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震惊地神色没有褪去,“你是……朱大元帅的儿子?”


    朱标点点头,“老婆婆,这袋粮食总有吃完的一天,你愿不愿意到大元帅府上做事?我叫管事给你安排不伤腰的工作……这米,就当是提前支取的工钱。”


    朱标买的是一斗精白米,能换三斗糙米,够吃三个月有余。


    朱标在家里吃的是精白米,不知道劳苦大众吃的是更廉价的糙米,再加上赶时间,没有细问,所以在米行直接购买了精白米。


    糙米是稻谷脱壳后的产物,而精白米是糙米再次加工、去掉米糠和胚芽之后的部分,也就是现代人常吃的大米。


    在古代,精白米因为多了几道加工手续、去掉了一些不好吃的部分,所以更加昂贵,只有达官贵人才吃得起,平头百姓,有糙米吃,就已经幸福得不得了了。


    老婆婆百感交集,泪如雨下,“小恩公,受老婆子一拜。”


    说完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等抬起头来,额头已经发红,她擦擦泪水,“老婆子我这条命是小公子救的,从此也就是小公子的了,公子叫我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


    她又感慨道:“这世间的可怜人很多,有多少能像老婆子我一样幸运,被小恩公所救呢?”


    朱标听了这话,叹了一口气,“我出了大元帅府,才知道,这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幸福。您说的对,这世界上的可怜人很多,却没有多少人能听见他们的悲声。如果,我能够听到每一个人的哭声就好了。”


    这样说着,他忽然感觉身体轻了一些,一股神奇的力量灌顶而入!


    耳边回想着老婆婆感动地声音:“小恩公是个大善人啊!”


    同时,无数声音入耳。


    百余米外,人们热闹的喧哗声、火焰从杂耍艺人口中喷出来的声音、高跷落在青石砖地板上的声音、流浪猫喵喵讨食的声音、甚至每一个人的心跳声……


    声声入耳!


    也包括熟悉的声音——


    “标儿!标儿?你在哪?”


    “标儿?”


    朱标脸色一变,来不及想自己为什么能听到这么多种声音,第一反应是,糟了,爹娘还在找他呢!


    这时候,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都快点,到处都要搜!每一处都不放过!”


    不用转身,朱标就看到三个披坚执锐的将士匆匆跑来,他们进入每一家每一户进行搜查!


    一个士卒看到了朱标的身影,“等等!那个是公子吗?”


    待到将士们看清朱标的脸之后,都松了一口气,“找到了找到了,快去通知大元帅!”


    两名将士留在这里和朱标待在一起,上下打量着朱标,见他没有衣衫完好,神色平静,没有任何受伤或受惊的痕迹,放下心来,其中一人温声道:“公子,我是常遇春,大元帅手底下的小将,跟我们走吧,大元帅找不到你,都急坏了,我带你去见大元帅。”


    自打被绑架过后,马夫人对他耳提面命,不能相信陌生人和熟人的话,不要轻易和陌生人或熟人离开,哪怕他们声称是爹爹娘亲派来的。


    于是朱标多了个心眼,有意识地调动起透视的能力,看到两百米外,那个离去的士兵飞速跑着,和两个人汇合了。


    和他汇合的人,不是自己的爹爹娘亲还能是谁?隔着两百米的距离,朱标看得一清二楚!


    朱标说道:“常叔叔,爹爹已经来了。”


    朱元璋龙骧虎步、大步走着,在极短的时间里过来了,还隔着一段距离,就大喊道:“标儿?”


    “爹爹?”


    靠近过来的朱元璋紧张地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了,他把朱标抱了起来,紧紧搂着他,“可让我一顿好找!”


    马夫人紧随其后,捂着心口,“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


    朱元璋放下朱标,问道:“你怎么在这?可遇到坏人了?”


    然后脸色不善地看着一旁的老婆婆,就像在警惕人贩子。


    老婆婆吓得一缩,低头不敢说话。


    标儿连忙道:“是我听到了老婆婆的哭声,才找到这里来的。老婆婆不是坏人!”


    朱标比划着,他的表达清晰而流畅,不一会儿,朱元璋和马夫人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朱元璋:“你是说,刚才你看高跷表演的时候,听到了两百米外老婆婆被抢粮食的哭声,然后就过来了?”


    “是啊是啊,老婆婆真的很可怜……”朱标说着说着忽然没声了,因为他看到朱元璋不赞同的目光!


    朱元璋是刚才是真的急了!


    在发现儿子失踪的时候,他真的手足无措——他好像又变成了那个17岁的少年,面对着父母一点点咽气的样子,毫无办法。


    十几年后,他大权在握,声名赫赫,意气风发,是淮西、浙东、闽北的绝对掌控者。


    他以为他能掌控一切。


    但是标儿的突然消失告诉他,这种掌控感是一种假象!


    失去了标儿,他仿佛被剥夺了一切,赤身浸泡在严冬的冰水之中。


    他仿佛失去了一切!


    而在找到标儿的那一刻,他的心又落回了肚子里,他的心脏再次跳动起来,他从那个17岁看着父母饿死的无助少年,又变回了他自己。


    正是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态,让他的情绪像过山车一样起伏着,经历着大悲大喜。


    他半蹲下来平视着标儿:“弄丢了你,是爹娘的过错。爹爹向你保证,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朱标低着头,飞快地抬眼偷看了一眼父亲,又继续垂着眼睛,像是有点内疚的样子,他双手背后,盯着地面的小石子,小声说道:“你们不怪我吗?”


    朱元璋没听清:“什么?”


    朱标快速大声地又说了一遍:“你们不怪我吗?


    我到处乱跑,害得你们着急,我……”


    朱标的眼睛渐渐湿润,“你们不骂我吗?你们不打我吗?”


    马夫人拿手绢轻轻擦了擦朱标眼角的泪,“你平平安安的,我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骂你打你呢?”


    朱元璋轻“咳”了一声,“寻常父母打骂孩子,是因为他们的孩子犯了错却意识不到,所以才用疼痛来让孩子铭记。[注1]


    标儿已经知道自己不该乱跑,我们又怎么会打你呢?


    更何况,标儿不是故意跑出爹娘视线的,是爹娘一不留神弄丢了标儿。


    不过,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标儿,你记住了,要么站在原地等爹爹娘亲去找你,要么求助衙门或者巡街士卒。


    这次没有出意外,纯属侥幸。”


    马夫人听见“纯属侥幸”这个词,不禁也一阵后怕,“要是标儿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呜呜……”


    想到可能发生的可怕事情,马夫人惊恐地流下了眼泪。


    刚才丢失儿子的事情,几乎击溃了她的神志!


    她当时焦急万分、六神无主、失魂落魄,竟然因为受到的打击过大,而险些昏厥在地!


    还是老朱叫来巡逻的士卒,又叫士卒通知常遇春,火速聚集起一百兵士,疏散群众、挨家挨户地搜索。


    看到马夫人的后怕,朱元璋连忙温声安抚她:“妹子,标儿这不是好好的吗?什么事都没有。”


    马夫人如梦初醒:“对,对,对,标儿好好的。这比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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