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凶险解蛊
“子母蛊……”苏瑾言喃喃, 而后他目光坚定的看向蛊王,言语中还有些急切,“敢问蛊王此蛊可解吗?如何解?”
他话一出口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蛊王身上, 可蛊王的神情实在算不上乐观,他先是看了一眼低垂着头像是死了一样的圣子, 而后才凝重道。
“可以解。”
众人心头一松,可没等他们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 只听蛊王继续道。
“要解子蛊, 首先得找到母蛊, 而后以母蛊引出子蛊方可解蛊,但母蛊为主, 子蛊为辅, 本身子蛊就是母蛊的傀儡, 而母蛊又受载体控制, 所以要用母蛊引出子蛊,很难, 基本可以说不可能。”
这话不难理解, 想要解孙子柏身上的蛊, 就必须找到给他下蛊之人,用那人身上的母蛊将他体内的子蛊引出来, 可那人既然处心积虑的给他下这么歹毒的子母蛊了, 又怎么可能愿意给他解蛊?
只听蛊王又补充道。
“除非母蛊的载体心甘情愿要救你, 而且在解蛊过程中, 倘若他稍有异心, 那不仅你没救, 他也会被母蛊反噬,啃噬骨髓而亡。”
如此, 根本就是一个死结,不可解的死结。
更何况孙子柏至今不知道给他下蛊之人是谁,就连找到母蛊都难,又谈何解蛊?
所以,他真的是要死了啊。
“我还有多长时间?”
孙子柏沉声看着蛊王,他身边的苏瑾言颤了一下,双手不自觉死死抓住轮椅扶手。
“最多半年。”
子蛊在孙子柏体内已经沉睡了二十年,如今也差不多是时候苏醒了,所以就算没有圣子提前唤醒,他体内的子蛊也沉睡不了太久。
子蛊一旦被唤醒就会开始吸食载体的骨髓精血,好在母蛊不在,子蛊便是无意识的吸食,这个过程也将是间歇性的,可以把子蛊想象成一只只知道睡觉和吃饭的虫子,那么它就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它睡的时候孙子柏没事,可它吃的时候就是孙子柏生不如死的时候。
当然,这是母蛊不在的情况下,倘若母蛊在,任何时候它都能叫孙子柏生不如死。
几个人都听得面如白纸,孙子柏又问了蛊王几个问题,母蛊能不能远程操控,比如他在苏城而母蛊在京城,能不能控制他?再就是如果子蛊死了,母蛊会如何?或者母蛊死了子蛊又会如何,再或者,母蛊的载体死了,自己会如何?
蛊王本没有掺和到权势斗争中的意思,可子母蛊非同小可,还是他们南疆的禁术,算起来也是他们南疆出了纰漏才让这种歹毒的东西流传出去的,所以这也算是他管理的失职,而且听孙子柏的意思,那母蛊很可能在京城,眼前之人又是四十万孙家军统帅的孙子,这一看就是足以搅动天下的大祸啊,蛊王因此也不敢有任何隐瞒。
远程操控是不可能的,就算子母蛊再强,它们之间的感应也需要一定的距离,理论上是不可能超过二十米得,而且越近越好,所以倘若母蛊在京城,他不可能对孙子柏造成任何影响,更别说控制了。
但子蛊的苏醒母蛊当是有所感应的,而若子蛊死了,对母蛊和载体都没什么影响,但子蛊不可能单独除去,除非子蛊的载体也死亡才有机会弄死它,也就是说,除非孙子柏死,不然单独弄死子蛊是不可能的,而且,就算孙子柏死,子蛊也未必能死。
反过来,如果母蛊死亡,子蛊必然会失控,而子蛊失控的下场不用想都知道。
而若只是单纯的母蛊的载体死亡,也就是下蛊之人死了,那么母蛊会循着血肉进入新的载体,但失去了主人的母蛊同样是失控的,母蛊失控子蛊必乱,子蛊失控,孙子柏也唯有一死。
反正就是怎么着都是个死呗,几人的面色越听越沉。
孙子恒却在这时候扑通跪在了蛊王面前,他脸上从未有过的焦急慌张。
“求求您,蛊王您想想办法救救我大哥吧,我大哥不能死。”
“侯府不能没有他,他不能死。”
孙子恒从小就在这个大哥的压迫下长大,以前从未得到过任何关注,他卑微的在他的鼻息下苟活着,他浑浑噩噩的既恨这个大哥又羡慕着他,于是他总是学着他的样子,吊儿郎当花里胡哨的在外面打着他的旗号招摇,可本质上他又很自卑,他下意识的卑微,下意识去讨好每一个世家公子,他浑浑噩噩的活着没有什么追求,就像路边任何人都可以踩几脚的烂泥,别人不在意他,他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直到孙子柏让他练武,大哥给他找了武学师傅,而后又让他去都尉府历练,他吊儿郎当的样子逐渐被认真专注所取代,他体会到了练武的乐趣,他接触到了以往从来接触不到的人,他们的想法对他而言是新奇的,正向的,他开始接触到兵书,开始认识不一样的世界,他有了喜欢的东西,他开始在昔日朋友们面前挺胸抬头,他开始有自己的主见,也能看清那些人的嘴脸。
直到那晚围攻匡义军余孽,他看到大哥指点江山的样子,他看到身边人奋勇杀敌的英勇,他提着对方首领的头颅时激动得浑身颤抖,他感受到了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英勇和霸气,他终于找到了未来的目标,原本昏暗的人生大道变得明亮而宽敞起来,浑浑噩噩的日子也一下子变得敞亮。
而这些改变都是大哥带给他的。
也正是因为他脑子变得清醒,他才更清楚侯府的处境,清楚大哥这一趟南疆之行的凶险,他从未跟人说过他内心对于孙子柏的佩服和感激,可他从来不知道,大哥所承受的凶险和危机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侯府可以没有他孙子恒,却不能没有他大哥。
“求您,救救我大哥吧。”
孙子恒哭,小乙也跟着哭,世子就是他家公子的命。
冷美人见他们两人跪在地上哭,也跟着跪在地上茫然又天真的看着蛊王,“世子哥哥不能死,他说要给我吃一辈子的猪蹄子,还有红烧肉。”
孙子柏看着这样的孙子恒,有些意外但也挺欣慰,看着他们的样子更是哭笑不得。
一直沉吟的苏瑾言却在这时候开了口,问了蛊王一个大家都没想到的问题。
“蛊王您说过,只要母蛊的载体心甘情愿引出子蛊就不是不可能是吧?”
蛊王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点了点头,“理论上来说是的。”
“您也说过,母蛊的载体若是死亡,母蛊便会寻找新的载体钻进去,那么倘若让我成为母蛊新的载体,是不是就能救他?”
苏瑾言此言一出,别说其他人惊诧,就是蛊王也微微顿了一下,而后便蹙着眉严肃的思索了起来。
“道理上是这样没错,可你别忘了一件事,下蛊之人虽是母蛊的载体,可他更是母蛊的主人,他才是主导着,倘若你说的这种可能存在,就是强行杀死那人而母蛊存活,可死了主人的母蛊是失控的,它可以钻入任何载体,那时候的母蛊是失控的,只知道吸食新鲜的骨髓精血,却并不受新载体的控制。”
“除非,”蛊王想到这里眼睛亮了亮,“这个新的载体懂得驭蛊之术,且还要是非常强的驭蛊之术,母蛊是很凶残的蛊虫,况且还是一只活了二十年的蛊,所以定要强大的蛊师才有可能驯服它。”
“如此,就有一线生机。”
但这也只是有可能而已,稍有不慎便是死路一条。
所以,这个方法跟多搭进去一条命又有什么区别。
不想蛊王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可眼前之人却仿佛看到了希望。
苏瑾言坚定道,“我想试试,求蛊王您成全。”
“蛊王我也想试试,我会武功,意志不弱,而且我对大哥绝对没有二心。”孙子恒也急切道。
“我我我,”冷美人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这不妨碍他积极参与,“我也要。”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孙子柏望着他们,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曾几何时,在那个世界的他可是万人嫌啊,家人都希望他去死,可这个世界,他们这是在争相恐后的为自己赴死吗?
心底翻起一股热浪,让孙子柏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蛊王不忍打击他们,先不说在短短半年内学会超强驭蛊之术有多难,现在他们甚至还不知道下蛊之人是谁,倘若那人权势滔天又有超强的驾蛊之术,试问这样的人又如何能杀了他?况且母蛊受他控制,他若身死又岂会让母蛊独活?
再者,倘若一切条件达成,这世上能解此蛊的人只怕就只有他父子二人了,他们又如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回到南涧?
太难了,任何一个条件单拎出来都很难,更何况还需要将这些所有的条件都达成,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可面前之人一个两个的目光都很坚定,就连他刚刚找回来这个神志不清的孙子都跟着起哄,蛊王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却在这时候,一直沉浸在崩塌世界中的圣子忽然开了口。
“我跟你们去京城,”蛊王刚想开口阻止就听圣子继续道,“让我去吧父王,让我亲手为他报仇,即便找不回他的尸骨,也至少让他安息吧。”
“父亲,让我去,否则我这辈子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木雪身体微微颤抖,可语气却很平淡,任谁都能听出他口中的坚决,尤其那双充满哀伤的眼睛。
蛊王张了张嘴,最终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木雪这些年究竟是怎么过的,没有人比他这个当父亲的更清楚了,看到冷美人,他心里也很是愧疚,于是最终他点了点头。
苏瑾言几人闻言都很惊喜,这算是意外之喜了,圣子蛊术这般强大,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也好处理。
孙子柏此时还有些茫然,他的拒绝也没用,不过京城这一趟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的,倘若有圣子这个超强蛊师存在,对身边这几人的安全也稍微有点保障,所以孙子柏没有拒绝的理由。
圣子坚持要跟孙子柏去这一趟,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孙子柏帮他查清当年的真相,他要知道害死苍青的幕后凶手是谁,他要知道,究竟是谁将他和苍青的孩子折磨成这个样子。
其实不需要他说,孙子柏也会查清真相,毕竟苍青就是宁一剑口中那个有可能救自己的蛊师,苍青被人囚禁的那七年究竟被迫做了些什么,又被迫教了些什么人,孙子柏直觉这跟自己身上的蛊虫可能脱不开干系,还有老蛊王口中所说的那个消失了四十年的侄子,孙子柏总觉得,冥冥之中这些人似乎都有牵扯。
所以即便圣子不要求,他这一趟也会查清楚。
最后商议决定,苏瑾言将跟着圣子学蛊术,孙子恒本也想学,可圣子觉得他资质平平不值得浪费时间,于是只能作罢,倒是孙子柏,虽然蛊王和圣子都表示子蛊与母蛊之间的关系是单方向的,不可逆,但孙子柏还是大胆预想,可不可以用子蛊反过来控制母蛊,所以经过再三商讨,最后决定让孙子柏也跟着圣子学习驭蛊之术。
虽然同意了他异想天开的想法,但蛊王并不看好,毕竟那位被子蛊控制的人,可是他们历代蛊王中非常厉害的存在,那样的人都没办法做到的事,没道理孙子柏一个半路出家的人能做到。
孙子柏的事敲定,苏瑾言的解蛊也就迫在眉睫,所幸有宁大神的参与,再有蛊王亲自动手,成功的几率也被大大提高了。
正式解蛊前一晚,两人坐在万骨谷的湖岸上,孙子柏将苏瑾言从轮椅上抱了下来,两人肩并肩坐在岸边,夜晚的万骨谷已经恢复了宁静,白天那些狰狞恐怖的虫蚁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倒是有几只不安分的蛐蛐在不合时宜的叫个不停。
夜光很是皎洁,映照在清澈的湖面上形成深深的倒影,轻风微动,眼前便是一片波光粼粼。
两人就这么肩并肩坐在一起,看着水光滟滟,思绪都有些飘远,孙子柏脑子里有些乱,一会儿是前世的记忆,一会儿又是这个世界的画面,明日苏瑾言就要解蛊了,本是他该说些什么安慰鼓励的话的,可半晌却只是沉默无言。
最终还是苏瑾言先开口,他扭头望着孙子柏目光坚定,“你不用担心,明天一定能成功。”
苏瑾言本来就长得出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坐在轮椅上,也是这样的月光下,借着街角的路灯,孙子柏恍惚间还以为是什么神祇降世,只是那时的苏瑾言是冰冷的,也是遥远的,他那双眼睛如深潭看不清任何东西,而眼前的苏瑾言依旧如神祇一般,在月光和湖水的映衬下,他这张没有瑕疵的脸好看得不真实,可他的眼睛里却明晃晃的映着孙子柏的影子。
如果先前苏瑾言只是因为想和孙子柏并肩而站才想恢复森*晚*整*理双腿的,那么现在他又多了一条必须坚定的理由,只有他好起来才有资格去谈什么保护,倘若他还是个残废之躯,身上又是毒又是蛊,这样的他如何去做拯救孙子柏的母蛊载体?
所以不管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孙子柏,明天的解蛊都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可苏瑾言越是坚定,孙子柏反而越是复杂,他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可人一旦有了牵挂便会瞻前顾后,当苏瑾言毫不犹豫拿箭插向他心脏的那一刻,孙子柏的震撼和感动将他一直以来刻意忽略的那些过往记忆又都全部拉出来鞭笞了一遍。
大概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吧,那种有人愿意毫不迟疑的为他豁出命的感觉,给孙子柏带来了极大的触动。
而这个人,同样是能让他毫不迟疑豁出命的苏瑾言。
苏瑾言能感觉出来孙子柏的心绪很乱,孙子柏虽然什么都没说,可他眼底的复杂就像他被圣子唤醒了子蛊时的情形,他只知道那时候的孙子柏格外惹人心疼,并非因为他被子蛊折磨的痛苦,而是那时候孙子柏的心绪,他像个孤苦伶仃却又骄傲的人,明明可怜到了极点却又骄傲的仰着头颅,他不让任何人知道他的可怜和痛苦,他只会在无人的角落里才蜷缩着独自舔舐伤口。
他不知道孙子柏经历过什么,但他想做那个人,那个冲破孙子柏虚假坚强壁垒,在黑暗中给于他温暖和拥抱的人。
苏瑾言忽然凑前,就那么毫无征兆的吻在孙子柏的薄唇上。
忽然凑近的脸让孙子柏微微睁大了眼睛,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唇上那温软的触感吸引了过来,脑子里不由得想起那一晚,在苏瑾言的房间里,他轻轻吻上去,却浅尝辄止,那种心跳加速到要窒息的感觉,那种大脑一片空白的青涩和悸动,是那样的强烈。
孙子柏觉得,那感觉他能记一辈子。
而此时,忽然吻上来的苏瑾言却给他一种眼眶酸涩之感,就像一直孤独的人忽然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抱住,那怀抱带来的又岂止是温暖,那是对他过去所有孤独的慰藉和安抚,苏瑾言的闯入一下子就填补了他上一世所有的不幸,让他空虚孤独的内里变得充实了起来。
孙子柏眼眶微热,他忽的搂住身边的人,他将人紧紧搂在怀里,他大手抚着他的后脑勺,他有些急切的加深了这个吻。
比起第一次的浅尝辄止,这一次的孙子柏急切又粗鲁,他像是在发泄,又像是在诉说长久以来的委屈,他强势的探入他口中,而后在他口中疯狂搅动,他用力的索取着,肆掠着他口中的每一寸。
苏瑾言只是想要安抚一下身边的人,他没想到孙子柏忽然变得这么热烈,但他没有一点抗拒,他任由他疯狂索取。
孙子柏吻的急切,苏瑾言的双腿本就使不上力,于是很快人就被他推倒了,他覆在他身上明显有些失控,但在苏瑾言倒下去的时候,他也没忘记将自己的手臂横在他脑后,以免他的头磕到地上,他另一只手抓住了苏瑾言的手,他将他按在地上,他与他十指紧扣。
苏瑾言任由他动作,好半晌,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孙子柏终于放开了他,重新获得呼吸的苏瑾言大口大口喘息着。
月光下,孙子柏呆呆的望着他,两人同样大口呼吸着,孙子柏就那么瞧着身下这人好看到不真实的脸,他瞧着他被自己亲得微微红肿的唇,此时月光与湖水晃动,他唇齿晶亮,透着诱人的色泽,他想着若是上一世有人告诉他他会喜欢上一个男人,他是打死不信的,但事实就是眼前这个人真的让他喜欢疯了。
此时苏瑾言胸膛还在激烈起伏着,他有些呆呆的望着孙子柏,他那双曾经如深潭一般看不透的眼睛里已经被蒙上一层水光粼粼的迷雾,苏瑾言透着茫然的样子有几分呆萌可爱,孙子柏忽的就笑出了声,先前那些茫然和混乱竟就这么一扫而空了。
没什么可迷茫的,上一世的糟糕非他所愿,可这一世一个一个都是让他牵挂不舍的人,尤其眼前之人。
他依旧不怕死,但他舍不得死,一点都舍不得。
他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不可能呢?穿越重生这种事都让他撞上了,所以再闯一次又如何呢?不就是个死局吗,更何况他还有一线生机呢。
苏瑾言只见面前的人肉眼可见的恢复了神采,他心里的担忧终于烟消云散,他迎着月光忽然笑着打趣。
“你还要压到什么时候?难不成你想在这里……”
苏瑾言“挑衅”的意味很明显,未出口的话意思更明显。
孙子柏目光一暗,他复又凑近他哑着嗓音道,“我若想呢。”
苏瑾言只是口嗨,他哪里想到孙子柏顺势就这么说了,且哑着的嗓音像是带着魔力一般,一股酥麻的感觉让苏瑾言陡然一慌,一时间都有些不敢对上孙子柏灼灼的目光了。
孙子柏干脆将头埋入他颈窝,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白皙的脖颈间,苏瑾言的耳朵肉眼可见的变得绯红。
“瑾言,我们能生宝宝吗?”
苏瑾言没想到他会忽然说起这个,当即面红耳赤,却只听孙子柏继续在他耳边低语。
“我以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今日听蛊王说什么孕子药,还有男子有两种体质,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有的男子天生就能生孩子的,所以瑾言,你是哪种体质呢?”
苏瑾言被他弄得面红耳赤,他哪里想过,原本再平常不过的常识,可放在这种时候说出来这些话竟会显得如此暧昧羞耻,况且这个问题,他以为孙子柏当是知道的。
他是哪种体质,为什么每次与他共处的时候小乙都那般大惊小怪,难道这人心里没点数吗?
苏瑾言哪里知道孙子柏并非这个世界的人,所以他对于这个世界男子能生子这件事一直都没有什么认知,更不要说怎么区分男子的体质了。
苏瑾言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孙子柏却自顾自的继续道,“瑾言你若是能生,我们便要一个宝宝吧,要是你不能,或者让我生?”孙子柏说着打了个冷颤,孙子柏想着自己怀孕的样子,满脑子都是天雷滚滚,于是他惊恐的摇了摇头,“那还是算了吧,我觉得我可能生不了。”
孩子嘛,不要也罢。
苏瑾言也被他的发言惊得天雷滚滚,他震惊啊,孙子柏竟然真的不知道如何区分男子体质,就孙子柏这样的体质,就是服一百颗孕子药也未必能怀上的好吗,这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胡言乱语啊,苏瑾言顿时只觉得哭笑不得,连羞耻都顾不上了。
“我能,”苏瑾言说,“等我们都解了蛊,我们便唔嗯……”
苏瑾言还没说完唇就被孙子柏堵住了,一个深吻之后,孙子柏就那么趴在他身上,头埋在他脖间,“那我们就说定了。”
“说定了就不能反悔,”孙子柏紧紧搂着他,“不管什么情况,你都要记得我们的约定。”
“苏瑾言,你上了我这艘贼船,就休想再逃脱。”
孙子柏带着几分威胁的话在苏瑾言耳边响起,他最终失笑,轻轻搂着他的肩安抚的说,“放心,不逃,倒是你,胆敢中途丢下我,我就打断你的腿,让你尝尝做轮椅的滋味。”
这下孙子柏也笑了。
第二日,一切准备妥当,蛊王亲自解蛊,蛊王与宁一剑配合期间不能被打扰,不能分心导致出现任何差错,所以需要一个完全安静不受影响的环境,孙子柏亲自将苏瑾言推进去,他们眼神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孙子柏离开之前对蛊王和宁一剑深深鞠了一躬,“拜托了二位。”
蛊王冲他点了点头,宁一剑神色也很凝重,直到房间门被关上,孙子柏等人完全被隔绝在外。
屋内,几个蛊师早早点上了安抚蛊虫的特制蛊香,苏瑾言平躺在一个竹床上,他只穿了单薄的亵衣,整个人被冷得微微颤抖,下摆被完全撩起,露出了他那双有些青紫的纤细长腿,蛊王站在他身前目光凝重的看着他,宁大神也站在另一侧。
“准备好了吗?”
蛊王问。
苏瑾言很是坦然的对他们笑了笑,“请蛊王和宁前辈动手吧,我准备好了。”
蛊王闻言与宁一剑对视了一眼,而后便缓缓闭上了眼睛,他手中多出一根形状怪异的短笛,他将短笛凑到唇边轻轻吹响,伴随着刺耳的笛音响起,他唇齿动作间也发出了怪异又神秘的声音。
他像是在念着什么咒语让人完全听不懂,可就在他开口的瞬间,苏瑾言原本平静的双腿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伴随着什么东西在血肉中爬动带来的毛骨悚然之感,让他平静的面容一下子痛苦地拧在了一起,他下意识的挣扎起来,却被另外两个蛊师紧紧按住双手和身体。
“唔……”
苏瑾言只觉得双腿剧痛,脑中更是一阵阵的眩晕,仿佛神经也受到了攻击,而蛊王的笛声宛如攻击他的魔音,带着尖锐的冷厉。
很快,苏瑾言的口中便有一股血腥味传来,他死死咬住牙齿,所有蛊师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双腿,只见刚刚只是轻微青紫的双腿肉眼可见的变得狰狞起来,那上面的青筋微微暴起,很快,那暴起的青筋里便鼓起一个小包,那鼓包开始在他的血脉中移动了起来。
所有人瞳孔一震,“出现了。”
是寒蛊。
蛊王的笛声陡然变得急促,他的嘴唇快速蠕动着,仿佛他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带上了杀气一般。
同一时间,一个蛊师手起刀落迅速在那蛊虫移动的地方花开一条血口,接着另一只手拿什么东西快速一挑,就见一条血肉模糊的东西蠕动着被挑飞出来,刚好落入一个罐中。
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落入罐中还在疯狂蠕动,另一蛊师迅速将盖子一盖,这蛊还有用。
两位蛊师的动作又快又准,配合得天衣无缝,但就在蛊虫被挑出的一瞬间,那被压制的毒素瞬间像是被解放了的疯子一下子就涌向苏瑾言的上半身。
几人只见那青黑的筋脉瞬间向上蔓延,苏瑾言白皙的手臂肉眼可见的变得青筋暴起,接着是他的脖子,脸颊……
那毒素之迅速超出在场所有人的预料,它们仿佛下一秒就要侵蚀苏瑾言的大脑。
但就在这时候,一旁的宁大神猛然运起一掌直接对着苏瑾言的脑门覆下去,强大又浑厚的内力瞬间从苏瑾言的头顶灌入,而后迅速向下蔓延,竟是直接与那股黑气撞在了一起。
“唔……”
苏瑾言痛苦地整个面目都扭曲了,他浑身颤抖抽搐,身体遭受了极大的痛苦,他的理智几乎在丧失的边缘,几个蛊师慌忙将他死死按住,而这时候,老蛊王终于睁开了眼睛,接着他口中的笛音忽然就变了。
“就是现在,给他解毒。”
只听蛊王又是一阵奇怪咒语念动,就见苏瑾言身旁的一个小罐子里忽然钻出来几个小手指大小的通体透明的蛊虫,那蛊虫蠕动着直接一口咬住了苏瑾言的脖子,而后便开始疯狂吸食。
苏瑾言顿时疼得嘶喊一声,以他的隐忍之能,能让他痛得叫出这般惨声,可见那蛊虫带来的疼痛有多大。
守在外面的几人只觉得心头一颤,孙子柏担忧的望着里面,整个人急得团团转,他们完全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又进展到哪一步了。
就在刚刚,里面忽然传来奇怪的笛声,接着原本安静的四周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名的虫子蚂蚁竟然诡异的朝着苏瑾言所在的竹屋爬了过来,眨眼功夫密密麻麻的爬到了他们脚下,很快就将整个竹屋都包围了起来,但里面似乎有它们惧怕的东西,虽然不断有毒虫蚂蚁爬过来,却始终不敢越过一定的范围。
但饶是如此,这场面也格外瘆人了,可孙子柏根本无暇注意这些,他满脑子都是里面的苏瑾言,而后便听到了苏瑾言隐忍的惨叫声,这更是让孙子柏焦急万分。
每一分钟都被无限延长了一般,等待的每一秒都变得煎熬难忍。
终于,里面的动静逐渐减小,直到完全安静下来,一个蛊师一脸急色的端着一个小罐子跑了出来,孙子柏再也抑制不住冲了进去。
苏瑾言面如白纸一般躺在床上,他脸上都是汗,头发都被汗浸湿了,但他的眼睛是睁着的,刚好孙子柏冲进来的时候与他的眼睛对上,那一下,孙子柏整个人的放松下来,他知道,解蛊成功了。
孙子柏走到他身边,这才注意到他耳边竟然有好几条通体乌黑的蛊虫,那虫正在扭曲挣扎着,胡乱的蠕动像是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正在痛苦的挣扎扭动。
一个蛊师快速将其收入一个小罐子里,下一秒,几个蛊虫便啪啪几声,爆体而亡了。
这画面看得孙子柏心惊不已,他抬头再次给蛊王和宁大神致谢,只见蛊王额上都是汗,身体也有些虚弱,他感叹着说了一句,“老了。”
孙子柏心里感激,再看宁一剑,只见向来洒脱镇定的宁大神,此时额上也是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且嘴唇有些泛着白,看到孙子柏进来,他欲走动,身形竟然晃了晃,好在下一秒他就稳住了,他皱着眉盯着那些已经化作毒水的东西,眼底闪过些厌恶之色。
“我倒也没想到这些东西这般歹毒,”他说着看向孙子柏,“我将在南疆修养两月,往后的事我便不再过问了。”包括孙子柏的死活。
孙子柏不敢有半分怪罪,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他当即再次感谢宁大神的出手相助,而后又谢过老蛊王。
蛊王虽耗费了些精力,却也比不得宁一剑直接损耗大量内力,他很快就缓过了神,蛊虫已解,但苏瑾言的腿也不是立马就能恢复的,如今没了寒蛊的禁锢,他的双腿会慢慢恢复知觉,所以只要慢慢锻炼,最迟一个月苏瑾言就能再次站起来。
孙子柏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苏瑾言也放心的晕了过去。
孙子柏不知该如何感谢蛊王,蛊王却在这时候向他提出了一个请求,而这个请求让孙子柏动容。
蛊王以一个年迈父亲的姿态向孙子柏请求,此次京城之行必然也是凶险的,但他希望孙子柏能保圣子不死,无论是南疆的未来,还是痴傻的冷美人,他们都不能没有圣子。
蛊王已经年迈,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年,可如今的乱世却是必然,若是这乱世不能阻止,到最后南疆再怎么藏也是藏不住的,而到时候蛊师若是牵涉进这乱世中,所造成的后果将是不可想象的。
再者,老蛊王总对那个侄子耿耿于怀,他有种直觉,这一切或许有他背后的手笔,他倒不是请孙子柏手下留情,而是倘若真与那人有关,那么孙子柏所受之苦便也有他之责,这也是他不反对圣子进京的原因之一,倘若真与那人有关,那么圣子此行也算是清理门户了。
总之,他希望孙子柏能保证圣子和冷美人的性命。
孙子柏倒也没想到,老蛊王这般看得起他,毕竟他是一个必死之人,但即便老蛊王不开口,他也不会让那父子俩有事。
得到他的承诺,老蛊王这才放心的离开。
当晚,苏瑾言就醒了,他醒来之后就感觉到双腿隐隐的疼痛,这陌生又久违的感觉让他愣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五年了,他已经五年没有感受到腿上的任何感觉,即便是疼痛,但也正是因为这疼痛,让他清晰的认识到他的腿是真的恢复了知觉,他的蛊和毒都解了,他将重新站起来。
这种恍惚又真实的感觉让他愣怔了许久,直到孙子柏抓着他的手微微用力他才回神,孙子柏一直守在他床边,此时正望着他露出满口的笑容。
苏瑾言第一反应却是问他的子蛊怎么样,有没有发作。
孙子柏摇头失笑,“没有。”
老蛊王给了孙子柏一种蛊香,那是一种专门抑制蛊虫的香,孙子柏随身挂在腰间,这香能暂时压制孙子柏体内的子蛊。
不过这不是长久之计,而且一旦遇到母蛊,这种香便会大打折扣,所以还是得想办法尽快解蛊。
但有了方向就什么都不怕,所以现在剩下的问题便只是解决吴峰而已了。
对此孙子柏也已经有了对策,他都没想到匡义军之事能那么快解决,所以在苏瑾言没醒来之前,他已经让孙子恒回去报信,将他的计划告知楚湛的同时,让他们加快行进步伐。
到时候他与楚湛配合,必然轻松拿下。
苏瑾言听完孙子柏的打算自然没有不认同的,而他们现在该准备动身回苏城了。
这一趟京城之行远远超出了曾经预想过的凶险,所以孙子柏必须先回苏城准备一番,不管是对侯府众人还是对西南边陲,他都必须先部署一番,做好万全的准备才前往京城。
而苏瑾言,也做好了重回京城的准备,那个曾经他厌恶逃避的,不想再踏入的恶心之地,这一次他却要重新回去,为了孙子柏,也是给他自己做一个了断。
第九十二章 结个婚啊
章林本就不是什么有大志向的人, 章鸿天虽是个秀才,可身为匡义军头领他更像个粗人,且章林出生的时候匡义军正势大, 章鸿天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于是章林一个不起眼的小庶子根本连他的面都见不上, 谁都不会在意他这样一个人。
可没想到一朝突遭变故,幼小的章林就这么被吴峰两人顺手带了出来, 而后更是跟着他们亡命天涯。
起初那几年, 吴峰他们四处起事, 四处逃窜,辗转多地, 章林也跟着他们四处飘浮, 他唯一的作用就是作为章鸿天唯一的血脉, 用来激发那些匡义军旧部的仇恨, 章林在他们面前毫无话语权,甚至他都不需要参与任何行动, 他就单纯是个需要的时候才拿出来用一用的摆件罢了。
章林浑浑噩噩, 过得麻木, 直到吴峰与廖将军兵分两路,各自沉寂下来, 章林这才过上几天安稳日子。
他在南疆娶妻生子, 日子逐渐安稳起来, 吴峰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喜欢现在的日子, 而吴峰却像是中了魔一样心心念念的都是为章鸿天报仇, 让匡义军重振天下, 什么匡扶正义斩杀皇族……那些虚无缥缈的空话章林都听腻了。
他只觉得吴峰此人故步自封,反倒是一天比一天不知天高地厚了,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那些话有多空洞,多遥不可及。
可无奈他就算耳朵听出茧子了也无力反驳,因为他始终在他的钳制之下,章林太畏首畏尾了,他生怕他的妻儿知道他逆贼的身份,而且跟别人不一样,他是真真正正的反贼余孽,他是大反贼首领章鸿天的儿子,所以不管他多无辜这身份一旦暴露不仅他要死,他全家都得死。
他因此更加不敢说,十多年过去他依然憋屈的受吴峰的摆布。
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苏州的同伴败露,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进去不少兄弟,甚至连李显舟那样厉害的人都被一锅端了,章林心里是真的慌,西南来了八万大军,他只觉得人家能轻松将他们碾压粉碎,可吴峰却想硬刚,他觉得吴峰脑子定是出了问题,疯了。
如今李显舟等人的消息已经断了,不知是死是活,也不知他们是否叛变亦或者暴露了南疆,苏州那边完全封锁了消息,只知道苏城来了八万大军正整装待发。
章林很是着急,可他不知道如何逃过此结,也不知道该如何阻止吴峰带着大家去送死。
章林因此寝食难安,偏偏此事他还不能与任何人商量,就连枕边人他都得极力隐瞒,他真的心力交瘁了,就在这时候,他收到了由圣子转交而来的,平南侯世子的秘信。
章林得知是隔壁苏州平南侯那个世子送来的信时,差点吓得腿一软瘫坐在地,满脑子都是完蛋了,暴露了,要死了……直到他慌张的看完信,他更是惊得要死,世子在南疆,世子约他见面。
世子怎么会在南疆?世子不是在苏州吗?还有为什么世子的信由圣子转达,难道世子已经与蛊王达成协议,圣子这是把他打包卖给世子了吗?
章林最终还是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约定地点,因为世子信中言明,是约他单独见面,且最好不要让吴峰知道。
然后,章林就见到了让他打死也想不到的人,“孙……老板?”
孙子柏笑眯眯的望着一脸错愕呆愣的章林,“可不就是我嘛。”
章林一瞬间只觉脊背发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亏他还想着苏州那边还算安全,还自以为南疆没有暴露,殊不知人家世子都站在了他面前,他还傻子似的跟人家做生意,不,他一开始还把人家当傻子来着。
毛骨悚然就是说。
这叫他们怎么斗?这怎么斗得过?吴峰不是天天念叨着要取了小世子项上人头为死去的兄弟报仇吗?笑死了,人家在他面前站着他都认不出来,倒是被人家三言两语的就挑拨得差点跟他动手。
可笑,真是可笑啊。
一群傻子还妄图取胜呢。
孙子柏瞧着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好不精彩,只见他呆愣的站在那里,眼见着他眼底越来越颓丧,却是半晌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孙子柏干脆直接给他最后一击。
“蛊王让本世子给你带句话,你们的协议作废了。”
果然,孙子柏话一出口章林就踉跄了两下,差点没站稳跌下去。
协议作废说明什么,说明万骨谷将不再庇佑他们,那他们一旦暴露,这不就成了八万大军的活靶子吗?
“完了,一切都完了。”
章林只觉得天昏地暗,无力回天。
孙子柏:“……”
不是他说,这人是当真有点过于经不住打击了,窝囊胆小,难怪十多年了还能被吴峰那样的莽夫压制着,咱就不能动脑子想想,他都约他瞒着吴峰私下见面了啊,这还不能激发点别的想法?
孙子柏时间宝贵,干脆直言了,吴峰顽冥不化是必须要死的,但也不至于为此赔上所有人,况且他们当中许多人都早已萌生退意,不少年纪小的更是没得选,所以孙子柏表示愿意给他们一次机会,条件是章林必须按照自己的指示去做。
章林闻言大喜过望,这哪里还有不同意的。
事情就这么敲定,第二日,苏瑾言的双腿就逐渐恢复了血色,整个人的气色也恢复了不少,而孙子柏因为带着蛊王给的蛊香,子蛊暂时没有发作,空青和巴淳等众多护卫们,头天晚上便得到了章林秘密送去的消息,于是于当夜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凌王府回到孙子柏身边。
于是第二日天不亮,孙子柏等人就离开了圣子山,来时是要怎么高调就怎么高调,走的时候却悄无声息,且没人知道,他们的队伍里还多了一个人,那就是南疆圣子木雪。
木雪变得很沉默,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冷美人也跟着一起,蛊王本打算让他留下的,可他死活不愿意,最终还是木雪开口蛊王才放弃,不过木雪与冷美人之间并无交流,他有些无言面对这个孩子,更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且一看到他那双眼睛,木雪就抑制不住的想到苍青,于是干脆就那么不言不语的,远远的看着他便好。
这父子俩的事别人也不好插嘴,倒是他们对冷美人越发的宠了。
不知道冷美人过去有没有名字,冷美人本是孙子柏随口给他取的,喊着便也习惯了,可圣子作为他的亲生父亲总不能叫他冷美人的,于是寡言少语的圣子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长欢。”
“希望他能永远这么快乐无忧下去。”
木长欢,冷美人从此有了名字,而每当小乙他们叫着他“长欢长欢”的时候,冷美人也显得格外高兴,显然,他很喜欢这个名字。
这一日,吴峰忽然收到八万孙家军的消息,不出三日,那八万孙家军将逼近南疆,吴峰当即大惊失色。
要知道,吴峰已经多日未收到过他们的消息,苏州境内被严密封锁,这段时间以来都是只许进不许出,他派出去的人更是至今有去无回,吴峰本就焦急不已,却不想一收到消息就是这么劲爆的。
慌乱过后吴峰便当机立断,反,他们必须得反,已经别无选择了。
他几乎立刻召集人马,同时通知章林做准备,可吴峰怎么也没想到,章林这个怂包竟毫不犹豫的选择退缩,他不敢,他怕死,却冠冕堂皇的说什么不想连累家人,不想同伴们流离失所白白送命,都是借口。
吴峰怒不可遏,而更让他生气的是,蛊王偏偏在这时候落井下石,蛊王让人告知将不再庇佑他们。
这不是把他们往绝路上逼吗?
可祸不单行,曾经那些匡义军旧部一听要真正对上八万孙家军顿时一个个的打起退堂鼓,有的甚至公然跟他唱反调要投降,吴峰又急又怒,最终他情急之下干脆拿刀挟持了章林。
这孬种竟然还妄图说服他不战而降,当真不配为大帅之子。
吴峰将刀架在章林脖子上,逼着他带领所有人揭竿而起,直接迎战那八万孙家军。
章林本是个软弱废物,但他也是代表章大帅的一面旗帜,在他的挟持下,不少旧部只能咬牙服从,可他们早已扎根南疆,许多人拖家带口的,短短时间根本牵扯不清,更何况是说走就走,于是兵荒马乱的两天时间,吴峰竟只集结了区区两万人,其余都是不愿意的。
吴峰气得只想一刀砍了章林,然而情况本就紧急,他要是再杀了章林,情况只会更糟糕,前方还不断传来八万大军逼近的消息,吴峰又慌又乱,决定带着这些人投奔临州的廖将军去。
他可不会莽到以为两万人能与八万孙家军对抗。
不过吴峰也是个狠的,那些人他是带不走,但他将章林父子俩押走了,这是大帅的血脉,就算是窝囊废物也必须带走。
于是在大军逼近南疆的头一天,吴峰连夜带着一万余人逃离了南疆。
吴峰不知道的是,他刚走孙家军就到了,紧接着章林的妻子也就是蛊王之女,亲自带着其余匡义军投降迎接,这是章林在临走之前交代她的。
吴峰更不知道,其实孙家军只来了一万。
吴峰带着一众余孽慌不择路,为了避免撞上孙家军他们只能往深山原林绕路,一路躲一路逃,可他们毕竟有将近两万人,这样的规模再怎么躲也必然留下痕迹,且他们想要绕道江州前往临州,无论如何也绕不开一段苏州地界,无奈,他们只能小心前往。
然而吴峰怎么也没想到,本该在南疆的八万孙家军,竟有三万埋伏在那里。
他不知道这些人什么时候又折返了回来,绕到这个必经之路上埋伏着,只等着他们进入埋伏圈来个瓮中捉鳖。
于是就这样,疲劳奔波了几天的吴峰众人,在又累又饿的情况下毫无防备的被埋伏好的三万孙家军轻松拿下,直到吴峰被乱剑射死,他都不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专门为他而设的圈套。
楚湛高高提起吴峰的头颅,顿时他所有部下丢盔弃甲,至于章林父子,几天的深山逃命已经让他们狼狈不堪,章林虽然慌得不行,但因为有孙子柏的约定在先,倒也没被直接吓瘫,小小年纪的章潇在经历了这几天的变故之后仿佛也一夜长大,尤其在他得知他喜欢上那个人原是平南侯世子之后,他更是整个人萎靡又泄气。
面对强大正规的孙家军,父子俩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心,而后便被楚湛一同带回了苏城,而那时候,孙子柏一行人已经与剩余的孙家军大部队顺利汇合,稍作修整之后,孙子柏便带领着剩余的四万孙家军打道回府了。
全程傀儡一样的六皇子,在看到孙子柏和苏瑾言完好无损的出现的时候,他就知道南疆的事已经解决,他自嘲的笑着,让他父皇寝食难安忌惮了几十年的匡义军余孽,竟也同他父皇一样,是那么的不堪一击,他甚至都没想到孙子柏能那么快。
果然,大军还未行至一森*晚*整*理半路程,竟就要直接打道回府了。
李承照越想越觉得可笑,越想越觉得他父皇可悲,他父皇完全就是活在他自己构建的恢弘梦境里,包括他们这些个皇子也一样。
又是十天,大军再次回到苏城安营扎寨,孙子柏先楚湛他们一步回到了苏城。
苏瑾言的腿已经能勉强站起来,只是因为长时间没有行走导致他的腿还有些僵硬,只能在旁人的搀扶下勉强走两步,然而这已经是很让人兴奋的事了,可孙子柏却没有多余的时间为他庆祝,这一趟回苏城要做的事实在太多。
苏瑾言也忙,他一回到苏城便忙着处理车马铺等生意上的事,他同样要对曾棠他们做一些布置和安排,于是两人干脆各自先忙。
孙子柏人未到苏城之前,就已经将西南的安排部署送往边陲老侯爷手中,京城将发生巨大的变动,西南也得趁这个机会来一次大震动,有的人,有的手,该清扫就清扫,该处理就处理。
至于侯府的安排,孙子柏打算让楚湛坐镇苏城,他不打算让那八万孙家军再回到边陲,本来嘛,这就是他一开始的打算,他先前绕那么一大个圈子让皇帝往西南调兵,目的就是为了能给侯府一个保障,也是为了让他去京城没有后顾之忧。
只要楚湛坐镇侯府他就不担心侯府的安危,乃至整个苏州都不会有问题,不管西南乱不乱,亦或者临州的匡义军余孽作祟,苏城都将无忧,而且有楚湛在,就算是都尉府的唐孝杰和苏州府也必然在他的压制之下。
唐孝杰也不是什么蠢人,他自然能感觉出来暴风雨将至的紧张氛围,因此他对忽然变得锐利的孙子柏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对孙子柏的安排更是没有半句反驳,他只是安分的待在他自己的位置上而已。
倒是六皇子,他见孙子柏不再遮遮掩掩,竟公然将楚湛留在苏城,当下震惊不已。
他甚至听到孙子柏让他和楚湛对这次南疆的逆贼之事随意编排欺瞒皇上,他教他们如何欺君,孙子柏这是要公然造反了吗?可在他看来孙子柏还完全不具备条件啊,再者孙子柏不怕师出无名被天下群起而攻之吗?
六皇子人都麻了,果然,他对这个人的了解还是不够。
孙子柏对此却只是笑而不语,他的笑意味深长,别人或许不知道他还不清楚吗,老皇帝快要归西了,到时候京城可不就得大乱吗,那时候谁还有闲工夫来追究西南的情况,忙着争权夺势都忙不过来呢。
楚湛回到苏城之后,孙子柏又见了一次章林,而后这父子俩就被送回了南疆,从此南疆不再有什么匡义军余孽,这世上也将不再有什么章鸿天血脉,有的只是南疆一个普通子民。
除此之外,孙子恒在半道上就跟着送信的亲卫军直接赶往了西南。
这小子成长不少,圣子说他没有驭蛊的天分让他很是沮丧,他本想跟着孙子柏去京城,可孙子柏告诉他,他在京城的一切底气都来自西南,所以西南就是孙子柏的依仗和底牌,西南越强他底气越强,孙子恒顿觉他责任重大,于是暗暗发誓要成为大哥的最强后盾。
孙子柏在信中也向老侯爷说明了他的情况,相信以老侯爷的眼光,定能看出这小子在军事上的天赋。
孙子骞已经完全适应了新的身份,孙子柏干脆将侯府所有的生意都交到了他手上,又让他在苏瑾言身边学习,与曾棠多交流合作。
曾经宛如烂泥的舔狗三公子,此时已经焕然一新,他依旧抠抠搜搜,却能在各种大小事务上游刃有余,处理起生意上的事更是如鱼得水,很多想法倒是跟秦默不谋而合,两人如今配合得也越发默契。
至于孙子越,原本瘦小阴暗的他这段时间竟长高了不少,虽然依旧比两个庶兄沉稳老练的样子,但阴郁的眼神已经消失不见,营养不良也得到了很大改善,不仅身高拔高了不少,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比起孙子恒两人,他是最像权贵公子的那一个。
跟着曾棠和韩管家的这段时间,也让孙子越眼界打开了不少,他的聪慧和敏捷让两人也很是惊讶,因此大小事务都会与他交流意见,孙子越每每都能给他们超乎预料的答案。
总之,曾经的废物三兄弟都已改头换面。
孙子柏因此将他们叫到身前,不加隐瞒的将如今的局势和侯府的危机统统告知他们。
有责任才能有进步嘛,有危机才有紧迫,主要是他不在的时候,侯府一众妇孺就必须靠这两兄弟扛起来,包括老侯爷妾室所生的那几家分支。
兄弟俩明显都成长了不少,很是郑重的向孙子柏做了承诺,同时也很担忧他这一趟京城之行。
至于秦默,孙子柏本想给他更大的权利,毕竟他做得确实出乎预料的好,却不想他在得知孙子柏准备入京之后,竟也提出了同行。
原因有三,一是苏城的各大酒楼店铺都已步入正轨,只需要孙子骞一个人便能掌控,他想去京城拓展业务。
二是他与萧亦焱的事,他们之间不清不楚的总需要做个了断,不管往后如何,这样不明不白的总不是个办法。
三便是他的生父云宣,就在不久前,京城四大世家的白家忽然找上门来,说是云宣是他们白家三十多年前遗失的孩子,云宣当是如今白家家主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这让秦默很是意外。
原本他就一直想不明白,自己的生父与外祖家是那样的格格不入,直到现在才知原来云宣并非外祖父母亲生,而是他们在路边捡到的,而白家找上门来之前,自然是将所有的细节都查得清清楚楚,确认了云宣的身份之后才找上来的。
白家的意思是想将云宣接回京城,毕竟白家老太爷和老夫人都还在世,而这个曾经丢失的孩子是他们几十年的痛,如今找到了自然要带回去的,至于秦默,因为他在外人看来是世子的人,所以此事得他自己拿主意,白家虽然不嫌多他一个人,但他既已与世子成了婚那便不是白家能做主的事。
秦默虽然震惊生父与白家竟然有这样的关系,但这件事本身得看云宣的意思,云宣这一生也算是坎坷,坎坷的遭遇和从小所处的环境造就了他怯懦犹豫的性格,秦家出事之后他更是一切以秦默为主,凡事都听秦默的安排,但这一次他却难得有主见一次,他想回京城,倒不是贪图富贵,而是他想去看看那些念了他几十年的亲人长什么样子。
显然,在他前面三十几年的人生里,除了秦默他是没体会过什么叫亲人的。
秦默因此决定带着云宣前往京城,倘若那里并没有云宣的容身之地,他便将他带回来就好了。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历练,秦默已经不是曾经那个遇事只知道求人的秦默,他在孙子柏面前越发的恭敬,也没了曾经的不自然和所谓的屈辱,眼界开阔之后反倒不会像以前那么扭扭捏捏了,他整个人透着自信,面对孙子柏也坦荡了。
孙子柏虽然早就知道云宣的身份,甚至白家的发现都是他刻意促成的,不过秦默的成长和变化还是让他刮目。
他与秦默之间本就没什么,只是他来这里之前发生的事也不可能更改,所以也只能用这个时代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孙子柏早已还他自由身,且当初为了让老夫人松口,成婚之时并未去官府做任何登记,所以他们之间也没有任何夫夫凭证,孙子柏只对外界说是看中秦默之才,两人之间没有任何关系等等,至于外人究竟会怎么看是制止不了的,相信自身的强大就是最好的辩白之法。
安排完一切之后,孙子柏将苏瑾言带到了老夫人和闻婉儿面前,不管他这一趟能不能活着回来,苏瑾言都是他认定的人了,且是他往后余生唯一之人,他将与苏瑾言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
两人虽然早有预料,但孙子柏这般郑重坚定还是让她们有些意外,不过苏瑾言她们都认同,没得挑,两人站在一起说他们是神仙眷侣也不为过,婆媳俩都对苏瑾言满意得不得了,一个劲儿的夸得苏瑾言一张脸又红又烫,倒是孙子柏在一旁看着他们一个劲儿傻笑。
孙子柏已经不是曾经那个纨绔,又找到了终身幸福,她们自然欢喜,只是让她们没想到的是孙子柏竟要去京城。
孙子柏回府之后的一切动作她们不是不知道,所以心里本也就有些预感的,只是孙子柏的一系列安排还是有些超出她们的认知,她们也算是明白了,孙子柏是个有主见的,只是她们更多的是担心孙子柏两人的安危。
但她们最没想到的是孙子柏被下了子母蛊的事。
事实上孙子柏本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她们的,却不想天不遂人愿,婆媳俩都很高兴孙子柏找到相知相爱的人,于是两人亲自陪着孙子柏和苏瑾言去官府做了登记,那样子像是怕苏瑾言返回似的,弄得本来不打算登记的两人也只得陪着他她们。
不过只要她们开心就好,她们也知道了苏瑾言的情况,所以那样的父母是不指望的,只当没了,于是更加心疼苏瑾言,开开心心做了登记,从此苏瑾言就是他们孙家的人了,苏家不知道心疼人他们孙家知道。
老夫人格外开心,只是因为时间紧急,临了又没办法准备,于是只能匆匆的吩咐下人们给侯府做了简单的装扮,大红的喜字以最快的速度贴满了侯府,当晚又尽可能的大摆了一桌,亲人齐聚只为给两个新婚夫夫最大的祝福。
可即便这样,老太太还是觉得亏欠瑾言,苏瑾言只能一个劲的安抚表示他不在意那些,而孙子柏则表示,等将来局势稳定,一定给苏瑾言补上一个盛大的婚礼,人生大事当然要风风光光,别说苏瑾言,他不也是人生头一次嘛。
婆媳俩只能尽量压下心底的担忧,她们为什么那么急着给两个孩子办,原因不言而喻,可她们不知道,她们所担忧的还不是真正的凶险所在。
当晚,就在孙子柏陪着两人说话的时候,一股汹涌的痛意忽然将他吞噬了,那根本就不是孙子柏强忍能忍住的。
仿佛千万只蚂蚁在他脑中啃食,剧烈的疼痛让孙子柏在一瞬间就头痛欲裂,额上青筋暴起,他咬着牙直接痛得摔倒在地,他的眼底几乎立马就出现了恐怖的血丝,身体更是颤抖得厉害,他极力的隐忍着,那样子像是要将牙齿都咬碎一般。
老太太和闻婉儿都吓坏了,她们不顾一切第一时间就扑了上去,当时孙子骞两兄弟也咋,虽然孙子柏给他们说过这件事,可真正看到之后还是震撼得一时间都忘记了动作。
最终,是圣子赶来才将孙子柏安抚住,原来是他带着的蛊香已经失效,圣子带了新的给他换上,这才安抚住躁动的子蛊,这时候孙子柏已经彻底疼晕过去。
因为这个突发事件,这件事便瞒不住了,苏瑾言只好将整件事原原本本的告知了两人。
老夫人听后心疼得直捶胸口,一遍一遍咒着这天杀的狗皇帝,她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会通过这种方式来毒害她的孙子,老夫人又痛又怒,心疼得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她瘫在床上半晌站不起来。
闻婉儿更是震惊,没有谁比她更震惊的了,因为这蛊竟然是通过她传给孙子柏的,然而别说当年,直到现在二十年都过去了她对此事还一无所知,她根本不知道是谁算计了她,一想到孙子柏因此而受到的痛苦她就忍不住浑身颤抖,更不要说孙子柏只有半年好活了。
半年,可她的儿子还不到二十岁啊,他还那么年轻,他刚刚才与心爱之人结为夫夫。
孙子柏醒来就对上两双哀伤又心疼的眼神,那哭红的眼睛不用多问已经说明一切,老太太更是因此直接病倒了,孙子柏就知道这件事已经瞒不住。
老太太是真的气狠了,一口气怎么也上不来,她家男人虽然是土匪出身,一辈子被人瞧不起,可当年他当土匪不知道拯救了多少人,而后又在势头正旺的时候为了天下百姓而投效本已走向末路的朝廷,他为此背上了一辈子的骂名,还赔上了一双儿女。
这样还不够,他生生在边陲守了几十年,他们夫妻十六年不得见,如今各自白了发却不相知,他在边陲日夜坚守,风雨无阻,生死不计,他多年与家人两地相隔,孤苦又悲壮的坚守了几十年,结果换来了什么?
换来一双儿女被困京城三十年,换来亲人两地相隔,换来皇帝越来越过分的猜忌,换来一声声走狗,换来一身的伤一生的痛。
“还不够吗?”老夫人一声声质问,“如此还不够吗?”
“三十年了,我的两个孩子就那么被压在京城,你父亲也死了,他们却还是不满足,为什么连还没有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
老夫人不理解,她很愤怒,很痛苦,可也很无力,孙子柏面临如此糟糕的境地,可她一个老妇人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哪怕让她替了孙子柏来承受身体上的痛苦也没办法做到。
一想到这里老夫人更是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孙子柏赶紧拉住老夫人的手安抚,事已至此说都少宽慰的话都不管用,倒不如来点实际的,于是孙子柏将他先前去了一趟西南的事给说了出来。
“奶奶,悄悄告诉您,可不兴往外说啊。”
“那老头可精神了,还在我面前耍长枪,我不夸他他就不停手呢。”
孙子柏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他故意用夸张的语气凑到老夫人的耳边低语。
“我那一去可把老头吓坏了,一巴掌拍我肩膀上差点没把我拍折了,力气大的嘞。”
“还有啊,老头子嘴上骂骂咧咧身体却很诚实,把他留着过年吃的大苹果都给我翻出来了,随便我吃。”
老太太先是震惊,接着便是了然,而后听着听着便一边笑一边流泪满面。
“死老头子,还是那么爱面子,他啊,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否则也不能顶着这骂名和怀疑硬是抗了二十年不吭声。
“可不是嘛,”孙子柏赞同道,“我就说他一句老,他老人家天不亮就去跑步,大冷的天光着膀子就要耍长枪,故意给我看的呢,啧啧,倔得很。”
祖孙俩一边吐槽一边笑,说着说着便变成了老夫人讲孙子柏听,她给他讲他们年轻时候的久远故事。
那时候他们一个村,一个俊一个美,都是村里最靓的仔,可老夫人家里有点小钱,是个能养得起丫鬟的小姐呢,翠花就是老夫人娘家就跟着她的丫鬟,老侯爷却家境贫寒,吃了上顿没下顿,于是老夫人到了年龄家里的门槛都快被人踩烂了,想娶她的人怎么着也得两只手才数得过来,可她愣是没一个瞧上的,因为她早早的就相中了老侯爷。
年轻时候的孙岐山又高又壮,相貌还英俊,谁见了都喜欢,但很多小姐却瞧不上他的家境,唯独老夫人她是个有主见的,且从小她就爱舞刀弄枪,是个彪悍直爽的性子。
“老头子明明对我有意,可愣是没敢上门。”
老夫人不无嫌弃的说着,于是年轻的老夫人便亲自找上老侯爷大胆直接的挑明了这件事,她不嫌弃他的家境,更何况他是因为幼年丧父,母亲又多年卧病才导致的家境贫寒,老侯爷年轻时又能干又有胆识,武功不错,长得还俊俏,家境贫寒算什么,只要人有本事,家境早晚能改变。
孙岐山因此娶了她,而后她跟着他落草为寇,不断地颠簸辗转,最终守在这侯府几十年。
这个时代三妻四妾似乎很平常,孙子柏不好做评价,但对老夫人而言,老侯爷对她的感情和尊重都是独一份的,遗憾的是他们不能相守,大半辈子竟都是相隔两地的。
孙子柏又说起那两位从未见过面的大伯和姑姑,他决定这一趟将两人接回来。
老夫人闻言更是激动得眼泪直流,一直拉着孙子柏的手说着许多话,说大伯和姑姑小的时候的趣事,明明都是几十年前的事,老夫人却记得清清楚楚,也不知道在见不到的这三十年里她回忆了多少遍。
说着说着又开始担忧孙子柏,毕竟京城那些人是恨不得他们全家死光的,孙子柏私自进京已经算是抗旨,更何况他身上还有毒蛊,她怕孙子柏为难,可转念一想,她孙子脑子好使,连西南都悄摸摸去了又回了,更何况是京城。
别人不可以,她孙子一定可以的。
孙子柏倒也不是为了宽慰老夫人,这一趟本就是冲着做个了断去的,所以两位亲人自然也在计划之内。
在孙子柏的安抚下,又拿京城两位亲人做胡萝卜吊着,老夫人絮絮叨叨跟夫夫俩说到了大半夜,要不是担心他们的身体老夫人怕是能说到天亮,但老夫人的心里送算是得到了些宽慰,也有了期盼。
终于,一切安排妥当,第三天他们就准备前往京城了。
只是当出发的时候,在原本的计划中又多了一个人,闻婉儿。
当年的离开带着赌气与怨恨,一晃二十年过去,那些怨恨早就烟消云散了,而她的父母也已经年迈,她若是再逃避下去便越发的不孝了,最主要的是,子母蛊,这是她带给孙子柏的,她无法释怀,不管是谁她必须亲自去弄清楚这一切。
当然,他们这一去还顺便将六皇子也带了回去,想来老皇帝也会感谢他的,一同回去的还有离家许久的闻驰,用他的话说,再不回去闻家都要忘了有他这么个人了。
就在孙子柏一行人出发前往京城的时候,京城也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皇上晕倒了。
皇上在批改奏折的时候忽然毫无征兆的晕倒,接着浑身抽搐,面色发紫,面目非常吓人。
当时好几个大臣在场,直接被那情形吓得半死,于是当晚整个太医院都出动了,文武百官连夜进宫,后宫嫔妃以及皇子皇孙们也全部到场,跪了一地。
所有人都以为马上要变天了,所幸太医院的太医们整整忙活了一宿,第二日皇上总算醒了过来,只是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虚弱。
皇上醒后大发雷霆,直接斩了几个太医。
且说皇上晕倒之前正在看的,竟是从远在西南边陲的平南侯那里送来的奏折,那老东西最近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竟是越老越啰嗦了,一日一封啰啰嗦嗦的跟皇上大倒苦水,一会儿说西南有多冷多恶劣,一会儿又说他们棉衣不够,棉被不够,粮食不够,总之各种不够。
一会又说年老的将士如何如何艰难,病痛折磨食不下咽,转头又说伤残的将士们如何如何的艰难,行动不便等等。
总之他像个啰里啰嗦的老糊涂,没完没了的诉说着四十万孙家军的艰难,他毫无分寸的重复着那些话一遍又一遍,皇上是看一次气一次,但要钱没有,要物资也没有。
然而那老糊涂是完全不知好歹啊,他不厌其烦继续写,天天写,且一封比一封长,这导致皇上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头疼,一看到他的奏折就浑身冒火,他只想让人封住那老匹夫的嘴,或者砍断他的手看他还怎么写。
然而所有人都劝他要忍,忍,那可是手握四十万大军的孙岐山,朝廷本就在这几年故意苛刻他们,所以这种动动嘴皮子的小事就忍一忍,他忍了,结果呢,他差点被气死了。
李永裕一想到那老匹夫就肝疼。
忍不了了,他是一天都忍不了了。
“养不起就别养,一群废物,老弱病残也要让朕来养?他是疯了吗!朕让他养那么多兵是用来吃干饭的吗?整天闲着没事就为了掏空大尧吗?”
李永裕气得将御书房砸了个稀巴烂,文武百官胆战心惊,太监宫女们更是个个吓得瑟瑟发抖。
“打不了仗就滚回家,就去死啊,活着浪费粮食吗,四十万,朕真是高估了他,四十万有一半都是该死的废物,”李永裕愤怒的拍着桌子,“拟旨,告诉孙岐山,那些没用的废物就撵出去,杀了也行,朕养着他们是要他们上阵杀敌的,不是养着他们那张嘴,吃的穿的什么都要朕给,他哪里来的脸?”
李永裕发了好大一通火,文武百官个个噤若寒蝉,好在这时候终于有人带回来一个好消息,这才让暴怒的皇上缓和了些许。
苏州传来捷报,六皇子与楚湛将军完美配合,在南疆境内发现了五万余匡义军余孽,但两人合力围剿,里应外合,将那群逆贼打了个落花流水,最后在只损失了五千将士的情况下,他们一举歼灭了五万多匡义军逆贼,且,六皇子还亲手砍杀了原匡义军统帅章鸿天的儿子章林,且章林的所有子女不论嫡庶也全都被砍杀殆尽。
也就是说,那章鸿天唯一的血脉已经完全断绝,章鸿天断子绝孙了。
从此,大尧的天下将再无匡义军。
要说皇帝最恨的人,这章鸿天绝对算是其中一个,此捷报乃六皇子亲笔所写,一并送来的还有楚湛大将军的奏折,所以绝对真实可靠,如今楚大将军还在苏城待命,而六皇子则是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皇帝听完果然大喜过望,直说了好几个好,对六皇子更是大加赞赏,言语之间透露的欣赏让其他几位皇子警铃大作。
殊不知他们所听到的内容,其实全都是孙子柏随口胡诌的。
什么皇亲贵胄啊,世家子弟的,不过是一群高高在上惯了的天龙人罢了,他们不知道他们脚下早已只剩下一片蒙蔽双眼的云雾了,他们高惯了,却不知道脚下已空,如今是一摔一个惨啊。
孙子柏望着脚下通向京城的路,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一句话:猎杀时刻!
怎么说呢,这一去定要将京城搅个天翻地覆。
第九十三章 京城热闹
“皇上, 这……平南侯世子也跟着六皇子来了京城?无诏他岂能入京?”大概是意识到这么说有些不妥,毕竟皇上之所以告诉他们这件事想必是已经诏了那世子入京,这人又道, “这,还未到祭祀大典的时候, 诏他入京怕是不合适吧。”
“况且万一那平南侯知晓此事,会不会误会什么啊。”
御书房里, 几个重臣被留下, 却得知这样一个小希, 误会什么其实很清楚,万一那平南侯误会皇上又要拿他孙子当人质什么的, 会不会气得原地造反之类。
皇上最近大概真是被那孙岐山气糊涂了, 脾气越发的暴躁古怪, 简直阴晴不定, 有时候上一秒还喜笑颜开下一秒就大发雷霆,整个皇宫因此一个个噤若寒蝉, 就是他们这些大臣也对入宫充满了抗拒。
果然, 皇上一听又发起火来。
“哼!误会什么?有什么不合适的?朕说可以便是可以。”
“孙岐山那老匹夫真是越来越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仗着手握重兵便可以得寸进尺吗?什么鸡毛蒜皮的破事,他一遍一遍的提他当年投效之诚, 一遍一遍的诉说他当年剿灭匡义军之功, 说他在西南有多苦, 说他们的牺牲有多大……够了真是够了, 当朕听不出来他是什么意思吗?”
“他就是要提醒朕, 朕没他不行, 哼,没有他孙岐山还可以有□□李岐山, 朕的天下又何止他一个孙岐山?”
“一群没用的老弱病残,朕让他们活着已是恩赐,他还妄想什么?怎么,他还敢威胁朕吗?”
皇上骂骂咧咧,暴躁又多变,众大臣们则很有默契的低着头不发一言,皇上近来性情大变,没有谁比他们更清楚了,以往皇上虽然忌惮孙岐山,可至少不会将其宣之于口,面子上还要维持的,现在却三天两头拿人家出气,再加上皇上近来面容衰老迅速,皇上明明只有五十六,可看起来却像是六十五了一般。
种种迹象都在向大家说明一件事,这大尧的天怕是要变了。
况且皇帝早就被架空,无异于一个虚架子,只是他自己似乎还未意识到这一点,或者不愿承认罢了,所以大家默默承受着他的暴躁,不戳穿也不反对,乐得个清闲。
总之皇帝骂骂咧咧最后要表达的就一个意思,孙岐山那是活腻了,但他在西南手握重兵,皇上暂时拿他没办法,但是皇上可以把他孙子叫来京城,搓扁揉圆,以泄心头之恨。
当然,最主要的是可以以此挟制孙岐山,六皇子还给皇帝递了密信,那孙岐山似乎有意培养这个嫡孙做接班人,这次竟然趁着匡义军之事给那世子身边派来不少人,又有意让楚湛教导孙子柏,老匹夫竟还妄想挟制他李家江山几代君王不成?一个莽夫他怎么敢的?
六皇子因此先斩后奏,做出了带孙子柏入京的决定,也是为了将孙子柏与那楚大将军隔开,避免他们趁机作乱。
李永裕怎么能让那老匹夫得逞,所以他觉得六皇子这次做得对,他将孙子柏带来京城的决定简直比剿灭匡义军还要让李永裕开心。
李永裕因此对六皇子大加赞赏,开心之余甚至主动提及立储之事,要知道,这可是从前皇帝绝口不提的,大臣们更是从来不敢在他面前提起,那就好像在咒皇帝死,谁敢提,提一个死一个。
“好,小六这次做得好啊,真是让朕刮目相看。”
“朕就知道小六必不会让朕失望,如此雷厉风行的手段,颇有朕当年的风范啊哈哈哈。”
“小六这次大放异彩,等他回来朕必当好好嘉奖于他,立储之事也该提上议程了。”
众大臣又是一阵眼神交汇,这位似乎在刻意扶持六皇子呢,只是从前却不见他有这样的意图,难道只是因为这么一件事就让他对六皇子改观至此了?可怎么看都不像,倒像是皇上本来就中意六皇子,早有这样的打算呢。
众人心思各异,眼神交汇间都不知道交换了多少个想法,直到上首的皇帝突然话锋一转。
“通知国师,祭祀大典提前两个月。”
众人这才震惊的看向皇上,“这,皇上三思啊,祭祀时间乃太祖所定,这么多年来一直都……”
“闭嘴,朕连这个权利都没有了吗?”李永裕的眼神忽然变得阴狠恐怖,把众大臣吓了一跳,“是不是要他萧元赫同意才可以?”
开口的这位背后是萧家,李永裕这一开口顿时把他吓到了,尤其是一抬头就对上皇上阴郁恐怖的眼神,那眼珠子像是要突出来一般,虽然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可皇上还是第一次这么不加掩饰,可见此事皇上是铁了心的,众人见状便也不再开口了。
大尧的祭祀每年都有,一般都是在过年的时候由国师主持,然而这种祭祀一般只有文武重臣以及受宠的后宫嫔妃参与,皇帝带着皇子皇孙们亲自祭祀,但,大尧每十年就有一次全国性的大祭祀,而这一次的祭祀大典不仅隆重,且所有百姓都可以参与,是一场非常重大的祭祀活动。
原本按时间,祭祀大典将在三个月后举行,却不想皇上忽然要提前两个月。
先不说更改祭祀大典时间,从太祖至今就没有哪位皇帝这么做过,再者一个月的时间去准备祭祀大典,时间也会格外紧迫,且按照惯例,这样的祭祀大典各大诸侯甚至友国使者都得参与,可现在只剩一个多月,别说外国使者了,就是各大诸侯也未必能在收到通知之后从封地赶来。
原本为了今年的祭祀大典,不少官员已经在开始筹备中,可现在却因为皇上轻轻松松一个决定,他们将要把三个月的工作量紧急压在一个月之内完成,还不能出错。
头疼,相关官员现在只觉得头重脚轻恨不得当场晕倒下去,所幸这时候,皇帝忽然看向闻相。
“闻相,这件事便交给你来办,若是办不好,便滚回家去种地吧。”
闻相:“……”
他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事情就这么定了,直到走出御书房众大臣才一个个面色精彩,而尤其以闻相面色最是难看,不过大家也不敢幸灾乐祸,更何况如今这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混乱,大家自顾不暇,也没那闲工夫。
于是众人匆匆离去,从他们脚步踏出宫门那一刻开始,整个京城都忙碌了起来。
闻淮卿阴沉着脸回的家,一到家就叫来了几个儿子,众人面面相觑,都被闻相那黑沉凝重的脸色吓得不轻,而闻淮卿开口却问了家里一个最森*晚*整*理不起眼的人,闻驰。
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收到闻驰从苏城送来的信了,不,是整个京城,自从六皇子去到苏城之后,京城对苏城就有些失去掌控了,不仅他,其他人对那边的动静也不太了解,没人想到匡义军的事解决得如此顺利且迅速,也没人想到六皇子能有这样的能耐,且皇上现在情况很不对劲。
闻淮卿直觉有什么事情正在逐渐失去掌控,京城有种要失控的感觉,皇上又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前了祭祀,闻淮卿越想面色越凝重。
“要变天了,”闻淮卿对几个儿子凝重道,“都做好准备吧。”
不知道为什么,闻相总有股不安的感觉,总觉得他那个没见过面的外孙不是个省油的灯,在这个节骨眼来京城,当真是皇上的意思,还是那小子自己刻意促成的呢?
另一边,五皇子出现在温家,温家家住温缙及一众温家重要成员都在场,气氛有些凝重,五皇子从小骄纵,此时面上也难免露出几分阴沉。
“老六当真是深藏不露啊,倒是把我们都骗了。”
五皇子李承霄悠悠道。
以前的六皇子就是个受尽欺负的小可怜,这是人尽皆知的,哪怕五年前他忽然站出来加入角逐,大家也并未把他放在眼里,六皇子没有靠山,富昭然在宫里也是不争不抢没什么权利的存在,这是共识。
可直到这一次六皇子似乎一下子露出了爪牙和实力,不仅得到了这次去苏州的机会,更是雷厉风行的解决了匡义军之乱,使得龙心大悦。
此时没有人比李承霄更憋屈的,因为从小到大就数他欺负李承照欺负得最狠,他倒不是畏惧或者后怕,单纯就是生气那老六竟然把他给耍了。
在他面前装弱鸡,把他当傻子耍了,如今一朝翻身,竟然直接就得到了父皇的赏识,瞧皇上那样子,像是立马就要封六皇子为太子了似的。
温北姜淡淡道,“咱们也别急,六皇子究竟是什么实力,这次回来想必就能展现一二。”
温缙赞同的看了一眼嫡长子,而后才对五皇子道,“你表哥说的对,不用急,况且该急也轮不到我们急,只怕萧家会更急。”
事实如此,此时的萧家确实一片阴郁,萧元赫等一众萧家幕僚都一片阴沉,反倒是二皇子神色更沉着一些。
“六皇子不能活着回来。”
萧元赫一脸阴沉,出口的话直接叫一众萧家幕僚瞳孔颤动,这可是谋害皇子啊,可萧元赫却说得这般轻巧,甚至都没有任何避讳,就这么当着大家的面便定了一个皇子的生死,众人心里不由得又惊又惧,但没有一个人敢说一个不字。
萧蓦恒对父亲的决定没有任何异议,不管皇上有没有立六皇子为太子的打算,六皇子都最好不要回来。
萧元赫只一个眼神,已经有人领命去办了。
“皇上近来身体越来越差了,怕是他自己也有预感,这才将祭祀大典提前。”
萧元赫直言道,这种妄论皇帝生死的话本是杀头灭族的大罪,可在场没人觉得萧元赫的话有什么不对,这些人哪个不是大尧的重臣啊,沉默不言的李承睿只觉得,眼前的画面荒唐可笑,却也同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萧元赫对众人交代部署了一番,而后才转向李承睿,他的话语向来没有什么必要,所以也不会有人在意他的沉默寡言,萧元赫只是皱着眉交代他。
“皇上只怕是时日无多了,虽然目前一切还在掌控之中,不过表面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你以后去宫里再勤快些,夜里也多在皇上殿前守一守,一个孝顺的儿子总不会有什么错。”
“是,听舅舅的。”
李承睿隐去眼底的阴鸷,恭敬的对萧元赫道。
“嗯,你无需担心,舅舅早已为你筹谋好了一切,你只要按照舅舅为你铺好的路走,就能安稳坐上那个位置,宫里你也无需操心,一切有你母后在。”
萧元赫面色倨傲的说着大逆不道的话,李承睿更加恭敬的低着头,“是,多谢舅舅。”
安稳吗,没人注意到李承睿眼底的讽刺,说是为他筹谋一切,他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让自己坐上那至尊之位,可究竟为了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每当他听到这样的话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在心里嗤笑不止。
傀儡,什么狗屁二皇子,他不过是萧家的傀儡而已。
不过李承睿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些,所以就算这些人今天就当着他的面密谋弄死他那个老糊涂的父皇,李承睿脸上也不会有太大的表情,他只是恭敬的应着,而后平静的离开萧家,只是让李承睿没想到的是,他今天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萧亦焱,此人是近几个月才出现在京城的,李承睿只知道他是从苏城来的,但不知什么原因萧元赫似乎格外重视他,不仅让他跟在萧蓦恒身边见识各种权贵场面,甚至会将其带在身边亲自教导,而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最近都在传萧亦焱是萧元赫养在外面的私生子,只是先前一直被苏城那个萧源养在苏城,那萧源可是萧元赫的亲弟弟,萧家曾经的嫡子,可二十年前却忽然被逐出家门,如今萧亦焱被接回萧家,一来到京城,其身份就凌驾于众多萧家子弟之上,不少人因此猜测,当年那萧源被逐出家门都只怕是个幌子,为的就是让萧源来给他养这个私生子。
然而终究让人费解,若当真重视,养在身边做个庶子也没什么不可。
萧亦焱无论是气质还是长相都属出众,器宇轩昂的样子着实让人侧目,但他与李承睿之间并没多少交集,李承睿因此皱着眉表示不解。
萧亦焱却只表示是天黑路滑,替萧元赫送二皇子回府罢了。
李承睿还没到连萧家一个私生子都得讨好的地步,于是全程阴沉着脸并不想多说一个字,萧亦焱大概是见二皇子一直忧心低落,于是便好声出口宽慰道。
“二殿下大可不必忧心,”萧亦焱道,“六皇子虽然得到皇上赏识,可别说他还不是储君,就算他已是储君最后也未必能坐上那个位置。”
萧亦焱随口一句李承睿却面色大变,“大胆,这种话岂是你小小一个萧家子可以随意乱说的!”
李承睿是真的心惊肉跳,他没想到此人如此大胆,他就不怕隔墙有耳?
可萧亦焱却只是笑了笑,他忽然凑近李承睿的轿边低声道,“殿下莫气,都是自己人,况且我说的也是事实。”
“想想当年,前大皇子如日中天,所有人都以为先皇将传位给前大皇子,可结果呢?”萧亦焱讽刺一笑,“前大皇子以谋反罪被赐死,整个大皇子府几百条人命,大皇子一家十多口全部丧命,连即将临盆的大皇子妃都没放过。”
二皇子在轿中已经面色惨白,即便有黑暗遮掩还是能看出他面色的难看,萧亦焱却没有停下的意思,“所以啊,二殿下不必忧心,不到最后一步谁都不能先下定论,您说是吧?”
李承睿已经面无血色。
不对,从小就在皇宫与萧家两边周旋着长大的李承睿,此刻他无比清晰的知道眼前之人不是在宽慰他,这绝对不是宽慰,而是警告。
谁不知道前大皇子就是京城最大的禁忌,他不止是皇上的禁忌,更是萧家的禁忌。
前大皇子之所以能势头盛大盖过其他所有皇子,不正是因为他背后是萧家在支持吗?除了前大皇子自身的本事之外,更多的是因为他背后站着萧家,因此无人能与之争辉,前大皇子妃就是萧家女。
所有人都以为前大皇子势在必得,可结果呢,一夜之间大皇子便从云端跌入谷底,一朝成为谋反弑父的逆贼,萧家更是大义灭亲,公然爆料大皇子的各项罪行,萧家大义凛然,前大皇子万劫不复,一夕之间全家惨死,这件事即便过了三十年提起来依旧让人胆战心惊。
可前大皇子当真是谋反弑君的逆贼吗?其实真相究竟是什么样根本不敢有人去追究,而萧家究竟在当年那件事情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不少人或许也心知肚明,只是谁也不敢提罢了。
当年的大皇子李永安,如今的二皇子李承睿,他们所处的境地根本就是一模一样的。
他李承睿就是第二个李永安。
萧元赫那个乱臣贼子,大尧真正的逆贼,他这是在警告他,警告他不要成为第二个李永安。
萧亦焱见二皇子面色越来越难看,他忍不住嘴角微扬,他自然是在警告李承睿,可却不是萧元赫让他这么做的,而是即将到达京城的孙子柏。
短短几个月,萧亦焱便见识到了所谓遍地权贵的京城是一个怎样肮脏的地方,还有这李承睿,都羡慕他背后有萧家做后盾,却不知他根本只不过是萧家从小培养的一个傀儡而已,且他对萧家该有的不仅仅是忌惮,更该有的还有恨。
当年前大皇子李永安一朝巨变,李永安成了谋反弑君的逆贼,而当时的二皇子李永裕却成了救驾有功之人,于是瞬息之间天翻地覆,萧家与李永裕沆瀣一气逐渐把持大局,于是最终李永安一家被血洗,而坐上龙椅之人也成了当今皇上,李永裕。
李永裕登基,新皇上位,封萧家女为后,而李永裕的嫡长子李承睿理所应当的成了皇上的嫡长子,也就是二皇子。
萧家女为后,李承睿为其子,自此李承睿与萧家便紧紧的绑在了一起。
可没有多少人知道,李承睿其实根本就不是萧皇后所出。
当年的萧家一开始扶持的本来就只有大皇子李永安,因此大皇子妃是萧家最尊贵的嫡女,而如今的萧后则是在大皇子事变之后才入住李永裕后院的,而那时候的李永裕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大儿子是侧妃所生,二儿子是嫡长子,也就是李承睿,乃当时的二皇子妃吴氏所生。
然而新皇登基之后,萧家女竟一跃成为最尊贵的皇后,原先的二皇子妃吴氏却不见踪影,这还不值得深思吗?
萧亦焱不可能知道这些隐秘,但孙子柏知道啊。
李承睿阴沉着脸回了府,可不等他坐下又被皇后一道懿旨叫进了宫,他只能强忍着不悦匆匆赶到宫里,而后便又是一通万年不变的训斥加告诫。
“睿儿,你的一切都是萧家给的,在这关键时刻万不可做糊涂事,凡事都要沉得住气。”
皇后心情不愉,因为六皇子的事,皇上竟然对后宫那位几年都想不起来一回的男人多了几分关心,瞧着老皇帝看着那男人露出的几分怀念之色,萧后只觉得恶心至极,但她还得忍着恶心一边夸赞六皇子懂事能干,一边对那个她厌恶的男子说着违心的奉承。
最可恨的是,明明是后宫一个透明人,多年以来万事不关心,一朝因为六皇子得了势,皇上竟然话里话外的要给他晋升,然而他已然是妃同级的君位,再抬能是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贵君呗。
萧皇后只能忍着怒火与恶心主动提及此事,于是就这般,现在整个后宫除了萧后就数富昭然最尊贵了,皇上亲自封他为昭贵君。
一个男子却来跟他们一群女人分享一个皇上就够恶心的了,偏偏他与皇上当年还有那么一段轰轰烈烈的往事,每每想起来都叫萧后恶心膈应,好在这些年他也算安分,不争不抢的窝在他自己宫里。
可她就知道这人那副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如今与六皇子父子俩一唱一和可算是暴露了狐狸尾巴。
萧皇后有萧家做靠山,可以说这几十年地位稳固,但唯有一件事让她至今不能释怀,那便是孩子,她十六岁便成为整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可她却没能生下自己的孩子,这件事一直让她耿耿于怀,而气人的是,富昭然一个男子都能生,她却生不出来。
他是后宫唯一的男妃,正是因为唯一,所以他独特,他与众不同,他在皇上心里跟所有人都不一样,而这一点就足够让萧皇后嫉妒厌恨的了,偏偏,他还生下了六皇子,萧后因此最是厌烦这个人。
现在好了,六皇子一朝得了皇上的赏识,竟然连那被忘了的人都被想起来了,她还得忍着恶心将他抬至最高位置,贵君,与皇贵妃平级的尊位,可不就与她平起平坐了吗。
萧后因此心情极差,大半夜的将李承睿叫到了跟前大吐苦水。
李承睿也知道母后不悦之处,于是他耐心安抚道,“母后不必担心,这些我都懂的。”
“至于六皇弟也不足为惧,父皇如今越发力不从心,想来做出些糊涂事也无关紧要,只要舅舅在,我们母子就无需担心。”
“至于昭贵君,以母后对后宫的掌控,想来他再高的位置也不过是个虚架子,父皇高兴便好,母后可别因小失大。”
萧后听完他的话神色果然好了不少。
“你知道便好,你需时刻谨记,我们与萧家就是一体的。”
“是,儿子晓得的。”
李承睿面上有多恭敬,心里就有多扭曲,他想,他日他若得了势,第一个想要弄死的便是萧国舅,第二个就是眼前这蛇蝎之人,当然,那个老糊涂他也不会放过,他永远记得,他的母亲是如何被这一个个恶毒之人逼向死路的。
此时皇宫的另一个角落,刚被封为昭贵君的富昭然看着忽然变得热闹的宫殿,原本的冷清被打破了,人来人往的不少人,祝贺的,看热闹的,探风的……好不热闹,可他面上却没有半分喜色。
他们口中都说着祝福的话,心思却各异。
他们都说六皇子立了大功,皇上龙心大悦,怕是要立六皇子为太子了,而他富昭然也将跟着水涨船高,然而富昭然眼底没有一丝开心,反而越发的忧虑。
他们不知道,这不是福,而是祸啊。
况且,他的儿子真的有那样的本事吗?别人不清楚,难道他还不清楚吗?
李承照隐忍,阴鸷,他从小懂得深藏心思,可他缺乏经验,缺乏背景,更缺乏无数给他大展拳脚的机会,皇上忌惮世家,却又不得不依仗世家,他一面厌恶着世家,却又不得不重用世家,他恨他们,却也惧他们。
所以,他难不成还指望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空有野心的儿子去为他打破这个桎梏吗?
富昭然想着,皇上大概是真老了吧,他自己一辈子都没能做到的事,倒是寄希望于一个他从不关注的孩子身上,可他这是把李承照推入了深渊啊。
这天啊,要塌便塌得彻底些,将整个京城都埋了最好。
……………………………………
伴随着京城各家各异的心思,孙子柏一行也终于来到了京城。
第九十四章 世子入京
京城的繁华热闹果然没让孙子柏失望, 只是不知道这繁华背后已经腐朽成了什么样,他们一行队伍庞大,不过一路都是以六皇子的名头进京, 倒也没那么引人注目,况且这一路可不算他借六皇子的光, 反而是他护了六皇子一路呢。
六皇子活着回到了京城,他这一路遭遇了不知道多少次刺杀, 然而孙子柏身边能人辈出, 他第一次知道, 原来一个小小的平南侯世子身边可以有那么多高手,除了空青胡岸等人, 暗处竟还跟着不少高手, 而那个全程沉默寡言的俊美圣子, 更是一出手便让杀手们全军覆没, 他亲眼看着几十个杀手在瞬息之间被数不尽的虫子吸成了干尸。
那场面既恶心又惊悚,李承照直到现在想起来还忍不住反胃惊恐, 孙子柏让他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山外有山。
也因此, 六皇子显得越发的无力, 在孙子柏面前宛如一个提线木偶,他已经彻底放弃了挣扎, 甚至恶劣的期待着孙子柏来将京城搅得天翻地覆, 他期待着他那些兄弟也变成他这个样子。
殊不知他这一路的顺利到京, 已经让好多人惊掉了下巴, 只觉得以前看走了眼, 现在将他的分量是一抬再抬, 直到他安全回到六皇子府,李承照已然成为夺嫡之争中最炙手可热的那一位。
李承照对此只是无力一笑, 反正这锅他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无所谓了。
最喜形于色的要数闻驰,毕竟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好友玩伴亲人都在这里,而且一想到自己将离家二十年未与娘家联系过的小姑姑都带了回来,闻驰就格外期待爷爷奶奶父亲那些人看到姑姑时的精彩表情,于是他急切的催促着,哪怕他看得出来姑姑的近乡情怯,他也没有顾及。
但,他却被表弟无情拒绝了。
孙子柏决定是在入城之前就各奔各家的,毕竟京城的消息网不比别的地方,只怕他们今日的入京早已全城皆知,所以城门口当是等了不少人的。
孙子柏表示他暂时还有别的事,等忙完了再去外祖家,所以让闻驰先带着娘亲回去。
他这个反应就是闻婉儿也没想到,不过一想到自己当年那般可笑的与父亲决裂,如今回去只怕也是尴尬,她甚至都担心父亲会不许她进家门,想到这样的境地,倒还不如不要让孙子柏去,等她处理好了再去不迟。
于是孙子柏将娘亲托付给了闻驰,只告诉他过几日便会亲自登门拜访,闻驰虽然遗憾但他知道这个表弟不是一般人,他可不敢误了人家的事。
闻婉儿心里早已忐忑不已,可一想到孙子柏身上的子蛊,她就又变得坚定起来。
孙子柏派了三十个亲卫军护送闻婉儿姑侄俩先行离开,而后他们作为最后一波慢悠悠的坐着马车晃至城门口,倒是没想到等在那里的人会是白子玉。
温润出尘白子玉,一身儒雅白衫的白子玉往城门口一坐便是一道风景,于是引来不少京城人士驻足观望,想要看看白子玉等的究竟是什么人,撩开车帘的苏瑾言远远看到这样的情景,顿时想起曾经孙子柏与白子玉苏城城门相送的场景。
那时候孙子柏单方面与他上演难分难舍,白子玉当时可是送了定情信物的。
苏瑾言每每提起此事孙子柏就知道自己要完,虽然苏瑾言总是打趣一般说起此事,那样子不像是在意倒像是在拿他开玩笑而已,可事后孙子柏总是要睡两天冷板凳的,果不其然,苏瑾言笑眯眯的望着孙子柏说。
“让世子魂牵梦绕的如玉公子正在外面等着世子呢,开心吗?”
“我绝对没有提前通知他。”
孙子柏发誓,苏瑾言笑而不语,一旁的小乙和连翘只能捂嘴偷笑,孙宏则为他家世子默哀。
其实白子玉是来接秦默父子的,这个他从未见过面却从小就听他遗失故事的叔叔,倒是从未想过,他与秦默成了表兄弟,当然,更没想到的是,苏瑾言竟真的与孙子柏在一起了。
这事是秦默告诉白子玉的,为了避免白子玉再误会他与世子的关系,无端让苏公子尴尬,于是便急忙告知世子已还他自由,以及世子与苏瑾言已经成婚的消息。
白子玉因此差点失态,好在孙子柏他们下了马车的时候他就恢复了神色。
苏瑾言依旧坐在轮椅上,他现在虽然已经恢复了十之五六,但苏瑾言双腿被治好的消息并未对外公开,仅限于孙子柏身边的几人,他因此依旧是以轮椅视人的模样。
“恭喜二位,”白子玉皮笑肉不笑的,还在记仇,“只可惜在下没能及时得知你二位成婚的消息,否则必定备上贺礼前来。”
“既如此,我曾经送给世子那块贴身之玉,就当是我给二位的新婚贺礼吧。”
孙子柏:……你是懂送礼的。
苏瑾言倒是不在意的笑纳了,“好,你的祝福我与世子收到了。”
“那再祝二位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白子玉不咸不淡道,他可没忘记孙子柏先前是怎么逼他回京城的,挡了一路的刀,他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凶险,也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耍。
孙子柏摸了摸鼻子,“谢谢,我努力。”
白子玉:呵。
白子玉接了秦默父子便离开了,这几日他都会在城门口等着,他们家白老太爷和老夫人知道丢失的孩子找到之后便心急如焚,日日盼天天念都快望眼欲穿了,于是白子玉为了安抚二老,这才每日到这城门口守着。
外界一开始不知孙子柏同六皇子一道入京,可四大世家却都清楚,况且这段时间萧家与温家甚至苏家不断有人离开京城,去干什么大家心知肚明,只是让白子玉止不住冷笑的是,不管是哪一家都是有去无回,这就很精彩啊。
因为白子玉早跟父亲通过气的关系,白家早早的便退出到一边坐山观虎斗了,也因此他们白家没有白白的损失高手,倒是凭着孙子柏给的那个竹子造纸之法在京城狠狠的大赚了一笔。
没有什么比做一个清醒的旁观者更有意思的了,眼见着孙子柏现在入了京,只怕这京城的好戏会源源不断的上演,他们白家可是乐得看戏呢。
白子玉不用想也知道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看着自己,京城的各大小势力只怕都早早的在这里安插了眼睛,有等着六皇子的 ,也有等着孙子柏的,他这么明目张胆的与孙子柏站在一起难免让人猜疑,但无所谓了。
孙子柏自然也知道现在到处都是眼睛,不过也无所谓,他这次本就是高调入京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呢,他是来京城探亲的啊,老皇上已经补了诏书,他的到来合情合理呢。
白子玉刚走,温家便来人了,来的还是孙子柏认识的人,温浅,几个月不见这温浅倒是变化挺大,眼底那些怯懦不见了,反而多了几分狠厉,大概是温北冥的死带给他的一些改变。
既是见过那就是朋友,是朋友自然得尽地主之谊,所以温浅是代温家来接孙子柏的,希望世子此次来京能住在温家,可温浅话还没说完萧家与苏家也来人了,来的也都是认识的老熟人,萧启敖与苏栾,他们的目的也跟温浅一样。
养了几个月,两人的精神倒像是恢复了的样子,但萧启敖废了一条手臂,苏栾也病弱不少,身体大不如前,连稍大些的动作都不敢做。
两人看向孙子柏的眼神多少带着些仇恨,拼命压制也压制不住那种,恨意翻涌的同时眼底还有些不自觉的畏惧,于是两人的表情看起来就格外怪异了,倒是孙子柏一脸的笑意,仿佛真是久别重逢的好友一般。
孙子柏甚至热情的想要跟他们握握手或者拥个抱什么的,不过他一靠近那两人便像是见了鬼似的躲开了,搞得他像是洪水猛兽一样。
“你们这些大世家也太热情了,可本世子只有一个,怎么分啊。”
孙子柏一副犹豫的样子,搞得几人嘴角都有些抽搐,这人真是一贯的臭不要脸啊。
倒是苏瑾言微微憋着笑,那样子比苏栾他们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有些不一样,整个人面色似乎好了许多,而且再细看似乎没有那么单薄了,不,越看越觉得眼前的苏瑾言与他们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判若两人,不知道具体哪里变了,但就是哪儿哪儿都不一样了。
几人心思各异,事实上,对于京城百姓而言,孙子柏这个远道而来的小世子,远比不上苏瑾言这个曾经家喻户晓的苏三公子,再加上他五年前忽然消失,又被苏家除名,整件事扑朔迷离本就被人津津乐道了好几年,现在出现还又坐在轮椅上,于是京城百姓们的好奇心几乎立马被顶到了顶点,苏瑾言回京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般,不等他们离开城门口竟已经满城皆知。
不少爱凑热闹的纷纷涌往城头,眨眼功夫城门口便被围得水泄不通,也因此,萧启敖几人有些扭曲的面容也被大家瞧了个正着。
“天呢,真的是苏三公子哎,唉他那腿是怎么回事?”
“你没听说吗,早在几个月前就有人说了,苏三公子出现在苏城,成了残废了。”
“残废怎么了,我怎么瞧着比以前更惊艳了呢,妈耶,那脸是雕刻出来的吧,比以前更好看了。”
“哎?三公子身边那谁啊,天啦,瞧着竟也不输三公子啊,这,这……我都挑花眼了。”
不少人冲着苏瑾言来的,可来了之后才发现他身边的孙子柏竟半点不比苏瑾言逊色,而且两人是完全不同的风格,现在的苏瑾言内敛沉稳,远远地有种让人高不可攀的出尘气质,他身边的孙子柏却恰恰相反,他谈笑自若,风流倜傥的样子,眉宇间有股说不出的尊贵慵懒,他像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纨绔子弟,但又不是那种让人讨厌的纨绔。
明明完全不同风格的两个人,可站在一起又有种诡异的和谐,他们一举一动都显得那么自然。
有人就开始兴奋了,这是打哪里来的小公子啊,可婚配了,喜欢男还是女啊,若是已经成婚那介意妾室……
可打住吧!
有人立马提醒,这都不知道吗,那是苏州来的平南侯小世子啊,听说皇上特许他入京来探亲的,至于婚配,京城里流传着的孙子柏的信息可是不少,什么好色纨绔啊,美人无数,小小年纪妻妾成群。
嗯……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
城头的人越聚越多,苏栾几人都快绷不住了,他们有种被人当猴看的羞耻感,偏偏罪魁祸首苏瑾言还一脸坦然的样子,孙子柏更是厚脸皮的伸手跟百姓们一个劲儿的打招呼,那熟络的样子好像他才是京城本地人。
苏栾只好硬着头皮走到苏瑾言面前,“三哥,要回家吗?”
苏栾想着既然这两人是一起的,那只要苏瑾言去了苏家,想来这该死的世子便也会选择苏家,却不想苏瑾言却挑眉望着他问,“这是苏家主的意思吗?”
苏瑾言那眼神让苏栾很是不自然,家主只交代他来接孙子柏,且态度也没有多强硬,似乎只是意思一下,但他们并不知道苏瑾言也会同孙子柏一道入京,所以见到苏瑾言他们完全是意外的。
不等苏栾开口苏瑾言又继续道,“若不是苏家主的意思,我劝你最好不要擅作主张哦。”
“再者回家是什么意思,我没记错的话,五年前苏家就再无苏瑾言了。”
“至于现在,我家在苏州,苏城,平南侯府。”
苏瑾言最后这句话他们实在没听懂,正迷惑的时候,孙子柏刚好凑过来望着苏栾,“你这么看着我家夫郎做什么,有事不能与本世子说吗?”
苏栾目瞪口呆,“夫郎?你们……你们……”
苏瑾言安抚的拍了拍孙子柏的手,“没事,他好像忘了我不是苏家人的事,我已经提醒过他。”
孙子柏回握住苏瑾言的手,皱着眉,“苏家真不要脸,家主说话这么不算话吗,还是说他们苏家脑子都不好使,亦或者单纯的脸皮厚,贱的呢?”
“可能都有吧,夫君别生气。”
苏栾萧启敖:!!!
目瞪口呆。
两人就那么旁若无人的说着,举止还这般亲密,苏栾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们分明就是故意。
不想孙子柏又补充了一句,“夫人,我觉得几位家主好像是故意让他们来这里丢人现眼的。”
孙子柏说得一本正经,苏瑾言也配合的点了点头,“我也觉得。”
毕竟这俩货到底是不是孙子柏的朋友他们心里没点数吗?是仇人还差不多,既想向孙子柏伸出橄榄枝,可又不愿意放低姿态,甚至故意让这俩玩意来恶心孙子柏,大概也是料定了孙子柏不会去他们任何一家,咱就是说这些人讨不讨厌吧。
“你们够了,我……”
苏栾涨红了脸,只觉得胸口的伤口又疼了,有点喘不过气来,但他话没说完就被孙子柏一把扒开了,他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摔倒地上。
“真碍事。”
孙子柏一把将人扒开,他扭头就对小乙孙宏道,“还愣着做什么,趁着大家都在,还不快把喜糖都拿出来分给大家啊。”
“是是是,我们这就分森*晚*整*理。”
两人闻言立马双眼放光,接着就见两人迅速跑回一辆大马车,在几个护卫的帮忙下从里面搬出来几个大木桶,围观百姓本来还沉浸在两人亲密关系中没有回神呢,就见孙子柏已经站在大木桶面前,而后高声对大家道。
“本世子初来乍到,没想到大家这么热情来迎接,本世子真是好生感动呀。”
“为表谢意,不如就请大家来吃我和三公子的喜糖吧,希望大家都能沾沾喜气,来年喜事连连啊。”
百姓们立马发出哄笑声,虽然但是吧,这位世子您多少有点自以为是了,谁来迎接你了啊?再者大街上发喜糖什么的,也太接地气了些,而且显得傻里傻气的,有种土包子进城的感觉。
众人都有些替三公子尴尬了,三公子多尊贵的一人啊,怎么就嫁了这么个大傻帽,然而当喜糖天女散花一般从天而降之后,嗯?等等?这糖好像跟他们平时吃过的不一样!
“哎?这糖纸怎的这么奇特,没见过哎。”
“你们快尝尝,这……这什么味又酸又甜也太好吃了吧,只是山楂味,哎?”
“哎哟这个硌牙,没见过这么硬的糖,等等,甜……好甜,化开了,这能吃好久啊。”
“天,这、这怎么有股奶香味?奶味的糖?”
……
随着孙子柏一把一把的糖果撒出去,四周很快传来一阵阵惊疑的声音,而后是激动,惊叹,众人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什么水果糖,奶糖的,他们显然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多口味的糖,好吃到京城人的面子都不要了。
到底谁是土包子?他们才是。
于是很快,刚刚还在忙着为苏瑾言惋惜尴尬的人,现在已经在忙着抢糖果了。
大家一边欢天喜地的捡着糖果一边说着不要钱的祝福,什么新婚幸福呀,白头偕老早生贵子……什么好听捡什么说,大家一边吃一边搜肠刮肚的将所知道的所有美好祝福都用在了这对新人身上。
孙子柏心满意足的将苏瑾言抱上了马车,苏瑾言只知道孙子柏早早的就在准备这些东西了,每到一个地方他都让胡岸他们去采买所需要的东西,让后教着孙宏他们一起做,却不知道原来是喜糖。
孙子柏随手剥开一颗甜枣塞到苏瑾言口中,别说,还真挺好吃,蜜枣的味道一下子甜到了他的心底,而这份甜大概能维持一辈子。
马车缓缓启动,朝着城内进发,众人也自觉的将道路让开,而后跟在马车后,耳边充斥着大家的欢笑和祝福,而小乙和孙宏则站在那辆大马车上,一边走一边往外撒糖。
京城很大,他们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撒,不断地有百姓闻讯赶来,他们有的跟在马车后面,有的则早早的守在路边,就这样,百姓们越聚越多,原本半个时辰的路程愣是被他们走成了两个时辰。
那一日,几乎大半个京城的人都聚到了那条路上,大半个京城都吃上了他们的喜糖,他们欢笑着,祝福着,一路跟着马车,到了后来,全京城的小孩子都围在了马车旁,唱着祝福新人的歌谣,甚至不少人还为他们放起了鞭炮,一路走,一路放。
说得大逆不道一些,就是皇上大婚的时候都不见这阵仗。
小乙巴淳等人望着如此盛大的场面,早就抑制不住的红了眼睛。
而苏瑾言,如此漫长的一段路他都静静地坐在马车里,他不厌其烦的听着他们的祝福和欢笑声,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着,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暖。
他明白,这是孙子柏特意为他准备的。
五年前,他是那样的狼狈,莫名背上弑母杀弟的罪名,他被父亲用长鞭抽到皮开肉绽,他奄奄一息心如死灰,他被苏家除名又被赶出京城,一朝从云端跌入谷底,又被狠狠踩入烂泥,他没有一点挣扎就那么狼狈的逃出了京城。
没有人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他苏瑾言当年经历过什么样的惨痛,甚至都没人知道他离开了京城,他就那样的悄无声息,倘若他当年死在外面大概也不会有几个人知道,再过些年,他便会彻底被人遗忘。
可他现在回来了,不仅高调的回到京城,还以这样轰动的方式,几乎人尽皆知的方式回来。
孙子柏就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诉他们苏家,他们曾经弃如敝履的人,现在他视若珍宝的带回来了,而且,这才是刚刚开始。
且不说孙子柏一行一来就轰动全城,闻婉儿姑侄俩进城没多久就被闻家的人接到了,得知她回京的消息整个相府都惊动了,相府老夫人更是激动得恨不得亲自来城门迎接,好在被儿孙们劝住了,于是闻婉儿只见到了几个哥哥和许多没见过的侄子们。
闻婉儿好不容易调整好的心态又变得紧张起来,不过看着二十年不见已经染上白发的哥哥们,兄妹几人也是五味杂陈,还没说上几句话就都红了眼睛,直到来到相府大门口,还未下马车便看到大门口那个拄着拐杖伸着脖子不断张望的老太太,闻婉儿终于没有绷住失声痛哭起来。
“娘……”
闻婉儿快步走到老太太身边,整个人跪扑上去,紧紧抱住老太太扑到了亲娘怀里。
母女俩顿时抱在一起哭得泣不成声,在场也都纷纷湿了眼睛。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第九十五章 鸡飞狗跳
平南侯孙岐山的纨绔孙子入京了, 他一来当天就轰动了整个京城,他与苏瑾言成婚的消息宛若一颗炸雷在京城的上空炸响,可还没等大家从这个震惊的消息中回过神来, 他就用整整一大马车的新奇糖果将整个京城的氛围渲染到了顶点,于是不及消化这件事, 所有人就在一路捡糖果和一路的祝福热闹中鬼使神差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等到第二天,整个京城就都沉浸在平南侯世子与苏瑾言大婚的喜讯中了, 明明大家都是第一次见到孙子柏, 却已经在对这桩婚事赞不绝口, 仿佛两人的爱情故事已经流传到每一个角落,家家户户, 且将流传千古了似的。
对此, 各大世家心思各异, 但除了苏家大多都是持看戏的态度。
众所周知, 苏家向来低调,就算是在权利争斗上都一副内敛稳重的样子, 他们从不参与任何党派斗争, 也从不表态, 但他们的姿态却从始至终比其他三大世家都要高,他们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凌驾于他人之上的优越感, 那种优越感让他们不屑于参与世俗的争斗, 强者自然强, 凡者只能仰望。
然而苏瑾言这一次可谓高调到了极点, 他们的行为更是完全与苏家的行事作风背道而驰, 这分明就是在打脸, 怼着苏家的脸打。
不得了啊,这平南侯世子一来就狠狠扇了苏家一巴掌, 这一巴掌之响,举城皆惊。
孙岐山之猖狂,通过此子可见一斑。
此时的苏家一片乌云笼罩,显然,他们也被孙子柏这无形的一巴掌给打懵了,苏宴之得知此事后发了好大一通火,苏家众多长辈们也是个个面色阴沉,所有人都认定了这是苏瑾言对苏家的报复。
苏瑾言消失的这五年,苏家从未对外说过当年他弑母杀弟之事,只觉得是家丑不可外扬,可他五年后不仅忽然献身苏城,还私自与那纨绔世子定了终生,这是在告诉世人他无父无母吗?哪有父母健在却不通知父母自己与人私定终身的?
如今更是从家门过而不踏入一步,恍若陌路,这是报复啊,绝对是报复。
苏宴之气得不轻,一遍遍骂着苏瑾言逆子,孽障,而苏家的当家主母却是在得知这件事之后就晕倒了,听说哭得厉害。
王嫣然自责的说着当年都怪她,要不是因为她当年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如今苏瑾言就不会变成这样,苏家今日也就不会受到这样的羞辱。
苏家主母身子娇弱人尽皆知,苏家家主宠妻也是人尽皆知。
据说苏晏之因此大发雷霆,差了人要将那对张扬的夫夫抓来王嫣然面前磕头谢罪,不过却吃了闭门羹,派去的人都让人给打了回来。
总之,那世子很狂,苏家这次丢人了。
可他们却不知道,好戏这才刚刚开始呢。
孙子柏来京城第一天,满京城撒喜糖,全城轰动,苏家颜面大失。
孙子柏来京城第二天,一掷千金,在京城最繁华地段花三万两买了一座豪华宅院。
可就在众人感叹世子挥金如土的时候,另一则炸裂的消息随之传出,听说那宅院里原先住着的竟是某世家老太爷的外室及私生子。
据说这老太爷曾经位高权重,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人物,曾是一家之主,家里也妻妾成群,不过年老之后退居二线才淡出大家视野,他在几年前养了这个外室,并一掷千金为其购下豪宅,但在三年前那老太爷去世了,于是这外室守着刚出生的儿子没了经济来源。
那女人挥金如土惯了,没两年就将老太爷给的财务挥霍一空,她虽为老太爷生了个儿子,可他们都是见不得光的存在,那老太爷别说嫡子庶子一堆,就是孙子都好几十个了,她因此也不敢上门求助,最后便想到了卖掉那座宅院。
可那宅院实在是太贵了,一般人根本买不起,女人又不敢在权贵世家面前暴露,于是一直卖不出去,直到咱们小世子土包子进城,直接一掷千金甩出三万两。
当然,这种事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老太爷听起来怎的如此熟悉?
曾经位高权重,世家之主,妻妾成群,且三年前去世……这他妈不是萧家那老太爷吗?
萧家上一任家主,如今萧家家主萧元赫的父亲,年纪大一些的人就知道,这位年轻时候也是个风流的,嫡子庶子十好几个,且年纪轻轻就退位让贤了,原因正是他私生活淫乱不检点,萧家虽然瞒得紧,可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
而且好巧不巧,这位可不就是三年前刚刚去世的吗,去世的时候七十四岁。
我滴天爷啊,这不就是说那老东西七十多岁还死性不改吗?那时候重孙都好几个了吧,就是他的嫡长子萧家主都六十了吧,妈耶,萧家主六十了父亲还给他添一个弟弟呢,幸福的嘞。
不过听说那女子也就二十来岁,那三年前岂不就十六七岁吗?
天杀的老色胚哦,一大把年纪了脸都不要,他那腌臜玩意儿还站得起来吗?该不会那孩子不是他的种吧?
消息传得很快,像是长了翅膀一样眨眼功夫就满城皆知,而且一开始明明说的是某个世家老太爷的事,可传着传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萧家已故老太爷七十岁不检点,养十七岁外室”,“萧家老太爷被带绿帽”,“萧家家风淫乱”等等,越传越离谱。
虽说世家那点腌臜事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可这还是第一次被这样大肆宣扬出来,搞得满城皆知,更何况这还是四大世家之首的萧家老太爷的瓜,关键老太爷人都没了三年了,这不得气得棺材板都掀翻了吗?也不知道是谁在乱传消息,简直缺了大德。
一时间别说市井小民们津津乐道,就连大世家之间也是关起门来津津有味的吃着瓜,而白景荣温缙几个跟萧元赫从小斗到老的,听到这事儿更是乐得恨不得当场上门给萧元赫好好庆祝一番。
六十四岁喜当哥,幸福的嘞。
而等到萧元赫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直接一口气没缓上来场就气晕了过去,好不容易醒过来又得知消息没压住,已经满城皆知,萧元赫当即又是一阵眩晕,接着喷出来一口老血。
“污蔑,这是污蔑!”
萧元赫咬牙切齿,他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到底是谁!他百年世家的名声啊竟然就这么毁了?可如今这消息已经满城皆知,别说查到源头了,根本就压不住,没法查不说,此事只怕越查越丢人。
而让萧元赫更气愤的是,那位所谓的他家老太爷养的年轻外室,等他们去查的时候早已人去楼空,根本找不见踪影了。
所以别说这件事有可能是真的,就算是假的他们萧家这锅也是背定了。
“气死我了去!气死我了!今日之辱我萧家记下了。”
“一定是那天杀的孙小狗,此子不死,天理难容。”
于是当晚,孙子柏在新住宅就遭遇了十几波的刺杀,那杀手一波接着一波源源不断的闯进他的新宅子,吵得人觉都没法睡,宅里众人只觉得那天晚上一直到天亮耳边都是各种兵器相交的声音,直到清晨才作罢,第二天起来更是满院子的血。
孙子柏入京第二天,以萧家家主吐血晕倒,萧家颜面扫地结尾。
孙子柏入京第三天,为了庆祝新买的豪宅,孙子柏带着苏瑾言一行人去京城最大的风月楼听曲赏舞,却不想有个不识好歹的公子哥竟敢对苏瑾言出言不逊,孙子柏遂大怒,命手下直接将那人打了个半死。
据说孙子柏一边打一边骂,骂那权贵公子有眼不识泰山,骂他不把四十万大军统帅看在眼里,骂他“端起碗喊娘放下碗就骂娘”,骂他不知道孙岐山在西南的艰辛,骂他白眼狼不知当年孙岐山对京城的守护之功,总之没有孙岐山,京城的白眼狼们只怕早就变成了臭土烂泥,哪里还有机会在这里吃香喝辣。
这些话很快被传遍各大世家权贵耳中,明明骂的是那不长眼的公子哥,可权贵们都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都有种自己也被骂了的感觉。
据说孙子柏为了给苏瑾言出气,将那人打得只剩一口气,不仅大闹风月楼,还砸烂了风月楼几个房间,砸穿了几堵墙,当然,这都是其次,刺激的是孙子柏打完了才知道,那个被他打得半死的公子哥竟是温家老二的姘头。
对,就是温家家主的亲弟弟,前不久才死了嫡子的温老二。
什么?你说温老二只喜欢女子不喜欢男子?京城谁不知道温老二当年是高攀啊,他的妻子可是正正经经的大世家嫡女,白家嫡女,本来白家是看不上他的,当年要不是他死缠烂打得了白家嫡女的心,他根本就不可能娶得到人家。
他因此一朝得势,在温家也获得了举足轻重的地位,这可都是他妻子带来的,但也因为如此,温老二也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软饭男,据说白氏特别强势,温老二一直都在其压制之下,在外在内都是小心翼翼的捧着白氏,他因此不少被人嘲笑,可温老二向来以爱老婆自居,爱之则宠之,庸人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好家伙原来是喜欢男子的啊,还养在外面,那公子也就一二十岁,阔绰又无知,想来没少被温老二宠着吧,要不是被打得狠了他自己爆出来,这任谁也想不到他竟与温家老二有这层关系在啊。
据说那世子得知此事后后悔不已,毕竟温老二前不久刚刚死了嫡子温北冥,中年丧子也是怪可怜的,于是孙子柏好人做到底,他命人找来了大夫给那人治好了病,又命人亲自将其送到了温家家门口,甚至还贴心的附上了二十两的医药费。
毕竟看起来也就是些皮外伤,二十两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也是一笔巨款了,怎么就不算赔偿了呢是吧。
只是,将人送到温家这事儿吧……
咳咳,这小世子啊,可真是损的嘞。
于是当晚温家就传出了鸡飞狗跳的声音,据说温家老二跟白氏大打出手,脸上都被挠花了好几天不敢出门,且当晚白家还上门将白氏接回了家,听说在闹和离呢,连温家家主出面了都没能阻止,那白氏是哭着被娘家人接走的,所有人都看到了。
很快,温家就传出了温家家主的咆哮声,似是要将那好心办坏事的小世子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不过众人第三天还是见到了活蹦乱跳的小世子,想来温家也失败了。
他们自不会知道,温家当晚派了多少波杀手,又损失了多少人,反正是里子外子都丢尽了,此子不死,天理难容。
孙子柏入京第三日,温家,卒。
气得躺在床上喝药的萧元赫得知此事,心里那口气总算是顺了两分,不过其他两家却莫名的提起了一股诡异的危机感。
你以为这就算完了吗?不,且说当晚孙子柏打人的时候不是将人家风月楼几个房间都砸坏了吗,不想好巧不巧的,被砸坏的某个房间里刚好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是苏家老大爷,家主苏宴之的亲兄长。
啧啧啧,那场面啊,一言难尽,真真辣眼睛,当晚在场的不知道几百双眼睛,全都看到了。
那衣服脱的嘞,身上被皮鞭抽的呀,哎呀那捆绑的样子也太他妈……嗯?蜡烛?哎呀辣眼睛辣眼睛,实在想不到啊。
你说苏大爷咋这般暴戾玩这种?
不不不,非也非也,他是被玩的那一个,自愿被玩,花钱找虐那种。
我的天爷,这就是有钱人吗?
众人都惊呆了,众所周知,这苏家大爷可是嫡长子,本该是苏家继承人的他却生生被小了他好几岁的亲弟弟苏宴之抢了继承人之位,苏宴之更是早早的当了家,这导致他这个嫡长子身份极其尴尬,于是被嘲笑了许多年,他因此整个人消沉了下去,常年萎靡不振,闭门不出,却是不知他私下竟是玩得这般辣眼睛啊。
所以,这是世家多变、态?
据说那苏大爷因为在孙子柏打人的时候被误伤,导致众目睽睽之下暴露,而后竟是羞愤得直接晕了过去,孙子柏也是为难啊,可既然此事因他而起他也不好丢下不管的吧,所以他又做了件好事。
孙子柏命人将苏家大爷也送回了苏家,他还好心的在赤条条的身体上盖了床被子呢。
却不知他不盖还好,这一盖简直更引人遐想了,露在外面的肩膀都是那么辣眼睛。
于是第二日,鸡飞狗跳就换到了苏家。
孙子柏入京第四日,苏家再次颜面扫地,听说苏家家主有史以来第一次跟主母发生了争执,下人们表示在苏家几十年第一次看到家主那么大声吼主母,主母因此伤心过度直接晕死过去。
由此可知,家主被气得有多严重了。
孙子柏入京第五日,听说他带着整整好几箱的礼物大摇大摆的去了白家,不过很快就被赶了出来。
当晚就传出孙子柏色性不该,竟大言不惭想要娶白家继承人白子玉为妾的消息,据说温润公子白子玉被气得拿砚台砸人,白家家主也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当晚叫了好几次太医。
得,四大世家一个不落。
至此,孙子柏入京不过短短五天时间便喜提混世魔王的称号,并且凭一己之力轻松将四大世家搅得鸡飞狗跳,听说几大家主都被气病了,纷纷重拳出击,可谁也没在世子那里讨到好,说是世子身边有绝世高手守护。
又听说这几天几位家主都告到皇上那里去了,全都义愤填膺要求狠狠处置孙世子,可皇上近来身体本来就不好,几位皇子天天守在宫里,太医更是交代不能让皇上听到刺激的事,不能惹皇上生气,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求助无门便盯上了闻相那个老滑头,孙子柏不是他的外孙吗,这种混账闻相不得来个大义灭亲吗?
谁知闻相竟以祭祀大典为由作为推脱,不仅几日不进宫不早朝,甚至连家门都不出,也不知道那老家伙是不是故意躲起来的,总之,相府也不是能硬闯的地方。
于是最终,他们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恶气。
但几乎所有人心里都达成了一个共识,此子不死,天理难容。
此时守在老皇帝身边的李承照只觉得胸腔莫名一股畅快之意,他生在这京城,却从小就被一股郁气压着,他从来就没有感觉到这么顺畅过,看着床上越发苍老的父皇,他心里就越发的顺畅。
六皇子捡着孙子柏这几天的战绩,将他如何把四大世家搅得鸡飞狗跳的事都当趣闻一般的说给老皇帝听,尤其是几位家主那气急败坏又无能狂怒的样子,直听得老皇帝哈哈大笑,半晌停不下来,差点一口气抽过去。
他就知道,老皇帝恨透了四大世家,但他却一辈子都在仰仗着他们。
这两天他们天天来告世子的状,六皇子望着笑得要厥过去的老皇帝恭敬道,“父皇,您要处置那世子吗?要召见他吗?”
毕竟,孙子柏入京也五天了。
李永裕却一声冷笑,“不见,此子有意思,比他爷爷有意思。”
“就让他好好闹一闹呗,哼,四大世家,照儿,这是狗咬狗的戏码啊,一只不起眼的小野狗,将一个个作威作福的老狗给咬了,哈哈哈,朕真是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咬吧咬吧,小狗咬老狗,老狗气跳脚,小狗也会一嘴毛的。”
李永裕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孙子柏此举将会付出如何惨痛的代价,况且他怎么能见孙子柏呢?孙子柏只不过是小小一个侯爵世子啊,他有什么资格面见天颜?除非孙岐山那老东西死了这小子继承了爵位,如此他还能见上一见,否则现在见了岂不就是给他抬身份,那不是让他更加猖狂了吗?
所以他不仅不见,这件事他还不会管。
李永裕如此得意的想着,并且毫不吝啬的将其告知六皇子,作为帝王之术来教导他。
老皇帝却不知道此时李承照的心里有多复杂,孙子柏一定是预料到了吧,预料到他父皇会是这样一个心理,预料到父皇不仅不会见他还不会管,所以他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一来就将四大世家都得罪了个遍。
这样的人他怎么能比呢?他又怎么比得了?
都道苏瑾言瞎了眼,却不知苏瑾言还是那个苏瑾言,这世间就数他眼睛最亮了。
苏瑾言倒也不知道六皇子是这么想他的,当然,知道了他也不在意,他此时正在努力尝试着自己走路。
孙子柏就站在一旁,小乙和巴淳也紧张的看着他,他丢开了拐杖,也不用孙子柏搀扶,他就那么站在那里,眼睛死死盯着前面的地板,他用力的迈出了一只脚,一步,再一步……
伴随着大家欣喜的眼神,他一口气走到门口,而后又转身走了回来,他越走越稳,步伐一步比一步坚定,双腿有了力量,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他走起来身体都不会那么晃了,现在更是连拐杖都可以不用。
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走路了。
苏瑾言难掩心中的欣喜,他下意识抬眼去看孙子柏,却发现孙子柏也正笑眯眯的看着他,那眼底的欣喜不比他少,那笑里更是充满了宠溺和爱意。
苏瑾言只觉得心里一暖,身体忽的一晃,可下一秒他就落到了一个熟悉的怀中。
孙子柏将人打横抱起直接放到了床上,“好了,今天就先练到这里,咱们明天再练。”
“嗯。”
苏瑾言任由他给自己脱掉了鞋袜塞到被中,小乙他们见状则是自觉的退了出去,房间里很快只剩下两人。
孙子柏干脆脱了鞋袜上了床,而后他很自然的将人搂到怀里,苏瑾言已经没有原先那么怕冷了,尤其是被孙子柏抱着睡的时候,两人的体温会迅速升起来,冬天再也没有那么难熬了,两个人的被窝甚至连暖手袋都不需要了。
孙子柏抱着他,手脚都搭在他身上,而后干脆将脑袋也埋在苏瑾言胸前。
苏瑾言低头扶着他的长发,看着胸前大大的脑袋忍不住失笑,也不知这人是怎么知道那些事的,短短时间就将京城搅得天翻地覆,反正他在京城活了十五年是从未见过也没听说过这种场面的。
孙子柏只告诉他略施了些小手段,轻描淡写的,但只有苏瑾言知道,要办成这些事有多难,且还得有周密的计划,后手的防备,以及时间和度的掌握,样样都得兼顾。
所以,他真是找了个了不得的夫君呢。
“瑾言,下蛊之人有眉目了吗?”
夫夫俩分工明确,这几天孙子柏忙着搞事,而苏瑾言则在查子母蛊之事。
苏瑾言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从这几天所查到的线索结合形势各种推论,现在有三个可能性最大。
“皇上。”
原因不用多说,出于对老侯爷的防备,再者他有国师在背后,此人很是神秘,苏瑾言也是这次才查到一些,可以推断出此人当是巫蛊之术的,那么国师在皇上授意下对闻婉儿下蛊的可能性就很大。
“萧家。”
通过冷美人父亲那条线索指向隔壁沧州,而沧州可以说是萧家的天下,一些线索也能说明萧家背后似乎养着蛊师一类的人,且萧家图谋本来就昭然若揭,他们对大尧的野心也不是一天两天,所以想要以孙子柏来挟制西南的老侯爷,子母蛊着实是他们干得出来的事。
“再就是,苏家。”
因为苏瑾言当年所中之毒,还有苏宴之对他的态度,不是苏瑾言耿耿于怀,总觉得这件事背后透着让人费解的诡异,其中有很多谜团解不开,再加上他身上那残次品的烈风,所以会不会跟蛊师有关?毕竟毒和蛊向来不分家。
但苏家与孙子柏八竿子打不着,除非苏家也如萧家一样,存着那样的野心。
总之,这是苏瑾言最后锁定的三个可能。
不出意外的话,下蛊之人必然是其中之一。
第九十六章 世子探亲
国师是个新发现, 此人身份尊贵,虽然一直都是百姓们知道的存在,但他很少露面, 整个人都被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因此百姓们对他的认知都极少, 且还是被神化过的不惧参考价值,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皇上很是信任他。
孙子柏一面听着苏瑾言说着他的发现, 一面也在想着该如何去验证这些猜测, 当然最好能见上一见,圣子说过, 子蛊若是靠近母蛊当是有感应的, 所以要确定母蛊所在应该不难。
其实孙子柏心里还有第四个人, 顺王。
此人的存在看似合情合理, 可一个能在夺嫡之争中完好活下来的皇子本身就不简单,况且他不仅得到多疑的李永裕的信任, 甚至还让他留在京城建府, 这待遇其实本身就已经能说明事实, 别的不说,跟那个全家被血洗的前大皇子对比一下就知道了。
除此之外, 虽然他风流的名声在外, 可既是这么一个有分寸的人又如何做得出来那么离谱的事?与四大世家之一的主母私通, 甚至伙同王嫣然残害苏家最突出的嫡子, 而且还是在人苏家, 这合理吗?没有个十年的脑血栓都做不出来这种事吧。
这行事风格与世人眼中的顺王截然不同, 无脑,莽撞又恋爱脑, 这完全就是两个人啊。
而且当年暗中保护苏瑾言他们离开京城的人,始终查不到线索。
所以孙子柏觉得,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隐情,他始终感觉这个顺王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不过顾及到苏瑾言的感受孙子柏没有多说什么。
“好了,该睡觉了,剩下的事情咱们明天再想,”孙子柏打断苏瑾言的话,“休息的时候就该休息。”
他能感觉出苏瑾言的急迫和焦虑,毕竟他的生命在倒计时,可正是因为紧急才更需要稳住,况且苏瑾言每天除了查这件事之外,还要花大部分的时间跟着圣子学蛊术,且还要应付苏家接连不断的试探。
蛊术最耗费的就是精力,所幸苏瑾言本身就是个极聪慧的人,在蛊术学习上又极有天赋,这一点就连孙子柏都比不上,所以这一路下来孙子柏已经被他远远甩开了,可苏瑾言还是觉得不够,他与圣子还差得太远。
“你啊,火烧眉毛也睡得着,真是佩服。”
苏瑾言发自真心的感叹,要知道他们这几晚可都是在刀光剑雨中睡觉的,这一夜一夜的不知道来了多少波杀手,有时候从天黑到天亮就没断过,也亏得孙子柏睡得着。
孙子柏却搭在他肩头嘿嘿一笑,“你佩服的只有这个吗?”
苏瑾言一顿,脸上肉眼可见的就热了起来,“好端端的你唔……”
话没说完孙子柏已经覆了上来,未出口的话立马就森*晚*整*理被封在了口中,伴着迅速飙升的温度,未出口的话都被孙子柏强势的卷在口中搅碎纠缠。
“唔你……你收敛些,外面还……有人……!”
苏瑾言完全拿这人没办法,可他在这人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没事,有空青他们在,他们不行还有圣子呢。”孙子柏含糊的说着,手上动作是越发熟练了。
每每想起第一次他的笨拙和无知孙子柏就恨不得能重来一次,尤其苏瑾言每次还拿这事儿取笑他,孙子柏就越发的想要通过后面的进步来揭过那尴尬的一夜。
“唔~”
苏瑾言那句未说完的话直到最后也没能说出来,行吧,及时行乐是吧,可你丫的能不能节制一点!!!
孙子柏入京第六日,在将四大世家全都搅得鸡飞狗跳之后,孙子柏终于想起了他入京的目的,探亲。
所以早早的孙子柏便带着苏瑾言溜出了门,出门之前还简单的乔装了一番,毕竟现在想他死的人不少,他的新宅子四周也不知道埋了多少双眼睛,能避一些算一些吧。
孙子柏决定先去看大伯。
孙家大伯名叫孙兆坤,他是老夫人第一个孩子,也是老侯爷的嫡长子,他因为年长经历过的事比较多,该吃的苦没少吃,所以从小懂事,即便在被皇上点名入京为质之后也没有任何抱怨,他不仅不埋怨父亲倒是反过来宽慰父母,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老侯爷夫妇才更觉得亏欠他们。
孙兆坤入京时刚刚成婚,而后便带着新婚妻子来了京城,那之后才生了一个女儿,且至今唯有这一个女儿,他也没有纳妾,在女儿成婚之前一家三口过着简简单单的日子,女儿成婚之后便只剩下他和妻子两个人了。
虽说是入京为质,可表面上却总要用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李永裕就厚颜无耻的说是为了嘉奖孙岐山,所以特许他的嫡长子入京为官,然而为的是什么官呢?京城某一个片区做些户籍、丧嫁之类的记录的一个小官。
孙兆坤跟在孙岐山身边从小就学武,有着一身好武艺,况且孙岐山就一武夫,孩子的学问教育也是糟糕,皇上却让孙兆坤去做一个负责记录的文官,大武将做小文官,这目的可谓明显,偏偏还用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膈应人。
而且因为他身份特殊,孙兆坤就算做得再好也注定了不会有任何前途,他不可能晋升,身边的人因此从不把他放在眼里,更没有人愿意与他交好,由此也不难推断他们一家在京城定然是不会好过的。
孙子柏虽然早有准备,可当看到大伯一家的简陋屋舍时还是难免辛酸难受,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愤怒。
孙兆坤虽然被困京城,但这么多年来老夫人一直都会时不时的给他们寄些钱财特产一类的东西,就是怕他们在京城过不好,孙子柏在来之前也问过,按理就老太太寄的那些东西,孙兆坤一家要在京城过上简单富足的生活并不难,可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虽然孙子柏也想到大伯未必能全部收到,不过却也没想到会那么糟糕,不得不说,孙大伯他们过成这样,跟原主的父亲及原主的无能不作为都有着直接的关系,但凡他们花点心思照拂着些也不至于这样。
所以孙子柏辛酸难受,却并不自责,这不是他的锅。
他们还未走到门口远远的就听里面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闹事,而大伯家门口围了不少看热闹的邻居,大家都指指点点的伸着头往里面张望,孙子柏他们根本就挤不进去,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作孽,清儿这丫头怎么摊上这么一个男人,这是要把人往死路上逼啊。”
“就是,死老太婆不要脸的啊,她那断头儿子也是个极品,都这样了还好意思舔着脸上门来要钱,我呸!”
“瞧他那死样,他都把清儿母女打成什么样了,但凡孙家老爷有点本事也不至于让女儿被欺负成这样。”
“可不是,要换我家闺女被打成这样,我非得去他家将他家掀了。”
……
伴随着里面嘈杂混乱的声音,邻居们愤愤不平的吐槽也传入了孙子柏耳中,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来之前他只大概了解了大伯家的情况,具体并不清楚,况且这些年大伯往苏州寄的信也是越来越少,一年能收到一封已经不错,那些信都被老太太珍宝一样的藏着。
孙子柏也看过,但都只是些简单的问候,他家里的情况孙子柏也只知道大伯的女儿已经成婚,其他的却一概不知,可听着这些邻居的议论,那从未见过面的堂姐似乎过得并不好。
孙子柏正要让决明进去看看情况,忽的里面的声音就变得尖锐了起来,一个老妇人哭天抢地的哭嚎声忽然传来。
“大家快来看看啊,杀人了,孙清儿她要杀人了,当着大家的面她要拿刀砍死婆婆啊……”
“报官,我要报官,孙清儿要砍死我,你们都是证人……”
与这婆子的嚎叫声一起的,还有一个愤怒的男声。
“孙清儿你干什么,皮痒了是吗?你竟敢拿刀对着老子?找死是不是!”
“快放下,老子弄死你信不信!”
“你敢拿到指着我娘?”
孙子柏一个眼神,空青直接一脚将门揣飞了出去,巨大的声响不仅吓到了里面吵闹的人,也让围观的邻居们下意识让开了一条道,孙子柏这才看到里面的情形。
只见一个女人正拿着一把菜刀指着什么人,她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面容憔悴蜡黄,头发被人揪得散乱不堪,脸上还有几道明显的抓痕,尤其那微微红肿的巴掌印格外刺目,她拿着刀的手还在微微颤抖,显然,在这之前她刚刚经历过一场撕打。
她目露凶狠,可身体都在发抖,一只手提着菜刀,另一只手则紧紧拽着身前一个面色惊恐绝望的小女孩。
小女孩死死抓着娘亲的手臂,布满泪痕的脸上除了慌张就是恐惧,最可恨的是小小的她脸上也是红肿的巴掌印,抓痕,连一双小手上都是伤疤。
看到这一幕孙子柏的面色已经非常难看了,只见母女俩面前一个脚步虚浮,目光凶狠的男人正死死瞪着她们,一副随时要上去打人的架势,他的脚边,一个五六十岁年纪的老妇人正坐在地上哭嚎,她一边哭一边指着拿刀的女人大骂,眼里没有泪,但哭得格外卖力。
“报官,不给我一个说法,今天我就撞死在这里,我要让你们全家陪葬。”
孙子柏他们的出现只是让那人停顿了几秒,很快又接着嚎起来,孙清儿被她这么一骂面色顿时白了白。
孙清儿面上有些紧张,毕竟院门被砸烂了,孙子柏几人看起来非富即贵的样子,若是来闹事的,那她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想到父母都将被自己连累,本就单薄的身子顿时更加摇摇欲坠。
不想孙子柏却直直走到了孙清儿面前,然后在母女俩紧张无措的时候笑着开口道,“你就是我姐孙清儿吗?”
孙子柏长相俊美,且穿得再低调都能一眼看出他非富即贵,众人纷纷议论起来,孙清儿也惊疑不定,但还是小心的点了点头,“这位公子,您是……?”
不是闹事,难道找父亲吗?可眼下这个情况……
孙子柏却道,“姐,我是你弟啊,专程从老家来看你们的。”
孙子柏说着还对她眨了眨眼,孙清儿却懵了,她哪里有什么弟弟,父母只有她一个孩子,她从小就出生在京城又哪里来什么老家,但孙子柏眼底没有一丝坏意,反而像是在暗示她什么,难道是好心人想要给她撑腰的吗?
想到这里孙清儿眼底一热,虽然这个弟弟是假的,可当他站出来那一刻孙清儿还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有人撑腰的感觉真好,这种感觉让她有些想哭。
“姐你是受什么委屈了吗,有什么委屈你尽管说出来,有弟弟给你撑腰。”
孙清儿还没开口,那中年男人却不愿意了,“你是什么东西敢管我家的事?”
“老子跟她成婚十多年怎么就不知道她有什么弟弟啊?再说了,弟弟怎么的,老子教训媳妇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着,你……”
那人说着就要伸手去拽孙子柏,一股子酒气,但他的手还没碰到孙子柏就被决明一把拽住了,接着轻松一个翻转,下一秒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就传了出来,决明竟然直接就把他的手给掰断了,完事之后还向连翘借了快帕子使劲擦了擦手。
“什么总东西也敢碰我家公子。”
那干脆利落的动作和嫌弃的表情,直接将在场的人都惊呆了,众人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而那老妇人也不假嚎了,而是冲过去抱着她儿子真嚎。
“杀人了,报官,我要报官,天杀的我的儿啊啊。”
孙清儿也被这场面吓到了,她已经放下了菜刀,紧紧抱着她身前的小女孩,面对眼前的情况她有些不知所措,孙子柏却连眼神都没有给身后那母子俩,只是认真的看着孙清儿道,“姐你不要怕,有什么委屈都说出来,当着大家的面,想来官府也不是不讲理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这公子的声音很是温柔,孙清儿眼角酸涩,她只觉得面前这俊俏小公子的眼神格外真挚,让她下意识就放下了戒备,心里的委屈也随之翻涌而出。
地上哭嚎的两人是她的夫君和婆母,两人成婚十余载,起先这人还算上进,对孙清儿算不上好但也不至于动手的地步,孙清儿因此就算是天天受着那老太婆磋磨也一个字都不吭,然而没坚持两年他就本性暴露了。
这人好赌成性,本就没多少的家底很快就被他败光了,且当初孙清儿愿意嫁给他是因为他是一个读书人,他们全家也都举家之力的供着他读书,可谁想到这就是个酒囊饭袋,读书也是装出来的,他好赌,什么都赌,赌输了便喝酒。
他喝完酒之后便对孙清儿大打出手,孙清儿性子本也刚烈,可每次打完之后这人就又哭着认错,甚至不惜下跪也不放孙清儿走,那时候因为女儿小,孙清儿便一次次选择了原谅,于是也就那么捱了几年。
那个家是一天不如一天,男人除了赌什么都不做,整日不着家,于是整个家都靠孙清儿支撑着,不仅要伺候一大家子还要去外面找活干挣点零用钱,可即便是这样,那老太婆对孙清儿的折磨却没有终止,反而变本加厉。
这几年男人也越发的放肆了,以前还借着发酒疯才打,现在却是随时随地都动手,心情稍有不愉就对孙清儿拳打脚踢,甚至连女儿都不放过,孙清儿每天干不完的活,还要伺候他一家老小,她身上几乎就没好全过,基本随时都有伤。
她不是不恨,也不是不想逃,可她没有任何依靠,只有一对年老身份低的父母,她不想给父母添麻烦,整日沉默寡言的父亲,劳累的母亲,他们都够累了,所以孙清儿一开始总是瞒着父母,直到孙兆坤从别人口中得知了这件事,他亲自上门将男人教训了一顿。
孙清儿也是第一次知道沉默寡言的父亲竟然又那么大的力气,一招一式仿佛会武功的大将军,男人被打了一顿老实了不少,可也因此,孙兆尹被了降职,且还要被迫付给他们家不少医药费,她婆母甚至因此来娘家闹了长达半年之久,每次都得讹回去不少才作数。
孙清儿得知此事后更加不敢告诉父母,但那男人却因此越发记恨孙清儿,因此打得也更厉害了,只是他学聪明了,不再当着外人的面打,且专挑外人看不见的位置打,他打孙清儿,也打女儿,还用女儿威胁孙清儿,若是敢告诉孙兆坤就将所有气都撒在女儿身上。
这简直畜生不如啊,孙清儿气得狠了却也无能为力,她只能忍,可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终于再一次被父亲知道了,孙兆坤因此上门再一次将人打了个半死,并将她接回了家。
说实话孙清儿是高兴的,可父亲却再次被这两个无耻之人讹上了,母子俩已经不要脸面,天天来这里闹事,要钱,抢东西,不给就四处宣扬孙兆坤打他,赖着不走,耍泼打赖,但是和离却是打死不合理的。
总之这就是两个无赖,永远喂不饱的无赖,孙清儿感恩有父亲护着,可她也不想让父母被这样的人赖上,所以她已经做好了回去的准备,自己反正是一辈子都毁了,至少能让父母清净一些。
今日父母都不在,这母子俩又来了,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听到的风声,说是父亲认识那位最近风头大盛的平南侯世子,说是孙兆坤就是平南侯府孙家的人,孙清儿只知道父亲老家在苏城,哪里知道什么孙世子,如今那小世子入京的事闹得全城皆知,别的不说,他入城第一天就撒了一大马车的糖,第二天随手买了个宅子就花了三万两,这事就连孙清儿都听说了。
三万两啊,这是他们几辈子都没见过的钱,想都不敢想,于是这母子俩上门来,说是只要孙家愿意拿出一万两,他就愿意与孙清儿和离,再也不纠缠。
孙清儿听到一万两的时候当时就只觉得天昏地暗,觉得往后的日子都是乌云笼罩的,窒息,痛苦,永远看不到头,若不是身边还有女儿,她当时可能就不顾一切的拿着菜刀与这母子俩拼了,大不了鱼死网破,反正她活着也就是给父母添麻烦而已,不如死了干脆。
一万两,这是怎么说得出口的啊?他们一大家子一年的开销都不到白两,他父亲勤勤恳恳一个月也不过三两银子的俸禄,且这些年还被他们母子讹去不少,一万两,那得干多少年才攒得够?
孙清儿当时就疯了,然后她便与婆母撕扯了起来,可她本就势单力薄,单纯凭着一股怒火冲过去却被母子俩合起来打了一顿,男人甚至都不用动手,他只要抓着孙清儿让他老娘打就好了,就连小小的女儿都没能幸免,孙清儿忍无可忍冲到厨房拿起了菜刀,一通胡乱挥舞,这才将母子俩逼出房门来到院中。
可不想这两人恶人先告状,倒是理直气壮的指责她要砍死婆母了,若非她有个女儿,若非担心连累父母,她是真想砍死这两人啊。
孙清儿说得简洁,但孙子柏却听得清楚,苏瑾言已经退到了一边,还不着痕迹的将孙清儿母女也拉到了一旁,他觉得孙子柏可能需要发泄一下。
而那对母子显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在孙清儿诉说的时候他们一直都在狡辩甚至反泼脏水,他们指责孙清儿不够贤惠不够体恤丈夫,他们说每一份打都是她应得的,又说她不能生,别人家都是五个八个的生,孙清儿却只给他们家生了一个女儿就生不出来了,还说孙清儿不让男人纳妾,所以该打,他们将他们家所有的不幸,比如穷困,比如男人的不得志,比如赌博输钱,亦或者家里谁生了病……一切的不顺全都归结为孙清儿的原因。
所以她该打,打死也是她应得的,他们直到现在都还理直气壮。
对此孙清儿只觉得讽刺,她在临盆之前还在给这一家人做饭洗衣服,生了孩子之后大冬天的还要伺候他们,给他们一家做饭做家务,还要一个人带孩子,她几乎吃不上一口热乎的,她想不出这样的身子还怎么生?只有纳妾,也就她倒了八辈子的霉嫁了进去,别的人谁愿意往这种火坑跳?再者说男人什么条件心里没点数吗,还妄想纳妾,他不想想自己配吗?
可笑的是他们这都能反咬一口,偏偏他们脸皮厚,就连看热闹的邻居们都想给他们吐口水了,母子俩还能理直气壮的指责,真就应了那句话,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现在更好了,孙子柏也被讹上了,这个冒出来的弟弟一看就很有钱的样子,打断了他的手若是不想报官那就付医药费,除此之外得养着他三年,不,五年,要养他一辈子才行。
孙子柏阴恻恻的蹲到那男人面前,他先是笑眯眯的看着那女人,“想报官是吗?我帮你报了。”
然后又看向那男人,“手断了?”
“是……是啊,你要负责!”
“哦,伸出来我看看哪里断了。”
那人颤巍巍伸出手,孙子柏却摇头,“不对,是另一只。”
那人都被他整不会了,有些迟疑的递出另一只手,孙子柏却示意他放低些,那人傻愣愣想着大概有钱人就是要求多,然后,在他放低了手的时候,孙子柏忽然起身抬脚一脚就朝着男人手腕踩了下去。
“啊!!!”
力道之大只听咔嚓一声,那手腕直接就被踩断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顿时刺破了大家的耳膜。
孙子柏却没停,一脚一脚,他踩断他的双手,踩烂它们,然后是脚,一脚一脚,他踢死他,踹死他。
“不是喜欢打人吗?打啊,你打啊!”
孙子柏一边踹一边骂,脸也给他踩烂了,嘴巴太脏也给踩几脚。
“我让你打,让你打女人,让你打媳妇……”
“你他妈打我姐,让你打……”
啊啊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画面过于血腥却又莫名苏爽,围观邻居们越聚越多,一些人被孙子柏打人的凶残画面吓得连连后退,不少知情者倒是忍不住喝彩了起来,一声声"打得好"让孙子柏逐渐迷失,于是那男人很快就被他打得面无全非,最后甚至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了。
“呸,我让你打。”
而那老妇人,起先还想阻止,而后又想对孙子柏出手,不想还没起身就被连翘一把摁了回去,接着也是一通教训,不是喜欢掐人吗?连翘十倍百倍的还给她,而且练武之人最是清楚哪里最疼。
世子不能打女人但她能啊,连翘抬手就是几大嘴巴子直接将老虔婆都给打吐血了,又懵又气,再见她儿子的惨状竟直接晕死了过去。
连翘不解气,将人掐醒了又接着打,反反复复,直到最后老太婆真醒不过来。
于是,等到孙兆坤夫妻俩着急忙慌赶到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孙子柏一脚踹晕了男人刚刚收了脚,而他们那无赖女婿,竟已经被揍得不成人样了,若非那身衣裳他们都认不出来。
孙子柏扭头就对上孙兆坤,他露齿一笑叫了一声,“大伯。”
第九十七章 我要和离
“父亲!”
孙清儿搂着女儿急忙来到孙兆坤身边, 没多久她娘也回来了,但望着院中的情形都很是惊惧,看到地上那半死不活的母子俩更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公子您……”
“大伯是我呀, 小柏,奶奶没跟你提起过我吗?”
孙子柏凑过去很是欢喜的样子。
孙兆坤先是有些懵, 但随即猛然一震,接着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你, 你是……”
显然他也知道了面前这个长相俊逸的小公子是谁了, 孙子柏的长相更偏向闻婉儿,眉眼都很好的遗传了闻婉儿, 但孙兆坤却是没见过闻婉儿的, 不过仔细一看, 孙子柏的高挺鼻梁和身形, 竟是与年轻时候的老侯爷几分相似之处。
孙兆坤实在没想到孙子柏会出现在这里,一时间就那么怔在了那里, 直到妻子推他才回过神, 孙清儿也红着眼睛将刚刚发生的事小声与父亲说了一遍, 孙兆坤顿时怒火中烧,但眼下那两人被打成这样他更担心孙子柏受影响, 毕竟他们身份特殊, 天子脚下万事都得谨小慎微, 孙兆坤过去这三十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其中的厉害了。
“这……”
“没事儿大伯, 我打的。”
孙兆坤肉眼可见的焦急起来, 他急忙就要去赶走那些看热闹的邻居们,却不想这时候官府的人来了, 紧绷的面容顿时一白,可孙子柏却依旧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在那老太婆嚷嚷着要报官的时候他就贴心的帮忙报了,现在官府来得正是时候。
官差很快将他们都围了起来,同时检查了地上两人的死活。
“还没死。”
官差松了一口气,不过随即就冷着脸呵斥道,“谁打的人,天子脚下如此行凶,还有没有王法了?”
孙兆坤一急,可就在他准备走上前顶罪的时候,他的胳臂被孙子柏拉住了,孙子柏笑着对他说,“大伯交给我,我来处理。”
孙子柏说完也不等孙兆坤反应就走向了那官差,笑嘻嘻的,“我打的。”
官差:……
那官差见孙子柏如此理直气壮,且气度不凡倒也愣了一下,毕竟这种地方住着些什么人他们心里也都有数,只是孙子柏这打扮和这嚣张的态度莫名就让他有些心虚,这万一要是什么世家的权贵公子就麻烦了,若是那样别说只是打晕了,就是打死了他们也未必能处理。
这么迟疑着,官差的底气就有些不足了,“你是何人,为什么打人?”
不想孙子柏却道,“在下姓孙,打苏城来探亲的,这家就是我大伯,这厮伙同他老母要对我姐姐动手,看不下去便动了手。”
孙子柏没说身份,但肉眼可见他的态度之无知,那不在意的样子似乎说明他就是个小地方来的土霸王,没见过什么世面,更不知天子脚下有多恐怖,于是不知天高地厚打了人,再者说他跟孙兆坤是亲戚,由此也能推断不会有多了不得的身份。
那官差略微权衡之后就决定将人带回衙门了,打人的被打的全都带走,包括孙兆坤一家。
他却不知道,他这草率的决定会给衙门带回去多大一麻烦,这简直就是找回去一祖宗。
那母子俩被抬到半路就醒了,不过得知是去衙门他们反倒是有了底气,一路嚎得厉害,把抬他们的官差都吵得恨不得再把他们敲晕过去。
孙子柏几人却慢悠悠的跟着,因为无法确认他们的身份,官差也不敢对他们太过粗鲁,且他们又自觉,于是去衙门那一路他们不像是被抓的,倒像是去衙门游玩似的,直到到了府衙见了府尹,府尹大人一拍惊堂木问他为什么不跪,孙子柏才慢悠悠表示你受不起。
当时那官差就直觉要完,果不其然,孙子柏接下来就告诉他一个人究竟可以狂妄嚣张到什么地步。
打人,对,就是公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当着府尹和官差的面,孙子柏再一次将那男人揍了一顿。
府尹又气又惊,可根本拦不住,孙子柏身边跟着几个煞神,他们那身手一个比一个好且完全不把官差看在眼里,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伙人根本就不怕他一个天子脚下的府尹啊,这恶霸必然背景强大。
于是孙子柏态度越张狂官差们反而越畏惧,这边打得越厉害府尹就越惊恐,不敢拦,根本不敢拦。
就这样,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愣是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孙子柏将那半残的男人又一次打晕过去。
“这这这……”
府尹懵逼啊,这么狂的祖宗到底是哪家的,手下人这么不会办事的吗,这么没有眼力见吗,为什么将这祖宗请回来?是嫌他活得不够安稳吗?
孙子柏打人也是有技巧的,专挑痛处揍,力道要掌握好,既能让他疼得死去活来又不至于致命,且最好不要让他立马晕过去,反正就是要做到让他活受罪,那场面别说官差们看得心惊肉跳,就是孙兆坤一家人也看得心惊。
终于,又晕过去了,那老太婆也是被吓傻了,天杀的谁能想到这人能在府衙当着府尹大人的面打人啊,所以她也不敢骂了,只一个劲的捂着嘴哭嚎。
人打完了,孙子柏这才将孙清儿拉出来,让她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府尹大人仔细说一遍,孙子柏还向看热闹的邻居们喊话,但凡可以提供证据的,事后必有谢礼。
大家面面相觑,不过孙清儿的事她的邻居们自然是知道的,也知道她这些年受那母子俩多少磋磨,不少心善的见她今天有人撑腰,便也鼓起勇气站了出来,有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到了后来甚至都不知道他们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趁机落井下石了,反正那母子俩就在他们一声声控诉中恶臭到了极点,最后说到激动处大家纷纷朝母子俩吐口水,官差都拦不住,倒是被波及到了很是不爽,于是暗戳戳对母子俩补了几脚。
直到这时候府尹才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那母子俩该打是一回事,你公堂揍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吧?
孙子柏却在这时候让人将母子俩弄醒,他将半死不活的男人提了起来,指着孙清儿问,“你知道被你打了十年的女人是谁吗?”
“她是四十万大军统帅的嫡亲孙女,是平南侯孙岐山唯一的嫡孙女,她还是本世子的亲堂姐,是平南侯府的大小姐!可是你都对她做了些什么呢?”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半死不活的男人更是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真的,传言竟然是真的,而府尹大人闻言则是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来,不得了,是那个祖宗,那个将四大世家搅得鸡飞狗跳的瘟神,是人见人怕的世家之敌——孙世子。
府尹都快哭了,世家家主见了这位都得颤三颤,他小小一个府尹何德何能啊!
多少年了,孙兆坤都快忘记自己这个身份了,事实上除了几个顶头上司现在已经没几个人知道他的身份,且随着年份越来越久就是他自己都麻木了,夫妻俩为了避免麻烦他们甚至连孙清儿都没说,所以就连孙清儿都不知道她父亲就是那个名震天下的孙岐山的儿子,此时所有人都是震惊的,唯独孙兆坤胸腔翻涌,眼眶发酸。
“娘,这……这怎么回事,父亲他……”
孙清儿震惊不已,孙子柏继续指着孙兆坤道,“你知道那是谁吗?”
“那是四十万大军统帅孙岐山的嫡长子,他是本世子的大伯,他的父亲镇守西南几十年,他的两个庶弟都是手握数万大军的大将军,你讹他?你欺负他闺女,你是怎么敢的啊?”
“我,我……”男子吓坏了,震惊之余又恬不知耻的激动起来,于是他连忙激动道,“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打她了,我一定好好对……”
“啪!”
他话没说完就被孙子柏厌恶的一巴掌打断了,力道之大竟直接将其一颗牙给扇掉了。
“你也配?”
孙子柏说着忽然扭头看向孙清儿,她依旧处在震惊中,但可以肯定一点,她对丈夫被打的事实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于是孙子柏张口问道,“姐,你想怎么处置他,打死还是打残,只要你一句话。”
孙子柏一开口那男人就得抖三抖,孙子柏却只是看着孙清儿。
孙清儿怔怔的,心底是说不出的复杂,忽然有了依靠的感觉让她止不住的红了眼眶,她早就对那人没了感情,自然不会心疼他的死活,但她此刻最想做的却不是报复而是解脱,她想和离,想彻彻底底的与这一家子分开,她想永远的与这个男人断绝关系。
孙清儿红着眼睛,她看到一向隐忍的父亲此时竟也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母亲更是心疼得直抹眼泪,孙清儿一咬牙道,“我想和离,我想与他和离!”
孙清儿几乎是吼出来的,但出口之后她就有些后悔了,女儿正满脸泪水的看着她,可早早懂事的女儿并不是在责怪她而是在为她开心,小小的她仿佛也明白娘亲从此就脱离苦海自由了,所以她为母亲高兴,可孙清儿却看不得女儿这样,她之所以一直在那个家支撑着就是因为她舍不得女儿受苦,她不敢将女儿留在那样一个家。
孙清儿想到这里脸立马就白了,可话已出口。
孙子柏却安抚的对她露齿一笑,“明白了,姐你就放心交给我。”
孙子柏说完一把揪起男人的头发,男人头皮都被扯麻了,却讨好的看着孙子柏,“小舅子啊不不,世子,世子我发誓,以后好好对你姐,我们……”
“她要跟你和离,聋了吗?”
孙子柏说完森*晚*整*理看向一直插不上话的府尹大人,“麻烦大人准备一份和离书,对了,再准备一份断绝亲子关系的文书,没问题吧?”
“……没。”
他能有什么问题,谢天谢地这祖宗不是来找他的麻烦的。
于是很快两份文书就准备好了,现在只需要男人在两份文书上签字即可。
可男人也不是没脑子的,先不说能攀上这样的权贵亲戚有多难得,就算是为了讹钱他也打死不能签和离书啊,更何况孙子柏竟是打算让他跟女儿也断绝关系,这怎么可能?
男人因此抵死不签,“我不会签的,绝对不和离,你就算打死我也不……”
“咔嚓!”
孙子柏直接对着他的断手就是一脚,“签不签?”
“不……”
孙子柏面无表情对准他的脚,啪,惨绝人寰的场面啊,惨叫声比衙门用酷刑的时候叫的还凄厉,孙子柏蹲下去再次问。
“签不签?”
“呜呜呜……”
“咔嚓”
“啊啊啊签,我签……”
众人:“……”
本朝吏法,和离得双方自愿的吧,罢了,他应得的。
于是就这样,众目睽睽之下,男人被官差拉着按了手印,毕竟手断了没力气。
从此不仅孙清儿与他再无关系,就连她的女儿也与这一家子再无瓜葛。
那一刻孙清儿只觉得浑身一松差点瘫软下去,无形的禁锢忽然就消失了,女儿与娘亲都又哭又笑的抱着她,三个人在大堂上泣不成声,就连孙兆坤都红了眼睛,而围观的百姓们也不少跟着动容,纷纷落下泪来。
孙子柏说到做到,刚刚作证之人全都有谢礼,所有手续办完府尹也不敢再留人,把他当瘟神一样的送走了,可孙子柏却没回家,而是带着堂姐母女俩,以及大伯大伯母直接去了那男人家,不能走的母子俩就让人拖着。
围观百姓们本就是好热闹的,遂也跟着去,于是等到男人家的时候队伍已经浩浩荡荡的跟了好几百人,周围的百姓更是全都闻讯赶来看热闹。
到了男人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全砸了,孙子柏让孙清儿进屋将她们母女的衣物和一切用具都收拾出来,也不要,拿出来就放在他们家门口一把火全烧了。
这时候男人家里其他堂兄弟已经冲出来,见他们这模样还想打人,结果轻松被撂倒,一个不剩全都打了一遍。
孙子柏又让人给孙清儿母女俩买了一身干净漂亮的衣服,让她们换上,等她们走出那家门的时候,在门口放了一个大火盆让她们从火盆上跨过来,预示新生,将这家人的晦气全部留下。
“除除晦气,从此与这家脏玩意不再有半点瓜葛。”
母女俩跨出火盆,孙子柏又让人放起鞭炮,噼里啪啦的声响将过去的糟糕画上了句号,也给全新的未来拉开序幕。
那天的热闹因为孙子柏的身份还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先前大家都只是看热闹,毕竟大世家的丑事跟普通百姓关系不大,可这一次却引起了不少普通人的共鸣,他的处理方式甚至给了不少同病相怜的人不少启发,于是那几日,听说京城的和离案子一下就翻了几十倍,甚至时不时的还能听到一些人效仿孙子柏跨火盆放鞭炮的声音。
这……怎么说呢,上层人士对此表示,这孙世子当真不亏是个瘟神,这人就是邪门,走哪儿都能闹腾。
那天是孙清儿十多年来最开心的一天,女儿也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开心笑容,他们一家子坐在一起,竟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大伯母和孙清儿买了平时舍不得买的各种菜,做了一大桌子比过年还要丰盛的晚饭,饭桌上孙兆坤神情复杂的望着孙子柏,孙子柏身边还坐着神仙一般的苏瑾言,他始终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不论是这个从未见过面的侄子,还是这个京城神话一般的三公子,如今却已经成为他的侄媳妇。
“大伯,抱歉我来晚了,”孙子柏虽然一直笑着,可其实他心里很难受,看着这样的孙兆坤心里更是止不住的辛酸,然而孙兆坤三十年的委屈和辛酸并不是他几句话就能揭过去的,于是他只能对大伯端起酒杯,“这些年,辛苦大伯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一屋子的人都红了眼睛,大伯母更是直接泣不成声。
酒过三巡,气氛逐渐和谐起来,大伯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苏瑾言有事先回去,只剩下孙子柏在和大伯说话,孙清儿和母亲时不时的会来给他们添些茶水。
孙兆坤的眼睛始终有些热,起先都是孙子柏说,他听,孙子柏同他讲侯府的事,讲苏城的事,讲奶奶的事,而后又说起奶奶给他讲的大伯小时候的事,孙兆坤听着听着眼眶就湿了,而后干脆借着没有消散的酒劲儿哭了起来,不过哭过后的大伯明显话就多了,然后就变成了他讲孙子柏听。
大伯讲他小时候的事,讲那时候的老侯爷和老夫人,孙子柏听得津津有味,就连孙清儿和女儿也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从未见过这么多话的父亲,在她的印象中父亲总是沉默寡言的,他总是勤勤恳恳只做不说,也不像别人的父亲那样会出去玩,他甚至不与任何人结交,她从未见过这么无趣的人,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父亲曾经也是那么鲜活的。
她还来不及怪他,也没能对那位远在边陲的爷爷心生怨恨,却已经被父亲这些年隐忍的苦楚而触动,若非不得已谁又愿意与至亲分离?
至于孙子柏,怎么会完全不怨呢,倘若当年来京城的是二叔,那么他的父亲就会是平南侯世子,而她则会成为侯府尊贵的嫡大小姐,他甚至还可能会有几个兄弟姐妹,然而孙清儿也只是这么一想,人各有命,更何况二叔已经死了。
再者这个堂弟在侯府的凶险一点不少,还是那句话,人各有命,以其怨恨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倒不如珍惜当下,她已经脱离苦海重获新生,最让她开心的是女儿也脱离了那个家,而往后,她们都将获得新生。
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了。
孙子柏还同她说起侯府那几个庶弟,以及那个刚刚出嫁的庶妹,孙子柏说等忙完京城的事就带她们回侯府,家里还有个慈祥和蔼的老太太,还有很多人,到时候一家子热热闹闹,孙清儿从来都不敢幻想自己有那么多亲人,那样热闹的画面光是想想她就忍不住期待得热泪盈眶。
孙兆坤在一旁听着也难免再次红了眼睛,这个时代和离的女子不容易,更何况还带着一个孩子,现在好了,孙兆坤连最后这点担心都没有了,就是要远远地离开,更何况苏城才是她的家,却不想孙子柏忽然认真的看着他道。
“大伯,这次我来,就是接你们回家的。”
一句话让孙兆坤直接就愣在了当场,回家两个字更是狠狠砸在他心坎上。
回家,他怎么会不想回呢,这三十年来每一个日日夜夜他都在想着回家,尤其每逢佳节亦或者被打压欺辱的时候,他每每总是想冲动的抛开一切跑回去,然而他无比清醒的知道自己在京城的意义,所以理智总是战胜冲动,孙子柏却告诉他,他来接他回家。
“柏儿,你知道的,皇上对你爷爷那般不信任,如今更是……”
“大伯,我有分寸,你相信我,这一次我一定要带你们离开,”孙子柏认真道,“不仅你,还有姑姑。”
孙兆坤再次震住,“可是……”
“大伯,爷爷老了,奶奶也老了,这些年奶奶日日念着想着的都是你和姑姑,她那头上已经找不出一根青丝了,她已经念了你们三十年,你就忍心让她老人家剩下的日子都活在痛苦和思念中吗?”
孙兆坤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母亲。”
“大伯你放心,我不会胡来,此事我已经告知爷爷,你且信我,”孙子柏说着握住大伯苍老的手,“我入京之前可是跟奶奶保证过的,一定带着你跟姑姑回去见她。”
孙兆坤哪里能不动容,他恨不得现在就长翅膀飞回去,不过他心里也很快想明白一件事,从刚才孙子柏讲述的侯府的几次危机,比如山阳郡的逆贼阴谋,粮食等等,甚至孙子柏关于西南的精兵之策,其实都在说明一个事实,整件事是以眼前这个不及二十岁的侄子为主导的。
孙兆坤不得不承认,孙子柏比他父亲强,也比孙岐山更强,他是整个孙家最聪明的人了,所以父亲才那般放心的将整个侯府的命运和四十万孙家军的命都交在这个少年手里,父亲那样强大了一辈子的人都能做出这样的选择,孙兆坤没理由不相信他。
于是最终,孙兆坤点了点头,“好,大伯都听你安排。”
孙子柏这才放心的笑了,“这就对了。”
老皇帝身体每况愈下,祭祀大典的事紧锣密鼓的筹备着,时间也越来越近,祭祀大典更改时间的事早已向各大诸侯发去通知,不过能赶来的都是近的,至少远在西南的孙岐山就是无论如何也赶不回来的,那么孙子柏就会作为平南侯的代表出现在祭祀大典上,如此,至少在祭祀大典之前这个时间段里老皇帝是不会对孙子柏出手的,也会放纵他在京城的一切行为。
当然,某几个世家已经被他惹毛了,该收敛的就收敛一些,该防的也必须防。
孙子柏仔细的与孙兆坤解释着这些内情,听得孙兆坤是目瞪口呆,只觉得他对这个侄子还是太保守了,他们整个老孙家所有人的脑子加起来也不及这个侄子啊,难怪能把他那固执的老父亲都指使得团团转。
总之,一切听孙子柏安排即可。
安全起见,孙子柏让大伯一家都搬到他的新宅子去,至于孙大伯的工作,那便旷工好了,皇上可是特许世子来京探亲的,所以世子将大伯接到身边亲近几日合情合理吧。
处理完大伯的事就剩下姑姑了。
第九十八章 试探国师
孙姑姑名为孙梨香, 她出生的时候刚好院子里一颗梨花开得正旺,风一吹满院子的梨花香,孙岐山大喜遂给她取名孙梨香, 她后来问过孙岐山为什么不叫孙梨花,毕竟梨花也没有多香, 孙岐山却表示他已不是土匪,孙梨香作为他的嫡女当然不能取什么花之类的土名字, 孙梨香听后只觉得父亲有点文化, 但是不多。
孙梨香从小就活泼爱动, 大概因为老孙家的基因多少都带着些练武的天分在,且她的身高比同龄人都要高不少, 孙梨香因此从小立志要做个女将军。
孙岐山因此大笑不止, 还许诺只要她有本事, 就让她做自己麾下第一女将军, 却不想造化弄人啊,孙梨香仅十四岁就入了京, 而后便被皇帝指给了恭王。
女将军是不可能的了, 她还因此一辈子被困在小小一个后宅, 孤苦无依了大半辈子。
恭王李永泽,没什么野心, 但也没什么能力, 平庸且胆小, 他因此能安然在夺嫡之争中活下来, 李永裕登基之后他被封恭王, 封地在隔壁一个小郡城, 离京城并不远,此人是个没用的, 但吃喝玩乐却没有一样不会,生在天家已经注定了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
对于皇帝兄长塞来的女人他虽然不喜但也不敢反驳,况且生在皇家就算再傻也明白皇帝的意图,所以他如何对待孙梨香根本就无关紧要,他只要确保她在身边即可,所以不过一个女人而已,皇帝塞多少都可以的。
孙梨香比一般女子长得高挑,骨架偏大,又从小喜欢舞刀弄枪,跟恭王喜欢的娇香软玉可谓天差地别,所以进府之后很快就被丢在某个角落里不管了,孙梨香也乐得清闲,久而久之,她这个人都几乎被遗忘了。
初来那几年,孙兆坤不放心这个小妹经常去看她,但所幸除了没有自由还得自力更生之外,那恭王倒也没有过于苛责她,且皇上本就不可能让小妹怀上皇家的子嗣,孙梨香因此也少了不少麻烦,只是可怜了她一个活泼好动的女孩子,小小年纪却过上了尼姑一般的生活。
这些年孙兆坤见得少了,但也大体知道她的日子,孤寂,枯燥,年年如此,没有任何盼头,原先活蹦乱跳的小女孩早就在无尽岁月中磋磨成了没有任何生气的妇人,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孙兆坤这些年才越发的不愿意去见她了,于心不忍。
恭王的封地离京城比较近,所以这次祭祀大典他必然是要来的,算算时间只怕如今也快要启程了,但一个被人遗忘的侧妃却是无论如何也没可能被恭王带来京城的,想到这里,孙子柏干脆派胡岸带着孙兆坤去将孙梨香接来京城,理由也一样,世子奉旨入京探亲,不方便来恭王的封地,但可以将姑姑接入京城嘛。
孙子柏在京城的“丰功伟绩”可能还没有传到恭王封地,但只要胡岸态度够强硬,再将这些事宣传一番,相信恭王没理由拒绝,况且恭王会在祭祀大典之前提前入京,相信那时候他会对孙子柏有一个全面的认识,那就更没理由因为这点事来刁难了。
大伯与姑姑的事情解决,孙子柏的心里总算是舒坦了不少,不过他这亲还没探完,他那从未见过面的亲亲外公啊,孙子柏要再不去闻相怕是把他捶死的心都有了。
听说老人家从他闹事那天开始就在侯府闭门不出了,这么好几天了相府一直大门紧闭,不过想来这几天他干的好事会一件不落的传进去,再者闻婉儿也回家好几天了,虽说差人向他报了平安,可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孙子柏却是不知道的。
听说外公那张嘴很毒,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老侯爷影响了,一想到闻淮卿一个文弱宰相将孙岐山一个高壮大汉喷得狗血淋头的画面孙子柏就有些发怵,于是他干脆拉苏瑾言一起,反正他们现在是夫夫,拜见长辈也是应该的。
果不其然,当孙子柏带着丰厚的礼物来到紧闭的相府大门口的时候,第一次通传,门卫很快就回来了。
“世子您请回吧,相爷说,相府庙小,容不下您。”
得,孙子柏就知道有这一遭。
“就说我有事求他老人家帮忙。”
第二次,门卫很快回来了,“相爷说他不敢当,世子手段通天应当瞧不上他。”
孙子柏尴尬得只挠头,一旁的苏瑾言则是抿着唇憋着笑。
“麻烦再跑一趟,就说我是来请罪的。”
很快,门卫又小跑着出来了,一脸的为难,“相爷说,他受不起,怕您也将他什么陈年丑事抖出去,他丢不起这个人。”
孙子柏嘴角抽搐。
“……你看外公这人,真是的,他可是我外公啊,我能做那缺德事吗?再说了,他这是对自己的德行不自信啊。”
门卫嘴角抽搐,苏瑾言但笑不语。
“唉,难怪爷爷说外公这人惯会端架子,最是难伺候了。”
“那老匹夫说我什么了?”
孙子柏状似无意的吐槽,结果话音刚落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怒喝,接着就见一个怒气冲冲的小老头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小老头身形端正,步伐稳健,身高不算高,但那气场却一点都不小,即便头发已经白了三分之二,那张脸却不难看出他年轻时候应该是一个面容俊俏、举止儒雅的翩翩公子。
他快步走到孙子柏面前,仰着头眯着眼睛,“你倒是说说,那老匹夫都说我什么了。”
孙子柏就知道这小老头受不了这个,果不其然,不过一见到闻相孙子柏就厚脸皮的嬉笑着凑了上去,接着拍马屁的话一套接着一套的甩出来。
“外公您听错了,我爷爷夸您呢,说您厉害,睿智又聪明,口才还好满腹经纶,他比不过你。”
“哼~”闻淮卿冷笑一声,表情肉眼可见的缓和了,“算他识相,人老了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了。”
“可不是嘛,外公您快看看我,我是您的好外孙啊,外公果然风度翩翩气度不凡,这跟我爷爷说的也不像啊,哎哟,难怪我娘能将我生得这般俊俏漂亮,原来都是遗传了外公的基因啊……”
孙子柏小嘴叭叭个不停,好听的话不重样的往外蹦,还别说,就算闻相见多识广不知道被多少人拍过马屁,但这样的马屁他还是第一次,于是孙子柏说着说着他那老脸也是绷不住了,最后孙子柏就这样死皮赖脸的进了相府,就连苏瑾言都被他这一套动作弄得目瞪口呆。
好家伙世人千面,但世子就有一千面。
孙子柏进了相府就被闻家上上下下一大家子给围上了,好家伙,闻相果然就是口是心非,嘴上说着拒绝可里面的人早就在等着他了。
此时除了闻婉儿和闻府老太太之外,闻家大舅二舅等好几个舅舅家人孩子都在,他们全都用新奇的目光打量着孙子柏,看看孙子柏又看看苏瑾言,尤其小辈的那几个,表情那叫一个精彩,但总体来说并没有排斥的,或好奇或佩服,可见闻家的家风还不错。
孙子柏夫夫在闻婉儿的介绍下挨个儿的叫人,从外婆到舅舅舅母,什么表哥表姐的数都数不过来,好在孙子柏全程都很配合,态度也端正,这让大家对他的第一印象都好了不少。
尤其他才来了几天就恶名在外,什么混世魔王,什么瘟神,祸精,恶劣纨绔……唉?这见了面看着挺和善啊,又乖巧又俊俏,笑起来的样子不知道要迷死多少人。
外婆跟侯府老夫人年纪差不多,同样是慈眉善目的样子,但却跟老太太那种豁达直爽的性子完全不一样,外婆是个温婉的大家闺秀,即便年老了依旧能从她一举一动看出温婉守礼,老太太笑起来的样子格外慈祥,她拉着孙子柏的手就没放开过,而后又拉着苏瑾言,一手一个谁也舍不得放开,那样子是又可爱又辛酸,尤其闻婉儿看着格外自责,这几日她每时每刻都在悔恨中度过。
苏瑾言在京城的名声自不用说,所以一众小辈们都用极好奇的目光追着他,以前的苏瑾言就是那月光一般需要他们仰望的存在,现在近在咫尺了,还成了他们的表弟夫郎,这么一想众人对孙子柏就变成了崇拜。
且不说他入京几日的丰功伟绩吧,单就他能将苏瑾言娶到手就说明这个表弟不是一般人,果不其然,这一看不得了,孙子柏竟然能跟一众长辈们谈笑自如,不仅把各家母亲们和奶奶都哄得喜笑颜开,他带来的礼物好像每一样都刚好是她们喜欢的,直接送到了她们心坎上,包括舅舅们也是欣喜万分,闻家一众严肃古板的男人们很快就被孙子柏说得眉目舒张,闻家舅舅们与孙子柏一番交谈之后个个都对他赞不绝口。
最让小辈们震惊的是,表弟竟然能跟闻家最严厉的相爷谈笑自如,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就是几个舅舅们见了都心惊肉跳,孙子柏甚至还能对闻相开些玩笑话,时不时的动个手增进一下感情,比如给您老锤个肩什么的,哎哟外公胳臂可真硬朗,宝刀未老啊……
牛啊,这人是真牛啊,要知道闻相在所有人的心中都是严厉的,威严的,别说他们平日说话做事都得小心翼翼,就是一个举止或者一个眼神不对立马就能引来一顿训斥,因此所有人在闻相面前都是毕恭毕敬的,就连闻驰这个小辈中最活泼的一个在闻相面前都不敢造次,那是大气不敢喘的啊。
可瞧着孙子柏竟然能这样,一个个是真的佩服得五体投地。
闻相自然是不习惯这样的小辈的,没规没矩没大没小,可无奈这小子不怕他啊,他的呵斥他反唇就能嬉皮笑脸的怼回来,而且还怼得他心里舒坦没有半分不舒服,他的瞪视他视而不见,他的威严他仿佛感觉不到……
总之,这小崽子是一点不怕他,反倒是他有些绷不住了,再说下去简直威严扫地。
于是闻相最终气哼哼的甩袖而去,把孙子柏留给众人,他先是被外婆和舅母们围在中间当宝贝似的各种询问,然后又被舅舅们拉着问东问西,最后才被小辈们拉过去,真的,就没见到这么能哄长辈开心的人,而且超级有耐心的,短短半天的功夫,闻家从上到下都合不拢嘴,就没有对他不满意的。
当然,除了闻相绷着个脸口是心非。
闻家热闹了整整一天,直到晚上各忙各事,孙子柏这才又坐到闻相面前,这下屋子里只剩下祖孙俩人了。
闻相斜着眼睛望着他哼了一声,“你小子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还不快快如实招来。”
自几天前从闻婉儿口中得知子母蛊的事之后,闻淮卿就知道,这小子入京的目的绝不单纯,再观他这几日的动作,闻淮卿更是断定了这小子一定憋着什么大招,说不担心是假的,但今日的相处不难看出,他这外孙看起来是个不着调的,可实际上没人能左右他的想法。
所以他想知道这小子究竟要作什么妖,而他,又到底要扮演什么角色,小子憋了那么多天才来见他,必然是有目的的。
孙子柏立马嘻嘻一笑,“要不怎么说您是我亲外公呢,才相处短短一天外公就这么懂我了。”
“少贫嘴。”
闻淮卿哼了一声,但不得不说,在他心里对这个外孙是一万分满意的,这简直比孙岐山那无知莽夫要强了千百倍好吗,不愧是他闻淮卿的女儿生的啊,闻淮卿只觉得那老匹夫祖宗十八代都得感谢自己,否则他们老孙家哪里生得出来这样机灵的崽。
孙子柏可不知道这小老头已经在心里得意上了,既是说正事,他也自然正色了起来。
“外公想必已经知道子母蛊之事了。”
孙子柏早就料定闻婉儿不可能瞒得住老狐狸一般的闻相,所幸这件事本身也需要他知晓,所以先前也就没有对闻婉儿特别交代。
其实孙子柏不是没有怀疑过闻相,他是皇帝近臣,而古人多愚忠,为了皇上大计就是自己的亲骨肉也不手软,这不是不可能,但最终还是把这种猜测给否定了。
闻淮卿与闻婉儿这父女俩之间必然是有什么误会的,但若说他会害自己的女儿无论如何孙子柏也不相信,更何况原著里最后站出来维护孙岐山的也是闻淮卿,来之前他也仔细调查过闻相,又从闻驰那里旁敲侧击了不少东西,种种迹象都能表明闻相是个光明磊落之人,他或许会选择明哲保身,但却绝对不会与皇族同流合污。
今日的相处也能说明这一点。
果然,闻淮卿闻言面色就黑沉了下去,他自然是知道了,几天过去他依旧震惊不已。
如此歹毒的东西,而且还是二十年前,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就有人对他的女儿动手,这就算是闻相也是没想到的,他知道这皇室有多恶臭,尤其身居高位之后了解的腌臜事更多,但他还是生气,非常气。
但闻相身居高位多年,本就处在权利这个大漩涡里,孙子柏能想到的东西他不可能想不到,更何况是如此明显的意图。
皇上是首要怀疑目的没错,但闻淮卿却第一个否定了他。
“以我对皇上的了解,倘若他能如此轻易便控制于你,转而通过你来控制孙岐山,那皇上早就对西南动手了,绝不会等到今日。”
“况且皇上对西南的忌惮人尽皆知,倘若他掌握了此法,他便不可能再忌惮了。”他甚至会通过这种阴毒的办法去对付更多的人。
身为皇上身边的重臣,没人比闻淮卿更了解那个人了,所以皇上究竟是真忌惮孙岐山还是假的忌惮,他最有发言权。
其实孙子柏也是这样的看法,只是国师这个角色着实难以定论,他是为皇帝服务的人,地位尊崇且又神秘,他下蛊的可能性很大,可偏偏能命令他的又只有皇上,这才难以定论。
闻淮卿闻言也是皱起了眉,因为国师那人,别说孙子柏了解不到,就是他这个一朝丞相都了解不多,因为国师不参与朝政,也不与朝臣往来,他深居简出只与皇上接触,其他人国师一概不理,所以除了主持大型祭祀活动之外,他甚至很少在外人面前露面,但,皇上信任此人却是人尽皆知的。
国师地位的尊崇完全来源于皇上对他的至高宠信,至于原因,虽未对外公布但闻淮卿也知道一些,这国师能炼各种丹药,长寿,驻颜……等等堪比神药的丹药,其实闻淮卿对这些是不信的,想来就是些故弄玄虚的江湖把戏,但无奈皇上信,这就足够了。
孙子柏对这些倒也不意外,自古国师都这样,小说里见得多了。
所以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就是蛊是国师背着皇上下的?
闻淮卿闻言眉头蹙得更紧了,他忽然一挑眉,有些明白了孙子柏今日前来的意图,“要如何确认是不是国师下的蛊?”
孙子柏一笑,就知道外公脑子转得快。
“有办法,但必须要靠近国师,达到一定的距离才能验证。”
闻淮卿眉头一皱,“这难了,一般人根本就没资格见到国师,此人除了皇上谁的面子他都不给,况且,倘若真是那国师给你下的蛊,你靠近他岂不是危险?”
这一点孙子柏他们早便想到了,所以苏瑾言和圣子商议出了一套对策,圣子在经过研究之后弄出了一个新蛊虫,只要在母蛊一定的范围内催动那蛊虫,母蛊就会做出感应,但前提是催动这蛊虫之人要会驭蛊之术,否则就算是母蛊做出反应也不会知道。
原本只要子蛊靠近母蛊,母蛊便必然有感应的,可这样风险太大,且危险之外还容易打草惊蛇,圣子和苏瑾言这才想到这个办法去验证,但也不能让圣子去,因为圣子的蛊术过于强大,且至今他一直都是保密的状态,没人知道南疆圣子来了京城,倘若那国师真是个厉害的蛊师,必然能察觉到圣子的存在,如此对他们最后的计划不利。
最后是苏瑾言接下这个任务,孙子柏虽然担心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所以现在只要想办法让苏瑾言接近国师,就能验证他是不是下蛊之人,可问题是究竟要如何才能接近国师?
若是往常他们或许还没机会,但眼下却刚好就有一个机会放在眼前,皇上将祭祀大典提前了两个月,因为时间太赶,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就连平日不得见的国师也是如此,几日后,国师就将亲自前往祭坛指导祭坛的搭建和祭祀之物的摆放,这将是祭祀大典之前见到国师的唯一机会,而这件事是由五皇子负责的。
五皇子将亲自护送国师去祭坛完成此事,又将其护送回。
这件事对于闻相这个总负责人而言是清楚的,五皇子就是他指定的呢,所以现在只要让苏瑾言乔装一番,以护卫的身份出现在国师附近,此事便能解决。
只是这次护送都是五皇子全权负责,那些护卫自然也都是五皇子的人,如今几个皇子铆足了劲要在皇上面前大展拳脚,即便是很小的事他们都尽量做到完美,更何况是护送皇上最为信任的国师,五皇子不可能让身边被安插了护卫,就算是闻相也做不到。
这就难办了,但凡此事早几天知道闻相也能稍微做点变通,可如今事情已成定局,若是妄自更改反而会引人怀疑。
闻相有些为难,却不想这时候刚好来给他们送茶点的温婉儿在门外,且好巧不巧的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她本是担心这祖孙俩会谈不拢这才大着胆子来的,却不想刚巧听到了这些内容,闻婉儿有些忐忑,二十年不见,父亲的威严还是刻在她骨子里。
孙子柏却一下看出了娘亲的欲言又止,于是赶森*晚*整*理紧拉着闻婉儿打圆场,“娘亲这是给我和外公送吃的吗,哎?这不是我爱吃的口味啊,不会是外公喜欢吃的吧,娘亲偏心哎。”
他这么一闹,闻相的老脸也挂不住,不好意思绷着了,其实他就是习惯了,再加上父女俩当年闹得太僵,闻婉儿回来这些时日对当年的事也是绝口不提,父女俩终究有些隔阂,不知道如何相处,见了面反而尴尬得不得了,于是闻淮卿才这幅德行的。
所幸孙子柏是个会调节气氛的,几句话下来就让父女俩的神色缓和了不少。
“娘亲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孙子柏敏锐的察觉到闻婉儿欲言又止的样子,于是主动开口问道。
闻婉儿先是迟疑的看了一眼闻淮卿,然后才开口道,“你们刚刚说的事,或许我有办法。”
孙子柏听完一喜,但随即就疑惑起来,“娘能有什么办法?”
看得出来闻婉儿好像很迟疑的样子,但一想到这样能帮到孙子柏,她就无论如何都没有退缩的理由,而闻相也意识到了闻婉儿的意思,刚刚缓和的面色一下子就又黑沉了下去,“不可。”
“我不同意。”
孙子柏一头雾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有点摸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闻婉儿却因为闻淮卿的强烈态度反而更加坚定起来,她的眼眶忽的就红了,她望着闻淮卿嘴唇微微颤抖,终于有勇气开口跟闻淮卿提起二十年前的事,不过她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冲动的十五岁女孩。
“父亲,您不用担心女儿会做出糊涂之事,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女儿早就想清楚了,当年的事我也不敢再埋怨父亲,只是这件事关乎柏儿的生死,女儿绝不能坐视不管。”
闻淮卿还是咬着牙,脸色也很难看,但见女儿即将滚出的眼泪终究是心软了,他叹气道,“婉儿你糊涂啊,父亲不是怕你做错事,只是物是人非,人心易变,你与她早就是陌路的,你去寻求她的帮助岂不是糊涂。”
闻婉儿的身子颤了颤,孙子柏却更加一头雾水了,他望着这两人是一点都猜不到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是听这意思,他们说的不会是娘亲的老情人吧?
天嘞,所以当年闻婉儿之所以跟闻丞相决裂就是因为被棒打鸳鸯了?强行跟爱人分开,还被父亲逼着嫁给不喜欢的原主爹,所以闻婉儿对原主爹不咸不淡没有半分爱意,不仅赌气的与父亲决裂,二十年不与娘家联系,甚至连原主那个倒霉催的也被迁怒了对他不管不顾?
狗血,但合理。
父女俩不知道孙子柏脑子里已经脑补出了一出肝肠寸断的大戏,提起当年的事面色都很不好。
闻婉儿又怎会不知父亲所说的残忍事实,可她还是想赌一把,赌她年少看上的人究竟经不经得住时间的考验,最重要的是,孙子柏时间不多了,她已经亏欠他太多,更何况孙子柏体内的子蛊本就是她带给他的。
所以即便要她抛去自尊低三下四去求那个人她也是愿意的,二十年都过去了,曾经的高傲也好倔强也罢,现在已经毫无意义。
“父亲,请你相信我一次,在没有把握之前我绝对不会贸然开口,我总不会让柏儿因此而陷入危险吧。”
孙子柏是越听越糊涂了,他终于问出口,“娘亲外公,你们说的到底是谁啊?”
却不想父女俩对上孙子柏好奇的眼神之后却都纷纷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闻婉儿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最后还是闻相干咳一声道,“是五皇子的生母,兰妃。”
“兰妃乃温家嫡女,年纪与你母亲相差不多,幼时便与你母亲是好友,从小一起长大,关系极好。”
“不过你母亲与你父亲离开京城那日,她也入宫做了兰妃,而后生了五皇子,这二十年来自然是再没联系过了。”
孙子柏有些卡壳,这不是闺蜜嘛,这好像跟他脑补的大戏有些不一样,可闺蜜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嫁人了也没必要跟闺蜜断绝啊,刚才这父女俩至于那种表情吗?难道是和闺蜜喜欢同一个男人的狗血戏码?
孙子柏的思绪已经歪得没边了,但闻婉儿却不打算多说的样子,只表示此事成与否会尽快给他一个回复。
孙子柏抓耳挠腮,有什么八卦是他一个亲儿子不能听的吗?、
可惜孙子柏最终也没能问出更多的信息,但所幸第二天他还真收到了好消息,也不知道闻相如何安排的,第二日闻婉儿便进了宫,而后就给孙子柏带来了确切的消息。
兰妃答应了此事,于是在国师出行那一日,易容之后的苏瑾言便出现在了五皇子的随行护卫之中。
苏瑾言的双腿恢复很快,如今已经能正常行走,但外界却以为他是个双腿残废,且一辈子只能依靠轮椅那种,也因此,不少人也更容易接受了他嫁给纨绔世子的事实,毕竟完美无缺的苏三公子没人配得上,但他残了双腿便能理解了。
再加上苏瑾言又易了容,因此根本没有人能认出他来。
五皇子只知道这人是母妃派来助他的,国师身份贵重,国师的安全马虎不得,且如今京城因为那小世子显得格外混乱,因此母妃操心他的事也是正常,五皇子只以为这人是温家派来的能人异士,因此没有拒绝的道理。
五皇子带着众人终于接到了国师,可苏瑾言混在护卫之中,却发现根本就近不了国师的身。
国师身边自己带着不少护卫,五皇子的护卫只能在外围,且不难看出,国师就算对五皇子态度都有些倨傲,只怕这次让五皇子护卫也不过是国师在配合五皇子而已,他根本就不需要五皇子的护送。
五皇子骑着马走在最前面,国师则是坐在马车上,马车被捂得严严实实外人根本看不见,且马车周围都是国师的人,外人根本就靠近不得。
苏瑾言的机会只有从国师府到祭坛这一路,因为此事重大,他们并不被允许进入祭坛,可眼见着离祭坛越来越近,苏瑾言却始终没能寻到机会,恰在这时候,上空猛然传来一阵利箭破空之音,目标直指中央的国师马车。
众人当即大惊失色,国师的护卫都是高手,他们几乎立马就反应了过来,且在利箭刺中马车之前便将利箭拦下,然而本以为只是随便做做样子的五皇子却是被吓得不轻,倘若国师在他的护送下出了意外,那别说皇上那一关难过,就是传出去对他的影响也极不好,于是慌乱间五皇子骑着马调转了码头,五皇子的护卫们也纷纷朝马车聚拢,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有刺客,保护国师!”。
现场顿时陷入短暂的混乱。
也就是在这时候,苏瑾言快速移向马车,而后在护卫们稳下来之前终于靠近了马车,当他的距离与马车内的国师在三米之内时,苏瑾言迅速催动了身上的蛊虫,然而也就是在同一时间,马车里一直闭目养神的白发老者豁然睁开了眼睛,下一秒,他整个人已经破开马车直直朝着苏瑾言的位置飞了出来。
那一瞬间苏瑾言只觉得一股直冲脑际的窒息感瞬间将他锁定,他心中惊骇万分,但身体却仿佛被死神禁锢住了一般不得动弹,下一秒,一只略微干瘪的手便死死的掐在了他脖子上。
“唔。”
苏瑾言对上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此人一身道袍满头白发,若不是他手上的动作到更像是个仙风道骨之人,他的眼底是平静的,看不出一点点波澜,但苏瑾言却只觉得这双眼睛令人毛骨悚然。
“你是蛊师。”
国师笃定道,看不出喜怒,但苏瑾言毫不怀疑只要他的手指微微用力,苏瑾言就会命丧当场。
苏瑾言痛得窒息,但还是尽量做出惊恐之状,而后奋力的点了点头,他拼命忍住催动致命蛊虫的冲动,那是圣子在他出发之前交给他的,留作保命用,但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用,否则就意味这次行动的失败,且,孙子柏将提前与下蛊之人对上。
他们还没做好准备,还不是时候,绝对不能是现在。
苏瑾言强忍着痛苦,即便他现在死也不能让孙子柏现在就对上国师,这人太强,绝对不能暴露。
苏瑾言眼底却都是慌乱和惊恐,他奋力的点了点头,仿佛对国师恐惧到了极点。
万幸就在这时候,慌乱的五皇子终于赶了过来,“国师手下留情啊,那是我的人。”
“国师您没事吧?”
五皇子也是吓傻了,谁能想到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敢对国师行凶啊,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发生过的,这京城果然在那小世子到来之后都变得不正常了。
五皇子一边查看国师的情况一边解释苏瑾言是他的人,国师怕是误会了,死了个护卫倒是没什么,可传出去说他们温家的人要刺杀国师这就不得了了,况且此人还是他母妃送的,五皇子那叫一个心惊肉跳。
终于,国师放开了钳制苏瑾言脖子的手,苏瑾言整个人瘫软在地,万幸,他没有用最后一招,他不知道,躲在暗处的空青等人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刚刚差点就出手了若不是看到苏瑾言奋力的给他们打手势,刚刚的情形根本就忍不住。
世子可是说过的,万事以苏瑾言的安全为先,暴露了便按照暴露的方案进行,但苏瑾言绝对不能有事。
万幸。
苏瑾言缓过来之后连忙回国师的话,“回国师,小的是蛊师,刚刚情急之下以为有人要行刺国师这才催动蛊虫,并非有意冒犯国师,请国师恕罪。”
他面色恭敬又惧怕,国师的面色却看不出喜怒,他只是居高临下的望着苏瑾言道,“学蛊术几年了?”
“回国师,小的学了两年了。”
国师眉头一挑,“两年能达到这样的程度,你倒是个有天赋的。”
国师甚至短暂的生出几分想要收徒的打算,他却不知道苏瑾言不是学两年,而是两个月,只是他想到此人是五皇子的人,想来又牵扯上温家,国师最是怕麻烦,于是这点心思几乎马上就打消了。
国师抓过刚刚射来的箭,刺客是冲他来的,只是却也不是为了杀他,这就有意思了。
国师最终不再看苏瑾言一眼,只是回到马车的国师嘴角露出了几分讽刺的笑意,而后,队伍便继续进行了。
五皇子经此一遭更小心翼翼了,所幸之后的一路都很顺利,直到最后顺利将国师送回国师府,而苏瑾言,直到晚上他才从五皇子府上回来。
直到他安然站到孙子柏面前,孙子柏提着的心才算放下,只是看到苏瑾言脖子上那明显的痕迹之后他还是压抑着一腔怒火无处发泄,面色也阴沉可怕。
“瑾言怎么样,可试探出了?”
孙子柏问出口之后,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苏瑾言。
“是他,”苏瑾言阴沉着脸肯定道,“就是国师,母蛊在他身上。”
在他催动蛊虫的那一瞬间他就确定了,国师就是下蛊之人,只是他没想到此人能那么敏锐,身手更是可怕,谁都没想到。
可国师越是强大对他们越是不利,更何况还是国师这样举足轻重的身份,一时间大家面色都很难看。
好半晌才听到孙子柏问,“瑾言,你觉得国师此人如何?”
苏瑾言面色凝重,“深不可测。”
“他与老蛊王给人的感觉很像,可他却比老蛊王危险百倍。”
老蛊王是那种外表看起来很吓人,但实际上他心思正直之人,老蛊王为人正派且有一颗医者仁心,老蛊王还是南疆的守护神,然而国师给人的感觉恰恰相反,他看起来仙风道骨高不可攀,可那双平静的眼睛里透出的光却无端的叫人毛骨悚然。
毫无疑问,国师的蛊术不会比蛊王和圣子差,否则也不会在二十年前就能成功在闻婉儿身上种下子母蛊了。
然而现在还有一个更棘手的问题,蛊王本就怀疑此子母蛊与他那个消失了四十年的侄子有关,所以如今最糟糕的情况是,倘若国师就是蛊王那个喜爱各种禁术的侄子,那么孙子柏要解蛊就难于上青天了,那几乎将是不可能的事。
苏瑾言显然是早就想通了这里,所以面色才这般难看,可恨孙子柏的时间越来越短,而他就是拼了命的学也不可能达到圣子的水平,又谈何去对付那样恐怖的国师呢?
苏瑾言只觉得懊恼至极,在他被国师轻而易举就控制住的那一刻,他前所未有的懊恼,自责,也恨,倘若再多给他些时间,倘若五年前他没有遭遇那样的变故变成一个废人,倘若他没有荒废那五年,加上一身的武功会不会就能让这件事胜算再大一点点?
“瑾言……”
“圣子,”孙子柏刚开口想要安慰些什么,苏瑾言便看向了圣子,“我们继续吧。”
苏瑾言有些不愿意面对孙子柏,国师带给他的冲击不小,可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不想放弃,现在根本不是颓废的时候。
孙子柏望着倔强离开的苏瑾言,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倒是闻淮卿,得知下蛊之人是国师之后,那么整件事情究竟要如何解决就很重要了,毕竟国师关系重大,此事牵涉甚广,稍有不慎那就是万劫不复的,整个大尧都得天翻地覆。
闻淮卿因此面色凝重的将孙子柏叫到了书房,祖孙俩进行了一场真正推心置腹的谈话。
第九十九章 登门道歉
“你打算怎么做?”
闻淮卿面色严肃, “此事已经不是对付一个蛊师这么简单了。”
原本想要对付国师就很难,而现在不仅是对付国师这么简单,关键是国师背后的人, 且更为复杂的是,倘若国师并非皇上的人, 那么这件事皇上很可能不知情,这就意味着有另外的人或者势力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 这种可能想想就更可怕了。
是四大世家之一, 亦或者还有别的大家不知道的神秘势力, 总之,任何一种情况都很糟糕, 所以对付国师便意味着要与这些人对上, 偏偏如今大尧又是这样岌岌可危的情况, 皇上的病情也是每况愈下, 种种迹象都显示着山雨欲来,大尧将乱。
闻淮卿一开始就知道, 孙子柏这根本就不是简单的解蛊的事, 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他想的终究还是简单了, 他远远地低估了大尧的糟糕现状。
本来要面对的问题就难于上青天,如今这个问题还被扩大了无数倍, 饶是闻相都觉得头疼绝望。
孙子柏却不急着回答外公的问题, 而是反问道, “外公觉得, 如今的皇室如何?”
闻淮卿没想到孙子柏会这么大胆,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迂腐之人, 不至于到谈论皇家事就大惊小怪的地步,况且眼前的人不是一般人, 他自然也没必要用管教闻家小辈那一套来管教孙子柏,闻淮卿只是略微震惊之后便缓缓沉下了脸,他面色凝重又复杂的摇了摇头。
如何?
糟糕,非常糟糕。
大尧开国已经将近两百年,这期间其实不乏明君,但也不少昏庸无道之人,不过自古历朝历代都是这样,只是大尧近几代君主却是一代不如一代,这是事实,至高无上的位置坐久了仿佛当真他们是天之子了,爱民如子的思想越来越远,倒是骄奢淫、逸这一套一代比一代更严重,年轻一辈或许不知道,先皇就最是昏庸的一个。
一代一代,九子夺嫡的戏码不断的上演着,各种腌臜手段,血腥的,恶毒的,阴狠的……但凡能得到那个位置他们都不择手段,欲望之下谁管你什么天家威严,管什么百姓死活,就是父子亲情,兄弟手足,母子深情……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随意拿来利用和无情抛弃的,说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一点都不假。
先皇三十五岁登基,可在位紧紧十年就暴毙了,而先皇在位这十年,骄奢淫逸,随口一句建行宫避暑便劳民伤财,大动干戈,他想去江南游玩,便大兴土木挖水渠,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带给大尧百姓的是如何的千疮百孔,闻淮卿那时候才是一个小小的芝麻官,可当时他便冒出大逆不道的想法来,只觉大尧在走向末路,李家的江山被这么作下去迟早要完。
可先皇只在位十年就暴毙了,那时的先皇正值壮年,突然暴毙,京城一片混乱,但,皇上站了出来,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亮出獠牙,以极快的速度收揽世家,而后靠着萧家和温家迅速坐上了龙椅,并且在那之前将前大皇子一家血洗了个干净。
闻淮卿至今任然记得大皇子一家被血洗的那一夜,血流成河,整个京城都弥漫在一股血腥压抑之下,那冲天的气氛笼罩着京城久久不散,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当时闻淮卿就明白了,皇上比起先皇更狠,更冷血,更残暴更无情,他们皇家的人仿佛都天生冷血,没有感情可言,权势意味着一切。
皇上登基几年之后,他那些兄弟们死的死,残的残,或者犯错被罚守陵,或者被贬偏远封地,总之,他的血亲们一个一个都在各种理由之下在他身边慢慢消失,直到他的皇位逐渐稳固,再也没有人能够撼动。
当然,孙岐山的投效给了皇上很大的助力,二十万孙家军驻守西南,孙岐山不仅灭掉了祸乱的匡义军,更守住了大尧的西南边陲线,而更重要的是,他也给了皇上坐稳龙椅的底气,可终究这皇室是烂透了啊,从根上就烂了。
皇上刚刚登基那几年,为了稳固江山倒也做过一些利民利国之事,然而终究亡羊补牢,且也没坚持多久,这些年皇上比之先皇可以说是变本加厉,且随着皇上年老,他的疑心病也是越来越重,即便是闻淮卿每每也总是小心谨慎,指不定哪天闻家就会举家覆灭。
至于这两年,新一代的角逐又开始了,皇子们明争暗斗,那没能活下来的三皇子就是个例子,实际上皇宫里更多的是没有机会出生的孩子,能顺利出生都已经算是幸运,今年更甚了,几位争得越发明目张胆了,别说闻淮卿本就不想参与这种权利争斗之中,说句大逆不道的,上一代好歹有个大皇子让大尧有点指望,可这一代的皇子却没一个成器的,都是一群废物,但那些个皇家的恶劣基因他们是一样不少。
闻淮卿因此更加厌烦,仿佛他们在饿狗抢屎,有什么好抢的呢?
当然从小饱读诗书的闻淮卿不可能说出这么粗俗的话,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只是双眼税利的盯着孙子柏道,“你想说什么?”
孙子柏一笑,“我先问外公一个问题啊。”
“你说。”
“如果我说些大逆不道的话,外公不会打我吧?”
闻淮卿的眉头狠狠一跳,总觉得孙子柏说的可能不是简单的大逆不道的话,可能是那种他听了能要他老命的话,于是他立马谨慎道。
“倒也不是非说不可,你可以不说,我不问便是。”
“外公,”孙子柏哭笑不得,不过他立马无赖道,“既然外公已经开了口,作为外孙便无论如何也要为你解答了。”
“大可不必。”
“要的要的。”
……
“你到底说不说?”
几个来回之后闻淮卿刚刚提到嗓子眼的那点子氛围都被他搞没了,闻淮卿有些气急败坏,这小子一定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见外公不再紧张戒备,似是做好了准备,孙子柏这才收敛神色继续道。
“外公,皇室早就烂透了,从里到外泛着腐臭的味道,早在三十年前李家皇室就烂了,早在三十年前,李家就该亡了。”
虽然知道这小子没好话,可孙子柏一出口还是惊得闻淮卿一口老血差点没把自己憋死,他的脸一瞬间又惊又愕,身体也下意识紧绷,没办法,这种忠君思想是刻在骨子里的。
“你,你小子……可真敢说啊。”
孙子柏见他神色缓和才继续道,“事实虽然扎心,但事实就是事实。”
这一次闻淮卿抿着唇没有否认,孙子柏却继续用更大逆不道的语言,将李永裕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摆在闻淮卿面前,其实这些闻淮卿反而比孙子柏更清楚,但孙子柏从一个全新的角度给闻淮卿展示。
他给他说百姓们一家几口人一年的收入,说权贵们随便一口漱口水的金贵,他给他说百姓辛苦一年却还是有大半年在饿肚子,说一斤粮食可以养活几个人,说边疆将士如何用干辣椒来抗冻,说什么野菜最有饱腹感,他给他讲野菜团子吃到嘴里是什么味道,讲哪种树皮吃完会拉肚子。
他又讲权贵一个眼神能让多少人死得悄无声息,朝廷的一个决定会让多少百姓几辈子都压得喘不上一口气,他讲一个昏庸的决策者会给整个时代带来怎样严重的影响……
孙子柏讲得很平静,闻淮卿却听得越来越紧绷,直至后来他浑身发凉再也听不下去。
好的天家能庇佑百姓,能成为百姓的天,可恶的天家本身就是百姓最大的苦难来源,他们高高在上,罔顾生死,他们压得百姓喘不过气来,将他们逼入绝路,死路。
孙子柏却还没说完,如今的皇室就是一坨烂肉,烂到令人作呕,然而导致大尧百姓苦不堪言的却不仅仅是皇室这坨烂肉,还有那些凌驾于大尧之上的世家,他们权势滔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们轻松掌握着整个大尧的生死,命脉,他们随便一个决定不仅能左右皇室,更能颠覆天下。
他们带给百姓的压迫一点都不比皇室少。
皇室,世家,权贵,还有不少在封地称王称霸的诸侯……孙子柏一个一个的点,听得闻淮卿是眉头越皱越紧。
“他们就是大尧的毒瘤,是烂透了的烂肉,大尧的百姓有他们,何其可悲。”
闻淮卿无言,他当然知道,可正是因为知道他才无力,整个大尧都在腐烂,他区区一个闻淮卿能做什么?拯救大尧?别搞笑了,他能护住自家人,护住一方百姓已经算是不容易。
孙子柏却继续下猛药,“外公,若不想让整个大尧都烂掉,就只能将这些毒瘤全都拔出去了,一点一点的将腐肉全部挖掉,清除干净,否则,大尧迟早尸横遍野,不,用不了太久了,不知道多少人会因此而遭殃。”
蹭的一下子,闻淮卿惊得站了起来,他从未想过这个外孙会有这么恐怖远大的志向,小小年纪不仅格局放眼天下,就是他的眼界都远远不是一般人所能达到的,当然,最让人震惊的还是他这魄力,这逆天而上的魄力。
这岂止是要逆天啊,这根本就是要屠天了。
只觉得什么东西在胸腔翻涌,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激动,闻淮卿活了一辈子情绪都没有这么激动过,他眼睛不自觉的瞪大,他无意识的凑近孙子柏,而后双眼紧紧盯着他道。
“可是自古改朝换代,哪一次不是惊天动地,你说是为了百姓存亡,可不知你若是如此大动干戈,给百姓带来的伤害只会比他们更多,到时候天下大乱,世家也必不会善罢甘休,他们有私兵 ,有看不见的势力遍布天下,你又该如何应对?”
“西南几十万大军卷入混战,到时候天下必然一片大乱,没有什么比战争带来的死亡更恐怖,到时候尸横遍野,百姓流离失所,瘟疫,灾害,饥荒……那时候百姓又岂能安生?”
闻淮卿步步紧逼,他只怕孙子柏是那野心昭昭之徒,却要打着为天下百姓的旗号,可孙子柏的眼神里却没流露出半分退缩,反而迎着闻淮卿的质问逐渐变得坚定,锐利,直到最后势不可挡。
“外公,若是我可以在乱世来临之前就终止乱世呢?若是我可以不大动干戈就将这一块块腐肉挖掉清除呢?”
“若是如此,外公可愿意助我。”
闻淮卿的眼睛一点点瞪大,他瞳孔颤动,一时间情绪翻涌,脑中震动又复杂,半晌他都没说出来一个字,然而孙子柏的眼神却始终清澈又坚定,那坚定让闻淮卿生出一股强烈的冲动。
许久的沉默之后,孙子柏终于等到了闻淮卿的回答。
当夜,孙子柏在闻淮卿的书房里待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蒙蒙亮孙子柏这才从闻淮卿的书房离开,没有人知道祖孙俩这一夜都说了些什么,两人的神色也并无异常,孙子柏甚至还在离开侯府之前开开心心的与外婆舅母们吃了个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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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百姓近来因为孙世子的事格外热闹,不少世家也是战战兢兢,生怕这狗东西又作妖,好在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将四大世家都招惹了一遍之后忽然就消停了下来,不少人还以为他是怕了,只怕是被四大世家私下教训的惨了,却不想没两天就传出消息,这个小世子终于有人制得住他了,那就是闻相。
要知道闻相可是百官之首,关键闻相就连四大世家家主的面子都可以不给,仅凭这一点就知道闻淮卿是个厉害的人,当然,最重要的是,闻相是那孙世子的外公啊。
听说小世子上那相府登门拜访却吃了闭门羹,敲了三次门都被拒之门外,想来这样的惹事精外孙闻相也是瞧不上的,不过这小世子最是脸皮厚,最终还是死皮赖脸的进了相府,这不,最近这几天小世子就安生了嘛。
原来是被外公制住了啊,而且听说闻相还要带着世子到四大世家去赔礼道歉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要知道,闻淮卿此人一贯高傲,又洁身自好可谓刀枪不入,他一直与四大世家保持距离拒绝亲近,也不给好脸色,总之是个极难沟通之人。
萧元赫听到此事的时候对此嗤之以鼻,闻淮卿那老东西最是高傲,那朝堂之上哪个不是他们四大世家之人,唯独此人油盐不进,偏偏他又很有才学,皇上估计也是想用他来稍微制衡一下四大世家,因此对他格外宠信,这倒是让此人越发没有自知之明起来。
不过萧元赫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不过一个丞相而已,给皇上提些无关紧要的建议也无所谓,他想听便听,不想听也完全可以用萧家的人左右朝局,关键是闻相此人势单力薄,他没有丰厚的家族底蕴,只有他那一家子,他也不发展势力,所以单纯就是一个虚职不足为惧。
至于说他要带着那小崽子登门道歉,那更是扯淡,闻淮卿可是出了名的倔驴,他会低头?更何况孙子柏那厮更是个会挑事的,他要是知道怕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事了,所以总结而言,就是那小子又要搞事了,而闻淮卿多半是被他这坏心眼的外孙给诓骗了。
想到这里萧元赫忽的就期待了起来,不管是落在他手里的小世子,还是被耍了的闻淮卿,都让他很是期待呢。
其他几家其实也是相同的想法,只不过萧元赫没想到,闻淮卿竟然真的带着孙子柏来一家一家的登门道歉了,且,谁能想到,第一家竟然是他们萧家。
好家伙,那小子他是真敢啊。
闻相的面子萧元赫还是要给的,于是很快,祖孙俩就被萧家下人领着来到了正堂。
这是孙子柏第一次正式见到四大世家的家主,萧元赫,威严中透着审视,虽然面上对闻相恭敬,可实际上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倨森*晚*整*理傲,那眼底更是透着久居高位的轻慢。
除了萧元赫之外,萧家下任继承人萧蓦恒以及其他几位萧家重要成员也都在。
“闻相真是好福气呢,”萧元赫悠悠道,“只是以前都藏得紧,大家竟不知道闻相有个这般了不得的外孙。”
“过奖过奖。”
“跟世子比起来,我们萧家这些个后辈可真是自惭形秽,瞧瞧,世子才来京城几天呐,这就被搅得天翻地覆了,世子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了。”
面对萧元赫的阴阳怪气,闻相面不改色,反倒谦虚了起来,“萧国舅过奖了,这孩子皮得很,你可别再夸他了,小心尾巴都翘到天上去。”
萧家众人目瞪口呆,竟是从不知道闻相是这么一个厚颜无耻之人的,好赖话听不出来吗?
再看孙子柏,他竟还真的不好意思起来,仿佛刚刚萧元赫对他是多大的赞誉,“萧家主过誉了,这都是我该做的。”
萧家众人:“???”
“对了,这次来就是想跟您解释一下,萧家老太爷的事真不是我说的,也不知道是哪些乱嚼舌根的造谣传谣,我发誓真不是我,”孙子柏仿佛看不见萧元赫变得阴沉恐怖的神色,继续解释道,“唉,这些天杀的长舌鬼,惯会乱嚼舌根,也不知怎么的就造到了你们家老太爷的头上,他们怎么的敢的啊?”
萧家众人:是啊,怎么敢的啊?
“我听到了都吓一跳,本想当晚就来萧家致歉的,可无奈这几天一直都不太平,”孙子柏说得平常,“京城的夜晚比我们苏城还热闹,也不知道哪里找来那么多阿猫阿狗的扰人清梦,天天晚上闹腾,所以拖到现在才来,想来萧家主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跟我计较的吧?”
萧元赫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说他不是故意的萧元赫打死都不信,还有,什么阿猫阿狗,他们萧家训练有素的杀手在他眼里便只是阿猫阿狗?
这不是来道歉的,这是来挑衅的啊。
萧元赫微微眯起了眼睛,很快将情绪收敛,而后才皮笑肉不笑道,“世子既然说了不是故意的,那便不是吧。”
“不过京城不比苏城,世子没见过的阿猫阿狗多得是,以后世子出门还是小心些为妙。”
孙子柏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这样啊,那就多谢萧家主提醒了。”
呵。
孙子柏一番装傻充愣,竟是生生将紧张危险的情况化解了,闻淮卿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喝着茶,倒是挺淡定的。
火药味十足的道完了歉,萧元赫面无表情,若不是顾忌旁边这个碍事的闻淮卿,萧元赫是真想就地把这小子打个半死,他亲自动手那种,最好给他打残了,只剩一口气,不过身为萧家家主他也不是那么沉不住气,最终也只是神情淡淡。
可就在他准备送客的时候,孙子柏又厚颜无耻的开口了,他想见见萧亦焱。
用他的话说,萧亦焱是他的朋友,他们在苏城的时候就是很好的朋友,只是因为孙子柏以前有些混账,误会之下与萧亦焱发生了一点小矛盾,而后萧亦焱就来了京城,两人因此许久没见,孙子柏很是想念,如今知道他就在萧府,自然要趁着今日见一见的。
至于什么误会,自然是秦默,天知道他娶了秦默才知道他是萧亦焱深爱之人啊,而且两人那是两情相悦,孙子柏表示,他知道此事之后便歇了对秦默的心思,不仅还了他自由身,这次进京还给带来了。
对于孙子柏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闻淮卿可谓叹为观止,萧元赫自然也知道他在鬼扯,萧亦焱在苏城的一切他早就调查得清清楚楚,但他并没有戳穿,他料想孙子柏见萧亦焱是有什么目的,或许这才是孙子柏今日此行的真正目的。
想到这里,萧元赫心里便有了计较,让萧蓦恒带着孙子柏去找萧亦焱,倒是闻淮卿,不得不在这期间硬着头皮与他厌恶的萧元赫坐在一起继续尬聊。
萧亦焱对孙子柏找他不意外,但意外孙子柏竟然直接来萧家见他,如此明目张胆,简单直白到让人无话可说。
萧家也是自信,不仅亲自将人带来,还连个监视的人都不派,他们只是笃定萧亦焱在孙子柏与萧家之间必然会选择萧家。
“世子,”萧亦焱眼底有些复杂,“二皇子那里的桥,我已搭好。”
他离开苏城之前就说过,他来京城是做孙子柏的马前卒,他会为孙子柏入京铺好路,他也确实做到了,只是关于他自己的身世却是出乎他自己的预料的,如今他有些进退两难,这导致他现在见到孙子柏心里便有些迟疑,甚至不知如何面对。
孙子柏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一样,“辛苦了。”
孙子柏言语之间甚至不吝对他的赞赏之意,这让萧亦焱的心里越发怪异,于是他忍不住问出口,“世子对我,就这般放心吗?”
萧亦焱是真的费解,萧家是四大世家之首,无论是财富和地位都显赫得让人望而却步,在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孙子柏就算背后有四十万大军撑腰,可小小一个平南侯世子在萧家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依旧不堪一击,他想不明白孙子柏究竟哪里来的自信对抗萧家。
再者,孙子柏明知道他的身份可能与萧家有关,却还是放任他回到萧家,且放心的让他继续为他做事,这换任何人身上都想不通,他就不怕萧亦焱背叛他投入萧家吗?
孙子柏却道,“不是对你放心,我只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我认为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而这个选择或是我想要的,或对我起不到任何影响,所以不是对你放心,你可以理解为是我的自信。”
萧亦焱心里一凛,孙子柏的意思很明显,且他说话时那双明亮锐利的眼睛就那么盯着他,仿佛他所有的心思都瞒不过他的那双眼睛,萧亦焱莫名有种无所遁形之感,只听孙子柏继续道。
“萧亦焱,如今我还是那句话,你可以做任何选择,萧家也好,皇家也罢,但不要背叛我。”
萧亦焱闻言却猛然一震,他在离开苏城之前听过一模一样的话,可那时候他只是惊骇于孙子柏对皇室没有任何敬畏的魄力,可是此刻他却只觉得一瞬间的手脚冰凉,萧家,或是皇室,孙子柏为什么会这么说。
萧亦焱惊骇的瞪大了眼睛,“你早就知道?”
孙子柏却只是淡淡一笑,萧亦焱惊得后退了几步,他不敢置信,此人到底是如何知晓这些隐秘的,甚至早在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了,怎么可能呢。
难怪了,难怪在苏城的时候孙子柏就曾给过他暗示,暗示他与萧源的父子关系有问题,而后又故意在他面前讲前大皇子的惨剧,他以为那只是对他的警告,却不知道从一开始这人就知道一切。
“看样子,你是有事瞒着本世子呢。”
孙子柏依旧淡定,他嘴角带着笑,可笑不达眼底,他微微眯起了眼睛,明明很好看的一双眼睛,这样眯起来有种玩世不恭的随意感,很是让人着迷,萧亦焱却只觉得这是危险的信号。
萧亦焱苦笑了一声,他也以为自己有事瞒着世子,可现在看来,这简直就是笑话呢。
萧亦焱初来萧家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多少注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萧启敖身上,而萧启敖在苏城虽然耀武扬威,在萧家却只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他回京之后早就把萧亦焱丢到了一边,萧亦焱因此也不敢轻举妄动,虽然怀疑自己的身世可能与萧家主有关系,但萧家家主身份贵重,一般人根本就没资格见到,却不想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撞上了出门礼佛的萧家主母。
萧亦焱永远记得当时的场景,萧夫人看到萧亦焱的时候先是一顿,随后竟是惊恐的叫出了声,她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人竟被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直到跌到地上。
萧亦焱完全没料到这样的情景,下人们惊慌失措,护卫们也是鱼贯而出,眨眼将他包围起来,而后就见萧夫人指着自己惊声叫道,“他是谁!谁让他进来的,来人,快给我撵出去,撵出去!”
萧亦焱一头雾水,他自认相貌堂堂并没有吓人之处。
那萧夫人似是吓到了才那般失态,但就在护卫们动手的时候,萧夫人又让人暂时先把他关起来。
萧亦焱是极聪明之人,当时便想到了一种可能,萧夫人的惊慌可能跟自己的长相有关,比如说,会不会是自己长得像什么人,而那个人让萧夫人畏惧,而这样一张脸的出现让她始料未及,这才那般失态。
那会是谁,娘亲吗?
萧亦焱想到极力反对自己入京的娘亲,想到她那仇恨又恐惧的眼神,自己的身世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惊天秘密,可他与娘亲根本就不像,一点都不像,这一点萧亦焱可以肯定,他因此依旧迷惑。
但萧亦焱怎么都没想到,当晚他就见到了萧家家主萧元赫,而后更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就那么从他口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世,萧亦焱至今觉得这一切来得太过容易,以至于显得那么不真实。
萧亦焱说,他的确不是萧源的儿子,但也不是他萧元赫的,甚至就连从小护着他长大的娘亲都不是他的亲娘。
萧元赫给他讲了个故事,前大皇子李永安的故事。
这个故事跟孙子柏给他讲的大体相同,只是孙子柏讲的是大众知道的版本,而萧元赫却是深知内情的。
众所周知,当年的萧家就是大皇子党,萧家倾尽全力的支持大皇子,不仅给他提供物力财力各种支持,萧家嫡长女也嫁给了他,然而大皇子却是不知足,他等不及皇上归天,竟然意图谋反。
他背着萧家培养大量私兵,秘密筹划了一场逼宫弑君的谋反行动,萧家完全被蒙在鼓里,所幸消息泄露,萧家提前知道了这件可怕的事。
然而萧家乃大皇子党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这就意味着大皇子一旦败露萧家也必然受到牵连,那时候的萧家地位还不及现在,倘若皇上联合其他三大世家来对付萧家,那么萧家必亡。
情况紧急,最终萧家当机立断选择大义灭亲,转而加入二皇子党,并且在大皇子动手之前将他的密谋昭告了天下,皇宫因此避免了一场逼宫,而大皇子一家因此被满门处决,一个活口都没留。
萧元赫说到这里的时候也是一阵感慨,他眼底甚至还有泪,他说他与前大皇子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而前大皇子妃还是萧元赫的亲妹妹,他们不仅是君臣关系,更是亲人,萧元赫因此为大皇子感到惋惜和悲痛。
“他不该那么急的,有萧家帮他,那个位子迟早是他的。”
萧元赫说着抹了抹泪,“是我对不起他,可我也没办法,我不能让整个萧家为他陪葬,还有我那可怜的妹妹,她还怀着孩子啊。”
萧亦焱当时只觉得心里复杂,他无法对萧家主感同身受,甚至下意识的怀疑他这些话的真实性,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前大皇子是被冤枉的,或者还有什么世人不知道的隐情。
再者就算大皇子有了谋反之心,就该落得那样残忍血腥的下场吗?那些不及十岁的孩子何其无辜,那些刚刚出生的孩子何其无辜,还有即将临盆的大皇子妃又何其无辜?
想到这里,萧亦焱陡然惊觉,为什么又是这个故事,他到底与这个故事有什么关系?
萧元赫的声音却在这时候闯入他的脑海,“你,是大皇子唯一的血脉。”
“你说什么?”
萧亦焱当时被惊得一连后退了好几步,身体晃得厉害,脑中更是嗡鸣作响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当年,大皇子的事让先皇震怒,当场便下了旨诛杀大皇子一家,包括他的妻妾子嗣们,一个都不留。
圣旨又快又急,萧家根本来不及周旋,且先皇正在气头上,求情者也是同罪处死,因此在被接连杀了几个大臣之后,再没有任何人敢为大皇子求情,萧家焦急也无济于事,且比起别人,他们萧家的女儿可也在里面,那时候大皇子妃已经身怀六甲即将临盆,萧家老太夫人得知此事之后直接急晕了过去,萧元赫也心疼妹妹,于是他瞒着所有人悄悄动用萧家的关系,在事发之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了大皇子府。
当时萧元赫进入大皇子府的时候,里面已经血流成河,血气冲天,几乎没有一个活口,他在血泊中找到了已经断气的前大皇子妃,萧元赫悲痛万分,可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啼哭,这才发现大皇子妃竟然在死之前产下了一名男婴,许是混乱中又是黑夜没有人注意到,大皇子妃死前又死死将孩子护在衣袍下,这才没人发觉。
也是那孩子命不该绝啊,萧元赫震惊之后便将那孩子小心带了出来,遂又让人送回去一个死婴以免被人发现。
那孩子就这样活了下来,并且一直被萧家秘密养在某一处,直到他十五岁的时候竟与一个伺候他的丫鬟私通,生下了一个孩子,那便是萧亦焱了。
因为那人身份特殊,萧家一直将他秘密养在一处,从不敢让他出门,且因为他早产的缘故,又是在那样的死人堆里生下来的,他天生就体弱多病,身体从小就不好,但萧家除了不让他出门之外样样都是用最好的,锦衣玉食从没对他有过任何苛责,但不得见天日终究让他养成了古怪的性格。
因此他与丫鬟私通的事萧家根本不知道,直到萧亦焱的出生,当时萧元赫又怒又急,刚好萧源犯了错被逐出家门,萧元赫便想到了让他将这个孩子带出京城的法子,这样至少不会让人怀疑,远离京城也能让萧亦焱更安全。
萧亦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整个人都处于震惊之中,直到好半晌他才哑着嗓音问,“那他……”
萧元赫摇头叹息,“他身体太差了,你被带离京城之后没多久他就病逝了,那丫鬟……”萧元赫说到这里顿了顿,“也跟着去了。”
萧亦焱的身形又闪了闪,“那我娘……”
他说的是苏城那位,萧元赫却道,那只是在他父亲身边伺候的另一个丫鬟而已。
她当年自告奋勇要照顾萧亦焱,而萧源被逐出家门,又被塞了一个女人和孩子,他自然气愤,但萧元赫以家主的身份压着他,并表示若他将来还想回萧家就好好照顾那母子俩,萧源并不知道萧亦焱的身份,一直误以为萧亦焱是萧元赫的私生子,不敢留家里才塞给他,因此这么多年他对萧亦焱是又恨又惧,根本不像一个父亲对待孩子。
终于知道自己的身世,萧亦焱没有半分高兴,反而说不出的凝重,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消沉不已,而萧元赫却从此将他带在身边,似乎对他格外重视和关爱,引得不少人对他的身份好奇。
萧元赫说,只要他愿意可以永远安心的待在萧家,他的身份也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可事实上,他也不是傻子,堂堂四大世家之首的萧家主,对他这般好他何德何能。
因为情谊?因为歉疚?可笑,倘若他真那么有情当年又为何置大皇子一家于死地?
那必然是有所图谋了,然而他一个一无所有的身份见不得光的人能有什么图的呢?其实不难猜,他唯一值得利用的,便是他这一身的血脉了。
大皇子唯一的血脉吗?
只是萧亦焱怎么也没想到,孙子柏就连这样的隐秘也知道。
“所以世子,想要我做什么?”
萧亦焱很颓丧,他本就是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人,苟活于世也不过是别人觉得他有用罢了。
孙子柏却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第一百章 100章了
“你说什么, 他让你找人?”
萧元赫眉头紧蹙,眼底有些迟疑,显然, 萧亦焱带回来的消息是他没想到的。
萧亦焱眼底也有不解,但还是诚实道, “是,他让我找一个人, 孙世子说此人身份关系重大, 年纪在三十五岁左右, 体弱多病,不见天日, 被萧家秘密圈养在某一处, 只要能找到此人, 就能轻松搬倒萧家。”
萧亦焱不动声色的说着, 言语间有些迟疑,眼睛却死死盯着萧元赫的反应。
“嘭!”
只见萧元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他整个人阴沉到可怕, 眼里更是杀意顿显, 但同时,他眼底还隐藏着几分不易察觉到的惊惧和慌乱。
“家主, 世子他要找的人, 怎么那么像……”
萧亦焱话没说完, 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萧元赫却厉声呵斥, “不可能!”
他眼里的杀意都不及收敛, 就那么死死盯着萧亦焱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只见他僵直着身体冷冷道, “不可能,当年的事绝对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他当年可是瞒着萧家去的,所以就算是萧家的人也不知道,如今知道此事的也只有他的嫡长子萧蓦恒而已,至于眼前的萧亦焱,萧元赫的目光霎时冰冷,“你父亲早在你出生那年便离开了人世,如今先大皇子一脉可是仅有你这一个血脉了,万不可大意。”
萧亦焱垂着眼深情悲伤,却也让人看不到他眼底的想法,“是。”
萧亦焱沉吟之后才缓和神色道,“你无需担心,此子只怕是从什么地方听了些只言片语,他既想通过这件事来试探你,又想通过此事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此子好毒的心机。”
“幸亏我早已将你身世告知于你,”萧元赫说着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若非如此,你我之间的关系便已经被他挑拨了,倘若你不知内情便对萧家生出间隙,那才真是中了此人的歹计。”
“家主说的是。”
萧元赫说着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全天下都被他骗了,此子藏得好深呐,如此城府和心机,当真叫人心惊,你万不可中了他的计。”
“我明白了,家主。”
萧亦焱隐去眼底的神色,恭敬的退了出去,直到回到房里,他一如既往的熄了灯,而后和衣躺到了床上,但萧亦焱却没有闭眼睡觉,而是就那么静静的躺在黑暗之中。
深夜,万籁寂静,忽然头顶的瓦砾传来轻微的响动,萧亦焱迅速翻身而起,接着就见一纸团从房顶落了下来,他迅速抓住纸团借着月光一看,而后没多久,萧亦焱便一身夜行衣悄然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留下一封书信,是留给萧元赫的,说他还是想亲自去探查一番,辜负了家主的信任,但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回到萧家。
且不说萧元赫看到信的时候有多愤怒,当夜,萧元赫身边最信任的护卫,平日几乎跟他寸步不离的一个绝顶高手,悄然离开了萧府,而后朝着城外某个方向疾驰而去。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离开萧府的时候身后便跟上了几个尾巴,萧亦焱得到传信之后悄无声息的跟在了他身后,直到跟着他离开京城。
同一时间,一身黑色长袍掩盖之下的圣子,他带着黑色兜帽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也悄然跟在了那人身后,与圣子同行的还有几个身手敏捷的世子亲卫军,巴淳也赫然在列。
没有人知道萧府当夜发生了什么,倒是孙子柏的宅子昨晚格外热闹,那姓萧的是非杀了孙子柏不可了,可无奈那宅子跟铜墙铁壁一般,宅子外围更是被布了什么奇怪的阵法,杀手一旦踏入就会头晕目眩陷入幻境,而后便会看到数之不尽的虫子朝他们扑上来,那些虫子奇形怪状个个剧毒无比,它们仿佛杀不完,即便脚下堆成了尸山虫子还是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爬过来,杀手们来多少困进去多少,直到天亮杀手们才一个个精疲力尽的清醒过来。
然后杀手们才震惊的发现他们连宅子的内院都没进去,他们就在宅子外院里厮杀了一晚上,砍砍杀杀将院中树木砍得惨不忍睹,同时也将他们各自伤的伤残的残,不少同伴甚至在不知不自觉中死在了同伴刀下。
杀手们眼底都是惊惧,随即落荒而逃,这个孙世子简直有毒,邪性,怕不是懂什么妖法。
圣子:???
萧元赫看到狼狈逃回的人顿时又是一阵咬牙切齿,他活了大半辈子就从来没遇到过这么难杀的人,当然,他也是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恨之入骨,简直恨不得饮其血食其肉。
萧家与孙子柏的血雨腥风似乎对孙子柏没有任何影响,第二日,闻淮卿带着他继续到四大世家登门道歉,今日他们会去哪家呢?
很快就有人看到闻相带着孙世子去了白家。
白家听闻世子上门本没有好脸色的,大门都不愿意给他开,可无奈闻相出面,他们就算再生气闻相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更何况闻相还是亲自登门,于是最终,白家只能将这孙世子放了进去。
事实上,此时的白家一片严肃,白家家主白景荣和白家下任继承人白子玉,此时都面色凝重又严肃的望着面前气定神闲的孙子柏。
他们先前不知道谈了什么,此时白子玉整个面容都有些泛白,袖中的双手更是死死扣住大腿,而白景荣更是惊得直接站了起来,他面色严肃到有些惊悚,同时对孙子柏更是戒备又惊惧,父子俩的面色都很震惊,也很复杂。
闻相淡定而坐,实际上心里早就慌得一批,倒是孙子柏,年纪轻轻面对这样的场景倒是稳如泰山,那眼神都不带颤动一下的。
面对白景荣父子变来变去的惊惧眼神他也不闪躲,就那么直直对上去,好半晌白景荣才又坐回椅子上,而后就听他说出了一句外人听到必然会大惊失色的话,因为此话实在过于大逆不道了些,就是白景荣自己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都忍不住身体微微发抖,手心像是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白某只有一个问题。”
“白家主请说。”孙子柏面色淡定,实际上他刚刚也是提着一颗心,不过看到白景荣这反应,他终于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
“若是世子掌控这天下,面对权势滔天的世家,世子又会如何做?”
白景荣和白子玉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孙子柏,孙子柏知道他们必然会问,他没有隐瞒,直接道。
“若我掌天下,首先要做的便是削弱世家,甚至铲除世家。”
嚯!
别说白景荣父子差点被他气得吐血,就是闻相都惊了,你对着四大世家之一的家主说你要削弱他们,你小子可真敢啊,人家不弄死你才怪。
白景荣闻言果然勃然大怒,“世子好大的口气,殊不知我现在就能杀了你,轻而易举。”
白子玉也忍不住冷笑出声,“我没理解错的话,你今日当是来拉拢我们白家的?”
哪有人是这么拉拢人的,你帮我完成大事,事成之后我第一个弄死你,这是人干事?
就算你心里有这样的想法正常人不也得藏起来吗,孙子柏倒好,直接说出来了,如此直白,简直叫人瞠目结舌。
白子玉再一次断定,孙子柏此人是有些疯癫在身上的,他的行事根本就不能用一个正常人的标准来衡量。
孙子柏坦然接受两位的愤怒,毕竟他说的并不是好话。
“我不想欺瞒二位,”孙子柏道,“如今大尧的情况二位心知肚明,世家当道,四大世家在大尧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世家对整个大尧有着什么的影响我想不必我多说,你们二位都很清楚,所以易地而处,倘若白家成了这天下之主,二位又会如何对待世家呢?”
父子两人心中都惊惧不已,四大世家的权势自然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要说完全没有想过成为天下之主那是不可能的,但比起其他三家,白家自认为他们的野心还完全达不到他们那样的程度,他们白家更愿意凌驾于权贵之上,不涉及皇权,但却拥有撼动皇室乃至整个天下的实力。
自古朝代更替都是自然,但世家却不一样,世界可以传承百年屹立不倒,可以左右皇室,也可以撼动天下。
只是,倘若白家真成了这天下之主,那么他们要做的首先也是削弱世家的势力,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世家对皇室和这个天下的影响之大了。
若是其他三家得了这天下,他们又会如何做?削弱世家,铲除世家,自然是要让其他世家们永无翻身之地。
想到这里父子俩的面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即便如此,你还敢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白家,你就不怕我们直接杀人灭口吗?”白景荣冷声道,“亦或者,只要我们将今日世子所言透露出去,只怕这其中任何一句话都能让世子死无葬身之地。”
“这可是谋逆大罪,世子若是背上这样的罪名,不仅你远在西南的侯府亲人,就是闻相一家都将被你牵连,孙岐山在西南远水解不了近渴,就算他杀入京城又如何,况且此事一旦暴露,他未必有进京的机会,你知道四大世家的影响力有多大吗?你知道四大世家若是联手,他们手里的兵权之惊人吗?”
白景荣目光灼灼,白子玉也死死盯着他,孙子柏却不惧,反而对他们咧开了嘴角。
“谋逆?”孙子柏讽刺,“如今的君,当真还有人把他放在眼里吗?四大世家凌驾于皇权之上算不算谋逆?四大世家左右朝局算不算谋逆?”
孙子柏声声质问。
“但凡白家主对这皇室有三分的敬畏,那在我说出第一句大逆不道之言时,我就该身首异处了。”
白景荣无言以对。
只听孙子柏又道,“再者,白家主心思通透,就该知道如今的四大世家早就不比从前,从前的四大世家并没有那么大的权势,四大世家之间虽然争斗不断,但团结统一,可如今的四大世家还是这样吗?”
“萧家这些年在背后做了些什么,白家主不可能不知道吧,这些年萧家对朝堂的掌控更是肆无忌惮,如今只怕三分之二的朝廷官员都是他们萧家的人,剩余的也是你们几家在把控,所以这到底是李家的江山还是萧家的江山,白家主真的觉得,这样的萧家会为了维护皇室而与其他四大世家统一战线吗?这样的皇室真的还值得维护吗?”
“事实如何大家心知肚明,真的还有必要戴着这虚假无用的面具吗?”
不,以其这么费力,他们倒不如直接取而代之,那之后便是剩余世家的末日路了。
白子玉父子的脸色越发紧绷。
“温家的野心也不用我多说吧,”孙子柏继续道,“温家一连送了两位温家女入宫,从已经夭折的三皇子到现在的五皇子,他们的野心昭然若揭。”
“至于苏家,你们跟苏家打了上百年的交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应当没有人比你们世家之间更清楚的吧?”
白景荣与白子玉面色难看,确实,外界传言终究不过是传言,况且那些之所以能传出去那也是世家允许的,真正是什么样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说苏家低调,不参与任何争斗,可倘若真是这样,历代皇室又如何能甘心容忍他们的存在?
“即便如此,白家大可以明哲保身,却也未必要摊世子这趟浑水。”
白子玉倔强道。
孙子柏也不恼,“我之所以选择白家还有一个理由,我赌你们白家与其他三家不一样,赌你们对这天下还有一丝仁慈之心,赌你们不忍看着大尧祸乱。”
白子玉眼底微微抽动,心里有些恼,此子果然奸诈又狡猾,明明是因为萧家之流共同的敌人他们白家不得不妥协,孙子柏倒是给他们戴了个大高帽。
白景荣也明白了孙子柏的意思,但还是咬牙道,“此事关系重大,我们还需要认真考虑才能给世子答复。”
孙子柏一点都不介意的爽朗一笑,“这是自然,我相信两位不森*晚*整*理会让我等太久。”
直到孙子柏和闻相离开,白家父子俩这才神色复杂的对望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惧,此子真是藏得好深,全天下都看走了眼,尤其是京城,而如今,所有人都将为自己的看走眼而付出代价。
“父亲,我们……”
白子玉口中干涩,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孙子柏的时候,他那时是那样的高傲,他从未把这样的人看在眼里,可短短时间他便走到了今天的地步,他竟以一己之力掌控了整个局势,如今更是将他们整个白家都架到了火上,说是给他们选择,其实白家根本就别无选择。
“父亲,他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关于皇上弑君夺位,关于皇上和萧家对前大皇子的构陷,太多他们不知道的隐秘,每一样公布出来都将震惊天下,然而天子脚下的他们却不知道,远在西南的小小一个世子却知道。
再加上过去十九年孙子柏一直扮猪吃老虎,竟是没有一个人察觉异常,如今皇上都成了那样,而他适时地出现了,细思极恐。
孙子柏此人,恐怖如斯。
白家父子却不知道,更恐怖的还在后头。
作死的小世子竟然从萧家安然出来了,这消息震惊了不少人,大家还以为即便有闻相护着他也得被打个半死呢。
没多久,孙子柏从白家安然出来的消息又传了出来,闻相面子这么大的吗?
现在只剩下苏家和温家了,就在大家激烈猜测孙子柏接下来会去哪家的时候,一条有关三十年前一桩惊天惨案的流言忽然就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传开了,等传到各世家高层权贵耳中的时候,那流言已经如冬日的雪花一般覆盖了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
“听说了吗,前大皇子府阴魂作祟,最近闹鬼呢。”
“我也听说了,听说一到夜里里面就传来凄厉的惨叫声,像是有人被杀了头,哭声和喊声混杂在一起,还有不少孩童的哭声,甚至连婴儿的声音都有,怪吓人的。”
“是啊是啊,我亲耳听到,当时都快吓尿了,那声音听起来太惨了,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眼睛都哭花了,不知道咋回事。”
“那大皇子府不是荒废了三十年了吗?这哪里来的声音,不会是冤魂作祟吧,你们说,难道当年大皇子是被冤枉的吗?”
“嘘!闭嘴你不想活了,可别害死大家。”
……
谁不知道那大皇子府早在三十年前就荒废了,自从大皇子府被一夜屠尽之后,那里就再没有人进去过,据说当年有个乞丐误闯其中,当时就被吓疯了,里面血流成河,到处都是尸体,小孩的,大人的,全都是瞪大眼睛的死人,那乞丐疯疯癫癫的还说看到一个飘起来的头颅晃来晃去的,那乞丐当时就被吓疯了,当晚就死在了街角,因此大皇子府就更没人敢进去了。
后来才传出前大皇子被下旨割掉头颅高高悬挂于大皇子府上,就是要警示众人,那便是忤逆皇上的下场。
不少人心里虽然也惋惜,毕竟大皇子在民间的风评不仅不差反而很好,京城的百姓就很期待他成为一代明君,却没想到死的那么惨,不过大家也只敢在心里惋惜叹气,面上却只能跟着大家痛骂逆贼该死,众所周知,皇上对那事可是深恶痛绝的。
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不少年轻人都不知道当年的事,他们没经历过那晚血气冲天的可怕,如今提起大皇子的事便也没有那么惧怕,且又扯上什么冤魂作祟,不少人顿时就来了兴趣,上面越是不让说他们越是传得厉害,眨眼功夫此事便满城皆知了。
官府听闻此事几乎立马就上报了,接着派人前往前大皇子府查明情况,然而当他们壮着胆子冲进去之后,却只见原本杂草丛生满目狼藉的大皇子府里竟到处都是鲜血,那地上满目的鲜红,墙角,屋檐,甚至不少花草上,地板……
到处都是刺目的鲜红,仿佛这里昨夜刚刚发生过一场血腥的屠杀一般。
官差们本来就被那些传言弄得心里发毛,此时一看这场景更是瞬间吓得战战兢兢掉头就跑,那地上的鲜血是如此刺目,仿佛还在成股的往外流淌着,不少草木上滴滴答答的,场面惊悚又骇人,他们直接就被吓得跑了回去。
不少围观百姓见到这一幕更是断定了传言是真的,大皇子一家是被冤枉的,如今这是冤魂回来索债了,大皇子回来复仇了。
传言因此愈演愈烈,越传越离谱,越传越夸张,只差明着说当年大皇子是被当今的皇上和萧家一通合谋陷害而死的了。
很快,四大世家的高层们也都知道了此事,大家心思各异,但首当其冲的是萧家,因为传言里他们成了背信弃义落井下石之徒,被人耻笑,他们与当今皇上合谋害死了前大皇子。
萧元赫怒不可遏,他被气得直接喷出一口血。
当晚,萧家数十个高手就出现在了大皇子府,然而那些高手当了一辈子的杀手也是第一次撞见灵异事件,哭喊声,求饶声,兵器刺入血肉的声音,鲜血飙升的声音……各种声音夹杂着孩童纯真的哭声,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魔音绕耳,时而高声时而低微。
大概是一生杀人太多,一群高手很快被折磨得精神崩溃,偏偏他们怎么也找不到声音的来源,于是最终,他们带着满目惊恐和疲惫回去复命,倒是把萧元赫也吓得不轻。
“不,这个世界上绝对不可能有什么鬼混,否则为什么要等三十年才来复仇?”
“一定是孙子柏,一定是那小子,”萧元赫眼里都是嗜血的杀意,“此子不死,天理难容!”
殊不知此时的孙子柏正在给空青他们介绍新的好玩意。
“扩音器?神奇。”
“口技?音效?配音?鸡血?氛围感?”
这些都是些什么啊,大家求知若渴。
众人又是新奇又是崇拜的望着孙子柏,世子到底上哪儿找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啊,而且世子的想法也太新奇了。
“此事绝对不能让皇上知道,他还不是死的时候,至少要等到祭祀大典之后。”
萧元赫冷声道,然而,此时的皇宫内,二皇子和六皇子正守在皇上身边,皇上看起来气色不错,只是两人今日却一直低着头,眼神躲闪,像是心不在焉的样子,眼底又透着慌乱,总是下意识躲避皇上的眼神,这让李永裕很是不爽。
“啪!”
李永裕将手中价值连城的茶盏狠狠一摔,因为太用力还扯得他好一阵喘,他面色黑沉的瞪着两个儿子。
“你们这幅样子是做什么,朕还没死呢就不耐烦了?”
“儿臣不敢!”
两人急忙跪到地上,一脸的慌张,而被牵连的五皇子也只能跪在地上,比起那两人的慌张他明显没那么恐惧,以前的父皇确实可怕,可最近父皇已是强弩之末,看样子断气也只是早晚的事,所以他没什么好怕的。
李永裕一见他这样更生气了,“不敢,你们有什么不敢?你们是不是巴不得朕早点死,朕死了好将皇位传给你们?”
“呵你们想的倒美,朕早便说过的,各凭本事,你们以其盼着朕早点死,倒不如先想想怎么消灭竞争对手。”
三人心里都是一凉,尤其二皇子和六皇子,两人眼底不加掩饰的厌恶,这人是他们的父亲,却在怂恿他们先自相残杀,这便是天家的父亲,简直叫人叹为观止,也叫人恶心作呕。
五皇子却是个沉不住气的,他一听李永裕这么说他顿时不敢置信的抬起了头,“原来传闻都是真的?”
二皇子与六皇子对视了一眼,默默跪远了些,只见李永裕阴恻恻的抬起头,他那双深陷的眼窝又老又黑沉,此时的他瞪着眼睛活像个恶鬼一般。
“什么传闻?”
二皇子虽然恐惧,但还是咬着牙将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事简单说了一遍,虽然含糊其辞,但还是清楚的表达了这样的意思——
大皇子是冤枉的,大皇子一家的冤魂回来索命了,现在都在传是皇上和萧家联合设计陷害了大皇子,萧家与皇上歹毒阴狠,天理难容,迟早要遭报应,而皇上现在这样就是遭报应了,毕竟皇上才五十多岁。
“嗤~”
李永裕一口鲜血喷出,他双目圆瞪如恶鬼,随即不省人事。
很快,太医院就轰动了,紧接着便传出皇上吐血晕倒的消息。
众人纷纷惊惧,难道真是大皇子来索命了?祭祀大典将至,皇上还能熬到那时候吗?
还有,风雨已至,这是要变天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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