小姐脸上的黑眼圈,谢婉贞揶揄地推了一下苏妙卿,苏妙卿则装做害羞地低下了头。
虽说被人注重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但是,这个宁熹,也太夸张了吧?!
“哎?!宁熹呢?!”
大夫人卢蓁左右看看问道。
“那家伙骑马进山了,说是要给妙卿打些野物来烤……”,汝南伯夫人一边说一边拉着大夫人卢蓁进了帷幔。
“我来沏些兰雪奶茶给大家喝吧。”
苏妙卿对着宁家姐妹有些不好意地笑着说道。
看大家困成这个样子,若不精神精神,今天怎么能玩得好?!
兰雪奶茶有着浓浓的奶香味,又有着兰花般的茶香味,热乎乎的很是暖心暖胃,加上里面的茶叶有提神醒脑的作用,苏妙卿估计两盏兰雪奶茶下来,宁家姐妹就能精神好好玩乐了。
“你会做兰雪奶茶?!”
“那可是富贵坊的招牌啊!”
宁家姐妹很是震惊。
没想到苏家妹妹连兰雪奶茶都会做。
“还行吧……我平日里比较喜欢琢磨吃食……这兰雪奶茶是我的最爱,常常去买来喝,然后就琢磨它的用料……也是自已瞎琢磨出来的……你们一会儿尝尝味道正不正?”
苏妙卿笑眯眯地说道。
在苏妙卿说话的功夫,青黛便带着小春喜将苏妙卿做兰雪奶茶所需要到的用具都搬到了附近不远处的一座水榭凉亭里。
盛夏的天,山风清爽,坐在凉亭之中,看着苏妙卿这样一位绝色美人不疾不徐地煮着奶茶,简直就是享受。
不一会儿,凉亭中便奶香四溢,苏妙卿将上好的兰雪茶放进去同煮,奶香味就又混入了淡淡的茶香味……
“我在书上看到有人写诗赞美兰奶茶“玉液珠胶,雪腴霜腻,吹气胜兰,沁入肺腑”,却在富贵坊的兰雪奶茶中从未看到有此等景象……没想到今日却看到了。”,宁五姐赞叹地说道。
“可不是!苏家妹妹煮的这兰雪奶茶比富贵坊的还要好喝呢……”,宁六妹崇拜地看着苏妙卿。
“好喝!”
最小的宁八妹的赞美就极为简单直观。
面对宁家姐妹的夸奖,苏妙卿莞尔一笑,又倒了两盏,让青黛给汝南泊夫人和姨母送过去。
喝着香香暖暖的奶茶,宁家姐妹几个才像是活过来一般,没那么困了。
宁家姐妹正想再说什么,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山上而来,只片刻间,便有一银衣白马的少年从山上疾驰而下,马屁股上还托着一串的猎物。
“姐姐!”
宁馨见到苏妙卿,立刻拉住马缰,还未等马停稳,便已翻身下马,向着苏妙卿跑来。
“小心些!”
苏妙卿见状,不由得嗔怪了一句。
马都未停稳,便跳下马来,万一摔到了怎么办?!
“快擦擦吧,看你满头大汗的……”
苏妙卿递给宁熹一个帕子。
宁熹嬉皮笑脸地接过,胡乱地擦了擦额头的汗,见帕子已经脏了,于是,就很顺手的揣进了自己的怀里,“脏了,我洗过后还你。”
呃……
苏妙卿美眸圆睁地看着宁熹就这样昧下了自己的一个帕子,可是,又不能说什么。
“快来看!”
“一会中午我们烤野鸡和野兔吃吧……”
“我来动手烤。”
“我跟你说,我烤肉的手艺可是很不赖哦……”
宁熹拉着苏妙卿去看他一早上打的猎物,若不是心中挂念着苏妙卿,他再打一会儿,肯定会更大。
其实,宁熹这就已经打得不少了。
他一大早儿的就把母亲和姐姐全弄来了,结果,来到这儿后发现安昌侯府的人还未到,连太阳也只是爬了小坡,他呆着又无聊,看到马上挂着弓箭,便想着给苏妙卿打点野味尝尝。
“你居然还会烤肉?!”
苏妙卿惊讶地问道。
她看到宁熹的白马屁股上还真挂着不少猎物,多是野鸡、野兔之类的小动物。
没办法,西山近人,这山上也没什么大型野兽,就只有这些野鸡、野兔之物,这里若是有野鹿、野猪就更好了,那东西烤着吃才更香,若是有狐狸那就最好了,还可以给姐姐做一个狐皮围脖。
“一会儿你尝尝,看我做的有没有比其它人做的好吃?!”,宁熹一幅很有把握的样子。
两人站在那里对着白马上的猎物指指点点,商量着这只如何吃、那只如何吃……可看在别人眼里,就是两个小儿女情投意合的模样。
帷幔中汝南后夫人和大夫人卢蓁笑得越发开心了。
没一会儿,宁熹便说要带苏妙卿去钓鱼,苏妙卿很是心动,可是,又不好放下婉贞表姐和宁家姐妹自己去与宁熹玩。
“快去吧!”
“我们几个正好玩一会陆双,带上你反倒多一个人不能玩。”
表姐谢婉贞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道。
听了表姐的话,苏妙卿这才羞红着脸,放心地与宁熹一起去玩了。
钓鱼这个事情是很上瘾的一件事情。
尤其是宁熹极会找鱼窝子,还有他的鱼食儿也不知是用什么和的,鱼儿极是爱吃,不到一个时辰,苏妙卿就已经钓到了三条鱼了,其中有一条足有一斤重,在水河极是有劲儿,若不是宁熹帮忙,她都不知道能不能将它拉上来。
这下他们午餐要烤的食材就更多了。
又钓了一会儿后,苏妙卿就看见一个车队,打着神仙居的旗子,正向他们缓缓走来。
“这是干什么?”
苏妙卿拿着鱼杆,好奇地问道。
“我让神仙居的人们把做饭手食材和家伙都带上,让他们现给咱们做,这样也能吃个热呼的……”,宁熹见神仙居的人也来了,便收了鱼杆,“姐姐等着,我去给你做烤肉去!”
苏妙卿再一次目瞪口呆。
这个宁熹为了让她吃口热乎的,居然把神仙居的大厨都给叫到这儿来了。
这……神仙居的生意不做了吗!?
但这一天确实是苏妙卿自来到大邺后,玩的最开心的一天,美食、美人儿、美景……苏妙卿要的其实并不多。
还有……宁熹不光人美,他做的烤肉真的很好吃!
玩得很痛快的苏妙卿,第二天上学堂时,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可是,一进门,却看见范红绯见她进来,便用嘲讽的语气阴阳怪气地说道:“有的人啊,抢了别人的心上人,还能玩得这么开心……”
“啧啧……”
“真让人不耻!”
……
第76章
“你什么意思?!”
苏妙卿皱眉问道。
范红绯总是对谢婉贞和苏妙卿有一股子敌意, 但是,谢婉贞是侯府大小姐,范红绯不敢对谢婉贞如何, 倒是盯上了苏妙卿,和苏妙卿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
苏妙卿觉得他脑子有病, 一般情况下也不理她。
可是, 今天范红绯的话让苏妙卿心里有一些不安。
什么心上人?!
她抢了谁的心上人?!
苏妙卿一头雾水。
因为太过惊讶, 所以,苏妙卿并没有看到鲁宁馨在听到范红绯说苏妙卿抢了别人的心上人时, 眼中闪过的一丝焦急和担心。
“什么意思?!”
“苏妙卿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难道你不知道常华英是怎么病的吗?!”
范红绯很是欣赏苏妙卿此时的茫然。
她是华阳公主的孙女,和范良是亲兄妹。范良为难了一个同窗学子, 结果这个人后来居然暂住在了安昌侯府, 让哥哥没法出手对付他。原本想着待春闱结束后再整他, 结果,那人却高中探花,哥哥却名落孙山。
这让哥哥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可正待哥哥想要找些地痞流氓毁了那人的容貌, 绝了他的仕途后, 他居然又傍上了公主,成为了驸马, 还是宫里最受宠的唯一一位嫡公主的驸马, 这就绝了哥哥想要报复的心, 憋屈得不行。
范红绯看着心疼, 于是,便迁怒上了安昌侯府。
她觉得若不是安昌侯多事收留了那个人, 那个人也就不会如此难对付, 让她哥哥烦心。
只是, 谢婉贞是安昌侯府的正经儿主子,她又是被祖母塞过来求学的,不方便欺负主人家,于是,苏妙卿这个客居的表姑娘就入了范红绯的眼了,有事儿没事儿就讽刺两句出出气。
常华英喜欢宁熹这件事儿,她也是偶然才知道的。
她就说怎么好好的常华英就病了呢?
当她得知安昌侯府和汝南伯府在为苏妙卿和宁熹议亲时,她顿时就高兴了,又可以欺负奚落安昌侯府的表小姐了,这个机会她怎么会错过!?
这个安昌侯府一点儿也不好玩,李女师教的又严又凶,还真的打手板子,她也就剩下这点欺负苏妙卿的乐趣了。
在欣赏够了苏妙卿脸上的茫然和担忧之后,范红绯才慢悠悠地说道:“常华英喜欢宁熹,已经很久了……”
常华英喜欢宁熹?!
苏妙卿有点傻眼了。
怎么这么巧?!
“不信?!”
“不信,你问鲁宁馨啊!”
“这件事儿,连她都知道!”
“鲁宁馨都知道的事情,你会不知道?你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不会她连这件事儿都没告诉你吧?!”
范红绯十分得意的说道,顺便再挑拨一下苏妙卿和鲁宁馨之间的关系。
她早就看苏妙卿不顺眼,一个小小的四品官之女,还在安昌侯府充正经主子,鲁宁馨和常华英还都愿意和她玩。
什么?!
连鲁宁馨都知道?!
苏妙卿不由得震惊地向鲁宁馨看去,果见鲁宁馨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卿卿,我……”
鲁宁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苏妙卿和常华英都是她的好朋友,她也没想到汝南伯府会和安昌侯府议亲,当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做为两个人的好朋友,她能说什么呢?!
她告诉苏妙卿说宁熹是常华英喜欢的人,你不要答应议亲?!
这对苏妙卿多不公平?!
她问了的,很显然苏妙卿也是很喜欢宁熹的。
“华英喜欢宁熹?!”
苏妙卿看向鲁宁馨,声音有些沙哑。
说好的宁熹是纨绔子弟,京里贵妇们都不愿意把女儿嫁给宁熹呢?
她怎么不知道宁熹还这么吃香?!
“嗯。”
鲁宁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轻轻点一下头。
宁熹无心仕途,确实不是京城贵妇们心中最佳的姑爷人选,可是,并不代表宁熹不招女孩喜欢啊!
像常华英就喜欢宁熹很多年了。
只是这只有跟华英很好的朋友才知道的事情,这个范红绯怎么会知道的?!
……
上柱国大将军府。
“英儿啊!你好歹吃一口啊……”
将军夫人武月华端着碗,满面愁容地劝着。
“娘,我没有胃口。”
常华英躺在床上,往日英气健康的人,此时竟病病歪歪的。
自从得知汝南伯府有意与安昌侯府订亲,常华英就病了。
她知道她不该这样。
苏妙卿是她的好朋友,她不该嫉妒她。
更何况,苏妙卿除了出身比她差点儿,哪儿哪儿都比她好,长得比她漂亮、学问比她好、更是比她聪明……
这样好的人儿,别说宁熹会喜欢,她也会喜欢啊!
她哪什么去跟苏妙卿比!?
更何况,安昌侯府的大夫人卢蓁对宁熹很满意,可是,父母亲却极不喜欢宁熹。
们觉得宁熹不学无术、整日与那些商贾混在一起,难成大器。
这样的人,父母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自己说给宁熹的。
他们可能都忘了。
小时候,一次元宵观灯,她走丢了落到了拐子手里,若不是宁熹相救,她还不知道会被卖到哪里。
在她最弱小无助的时候,是宁熹救了她。
从此,宁熹的身影就进了她的心里。
“你这孩子,你都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
将军夫人武月华心时急得什么似的。
她生了七个男儿,才得了这么一个老来女。
那真是疼得要天上的星星,不给月亮,要月亮,不给太阳。
华英一直都是在全府的娇宠下,无忧无虑的长大的,每天活力十足,什么时候有过这个样子?!
“娘,妹妹!”
“娘,你看我给妹妹带什么来了?!”
“神仙居的桂花酒酿软酪和带骨鲍螺……都是妹妹最喜欢吃的。”
推门而入的是常华英的七哥,因为他们年龄相近,因此,他平日里也是和常华英关系最好的,见妹妹这些日子一直不思饮食,常七心里急,想着妹妹最喜欢吃桂花酒酿软酪和带骨鲍螺,于是,今天一大早儿的特意跑去神仙居买的。
“神仙居……?”
常华英对平日里最爱的桂花酒酿软酪和带骨鲍螺无动于衷,却在听到神仙居三个字时落泪了。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
可她就是难受。
就是心里有一个地方,好疼……好疼……
那个银衣白马的少年,再也不会属于她了。
“妹妹?!”
常七没想到他带来的好吃的非但没把妹妹哄好,反倒把妹妹弄哭了,一双和上柱国大将军极为相似的虎目不由得无助的望向自己的母亲。
大将军夫人武月华其实知道女儿的心病。
她是真看不上宁熹。
事实上,京里这些个位高权重的高门贵妃们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宁熹这样的人?那还不得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所以,这么多年,就算她知道英儿的心事,可是,她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宁熹这个人。
她原以为等女儿大了,对宁熹的心思便会淡了,却万万没想到女儿竟然对那个宁熹用情如此之深,听闻两府议亲之事后,便病倒了。
偏偏女儿还自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没有和她这个做母亲的哭闹半句,偶尔还要强撑着精神来安慰她这个做母亲的。
只是个议亲,华英便病得这般重,若是那宁熹结了婚……
武月华都不敢想女儿会怎样?!
她是不是做错了?!
华英是家里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女儿,府中的荣耀自有她的父亲和她的哥哥们为府中拼来,华英不需要做任何事儿,她只需要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就好。
她也从未想过用华英的婚事去联姻权贵。
既然如此,自己又为何不成全了她?!
那宁熹虽无心仕途,可是,却也没有寻常世家子弟的那些坏毛病,很是洁身自好,除了喜欢做些生意之外,人品并无问题。
顶多就是女儿嫁给他后,无法指望夫君封侯拜相,不过,看女儿的样子也是对宁熹没有这方面所求,她会很快乐。
难道,自己真的就要为了自己的面子而咬死了不同意吗?!
万一,女儿有个三长两短的,她会不会后悔?!
不用问!
她肯定会后悔的!
她是看不上宁熹,可这一切和女儿的健康幸福比起来,就都不重要了。
“华英,娘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你起来把饭吃了。”
“娘必会让你如愿的!”
武月华看着常妙英憔悴病态的小脸,终于咬了咬牙道。
安昌侯府确实不好得罪,可是,事关女儿的终身幸福,武月华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一个只是四品官的女儿和一个一品上柱国大将军的女儿,相信汝南伯夫人会知道该怎么选的?!
只是,以后安昌侯府的学堂,女儿去不得了。
……
汝南伯府。
“什么?!”
“上柱国大将军夫人相中了宁熹,想将她女儿许配给宁熹?!”
宁五娘惊讶出声。
宁五娘可是个稳定的性子,能让她惊讶到失态的地步,足可见她有多震惊。
这是什么情况?!
那可是上柱国大将军的宝贝女儿,没想到居然能嫁到他们汝南伯府来?!
要不要这么巧啊?!
她们这边正在和安昌侯府议亲,上柱国大将军那边就也相中了她们家宁熹。
要是选的话,宁五娘也不得不承认常华英比苏妙卿更好。
因为,常华英是家中唯一的女儿,还是嫡女,整个将军府都对常华英疼宠有加,如果宁熹娶了常华英,那他就将会有一个极有实力的岳家。
这是苏妙卿所欠缺的。
可是,是她们先向安昌侯府提的亲事,现在两府正在议亲中,若是此时反悔,怎么能行?!更何况汝南伯夫人和安昌侯府大夫人卢蓁十几年的朋友了。
若是,娘答应了上柱国大将军家的婚事,那汝南伯夫人和大夫人卢蓁十几年的友谊可也就要尽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宁熹明显很喜欢苏妙卿。
若是毁婚,小弟那边会如何?!
那还不得炸啊!
娘会怎么选?!
宁五娘巴巴的看着汝南伯夫人。
……
苏妙卿婚事的变化很快便传入到了东平王萧峄的耳中,同时,传入他耳中的还有苏府老太太韦氏誓要把苏妙卿弄回府,送入东平王府的消息。
“将苏老太太想将她弄回府,送入东平王府的消息传给苏妙卿知。”
“另外,将宫中召收女官之事也在恰当的时机让她知道。”
东平王萧峄看了看黑甲卫传过来的消息,凌厉薄削的眉尾一挑,淡淡道。
“是。”
身后的一名黑甲卫身形微晃,便已在原地消失。
“东西都已经放到三皇子府了吗?!”
萧峄声音幽冷地问道。
“回主子,都已经放好了。”
身后一名黑甲卫上前一步回道。
“那就准备收网吧!”
萧峄目光如夜色般漆黑。
他确实是没有证据证明一切事情都是三皇子指使的,可那又如何?!最想要他和小太子命的,三皇子无疑是第一人。
这些年,三皇子以五皇子为钱袋子,贿赂百官,若不是对那个位子有所图谋,又是为了什么?!
他萧峄办案,有怀疑就够了。
证据……
他会有的!
他绝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危险到小太子李承瑞的安全。
……
苏妙卿最近的心情很差。
常华英还是没来上课。
不只常华英没来府上,就连宁熹也好久没来见她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她的心便一天天的冷下来。
上柱国大将军夫人去汝南伯府提亲的事儿,还是她从范红绯那里听来的。
听到这个消息,苏妙卿的心情更差了。
懒得看范红绯那张幸灾乐祸的脸,她这几天索性就不去学堂了。
大夫人卢蓁的心情也不好,可是,还不得不打起精神安慰着苏妙卿,“卿卿,放心!汝南伯府夫人与姨母是多年好友了,她不会对不起我的。”
大夫人卢蓁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心里将上柱国大将军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叫什么事儿?!
你要是相中了,你早下手啊!
非得要别人也相中了,你横行一杠子,这叫什么事儿啊!
苏妙卿看着为她着急的姨母,笑的有点苦,“姨母,这门亲事就此做罢吧!”
“为什么呀?!”
大夫人卢蓁很是震惊。
虽说现在有上柱国大将军夫人插了一手,可是,汝南伯府不是还没有做出选择吗?!而且,宁熹那么喜欢卿卿,怎么可能愿意娶常华英?!
只要宁熹不愿意,这门亲事就还有可能!
“就算还有可能,可是,我却不愿意要了。”
“姨母,本来两府就只是议亲而已,又不是订亲,无论是宁熹还是我都有更好选择的权力。”
“现在宁熹有了更好的选择,我祝福他。”
“本来也只见了几面,也没有多深的感情……”
大夫人卢蓁听到苏妙卿说不愿意嫁宁熹了,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何苏妙卿就这般放弃了这门婚事,连争取也不争取一下。
虽说卿卿说的对,两府只是在议亲。
两个孩子拢共也没有见过几次面,更别提有多深的感情。
可是,汝南伯府这门婚事,是她精挑细选的,就这么放弃了,太可惜了。
但苏妙卿态度却很坚决,说完便离开了姨母的屋子。
在慢悠悠往自己院子走回的路上,苏妙卿重重的叹了口气。
姨母不明白。
这门婚事在此之前,确实是门难得的好婚事。
因为宁熹没人进嘛!
自己出身虽不显,但其它各方面条件好,因此,也就入了汝南伯夫人的眼,将她看得像个宝贝一样,恨不得早日把她娶回府中。
可是,这事儿就怕人比人。
当常华英出现后,苏妙卿就不那么完美了。
汝南伯府夫人迟迟没有安昌侯府露面,就说明了一切。
汝南伯夫人在纠结、在衡量、在犹豫……
当汝南伯夫人犹豫的那一刻,苏妙卿就输了。
如果苏妙卿不主动提出退出议亲,那姨母和汝南伯夫人十多年的友谊就要完了。
苏妙卿不想看到这样!
也许,后面她真可以如姨母所说靠着宁熹胡搅蛮缠地嫁入汝南伯府,可是,她和汝南伯夫人已不能如当初一般相处自如,她们之间有了裂痕。
苏妙卿最想嫁的是那种无父无母有车有房的。
之所以没有拒绝汝南伯府的提亲,也是因为汝南伯夫人对她很是喜爱,她是幼子媳妇嫁过去后吃不亏。
可是,有了常华英的出现,汝南伯夫人早已不像当初喜欢自己那样纯粹了,有着这么一个大疙瘩在,苏妙卿又怎么会愿意嫁过去?!
大夫人卢蓁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苏妙卿一定要结束议亲,却还是支持了苏妙卿的所有想法,当安昌侯府派人登门说两个孩子八字不合,议亲做罢时,汝南伯夫人不得不说,她确实松了一口气。
这些天,因为这两门亲事,整个汝南伯府愁云惨雾的。
所有人都知道最好的那门亲事,肯定是上柱国将军家的,可奈何,宁熹就是不娶常华英。
事情就僵持在这里了。
现在,苏妙卿主动退了,汝南伯夫人也不必坏了与安昌侯府大夫人卢蓁十几年的友谊,不得不说,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苏妙卿……
想必这是苏妙卿的主意吧。
目的就怕他们两府为难。
这样玲珑剔透的好孩子……可惜了……与他们汝南伯府无缘。
“我绝对不会娶常华英的!”
宁熹咆哮着冲进了汝南伯夫人的屋子,两眼通红,发线凌乱,像头盛怒的小兽。
“是不是你们对她说了什么?”
“否则,她怎么会同意结束两府议亲?!”
汝南伯夫人叫到宁熹这样,心就不由得颤了两颤,她捂着心口,道:“你这个冤家,这又是发的什么疯?!你想要吓死为娘我啊?!”
“至于婚事,完全是因为你们两个八字不合……”
汝南伯夫人说到这儿的时候,不禁有些心虚,目光都不敢对上宁熹的眼睛。
“八字不合?!”
“嗬~!”
“那我和谁合?!常华英吗?!”
宁熹愤怒异常,语气冷极。
这种小把戏,骗骗别的无知少年还成,想骗他宁熹的人,这辈子还没出生呢……
“冤家!这真的不怪娘亲,是安昌侯府的苏小姐亲口说的,是她不愿意嫁给你了,与为娘的有什么关系呢?”
“你也是知道为娘有多喜欢卿卿的……”
汝南伯夫人见宁熹疯成这个样子,心里有些害怕,只得将苏妙卿挡在了身前。
因为,她知道能降住此时如此发疯的宁熹,只有苏妙卿。
果然,听到苏妙卿的名字后,宁熹迅速安静了下来,就像只被人抛弃的大型犬,呜咽着想要找到它的主人。
“我去找姐姐!”
“我去找卿卿!”
“她一定是生我的气了!”
“生气我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解释这件事……”
上柱国大将军府来人提亲的事儿,他根本就不知道。
他这段时间一直住在神仙居里,忙着开胭脂水粉店铺的事儿,名字他都已经想好了,还叫──“醉花间”。
店铺的模样都是按照醉花间装修的,他想要给苏妙卿一个惊喜。
昨天回府取东西的时候,才知道他婚事出了变故。
宁熹说完,便冲出府去,打马直奔安昌侯府而去。
可是,安昌侯府却将宁熹拦在了门外,只是冷漠地说,“表小姐不想见你,请回吧!”
看到安昌侯府下人看见他时,又气愤又憎恶的表情,宁熹简直百口莫辨。
他不能在安昌侯府门口胡闹,否则,姐姐要生气的。
“请转告贵府表小姐,我日后每天都会来的,直到她肯见我的那天。”
宁熹深吸了一口气,嗓音嘶哑地说道。
说罢,这才转身,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牵着白马离开了。
他绝对不会娶常华英的!
他会一直等到姐姐消气的!
……
宁熹每天都会去安昌侯府,可是,每次都未能见苏妙卿,但他第二天还是会来。
就在宁熹每每都被安昌侯府拒之门外的事情,引起了京城一些八卦之人的注意时,一条爆炸性的消息突然传遍了京城的第一个角落。
三皇子李承睿因为豢养死士、散播瘟疫、刺杀东平王、并私藏龙袍等大罪,被东平王抓入昭狱了!
……
第77章
“皇祖母, 救命啊!”
“东平王萧峄罗列了十大罪状,已经将三皇兄抓入昭狱了!”
太后的寿康宫中,八公主李晴风此时哪里有当初的娇矜之色, 她发丝散乱,脸上的妆都哭花了, 跪在太后身前, 苦苦哀求, 满脸都是急色。
“那个孽障!”
“豢养死士、散播瘟疫、刺杀东平王这些都是小事儿,可是, 他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私藏龙袍!”
“这是皇上的大忌!”
“他犯了这个忌讳, 这才是最要命的!”
“如今……哀家也救不了他了!”
端坐上首的太后, 一向精明的凤眸此时充满了疲惫之色。
三皇子的母妃是她族中的女儿, 她自然是希望皇位落在自家血脉的手上,否则,当初……太后闭了闭眼睛……只可惜这一切都成了空。
东平王萧峄太毒太狠!
他从璐州回来后,便一直隐忍不发, 对外只是说当初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璐州瘟疫、太医被杀、自己遇袭一事儿,只说死士已亡, 没有半点儿证据……
让他们对他放松了警惕, 结果, 转头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了三皇子府, 并在 I三皇子府的密室里找到了三皇子种种的罪证以及一件龙袍。
对于其它的,太后都没太放在心上, 可是, 当听到到抄出之物有龙袍之时, 太后便眼前一黑。
她知道三皇子完了!
“这……这……”
八公主李晴风也是知道私藏龙袍是多么大的罪过,历史上凡是沾染上这一条皇子,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她心里也恨!
恨三皇兄糊涂!
就算他再想那个位置,也不能私藏龙袍啊!
他不是一向最小心谨慎的吗?
会犯这种错误?!
……
他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他当然不会!
那龙袍根本就是萧峄栽赃给他的!
他是真的没想到,一向细心谨慎的他居然被萧峄给骗了。
萧峄明面上装出对死士刺杀一事没有半点头绪,可是,实际上他的身边居然也潜进了黑甲卫的探子,甚至他的密室所在位置,都被他们知道的一清二楚。
在密室里抄出的东西真真假假,有些是他做的,可是,有些根本不是,全都是萧峄栽赃的!
可是,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他比所有人都清醒,这些东西往皇上那里一放,三分假中掺着七分真,那三分假便也成了真,最要命的是就是那三分假可以致他于死地!
三皇子李承睿是真没想到萧峄居然可以疯到这个地步,为了搬倒他,居然制造假龙袍……甚至连他的认罪书,都是他伪造的。
他自从时了昭狱后,便一言不发。
直到这一天,萧峄带人端着一杯毒酒进来,三皇子的脸上才露出一抹惊惶。
“萧峄!你无圣旨便抄了本皇子的府邸、还伪造龙袍诬陷于本皇子、甚至连本皇子的认罪书都是你伪造的!”
“萧峄!你无法无天,终有一日,老天会收了你!”
三皇子又惊又惧,神色疯狂。
“像你这样为了一已私欲,散瘟疫、杀太医、视数十万大邺百姓为草芥之人,才该是被老天收走的人!看!本王这不就来送你一程了!”
东平王萧峄转动着手上的沉香木佛珠,长眉微挑,淡淡地说道。
“不!不!”
“萧峄,你是不是疯了?!你居然敢背着父皇赐死我?!”
“我外祖那里还有十几万大军,你杀了我就不怕他们反吗?!”
生死面前,三皇子终于怕了。
他一步步地后退,不想接受眼前的现实,直到退到了昭狱冰冷冷的墙上,退无可退!
“首先,这回你猜错了。”
“要你死的,是你的父皇!”
“其次,你放心……你的外祖一家很快就会来陪你了……”
东平王萧峄嘴角微勾,满眼愉悦。
“不!不可能!”
三皇子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疯狂的摇着头。
他们……他们竟然想动外祖在西北的那十万大军?!这怎么可能?!
可是,三皇子心里却又明白,若不是萧峄有了万全之策,他怎么可能敢对他动手?
“三皇子,你好歹是皇家血脉,还是要点体面吧……”
“三皇子……”
“请!”
萧峄一指那杯毒酒,昳丽俊美到极致的脸缓缓露出一丝笑意,做了个“请”的动作。
他得用他的命,祭奠那些在璐州城无辜枉死的卢太医等人,还有数万璐州因染瘟疫而亡的百姓。
“三皇子,请上路!”
端着毒酒的黑甲卫向前一步,对三皇子喝道。
这一声喝,将三皇子吓得几乎灵魂出窍,这一刻他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真的要死,死在萧峄这个疯子的手里。
他看着他死,还在笑。
不!
他不能死!
他们之所以这么着急的想要弄死他,就是不想让外祖派人将他救出。
只要外祖知道他身囹圄,定然会造反攻入京城以救他。
他们这么多年的准备,虽然此时造反仓促了一些,但是也不是不可……
时间!
他需要时间!
他不能死!
而眼前能让他不死的,只有萧峄。
“萧峄,只要你让我不死,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一个事关萧皇后之死的秘密……”
三皇子急切地说道。
因为这个秘密被瞒得很严,没有人知道。
当年萧皇后之死,看似是薛氏一族出的手,但实际上,幕后主使之人,另有他人……
他不相信萧峄会不感兴趣。
他如今只能用这个秘密换他苟延残喘一阵,待他外祖派人来救他出去,今日种种,他会和萧峄算总帐的。
三皇子李承瑞满心期盼,可是,却换来萧峄淡淡的一句,“不必了!”
不必了?!
三皇子李承瑞怵然一惊,他细细的打量着萧峄,却见萧峄的脸上真的没有半分动容,似是……似是早已知晓一切一般。
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
如果萧峄这些年早就知道当初害死他姐姐的幕后之人是谁,他却能一直隐忍不发……太可怕了!萧峄这个人太可怕了!
“你……你全都知道了……”
三皇子李承瑞最后的希望破灭,整个人不由得打着寒颤。
“送他上路!”
萧峄没有回复三皇子李承瑞的话,潋滟无双的桃花眼里全是淡漠,看三皇子李承瑞就像看死人一般。
秘密?!
不外乎就是那个人而已……
那个人和大邺最尊贵的两位人都有血缘牵扯,他们就算是知道了,也无从下手。
不过,没关系!
这笔血债,他终会亲自向她讨要的!
接到送三皇子上路命令的黑甲卫大步上前,扭住不断拼命挣扎的三皇子李承瑞,像给鸡灌药般,将毒酒给三皇上李承睿灌了下去。
三皇子李承睿痛苦地在地上挣扎,不过半息功夫,便没了气息。
“赐毒酒多麻烦,都不如让属下一刀剁了他!”
端着毒酒的黑甲卫看着三皇子李承睿咽了气,这才恨恨地说道。
他有个好兄弟,就是因为瘟疫折在了璐州。
这没想到璐州城的瘟疫,竟然是三皇子为了对付自家王爷,特意在水井里投毒,若不是有当初三皇子和那些死士飞鸽传书留下的书信,他简直不敢相信三皇子居然如此丧心病狂,视璐州百姓如无物。
如此漠视百姓之人,居然还是皇室血脉,简直让人不耻!
“若是剁了他,又要弄得满地血污……”
“她……不喜血腥之气……”
萧峄低语。
嗯?!
谁?!
谁不喜血腥?!
正当那名黑甲卫隐约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时,却突然听见自家王爷扔下一句,“让人收了吧……”,随后,转身离开了监牢。
……
皇宫,养心殿。
“送走了……”
成武帝一夜之间似是又老了几岁,眉梢眼角俱带悲色,往日锐利的双眼此时似是连睁都睁不开,盛夏的天,他却要在身上盖件毯子,只是半眯着,像是一头垂垂老矣的老虎。
“送走了!”
“皇上放心,他喝了酒,走的并不痛苦……”
东平王萧峄淡淡地说道。
“那就好……”
这是朕这个做父皇的,对他的最后一点仁慈。
成武帝缓缓说道。
说完,便再不发一言,只是倚在皇位上,似是睡着了一般。
就在人们都以为皇上睡着了,不会在说话时,成武帝又突然道:“灵壁,朕其它那几个儿子……”
“皇上放心。”
“其它几位皇子现在都是好的……”
至于未来如何?
那就无人得知了。
但只要他们不对那个位子起心思,那他们就不是敌人。
成武帝的这个位置,可是,牺牲了数十万萧家军的人命,才让成武帝坐上这个位置的,他又岂能容他人夺去?!
“那就好。”
“灵壁答应朕,若他们不觊觎那个位子,则厚待他们。”
成武帝的声音很低,低到弱不可闻。
但萧峄还是听见了,并答应了下来。
“是。”
萧峄躬身一礼。
“皇上,西北那边还需臣去处理一下,臣这就去了,还望皇上保重龙体,臣会速去速回的。”
“去吧!”
“放心,在你回来之前,朕死不了。”
成武帝的声音依旧低沉,但却莫名多了一股力量。
他的身子真的每况愈下了……
承瑞啊……
你快点长大吧。
父皇怕是为你撑不了多少时候了……
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狠心赐死了老三。
身在皇家,半点不由人。
……
三皇子的事儿,苏妙卿自然也有所听闻。
不到两年的时间,接连折了三位皇子。
当然,在听说璐州的卢太医等,都是三皇子派死士干的,他还散播瘟疫让璐州百姓死伤无数,苏妙卿就觉得这个三皇子该死。
他有散播瘟疫的狠心,说不定鲁宁馨上辈子小太子的痘症就是他命人放的呢。
对此猜想,鲁宁馨也很是认同。
现在皇上仅存的几位皇子无论是才能还是家世皆是平凡之辈,唯一出色一点儿的就是娶了泾国公府大小姐的那位八皇子。
不过,那位八皇子却是个没什么大志向的,自从和泾国公府大小姐订了婚之后,三天两头的往人家泾国公府跑,不是今天送这个,就是明天送那个,一颗心都在泾国公府大小姐身上。
这么说的话,小太子应该是安全了。
鲁宁馨上辈子小太子的痘症这辈子应该也不会再染上了吧?!
毕竟,对那个位子有所觊觎的人,都被萧峄杀的杀、废的废,再难成气侯了。
小太子不死、成武帝不亡、大邺就不会毁于兵乱……
揪心了数月的苏妙卿和鲁宁馨终于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
危险终于过去了,她们总算能过上太平日子了。
只是,苏妙卿还没高兴上两天,苏府那边就又传来了让她闹心的消息,老太太韦氏半夜起床摔了一跤,人已经快不行了,临死前想要看看自己的嫡亲孙女苏妙卿。
苏妙卿下意识便觉得这是苏府的一个套,于是,不放心的她便让英娘找府里的老人去打听,看看这苏家人又作什么妖蛾子。
哪成想打听回来的结果,真是让她气炸了心肺。
那个韦氏竟然装病想把她骗回府,然后把她送给萧峄,以换取苏政的前途。
这种行为实在是把苏妙卿恶心坏了。
倘若韦氏是想把她送给别人,苏妙卿也不会如此炸毛。
可偏偏是萧峄!
她在前面拼了命的甩开萧峄,韦氏却在后面打着把她送给萧峄的主意。
若是真让她成功了,萧峄会如何看她?
明知韦氏对她没怀好意,她又怎么会回苏府?!
可是,这次苏老太太一反常态的强硬,见她推托着不肯回来,便派心腹赵嬷嬷跪在安昌侯府门前,一遍遍高声喊着:“二姑娘,你就回府见见老太太吧……”“老太太不行了,临终前,就想见见自家亲孙女……”“二姑娘,难道你就真的没有半点孝心,想让老太太死不瞑目吗?!”
这一招儿实在是太毒了。
大夫人卢蓁怒火中烧,可是,却也不强忍下怒火,亲自走出侯府大门招待那个赵嬷嬷,那赵嬷嬷十分奸滑,说什么也不肯进侯府,只在侯府门前跪着不断哀嚎悲泣。
大夫人卢蓁实在是没办法,只能撒谎说苏妙卿出门去了,人不在府内,赵嬷嬷如此哭嚎是何道理?!说完便叫人将赵嬷嬷扭送官府,以冲撞侯府之罪打了三十板子,人半死不活的扔回了苏府。
姨母这是气狠了!
她恨韦氏心肠狠毒,为了逼卿卿回苏家,连这种阴毒的狠招都使得出来。
可是,就算如此,今天是混过去了,那明天呢?!
在她看来,韦氏好像疯了,她是不会在乎几个下人的性命的,明天,她必然会让其它下人来侯府门前哭嚎,以逼迫卿卿回去。
这个年代,女子的名节大如天。
卿卿现在好容易在京中有了极好的名声,若是,就这么被韦氏那个老太婆给毁了,她真是吃人的心都有了。
如今可怎么办?!
那韦氏如狼似虎,若是卿卿回了苏府,那必然是要出大事的。
到时候,她再着急,可就来不及了。
“韦氏!韦氏!”
“她怎么还不死?!”
大夫人卢蓁咬牙切齿,恨恨地骂道。
侯府门口的闹剧,苏妙卿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一次,她心头也升起一股无力感。
其实,也不是真的没有办法。
只是,她的心还不够狠!
她手上多的是那种能让人死得无声无息的药,若是,她真的回了府,在她吃亏之前,她肯定用药送那两人上西天。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呢?
她也不能总躲着,明天,苏府的人又该来哭嚎了。
实在不行,她倒是可以一走了之,可是,她走了,姨母就麻烦了,那苏府还不得讹上姨母?!别怀疑,这么恶心的事儿,苏府肯定干得出来。
苏妙卿烦得在花园里长吁短叹。
结果,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两个路过的小丫鬟说话,那两个小丫鬟她认得,正是在翠竹院服侍李女师的两个小丫鬟。
“你说李女师以前是为了躲避婚事才选择进宫当女官的啊?”
“是啊!这我也是听说的。”
“说李女师父母早亡,狠毒的表姑母为了霸占李女师家的财产,便想将李女师嫁给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为妻,李女师不愿,正好宫中招女官和宫女,于是,李女师便入宫了。”
“李女师身无钱财,于是,在被分配做女官时,就分到了僻静无人的崇文殿……”
“崇文殿是什么地方啊?”
“李女师说崇文殿里全都是一些前朝古籍,因为那里地处偏远,书籍陈旧,因此很是冷清的一个地方……”
“难怪咱们李女师满腹诗书,想必都是在那里学的吧?”
“可不是,李女师在崇文殿呆了四年,将崇文殿里所有的书都看完了呢……”
“哇哦……难怪李女师如此博学多材……”
……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渐行渐远。
苏妙卿呆愣了半响,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自己怎么没想到呢?
她可以进宫做女官,来摆脱这家人啊!
平恩夫人就是从宫里出来的,想必给她找个清闲的地方呆着,再让人护着她点儿也不是难事……至于,她什么时候出宫,那就看她愿意了。
她若是在宫中呆烦了,就拜托平恩夫人悄悄把她弄出宫来,改名换姓地生活,反正她也从不稀罕苏家的一切。
而且,她是进宫选女官,想必苏府也不敢和皇家叫板。
怎么看都是眼现摆脱苏家的好方法。
于是,苏妙卿便兴冲冲地去找姨母卢蓁了,卢蓁一听见苏妙卿想要进宫当女官,眼泪便先涌了上来……
她的好卿卿究竟是倒了什么霉?!
先是两门婚事都不顺遂,现在,又被苏家人缠上来了。
为了躲避苏家人,还要躲进宫里去。
“卿卿,你怎么能想着进宫?宫里那是什么地方……”
姨母卢蓁抱着卿卿,死活不同意。
当年她婆母因家境贫寒,被迫进宫做了宫女,吃了多少苦,这才熬到今天的地位,她哪里舍得她的卿卿去宫里吃那般的苦?!
“姨母,当初平恩夫人初入宫,因无人照抚才吃了那么多的苦,可是,如今我入宫却又不同了呀……因为,我有平恩夫人照顾着嘛……”
苏妙卿眨了眨眼睛,甜甜地笑着说。
平恩夫人身为成武帝的奶娘,在宫中经营了这么多年,虽说现在已经离开皇宫,在宫外养老,可是,苏妙卿才不信平恩夫人在宫里就没有了人手。
有平恩夫人护着,她在宫中肯定吃不了苦。
呃……
正在哭泣的大夫人卢蓁猛地收住了眼泪,心里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样。
婆母虽然从宫中退出来了,可是,婆母手下的人可还都在啊。
婆母的厉害,她可是知道的。
有婆母留下的宫中旧人看护着卿卿,卿卿好像……还真吃不了什么苦。
好像……也行。
就是……
卿卿这一入宫,她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卿卿。
“卿卿,那你何时才能出来啊?”
大夫人卢蓁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随时都可以啊!”
“只要等这个风波过去就行……”
“到时候让平恩夫人送我悄悄的出来,改头换面重新生活,再也不受控于苏家……”
想想苏妙卿就忍不住开心啊。
呃……
这下大夫人卢蓁是真的不哭了,甚至还细细打算起来。
卿卿的这个主意不错。
她真是被苏家人烦得不行,若是卿卿出宫后,总是避着苏家人偷偷活着也麻烦,若是能将苏家人一家子都扔到璐州去,那就最好了。
既然这么决定了,那事情就益早不益迟。
于是,卢蓁一边安排人给苏妙卿收拾东西,一边就带着苏妙卿去见了自己的婆母平恩夫人。
这点小事儿,很快就得到了平恩夫人的同意。
得到平恩夫人的同意后,苏妙卿进宫前给苏府写了一封信,信上要怎么唬人就怎么写,要怎么可怕就怎么写。
苏妙卿信上写她入宫做女官去了,并且,今生都不打算出宫了,警告韦氏别再打她的主意,否则,她若是一个想不开得罪了宫中的贵人,就等着苏氏九族给她赔葬吧!
苏妙卿原本也就是想吓唬吓唬苏家人,出口恶气,却没想到居然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惊喜──苏老太太将她除族了!
……
第78章
除族了, 就意味着你已被家族抛弃,你和你的家族再无半点干系,日后你荣华富贵, 家族沾不上半点儿,但你若是闯下了塌天大祸, 也都由你一个人承担, 与家族没有半点关系。
也就是说, 日后就算苏妙卿在宫里闯下了株连九族的祸事,但她已被家族除名, 也牵连不到家里了。
这对苏妙卿来讲简直是个意外之喜!
她日思夜想的就是如何摆脱苏家,为了摆脱苏家, 她连嫁人的方法都想到了, 可奈何时运不济, 两门婚事都命运多舛,一门都没能成,她还以为再想要摆脱苏家,不知道得多麻烦时, 却没想到她一封书信而已, 这事儿就成了。
让她简直不敢相信!
为了确保这个消息的准确性,她还特意在宫中写信回府, 让英娘去查一下事情的原委。
英娘很快就给她回信了。
据说她那封书信送到苏府后, 苏老太太韦氏一看就气晕了过去, 又是掐人中又是请大夫, 折腾了好一会儿,苏老太太才醒过来。
醒过来之后就是破口大骂苏妙卿。
说她随了她那个水性扬花的娘, 一身的贱骨头, 好好的福不会享, 偏偏进宫去当伺候人的奴婢,果然是天生的下贱胚子……
当然这种话,英娘肯定是不会完完整整的叙述给苏妙卿听的,只是大概的说了一下。
事实上苏老太太骂了许多难听的话,足足骂了一两个时辰。
直骂的口干舌燥,肺都要气炸了,不得不停下来的时候,大夫人赵翠苓惊慌失措的插了一句口,“娘,这个死妮子是疯了,她在宫中要当一辈子宫女,看样咱们家的富贵是指望不上她了,万一她要是在宫中闯了祸,倒是要连累咱们家,干脆把她除族吧……”
苏老太太正在气头上,听到大夫人赵翠苓的话,连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并且动作迅速,当天就给苏妙卿除了族,并写信送给苏政以及老家告知族人。
就这么的苏妙卿就被除了族。
在英娘的书信里,英娘的字里行间充满了对苏府的愤恨,恨苏家人如此凉薄绝情,甚至信纸上还带有斑斑点点的泪痕,显然是一边写一边哭。
她哭她家小姐婚事不遂,连订了两门婚事都告吹了。
哭她家小姐亲缘淡薄,狠心的祖母恶毒的继母一心将小姐当物品,心心念念的想把小姐卖了,换个好价钱。
为此,不惜咒自己快死了,以逼小姐回府,害的小姐无奈只能躲进宫中。
就算这样她们居然都不放过小姐,居然把小姐除族了。
苏妙卿知道英娘的悲愤,因为在古人的心中,被除族是个大事儿。一个人若是被家族除名,那这个人就会被所有人看不起,认为是他品德有失,才会被家族抛弃,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可苏妙卿却丝毫不惧,她甚至为此特意写信安慰英娘。
首先她是个小女子,而不是男子,不需要建功立业,也不需要求取功名,她又是个社恐,也不喜欢那些抛头露面的机会,这就会让她避免很多的困扰。
就算真那么不小心被熟人碰到,说就说两句呗,又不会掉块肉。
再说,她是因为入宫得罪了苏老太太才被除族的,这事儿她占理儿,说出去她是为皇家效力,只因为这件小事,苏老太太就大发雷霆将她除族,若是闹大了,事情只会对苏家不利,而非她之过错。
别人甚至都不敢以此事刁难鄙夷她,否则,就是认同苏老太太的做法,是对皇上不满。
这年头谁敢对皇上不满?!
借她们两个胆子!
所以,英娘真的不用为她担心,她快乐的很。
若不是人在宫中,她真想放两挂鞭炮,以示庆祝。
苏妙卿坐在摇椅上,在崇文殿前的空地,惬意地晒着太阳,幸福地眯了眯眼睛。
是的。
苏妙卿也被分到了事少人少的崇文殿。
这自然是平恩夫人和李女师两人出手下的安排。
苏妙卿进宫之后,发现这崇文殿果然是个好地方,因为保管的都是些年代很久远的书,所以,此地险少有人来,一个月都难得见一回外人,而且,活儿也很少,每天就是打扫打扫灰尘,晒晒书,一边晒书的同时一边晒自己,简直太适合自己这条咸鱼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条是,进宫事,她就不用再跟着李女师学习了。
她终于解脱了!
苏妙卿眯着眼睛,看着太阳,惬意的伸了一个懒腰。
自从她被那个催命鬼似的系统绑定之后,她都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舒服享受过了。
“苏女史,吃饭了。”
耳边传来崇文殿小宫女清脆的声音。
苏妙卿摸了摸小肚子,她还真饿了,于是身手立索地跳下摇椅,笑眯眯地回道:“来了,绿绮,今天吃什么呀?”
“今儿有樱桃火腿、鹌子水晶脍、菱白虾仁、冬笋玉兰片、荷叶冬瓜汤和碧粳饭……”
绿绮一边清脆地回着苏妙卿的话,手里也没停的给苏妙卿盛汤盛饭。
“盛饭这种事情,我自己来就好了……”,苏妙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绿绮将盛好的荷叶冬瓜汤放在苏妙卿面前,她知道苏女史喜欢在吃饭之前先喝上一碗汤,说是这样,可以让人少吃一些饭,保持身材苗条,绿绮将汤放好后,才开口回道:“我是崇文殿的宫女,照顾苏女史本就是我的职责……”
“而且,您是李女师的弟子,看到您,我们就像看到了李女师一样,心里欢喜着呢,若是照顾不好您,我们怎么对得起当初李女士对我们的帮助和教导?”
绿绮很小年纪就进宫了,进宫后的她又瘦又小又没路子,人人都欺负她,还是李女师看到后把她调到了崇文殿时时照抚,她才能长这么大。
李女师的情谊,绿绮一直铭记于心,想着日后报答,可是,李女师最后出宫了,她也报答不上了。
现在,好容易有这么个机会,让她如何能不敬心呢?!
苏妙卿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主要是她被照顾得太好了,除了绿绮之外,她还有两个小宫女都是照顾她日常衣食起居的。
她这哪里是进宫伺候人来了,她这是进宫被人伺候来的。
苏妙卿一直跟她们说只要忙她们份内的事情就好,不用对她多加照顾,可这几个家伙每一个都有理由。
绿绮是李女师吩咐的,还有另外两个宫女,流萤是平恩夫人吩咐的,倒是画屏谁的人也不是,但是她是璐州人。
这次璐州瘟疫,她的爹娘和小弟也不幸染上了,差点就死了,是苏妙卿带去的药方救了她一家人的命,所以画屏说什么也要来报恩,她说不用都不行。
于是乎苏妙卿就过上了和在府里差不多的日子,每天就只需要动动嘴就可以了,她们连搬书晒书就种事情都不让她做,若不是苏妙卿坚持,苏妙卿觉得自己都得被她们养废了。
“这宫中厨子的手艺确实不错,和侯府小厨房的手艺差不多……”
苏妙卿喝了口荷叶冬瓜汤,清爽甘润,唇齿间淡淡的荷香,不由得舒服的叹了口气。
这个时节喝荷叶冬瓜最是爽口了。
绿绮听了捂嘴一乐,“那是肯定的啊!负责给苏女史做饭食的王掌膳可是侯府徐大师傅的徒弟,听说徐大师傅特意找人捎话给她的徒弟,让她好好照顾您的吃食……”
王掌膳和她闲聊时说她师傅特意带话给她说是让她好好照顾着苏女史,说苏女史可是安昌侯府大夫人的宝贝疙瘩,性子温和,给钱又痛快。
这一点儿,绿绮也发现了。
苏女史不差钱!
每次给她们的打赏都十分丰厚,尤其是在吃上面,更是不含糊。
先是有师傅的嘱托在先,现在,这位苏女史又出手大方,那王掌膳那边还不得使出浑身解数?!
樱桃火腿鲜美爽口、鹌子水晶脍软中带脆、菱白虾仁鲜甜甘美、冬笋玉兰片脆嫩清甜、碧粳饭软糯弹牙……
实在是太好吃了。
于是,苏妙卿可耻的吃撑了。
吃饱后,苏妙卿喝了一盏是香淳顺滑的普洱茶,又在崇文殿前绕了几圈消食,没一会儿,就困了,于是,苏妙卿坐回摇摇椅,没几下,头一歪就睡过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待苏妙卿睡醒后,只觉得神清气爽,可太舒服了。
一转头,突然发现身边有个小孩,正在看着自己。
小孩长得漂亮,昳丽的眉眼有点眼熟,脸色有些阴郁,头戴金冠,身着明黄色蟒袍。
虽然,苏妙卿不认识这个小孩,可是,苏妙卿认识那身明黄色蟒袍。
在这皇宫里,还有哪个小孩能头戴金冠,身着明黄色蟒袍?!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苏妙卿连忙起身,规规矩矩行礼。
……
崇文殿里的绿绮听到声音,也吓得慌忙出来给太子殿下行礼。
“你就是崇文殿新来的女史?!”
小太子李承瑞板着脸,斜睨着苏妙卿,盛气凌人道。
“回太子殿下的话,奴婢正是崇文殿新来女史苏妙卿。”
苏妙卿一板一眼地回答。
她也不知道小太子李承瑞为何会出现在这偏僻的崇文殿,身边跟着的人也才这么几个。
宫中太后因为三皇子一事,卧病在床已有好些日子了,成武帝的身体形况也越来越差,听说萧峄离京去处理西北叛乱了,弄得整个皇宫似乎都有些松散,说不定这才让小太子四处闲逛,不过,但想到现在宫的形势,倒也安心了许多。
现在对小太子有威胁的皇子,都已经被萧峄除掉了。
小太子出来走走,应该是没问题的。
只是,怎么就走到她崇文殿来了?!
虽然,苏妙卿一肚子疑惑,可是面上却不显,嘴巴更是严实,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句都不说。
比如她心里都好奇死了小太子来崇文殿做什么,可是她却不会问。
“你是平恩夫人府上的表小姐?平恩夫人身体可好?”
小太子李承瑞看了看苏妙卿,又开口问道,虽然年纪不大,可是气势却已不容小觑。
“回太子殿下的话,平恩夫人今年身子好了许多,咳疾也再没犯过……”
苏妙卿恭敬地回道。
然后……
小太子李承瑞就不吱声了。
他不吱声,苏妙卿也不吱声。
他俩一个抬头看天,一个低头望地。
主打的就是一个,你不动我也不动。
比耐性这种东西,显然小太子是比不过苏妙卿的。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小太子脸颊泛起两团红,气势汹汹地说道:“本太子要找陈大家注的《汉书》批注……”
听到有活儿干,苏妙卿也松了一口气。
毕竟,当木头这活儿实在不适合一个咸鱼来干。
“是。”
“奴婢这就给殿下寻来。”
说完,苏妙卿转身进了崇文殿,不到片刻的功夫,便拿着一卷书册走了出来。
“这么快?!”
小太子李承瑞桃花眼瞪得圆溜溜的,一脸的不可置信。
也就这个时候,苏妙卿发现小太子李承瑞还有点小孩子的模样。
他刚刚进来时的样子,活像是全世界都欠他钱一样,一身的阴郁,臭着个脸。
小孩子就应该有小孩子的样子,装什么苦大仇深的大人?
苏妙卿微微一笑,却并不答话,只是将手中的书交由太子的人。
小太子李承瑞拿过来一看,果然是他想要的那本,狐疑地看了看苏妙卿一眼后,又不服气地说道:“孤还要看《商君书》《潜夫论》《淮南子》……”
小太子李承瑞一口气说了七、八本书的名字。
苏妙卿知道小太子不是真的一口气想看这么多书,而是,看她能不能很快的找出这些书。
“请太子殿下稍等一会儿。”
苏妙卿心里不置可否,只留下这么一句后,就转身进了崇文殿。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苏妙卿便捧着几本书回来了,“太子殿下要的书,都在这里了……”
小太子李承瑞拿过来一看,果然都是他刚才点名要的书,不禁惊讶地脱口而出,“你怎么做到这么快的?!”
“唯手熟而尔。”
苏妙卿笑笑答道。
“孤不信!”
“孤要自己去看看!”
说完,将手中的书摔到身边小太监的身上,撒腿就往崇文殿里跑。
苏妙卿和众人见状,便也跟在了身后进入崇文殿。
就见小太子李承瑞在殿内的书架间走来走去,他个子不高,看不了高处的书,只能看低层的,但这也让他很快发现了不同。
“这是什么?”
小太子李承瑞拎起一个小布条,奇怪地问道。
他走了一圈发现,每个书架隔一断距离就会有一个布条,布条上面还写着字。
“这是奴婢做的标记,将相似的书放在一起,查找起来也方便,找得多了,熟悉了,大概记得哪些书在哪个书架上……”,苏妙卿答道。
“原来如此!”
“这就是你找得快的原因吧?!”
小太子李承瑞露出了个“我知道你的方法了,也不过如此”的表情。
“太子殿下睿智。”
苏妙卿笑眯眯地答道。
可能小太子是听说安昌侯府有人进宫,心里起了好奇,便想来看看吧。看小太子的模样似是对平恩夫人也很是敬重的样子,想必不会为难她这个安昌侯府的表小姐。
既然不是来找茬的,苏妙卿就放松许多了。
“切!”
“没意思,孤走了。”
说完小太子李承瑞又看了苏妙卿一眼后,便带着人走了,离开了崇文殿。
小太子离开后,绿绮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一个劲儿的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看似吓得不轻的模样。
“你没事吧?小太子有这么可怕吗?”
苏妙卿赶紧递给绿绮一盏茶水,让她缓缓情绪。
绿绮在宫中多年,其实之前从未见过小太子,这还是第一回 见。
“第一回 见,你怎么怕成这样?”
苏妙卿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好奇地问道。
“奴婢听人说太子殿下脾气不好,动不动就责罚打骂东宫下人,性格也是喜怒不定,总是阴沉着个脸……让人看了,心里就害怕……”,绿绮喝了口温热的茶水,自己的魂好像才回来,和苏妙卿小声地说着这宫中关于小太子的八卦。
听完绿绮的描述,苏妙卿眉头不由得微皱。
小太子的名声,在宫里可不怎么好啊!
她刚进宫,与小太子的接触也不多,小太子究竟是不是这些宫人口中阴晴不定的样子,她也不知道。
但她知道小太子有这么个名声,对他以后继承大统是相当不好的。
毕竟,百官没有一个人会喜欢一个喜怒不定的皇帝,百姓也没有一个人会喜欢责罚打骂不仁慈的皇帝。
那个孩子,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苏妙卿不由得想起了刚才小太子李承瑞精致昳丽的脸,初见她只觉得熟悉,现在她想起来,为什么她觉得这张脸熟悉了?就是缩小版的萧峄。
她从未见过萧峄小时候,但刚才小太子的出现满足了她的想像。
估计萧峄小时候应该就像小太子那般好看吧?!
不过,也应该有所不同。
她听平恩夫人说萧峄小时候是非常幸福的,有慈爱的爹娘、疼爱自己的姐姐,他又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整日里骑马射箭,好不快活。
平恩夫人曾说萧峄是京城里最风流潇洒的少年郎。
他在十二岁之前,都是意气风发的。
萧峄是十二岁之后,才渐渐变成如今的模样的。
可是,小太子今年才八岁,却已经有了几分萧峄长大后狠戾的模样。
这究竟是回事呢?
难道,皇宫真的如此毁人,长在皇宫中的小孩都不知天真为何物!?
后来小太子李承瑞又来了几次,每次与苏妙卿说不了几句话,就会被苏妙卿不咸不淡的态度给气走,嘴上说着什么“没意思,再也不来了……”的话,可是,过不了两天,他就又会往这里跑。
跑得多了,苏妙卿和小太子李承瑞渐渐熟悉起来。
金秋九月。
这天,苏妙卿正啃着翠枣,啃着啃着,突然想起小太子好像好几天都没来了,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绿绮见苏妙卿好奇,便告诉苏妙卿,说是小太子在东宫又发脾气了。
“是因为什么啊?”
苏妙卿皱眉问道。
可绿绮却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小太子脾气不好,动不动就发脾气,砸东西打骂下人,她们都是知道的。
可是小太子为什么这么做,却没有人知道?
苏妙卿想了想,觉得像小太子这样八岁大的孩子,在现代才刚上小学二年纪的样子,正是需要父母关爱、朋友相半的岁数。
可是,小太子母后早亡,父皇每日朝政烦多,身体又不好,而他身为太子,身边也注定没什么朋友……
一个八岁的孩子,早早失恃,又没朋友,父亲又忙于工作……
这么一想,苏妙卿大概明白了小太子为何是这个样子。
想起小太子那张眉眼凉薄讥诮的精致小脸,苏妙卿不禁有一丝心疼。
于是,她看了看手里的枣子,又看了看崇文殿墙角长的狗尾巴草,心中动了动,于是,不一会儿,一个个造型可爱的小马,便在苏妙卿手上诞生了。
苏妙卿特意让绿绮将院中的石桌收拾了,将她做好的小马一匹匹的摆放在上面。
“苏女史,这是什么?”
“小马吗?!”
“哎呀!太可爱了!”
“这马耳朵和马尾巴……这也太像了……”
绿绮一边帮她摆好马阵,一边惊奇地赞叹着。
很快马这边的方队就摆完了,苏妙卿啃着枣子,自我欣赏完,遗憾地说道:“这若是有栗子就好了,我还可以做一个松鼠大军……”
绿绮明显是玩上瘾了,她俏皮地一笑,道:“苏女史,我知道哪有栗子,你等着。”
说完,就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人就跑回来了,还带了一大兜子栗子。
于是,苏妙卿就又用狗尾巴草做了很对松鼠大军和枣子做的小马大军相对,形成楚河汉界之势,可把绿绮笑得不行。
哈哈……实在是太好玩了。
就么玩了一会,吃过了午饭,就又倒了苏妙卿午睡的时间。
苏妙卿又在摇椅上睡着了,绿绮还给她盖了一个薄被子,等她醒过来之时,正看见小太子站在石桌前,一脸兴奋的看着楚汉大军,还悄悄往衣袖里藏了一匹小马,正在藏时,就被苏妙卿捉了个正着,小太子李承瑞的脸慢慢红了,精致昳丽的小脸上写满了尴尬二字。
……
第79章
“咦, 起猛了?”
“我怎么看到小马和松鼠打着仗的就跑没了?”
“不行!”
“我得再睡会儿……”
于是,苏妙卿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小太子愣了一下, 随后,阴郁的小脸露出一丝笑意, 知道这是苏妙卿特意给他做的, 小手一挥, 将小马和小松鼠都细心地装到了自己的袖子里……
待苏妙卿再睡醒时,小太子人已经离开了, 石桌上的小马和小松鼠一只都不剩了,显然是小太子都带走了。
苏妙卿估计这两个小东西, 应该够小太子玩两天的。
嗯……
下次给小太子做些个什么玩具好呢?
小马和小松鼠才刚让小太子取走, 苏妙卿就已经想着下次再做点什么哄哄那个总是不开心的小鬼了。
苏妙卿的目光落到了崇文殿角那株高大的银杏树上, 九月的天,暖意融融,不时有银杏叶子零零星星地飘落下来,旋舞着落到地面, 像一只只体态优美的蝴蝶……
苏妙卿眼睛一亮, 又有了主意。
没过多久,苏妙卿就听说东宫的小太子又发脾气了, 于是, 在第二天, 苏妙卿在崇文殿便又见到了小太子。
此时, 他正在廊下,看着廊下系着的一只只黄色的蝴蝶。
那是苏妙卿用落下来的银杏叶子做的, 有触须、有尾翼、再加上银杏子天然的形状, 活脱脱就是一只只活灵活现的蝴蝶, 都用漂亮的丝线系着,拴在廊下,微风吹动,一只只蝴蝶就仿佛是活了一般,翩翩飞舞,极是神奇美丽。
小太子李承瑞正仰着头,如萧峄极为相似的桃花眼正满眼惊喜地看着这一切,还试图伸手去捉一只……
东宫的下人都在崇文殿外,远远的侯着。
苏妙卿只在殿里的窗前看着,也不出去见礼,只当自己不知道小太子来了,想着一会儿小太子把蝴蝶收了,就会走了。
只是,却没想到,小太子只是摸了摸,脸上的高兴也只有一息,眉眼便又暗淡下来,飞舞的金色蝴蝶衬托得小太子越发的落寞寂寥。
“这是怎么了?”
苏妙卿终是没忍心,缓缓也走进了那片飞舞的蝴蝶中。
小太子李承瑞看了看苏妙卿,又看了看这片金色飞舞的蝴蝶,嘴唇翕动,低低地问道:“你知道孤的舅舅什么时候会回来吗?”
小太子的舅舅?!
东平王萧峄?!
听说东平王萧峄去西北平乱去了,什么时候回来,这她可不知道啊。
小太子这是想萧峄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可帮不了他。
苏妙卿缓缓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知。
“怎么连你也不知道?!”
小太子李承瑞极为沮丧地低下头。
呃……
她为什么会知道呢?是什么给小太子做个错觉?
苏妙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西北军情况复杂,大将军曹彪已经在此地经营多年,坐拥十几万大军,早已将西北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势力根深蒂固,成了西北的土皇帝……”
“舅舅此番只带了数千黑甲卫跟随,如何能是对手?!”
“朝堂传来消息,舅舅已身陷西北,失联多日了……”
小太子李承瑞垂着头,低声道。
萧峄身陷西北,已经失联了?!
苏妙卿的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这一世已与鲁宁馨记忆中的上一世有了很大不同,这一世小太子没死,萧峄率先出手,弄得几位皇子死的死、囚的囚,远在西北的大将军曹飞虎也有主动造反变成了被动造反……
所以,萧峄在西北会如何,苏妙卿也不得而知。
若不是小太子说,她也不会知道西北竟然如此凶险,连萧峄都身陷西北,现在不知所踪。
苏妙卿想想都有些为萧峄担心。
那可是十几万大军,萧峄才带了几千人马,把这几千人马扔进西北军大营怕是就像是水滴入海一般,连丝涟漪都不会有。
不过,尽管这样,但是,她还是觉得萧峄不会有事的。
“为什么?!”
小太子李承瑞抬头看向苏妙卿,有些疑惑又有些惊喜地问道。
自从知道舅舅在西北失联后,他便担心得日日寝食不安,却又无人可以倾诉,憋得他难受死了,性子越发的暴躁,控制不住的想要发火。
“对于朝廷上的事情,奴婢不太了解。”
“只是,奴婢觉得东平王不像是莽撞无脑之人,天下兵马尽可他调用,可他却只带了几千黑甲卫走,说明他有信心仅用这几千黑甲卫便可以平定西北叛乱……”
“奴婢听说,想当初东平王处理徐县迷魂岭五万私兵之乱时,当时也不过仅仅是带了几十名黑甲卫而已……”
“小太子大可放心。”
苏妙卿柔声安慰着小太子李承瑞。
“真的吗?!”
小太子李承瑞忧愁的脸上总算泛起了一丝笑意。
可是,这抹笑意也只有一会儿,便又消失了。
“孤觉得自己很是没用。”
小太子李承瑞漂亮的脸蛋上又满满都是沮丧。
“嗯?!”
苏妙卿挑了挑眉。
她发现小太子年纪不大,可是,心事却颇多。
“父皇年纪大了,而孤却还是个奶娃娃,什么忙都帮不上……他们都说若不是孤有一个舅舅在死撑着他,这个皇位轮不到孤坐……”
“现存的几位皇兄,哪怕是八皇兄都比孤合适……更别提孤还有那些皇叔们……”
“为了天下安定,不重导主弱臣强之乱,朝堂上又有人趁舅舅不在,重提此事……”
“河北水灾连着瘟疫,纵然朝廷已经发了银子让灾民回乡,可是,因为水灾的缘故,河北今年将颗粒无收,还需朝廷持续为河北运送粮食,助他们渡过今年这个灾年……朝廷为派何人主持河北运粮人选,又吵成了一团儿,父皇身子又不好,孤又帮不上什么忙……舅舅在西北……”
……
小太子李承瑞的话说的断断续续,没头没尾,不怎么连贯,可是,苏妙卿还是大致听明白了,这小孩心里的压力在哪儿。
“太子殿下可会下象棋?”
苏妙卿想了想,开口说道。
“会。”
小太子李承瑞虽然不明白苏妙卿为什么会问他会不会下象棋之事儿,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他年纪小,但是,该学的他都有在学。
“殿下生来便是太子,在这崇文殿中,殿下可以翻翻历朝历代的太子若不登上那个位置,下场会如何?!”
“太子完全不用想那么许多,摆在太子面前的路其实一直都只有一条,便如那过了河的小卒一般,太子殿下只能勇往直前,不能回头……至于其它的流言蜚语,您不必理会。”
“您所要做的便是学习如何做好一个太子,在东平王为您铺平的道路上一步步走上那个位子便好。”
“其它的事情交给你父皇和东平王。”
“你要相信他们!”
苏妙卿柔声说道。
这个孩子,生来便是太子,是他的幸运亦是他的不幸。
难怪,他的脾气总是这么反复无常,一个八岁的孩子身上这么大压力,别说是孩子,就是个大人都容易疯了
他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成武帝和萧峄就是太清楚这一点儿,所以,才会在前面拼死杀出一条血路,为他扫清一切障碍。
“相信他们?!”
小太子李承瑞漂亮的桃花眼有些迷茫。
“对!”
“相信他们!”
“殿下学习如何做一个好太子,然后,静待自己长大就好。”
苏妙卿重重地点了点头。
“做好太子,静待长大?”
小太子李承瑞喃喃自语,低下头似是若有所思。
见小太子李承瑞在低头思考,苏妙卿静静地站在一旁也不打扰,只是看着身边翻飞的金色蝴蝶,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无风不起浪!
朝堂上那些对皇位存有觊觎的皇子不都已经被萧峄弄得死的死、囚的囚吗?!为什么朝堂之上又兴起了对太子不满,想要换太子的风浪?!
苏妙卿似是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小太子李承瑞在离开崇文殿的时候,除了带走了那些银杏叶做的蝴蝶之外,还带走了一些讲历代太子生平的书,如此反复几次……
小太子李承瑞在最后一次借走有于有历代太子的书后,沉寂了许久没有再来崇文殿,苏妙卿倒是有从绿绮和画屏的嘴里得知,小太子在东宫发脾气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东宫下人们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了,小太子的风评也渐渐好了许多。
再次看到小太子人时,苏妙卿发现小太子李承瑞脸上的阴郁散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眉眼间的沉着和冷静。
小太子李承瑞越来越有一个储君应有的风度和仪态。
只是,小太子李承瑞好像比以前更黏她了,以前他是心情不好了,才会跑她这里来,现在,他每隔几天,不管心情好坏,都要往她这儿跑。
几句话不到,就必然要谈到舅舅。
虽然,小太子李承瑞选择相信舅舅,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挂心。
苏妙卿觉得这小太子可能是个舅控。
……
半个月前。
此时的京城还是暖意融融,可是,在西北却已经是秋风瑟瑟,寒霜遍地了。
萧峄带着三千黑甲卫夜宿在西北军营附近的一个山坳里,星星点点的篝火遍布这个山坳,在简易的行军主帐中,萧峄正与几个身穿西北军服的人密谈。
“现在西北大营什么情况?曹彪如何了?!”
萧峄一身黑色流云铠甲,剑眉斜飞,凤目幽暗深邃,浑身肃杀之气,凛然如战神般。
“回王爷,来自京城的飞鸽传书匀已被我们于军营二十里地之外射杀,那曹彪尚不知三皇子已被赐死……”
“另军营中一百二十名将官,除曹彪心腹外,已皆是我们的人,而曹彪心腹也都已经被我们的人看死,一旦他们身死,我们的人就可以迅速代替他们掌控军营……”
“西北大营……乱不了!”
一个身穿西北军云麾将军服的大汉,瓮声瓮气的回答。
他正是萧峄当初在迷魂岭解救出来的徐大虎。
徐大虎徐县人,家有父母和怀孕的妻子,父母身体不好,全靠他做苦力养活家人。突然有一天他就被从家里抓走了,被送进了这十万大山。
自被抓进大山后,他每一天都想着逃跑,可是,却无一次成功。
最后一次,他在其它结义四兄弟的帮助下,终于跑出了迷魂岭,却被追杀,在生死存亡之际,被东平王萧峄救了。
萧峄顺利的摧毁了迷魂岭,给了他们自由。
可是,等他回到家后,却发现爹娘早死了,妻子也活活饿死了,孩子也胎死腹中了。
随他一同回去的二狗、柱子的家人也都没了,还有黑子、石头、大山家里也早没人了,死了,都死了……
他们心中愤恨,一怒之下便投入到了东平王萧峄的麾下,誓要给死去的家人们报仇。
他们先是入了黑甲卫,待四皇子服诛后,他们为家人报仇血恨了之后,便在东平王的安排下进了西北军,做为钉子埋伏在了这里。
在徐大虎心中,这些成年且存有野心的皇子都是乱臣贼子,是祸乱天下的罪人,一个害得他们家破人亡、一个害得河北瘟疫死伤无数,他们都是罪人!
只有将他们都拿下,大邺才能太平,老百姓才能有好日子过。
“好!”
“传本王的命令,三天后取曹彪首级!”
萧峄凌厉薄削的眉尾一挑,冷眼扫过去,语气寒意凛冽。
……
转眼间,便是中秋节。
虽然成武帝年迈,身子不好,可是,中秋这个团圆的节日,皇宫中还是在宁妃的主持下办得有声有色的,皇宫中的宫女太监也很是高兴,虽然因这个节日有些想念家人,但是,宁妃娘妨怜他们辛苦,特意多开了一个月的月钱,还分了酒肉月饼给他们吃,让他们高兴了许多。
苏妙卿也是高兴的。
因为今天成武帝在太液池大宴百官及其亲眷,姨母和表姐会随平恩夫人进宫。
平恩夫人也是听闻成武帝最近身体不太好,心中放心不下,特意借此机会进宫看一下皇上。
苏妙卿早早就在太液池的僻静处等待,没等一会儿,姨母和表姐便在绿绮的引领之下匆匆而来。
……
“姨母,表姐。”
苏妙卿见到两人,不禁高兴地迎上前去。
“卿卿……”
大夫人卢蓁可是快有一个多月没见到苏妙卿了,心里甚是挂念,一见到苏妙卿,便忍不住上上下下地看着,检查着,嘴里一迭声地说着:“瘦了……瘦了……”
苏妙卿本来也很想念姨母卢蓁的,可是,卢蓁说她瘦了,这就让苏妙卿有点窘了。
她在宫里的日子比府里过的还要逍遥,又不用上课,完成李女师的作业,每日在宫中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她都胖了。
“表妹,你在宫中可还好?还适应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表姐谢婉贞也是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字里行间,都透着关心。
苏妙卿的心中温暖,一手拉着一个,笑着安慰她们道:“没有!没有!都没有!有平恩夫人和李女师的关照,谁敢欺负我啊?!”
有李女师还有平恩夫人的关照,在宫中能欺负她的人,也就只有太后宫的人。
可是,她是悄悄进宫的,为人又一直低调,知道她和平恩夫人有关系的人,也都是自已人,她一向都是避着太后宫中的人,哪里会有人欺负她。
在说,太后自从三皇子一党倒了之后,就一直卧病在床,整个太后宫中的人都低调了很多。
“不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
“太后宫中的人可是一直看咱们安昌侯府不顺眼的,万一你不小心撞到她手里,要你小命这种事儿,她是不会做的,但刁难刁难你,她还是能做的……”
“反正苏家也把你除族了,你干脆就出宫吧……”
本来苏家把苏妙卿除族之后,大夫人卢蓁就高兴得迫不及竺的给她写了一封信,意思就是让苏妙卿出宫。
当初,苏妙卿避到宫中来,是因为苏家那群恶心的人总盯着卿卿不放,现在,苏家把卿卿除族了,卿卿日后如何也都和苏家没有关系了。
既然这样,那卿卿还留在宫干什么?
当然是接回家中享福啊!
这下她总算可以好好的给卿卿找婆家了,前两个都碍着苏家,找的着急忙慌的,结果哪一个都不如意,这一次她肯定要给卿卿好好找找。
苏妙卿也想过这个问题。
但是她考虑到她才刚托了平恩夫人的关系入宫,这还没待几天,便要出宫,对平恩夫人影响不好;另外一方面,她若是这时出宫,苏家若是咬死了她不孝才躲入宫中,对她名声也不好,想着再等等,等再过一段时间,苏家人彻底把她忘了后,她再悄悄出宫。
“还要再等一段时间吗?!”
大夫人卢蓁心里有些失望,可是,也不得不承认苏妙卿考虑的是对的。
“那就……再等一段时间吧……”
“过年前……”
“过年前,说什么也要把你接回府上……”
最后,大夫人卢蓁只能不舍得这样说道。
苏妙卿问了问平恩夫人身体如何,又问了问小景修身体如何,在得知都好,小景修已经会翻身了,把苏妙卿给高兴的,心里对于自己没能看见小景修翻身,遗憾得不行。
于是,将自己在宫里给小景修做的一本书给了大夫人卢蓁。
那本书是用布做的,不怕撕,也不怕咬,若是脏了,洗洗就好。
上面每一页,都是苏妙卿亲手绣的图案。
有太阳、月亮、云彩、花朵、青草、小猫、小狗、小鸡……
每一幅都色彩鲜艳,活灵活现。
苏妙卿跟随李女师学针线许久,针线活儿和绣活儿已经相当拿得出了,而且,她绣的还是那种可爱卡通的形状,线条简单,却色彩丰富。
“这是什么?”
大夫人卢蓁拿在手里,只觉得很漂亮,可是,不知道该怎么给小景修玩。
“这是认知书。”
“小景修这个年龄,最喜欢鲜艳的色彩,姨母,你可以拿这个书给小景修玩,布做的抓不烂,也咬不烂……”
苏妙卿笑眯眯地说道。
大夫人卢蓁这才知道这是怎么玩的。
真是新奇。
不过,现在四个月大的景修确实是对鲜艳颜色的东西格外喜欢,婉贞那些漂亮的衣裙、帕子、首饰可没少被他抓。
“真可爱……”,表姐谢婉贞拿在手里,爱不释手,“卿卿,你的心思好灵巧啊……这下我那些漂亮的衣服首饰可算是保住了。”
几个人在这儿说了一会儿子的话,跟在大夫人卢蓁身后的宫女便开始催促她们回去了,怕一会儿就要散席了。
苏妙卿和大夫人卢蓁也知道,这里是皇宫,不是叙旧的地方,虽然有不舍,但也只得离开。
约好了,待年前便接苏妙卿出宫。
虽然和姨母及表姐分别,苏妙卿很是不舍,可是,想到她已被苏府除族,日后,他们再也管不到,也别想拿她的婚姻做文章,她很快就可以出宫恢复自由之身了,苏妙卿就不由自主的高兴,心里盘算着出宫之后的生活,连脚下的步伐都是轻快的。
只是,离开的三人都没有发现,在太液池离她们不远的一条小道上,在她们离开后,缓缓走出几个人来,为首的正是哭得双眼通红,满心愤恨的八公主李晴风。
今天是中秋月圆夜,是家家户户团圆的日子。
可是,她却再也不能和家人团圆了。
她三哥死了!
母妃伤心过度,病倒了。
太后也病倒了。
连中秋宴都没有参加。
倒是那个下人出身的平恩夫人大摇大摆的进了宫,还坐在上首的位置。
那个位置是她一个奶妈子配坐的吗?!
她在席间又气又恨又伤心,跑出来透口气的功夫,看看……让她发现了什么?!安昌侯府那个得罪过她的表小姐,居然进了宫?!
“苏妙卿!”,八公主李晴风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的笑意,“你可别怪我……”
“谁叫我心情不好,你又正好撞了上来呢……”
……
第80章
今年十五月亮格外的大, 如同一面银境般高挂空中,撒下的月华将太液池照得亮如白昼般,绿绮手中的防风牛角灯都派不上用场了。
月下的太液池景致别有一番风味, 湖面波光潾潾,湖畔绿树成荫, 无数亭台楼阁在其中若隐若现, 小桥流水, 宁静而美丽,更加的诗情画意。
在回崇文殿的路上, 需要路过太液池的一座九曲桥,苏妙卿走在桥上时, 正看见一条肥胖的红鲤鱼跳出水面嘬食湖上一朵开得娇美的荷花。
那条红鲤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儿, 虽然很胖, 可身姿却无比的矫健优美,只见它奋力一跃跳出水面,浑身的金红色的鳞片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猛地咬住一片粉色的花瓣, 便因重力沉入水中, 那朵硕大的粉色荷花被咬得弯了腰,直到花瓣被扯下, 它才重新站起, 摇曳着在风中乱颤。
那鱼也不知啃咬了它多少花瓣了, 它此时的模样活像是被胖头恶霸欺负惨了的柔弱少女, 头发散乱,紧捂着自己美丽的粉裙, 花枝乱颤……
真真是可怜极了。
可奈何那条胖红鲤是个不会怜香惜玉的, 吃完了花瓣, 便又一次自湖面跳跃而出又去咬那荷花,而且,明明它周围有好几朵盛放的荷花,可它却偏偏逮那一朵欺负。
这种神奇的现象也吸引了绿绮的注意,鱼吃荷花,她只听过,还从未见过,不禁也看得兴致勃勃。
苏妙卿也看得很开心,直勾勾地看着人家大肥鱼,咂巴咂巴嘴,喃喃自语道:“也不知这吃荷花的大肥鱼好不好吃?”
也许是感受到了苏妙卿的馋意,那吃荷花瓣吃得好好的大肥鱼,头一回跃起来后失了嘴,没有咬到荷花瓣,而是直直地摔进了湖里,然后,就再也不跳出来吃花瓣了。
绿绮和苏妙卿等了许久,都不见那条大肥鱼再跳出来,不禁满心失望。
“绿绮,你去拿些糕点来……”
这么美好的月色,别人都在玩乐,她回到清冷僻静的崇文殿也是没什么意思,不如拿点糕点来喂鱼,待绿绮把糕点拿过来,她揉碎了扔进湖里,到时候无数条漂亮的锦鲤月下起舞,一定很是漂亮。
“那好,您在这儿等我,我去找人拿点糕点来……”
绿绮笑眯眯地回道。
此时离太液池举办宴会的地点并不太远,今日宁妃娘娘赏了宫人们不少酒肉糕饼,找个相熟的小宫女要碟子点心并不难。
绿绮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苏妙卿独自站在桥上,欣赏着月下的荷花湖,等着看有没有其它的鱼会跳出湖面,正看得入神时,背后却突然传来一股大力,她站立不稳,顿时直直地向湖边坠去……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苏妙卿冷不丁被推落水,连呛了两口水,才缓过来。
她立刻闭气,调整身形,拍着水,让自己尽量将头浮出水面,借着明亮的月光,苏妙卿看到她落水的地方有个身穿侍卫服的人抚着腰刀正在探着身子往湖面上看,似是看她死了没有。
苏妙卿在宫中也呆了一段时间了,自然认得出那是皇宫侍卫的衣服,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宫的。
会是什么人?!
她进宫以来,自问没有招惹上什么仇家,顶多是与小太子走得近些。
能对她下手的,要么是冲着平恩夫人,要么是冲着小太子。
看桥上那人都没有走的意思,苏妙卿也知道对方看得到自己,他这是在等着自己溺死在湖里,才好回去复命,在自己没死之前,他是不会走的。
若是自己冒然游过去,爬到桥上,怕是还是会被他赶回水里。
她虽然力大,但是,她毕竟不会什么武功招式,根本不可能是一个皇家侍卫的对手。
好在她会游泳。
苏妙卿先是胡乱扑腾了两下,做出溺水慌张的模样,还扯着嗓子大喊“救命!救命啊!”,只不过这喊声也没什么用,被宴会的丝竹之声所压,人根本就听不见,不过,这也在苏妙卿的预料之中,然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体力不支的模样渐渐沉入水中……
实则,在看不见的水里,她游了一段距离后,在这口气消耗干净前,慢慢呈大字型浮出水面,人在桥上远远一望,还以为人已经淹死了呢……
实际上,苏妙卿什么分事儿也没有,只不过是呈大字型浮在水面上,让水里的浮力托着自己,节省力气而已……
桥上的人只要看她死了,很快便会离开的。
倒时候,她就可以回岸上了。
九月的天,水里还是有些凉的,泡在水里的苏妙卿冻得有些想要发抖,可是,又怕桥上的人看出端倪,只能咬牙硬忍着,一动都不敢动。
苏妙卿心里盼着桥上的人赶紧走,可是,桥上的那个人显然是个很沉得住气的,都已经看到苏妙卿浮到水面上了,他居然还不走,仍是目不转睛的看着……
不行了!
这水太凉了,她快要忍不住了……
就在苏妙卿忍得辛苦,就快要忍不住,想要打哆嗦的时候,苏妙卿突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苏妙卿”撕心裂肺的嘶吼,痛苦的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惶恐。
紧接着,苏妙卿感到一阵天眩地转,她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沉水香让人心安。
萧……萧峄?!
怎么是他?!
他不是身陷西北失联了吗?!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皇宫之中?!
看他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的样子,他不会刚回京吧?!
萧峄出现的太过突然,苏妙卿一时震惊到失了语,连眼珠子都不会动了,呼吸都忘了。
……
萧峄只觉得自己的心疼得厉害,就像有人揉捏着那团血肉,生生把它碾成了肉泥,痛入骨髓,连灵魂都在颤抖……他将苏妙卿死死搂在怀中,感受着她冰凉的身体,再无半分往日的温软,昳丽俊美的脸上悲痛欲绝,渐渐的他眼中涌上戾气,眼尾腥红,周身弥漫着骇人的杀意,活像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神情渐渐有些癫狂……
暗卫秦霜见东平王萧峄神色不对,心中顿时一凛,眼中闪过惊惧。
主子的这个模样,活像当年先皇后去世时,那年主子因先皇后之死而发疯的样子。
“主子!主子!”
“苏小姐没事!”
“她没事!”
“她还活着呢……”
秦霜连忙说着。
虽然苏小姐在刚被救上来时是没了气息的,但现在又有了,可是,主子可能是关心则乱,一时间竟没有感受到苏小姐的气息。
明明比这种更加微弱的气息都是瞒不住主子的。
秦霜再一次在认识到苏小姐对主子来说有多重要!
画屏呢?!
他不是主子安排在苏小姐身边,保护她安危的暗卫吗?!怎么此时人不在这里?!居然是苏小姐遇险,那就是画屏这个做暗卫的失职,看样子画屏的这顿惩罚是少不了了,还好苏小姐没事,否则,画屏怕是难逃一死。
萧峄此时的模样,真的是把苏妙卿吓坏了。
她隐隐感觉到萧峄似乎是要失控了……
是因为……她吗?!
她知道萧峄是喜欢她的,可是,她不知道萧峄居然这么喜欢她。
这个认知,让苏妙卿的心有点乱。
萧峄的身上是西北冷霜的味道混着沉水香那温和却霸道的清雅味道,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苏妙卿发现她竟然在萧峄的身上闻不到她讨厌的血腥味了。
萧峄身上冷硬的铠甲硌得苏妙卿有点疼,她想要抗议,可看着悲痛欲绝的萧峄,她又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人家正在为她的‘死’而伤心难过呢,她在人家怀里拍拍人家后背说“哎!别伤心了!你铠甲硌死我了……”,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个画面过于好笑呢?!
正在苏妙卿左右为难之时,听到秦霜说她还活着呢,苏妙卿如蒙大赦,清咳了一声,艰难地推着萧峄的胸膛,“萧……萧峄……快放开……痛死我了……
萧峄听到苏妙卿的声音,先是一颤,然后,是不可置信地身子缓缓往后退,只到看到苏妙卿痛得呲牙咧嘴的,眉眼是那么灵动活泼,萧峄的手指轻轻颤抖着摸向苏妙卿的脸,一颗晶莹的眼泪落了下来……
她没事儿……
她真的没事儿……
那一瞬间,萧峄将漫天神佛都感谢了个遍,感谢他们对他仍存有一丝慈悲。
在确认了苏妙卿真的没事后,萧峄又一把将苏妙卿紧紧的搂进了怀里,那力道仿佛是要把苏妙卿嵌进自己的体内,融入自己的骨血。
俊美英挺的将军,柔若无骨的美人儿,紧密相拥,在月下美得像一幅画儿一般。
那种失而复的喜悦,秦霜都看得分明。
可惜偏偏有个杀风景的……
“痛!痛!”
苏妙卿觉得自己都要被挤变形了。
“哪里痛?!”
萧峄听见苏妙卿喊痛,连忙松开了她,着急地上上下下地检查着,想要看她伤在哪里了。
“你硌得我痛死了!”
苏妙卿指了指萧峄冷硬的铠甲,一脸抱怨地说道。
她胸痛,硌的。
她腰痛,勒的。
还有……她好冷……
“啊欠!”,苏妙卿冻得瑟瑟发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那人呢?”,苏妙卿一边抖,还一边想找那个当初推她入水的侍卫。
萧峄见状,连忙解下自己的铠甲上的披风将苏妙卿严严实实地包裹住……
“那人一听见王爷的声音,便跑了。”
“不过,苏小姐放心……”
“他跑不了!”
秦霜抱拳行礼后说道。
他早就派人跟上了那个人。
那个人奉命推苏小姐入水,还在岸边守侯不走,显然是奔着苏小姐的命来的。现在,人被他们惊走,他总要回去给主子报信。
只要跟着他,就会知道到底是谁想要苏妙卿的命。
“秦霜会办妥的!”
“放心!”
萧峄一把将苏妙卿抱起,大步向崇文殿的方向走去。
“秦霜叫陈院使!”
等等?!
什么叫秦霜会办妥的?!
还有为什么要叫陈院使?!感冒而已,她回去洗个热水澡,吃两药就好了……
还有……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苏妙卿拍着萧峄身上的铠甲,脸色绯红,着急地说道。
“你走什么?!”
“裹着披风,你能走多快?!身上这么凉,若不赶紧回去,怕是要大病一场了……”
“听话!”
萧峄走下走得飞快,最后一句话,说得宠溺又无奈。
这一路上,无论苏妙卿怎么喊让他放下,萧峄也半点没要放她下来的意思,道上的宫人多了起来,苏妙卿怕引起别人注意,只能咬住了下唇,不敢再出声,双眼一闭,只当自己是具死尸。
萧峄潋滟的桃花眼闪过一丝笑意。
回到崇文殿后,殿里的小宫女才知道苏妙卿居然落水了。
流萤连忙去烧洗澡水。
画屏又悔又恨,也顾不得请罪,就连忙去给苏妙卿烧姜汤水驱寒。
不一会儿,绿绮也哭着回来了。
她在太液池附近找小宫女要了份点心,结果,等回到桥上时,却不见苏妙卿,这可把她急坏了,一路找回来,在门口时正撞上秦霜带着徐院使过来,她这才得知苏女史落水了,一下子就把她吓哭了。
见到苏妙卿浑身湿漉漉,一身狼狈的样子,顿时自责得不得了。
“都是奴婢不好,若奴婢不离开苏女史身边,苏女史也不会被人推入水中……”,绿绮哭哭啼啼地说着。
苏妙卿喝着画屏熬的浓浓的姜汤水,摆摆手,不以为意地说道:“算了吧!你若是留在我身边,也是被人扔下湖的命。”
到时候她还得救她,可就没办法浮在水面上装死了。
那边陈院使替苏妙卿把了一下脉,开口说道:“苏女史湿寒入体,一会儿多泡些热水驱寒,老夫再给苏女史抓上一幅驱寒暖体之药……”
“不过,就算是用了药,苏女史晚上身边也得留人……因为苏女史晚上很可能会有头痛、发热、恶寒的现象……”
“但总归问题不大,用上一些时日的药,便能恢复健康。”
流萤跟着陈院使去抓药了,绿绮扶着苏妙卿去泡热水澡了,在无人注意的时候,画屏默默地跟在东平王萧峄的身后来到殿外。
“去查一下幕后主使是谁……”
“记住!”
“无论是谁,今天晚上本王要在湖中看到他的尸体!”
“做好这一切后,去找秦霜领罚。”
萧峄垂眸看着跪在面前的画屏,冷酷地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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