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前蹄刚着地,衮儿狠狠的勒住了马缰瞧着在地上抱着一个小孩儿的少年。


    她方才便是瞧见了三个少年,少年穿着的袍子略有些破旧,但却干干净净的,很是整洁。


    在草原上,冬日里缺水,也缺洗衣的皂角,有些族人一件袍子一个冬季都不会洗,特别是一些半大的少年郎,性子肆意,有发泄不完的精力,有时家里半个顶梁柱,看着最是潦草。


    但这个少年此刻在地上滚了一圈儿,再干净也变得浑身是土了。


    少年抱着怀里的小子起身,先是下意识的上上下下的将怀里的小子看了看,觉得没事儿了,这才拉着他转杯朝着马匹上的女子道歉。


    “实在不好意思,”


    她不欲多耽搁,也不愿多责怪他们,反而是瞧着少年问了句:“没受伤吧?”


    那少年一愣,接着下意识的抬头。


    衮儿一眼便瞧见了少年那张过于俊朗的面容。


    以及少年那双沉稳而清亮的眼眸。


    她心中微微一顿,此刻也清晰的瞧见了少年那双眼眸瞧见自己时瞬间绽开的惊艳。


    许是少年的神色过于的直白,身后的侍卫警惕的上前,就要使手中武器挥开少年两人。


    衮儿挥手止住身后侍卫,对着兄弟两人说道:“若是有事,请来莽思寨寻富察衮代。”


    话说完,便是不顾两位年少,勒住了马缰,奔驰而去。


    衮代不喜铺张,身边的一小队人马不过十几人,不到一会儿便消失在眼前。


    只留下立在原地的兄弟三人。


    穆尔哈齐几步上前,说道:“哥哥,可有受伤?”


    舒尔哈齐挣开哥哥的手臂,看着神色郑然的哥哥。


    “?”


    努尔哈赤不管两个弟弟的神色,他的目光炽热的远远看着奔驰而去的身影。


    富察衮代啊。


    这可不就是草原上最温柔最漂亮的女人吗?!!


    “哥哥?”


    舒尔哈齐略有些茫然地唤道。


    “走吧。”


    此刻已经瞧不见少女的背影,努尔哈赤收回了神情。


    “.......”


    衮代一路顺畅,倒是在午后便回了寨子。


    威准和堂弟们见面之后很是高兴了一番。


    反倒是威准的母亲瞧见三人就像是瞧见了什么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一般翻了个白眼儿,便准备收拾收拾行囊,驱赶着牛羊马匹便准备回家了。


    努尔哈赤瞧见堂哥神色尴尬,忽地开口说道:“堂哥,这次您叫我们兄弟过来,到底是所为何事?”


    威准本是因为瞧着冬日里,几个堂弟生活的艰难,在自己处住几日,改善改善伙食,后来恰逢和衮代说了弟弟们要来的话,说是一起玩儿。


    可现如今母亲前来硬是要牵走马匹牛羊的,衮代对自己也是避而不见。


    他心中颇是有些无力,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母亲和自己心爱女子之间的冲突。


    “不过是来玩玩儿罢了,哪里有什么事情?”


    门口路过的母亲瞧见了几兄弟,声音不冷不热的说道:“几位少爷,可别闲谈了,现如今都是旁人瞧着我数牛羊,你们几个也得来帮帮帮我才是。”


    威准脸色一顿,倒是有些掩饰不住的尴尬。


    努尔哈赤三兄弟眼神空中交会,随后跟着威准出门数羊头。


    幸得当夜傍晚时,因着威准的几个堂弟前来,莽色督珠乎请了各位吃宴席。


    衮代自然坐在其间。


    不然他都以为自己在离开前都见不到衮代了的。


    她白日里奔波一场,下午时似乎是便神色有些疲累。


    在余晖下,一张略带疲倦的面容显得有些憔悴。


    威准的母亲坐在首席,神色有些不好。


    以往的时候,莽色督珠乎倒是没怎么在意过这位女子。


    当初看上威准不过是因为其家世和自己相当,威准的父亲也算是好汉。


    但昨日到今日的这一遭,倒是不清楚这婚事的好坏了。


    他端起一碗酒,对着神色并不好看的女子说道:“虽说两个孩子都已有了婚约,但我们坐在一处吃饭倒还是第一次。”


    妇人穿着一身褐色的袍子,发髻上并无多余的首饰,那张有些泛黄的面容鼻翼两旁耷拉着。


    她闻言,扯着自己的皮肉笑了笑,说道:“吃饭倒是第一次,但这次来也算是见识到了衮代的脾性。”


    威准神色骤变,声音压低了,带着几分不满的唤道:“额娘!”


    目光无措的看了眼坐在莽色督珠乎身边少女的身上。


    衮代倒是没注意他,而是目光诧异的看着坐在他下首的少年身上。


    竟是努尔哈赤!!!


    先前中午的时候,她就觉得少年目光清亮如天空中翱翔着的雄鹰。


    此刻知晓他身份之后,更是好奇的不行。


    十几岁的少年,但肩背已经有了成年人的雄壮。


    甚至眉宇间带着比威准这个堂兄更为肃穆的凌然。


    少年似乎是察觉到了女子的目光,神色顿时显得有些不自然了起来。


    那双本来清亮的眼眸此刻竟是不敢多看,那被日光晒成了小麦色的脸颊竟是带了一点点的红晕。


    衮儿:“???”


    莽色督珠乎:“........”


    衮代默然的收回了眼眸,瞧着一旁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女子应将全身的心李都放在家里的话。


    忽地,屋外的毡帘被人撩起,阿古巴颜高大的身姿几乎将整个门口遮挡住。


    “阿玛。”


    众人皆起身,给阿巴古颜请安。


    男人随手一挥,目光落在了那妇人面容上,浅淡的看了一眼。


    妇人瞬间闭上了嘴。


    阿古巴颜冷冷的扯了扯嘴角,声音不冷不热的说道:“衮代本就是草原上医术最为精湛的人,你这意思是嫁与你家做妇人,这辈子都不能给别人看病,不顾人死活了?”


    那妇人嘴巴动了动,脸色有几分不耐烦的说道:“督指挥这话说的,我的意思是最好几天里面专门分出一天的时间来给人看病,老婆子我虽然瞧着年龄大了,但是也可以给衮代打打下手的呀。”


    “哦,病人难不成还能等着您给衮代安排的时间生病不成?”


    阿古巴颜冷笑一声说道。


    那妇人显然也是老滑头,她此刻回复道:“难不成,衮代自从学会了医术,就日日的在这草原上给人看病?”


    此话一说,屋子里瞬间陷入了安静。


    阿古巴颜锐利的眼眸微微收敛。


    “额娘!若是衮代嫁给了我,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一旁并未开口的威准突然转过身对着他的娘亲怒道。


    “哼,你懂什么?”


    妇人显然是不以为然。


    倒是莽色督珠乎苍老的面容带了几分和煦,他的目光略过威准母子。


    威准母子这般不以为然是有缘故的,现如今边境不太平,女真和明朝廷的关系越发的恶劣,首当其冲的便是阿巴古颜的建州右边卫。


    威准家族不算小部族,自然是依靠着联姻来拉拢。


    是以此妇人这两年越发的猖獗了。


    衮代看着不说话的众人,忽地开口轻笑了一声。


    “这尚未成婚的,就已经开始在打算婚后计划了么?”


    那妇人转过了脸,在今晚第一次将目光落在了女子的面容上。


    衮代身份尊贵,长得也不错,可不知为何她就是对这位未来的媳妇喜欢不起来。


    家中母族哥哥的女儿就很好。


    她漠然地想着。


    可好是好,偏偏没有这个女子的好命。


    即便是她不懂,也明白若是娶了阿巴古颜的亲妹妹,日后儿子的前程可比现在要好很多。


    这纠结的心理,使得她憋着一口气,看见衮代就觉得哪里都不舒服。


    “哦?衮代这话是什么意思?”


    妇人冷声开口道。


    衮代却不和她说话了,她不像是旁的少女,会因为自己的好容貌而喜欢笑,或是活泼,或是腼腆。


    她对着她几乎是一直都冷着脸的,那双漆黑的眼眸就像带着几分不在意她一般的,看着她。


    “您的牛羊可是数够了?”


    此话一开口,顿时屋子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你!”


    但显然在场的男人们都不会允许她撒泼,于是只得拉着自己的儿子离开。


    威准并不想走,但奈何她母亲死死的抓着他的手腕儿,跌跌撞撞的走出了门。


    留下不知所措的三兄弟,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就在此刻,衮儿竟是意外的开口了。


    “你们三兄弟若是喜欢莽思寨,尽可玩高兴,若是想要回家,也来告诉我或者哥哥,甚至我的父亲一声,到时候派人将你们三兄弟送回去。”


    莽色督珠乎以及儿子阿古巴颜:“??????”


    衮代的性子旁人不知,他们两个人可是很清楚的。


    她素来不爱对着陌生人说话,除了受伤的人,有些人在她面前,她就像是没看见一般不在意。


    这倒不是说她冷漠,而是她性子本就冷,一般只关注着身边人和病人。


    就像此刻,才将将见了一面的少年,他们都怀疑她能不能记住几兄弟的容貌。


    然后他们的目光落在了最大的少年身上。


    额.......


    但若是要说一般人的容貌的话,努尔哈赤确实属于很不一般的那种。


    难不成,妹子竟是看上了这个威准的堂弟???


    少年倒算是镇定,即便是家世不显,身份不贵,甚至在两人目光的注视下,他神色依旧自若地带着两个弟弟告谢并且告退。


    少年双眸清亮,瞧了一眼衮代,藏在编发里的耳廓滚烫,带着弟弟行礼是不骄不怯。


    “努尔哈赤带着两个弟弟先行退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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