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第 131 章
孙子柏几乎一夜没睡, 直到传来孙宏禀报苏瑾言回来的声音,孙宏话还没说完孙子柏已经窜出门外。
“世子外面冷哎……”
孙宏伸着手连忙追出去,结果门口一阵冷风灌入冷得他直打哆嗦, 又急忙折回去拿世子的狐裘披风,却不想找了两圈都没找到。
门外苏瑾言刚刚踏进院中就瞧见孙子柏大步流星的朝他走来, 还不及开口就被一股暖意包围,孙子柏第一时间将厚实暖和的披风披在了他身上, 又仔细将前面也拢好包裹住他的全身, 这才伸手抓住苏瑾言的双手。
一股冰凉的寒意让孙子柏下意识握得更紧了些, “冷吗,总算是回来了。”
看到苏瑾言完好无损的回来, 他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被暖意包裹的苏瑾言嘴角微微勾起, 也顾不得几双眼睛看着他们, 任由孙子柏握着他的双手轻轻揉搓。
“不冷。”
一开口才发现声音有些干哑发颤, 已是深冬的天,就算是白日的太阳光都是带着冷意的, 更何况是凌晨天将亮的时候, 这时候的气温可谓刺骨, 风轻轻一吹都能穿破层层衣物直达骨髓,苏瑾言虽然坐在马车里, 可入了城之后却没办法再坐马车, 于是冷得声音都有些颤。
“快进屋。”
孙子柏拉着人就往屋里走, 苏瑾言也任由他拉着。
苏瑾言一进屋就被暖意包裹, 房间角落里放了几个暖炉, 手里又被孙子柏塞了一个暖手袋, 孙子柏又吩咐小乙去弄一盆热水来给他暖暖脚,忙前忙后, 直到摸着苏瑾言手脚都泛起暖意,孙子柏这才在他身边坐下。
苏瑾言全程浅笑着看着高大的身影忙碌关切,他都不用问就知道,孙子柏一定是一夜没睡,一直等着他回来。
这一路的寒意和艰辛瞬间一消而散。
“瑾言辛苦你了,这一路都还顺利吧,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沧州那边情况怎么样?”
苏瑾言先前送信回来只是简单说了赵稷的事一切顺利,还有返回的时间,具体却没有多说,此时苏瑾言才将沧州的事详细跟孙子柏说了一遍。
孙子柏听完也只觉得惊险,若是再晚个一两天,赵稷的家人多半就没救了,那么整件事便有可能是另外的结局,这也算是他们的运道,萧家的报应到了。
苏瑾言说完便将赵稷奉上的虎符递给了孙子柏,这可是能调动二十万大军的兵符,赵稷甘愿奉上,可见他的诚意。
孙子柏却没有接,就着虎符又按回苏瑾言手里,然后抓着他的手坚定道,“你拿着。”
苏瑾言挑眉看着他,一副等他解释的样子。
“我们很快将与国师一战,我是他们的目标,虎符放在我这里不安全,你知道的瑾言。”
苏瑾言抿着唇,他当然知道,他只是不愿意设想孙子柏任何一种糟糕的可能罢了。
然而苏瑾言毕竟是个理智的人,即便心里沉重他最终还是握紧了虎符,子母蛊的事只能孙子柏自己面对,那他便在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其所能的帮他,至少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孙子柏随即将京城这几天的动向一一说给苏瑾言听,接着说了他之前与白子玉和闻相的猜测,事实上,他对顺王是早有猜测的,只是那时候只是一个模糊的猜想,而后经过白家和闻相的调查结果他的猜测才得到些证实,直到现在,孙子柏最终将幕后之人锁定在了顺王身上。
苏瑾言却只是微微有些诧异,其实他心里对顺王也是有所怀疑的,只是因为顺王与王嫣然那些纠葛,原先苏瑾言将其误会为王嫣然的奸夫,这才导致他心理上一直很排斥这个人,以至于对他的判断也就失去了客观,如今回想起来确实有诸多不正常之处。
苏瑾言回忆起他与王嫣然的那些会面,看似正常实则不正常,尤其自己出事那日顺王也在场,这样的巧合同样不同寻常,况且他当年之所以那么笃定顺王就是与王嫣然有染的人,也是注意到王嫣然对顺王那不清白的眼神。
王嫣然,苏宴之,李永裕,还有顺王李永琛,明明是四个人却独独把顺王摘了出来,变成三个人的纠葛。
若顺王是子母蛊的幕后之人,再反推回这件事,顺王绝对不会无辜,甚至有可能他才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只是他聪明的将自己摘了出去,还让三个当事人都蒙在鼓里。
单凭这一点就能看出顺王绝非一般人。
苏瑾言不知道他的猜测基本已经逼近真相,夫夫俩十指相握躺在床上,将顺王的事又仔细复盘梳理了一遍,不明朗的地方也逐渐清晰起来,两个人的不同想法相碰又能带出新的思路,直到天彻底亮了,两人这才沉沉睡去。
门外小乙和孙宏对视一眼,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过他们不打算睡,他们打算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打扰世子和公子,除非天大的事。
得亏他俩守着,夫夫俩一睡就睡到了中午,还是生生被饿醒的。
苏瑾言先醒的,他最近饿得极快,可是又不想吃,吃了还反胃,饿了也反胃,反正怎么着都不舒服,不过好在这些症状都还算轻微,能忍。
他醒来发现孙子柏睡得正熟,双手搂着他,下巴搭在他肩头呼吸均匀,苏瑾言不想吵醒他,干脆任由他这么抱着一动不动,只是扭头望着孙子柏平静的面庞不由得看呆了去。
孙子柏无疑是生得极好的,这张脸跟雕刻的一样,五官每一处都很精致,熟睡的孙子柏眼底没了任何情绪和光芒,锋芒不见了,邪气也不见了,熟睡的人没有半点玩世不恭,尤其此时他合上眼睛睫毛轻颤,又长又翘,他都不知道原来孙子柏的睫毛是那么长的,长得像两把小扇子一般。
这睡颜绝美,苏瑾言只觉得胃里那点难受都消减了不少,他从来都知道世子生得赏心悦目,只是此刻这种感觉尤为强烈,苏瑾言情不自禁伸手抚上孙子柏的脸,指尖轻轻将他脸颊的发丝别到他耳后。
有这样一个人陪他度过余生,苏瑾言觉得挺满足。
却不想孙子柏这时候忽然唔了一声,随即伸手就将苏瑾言的手牢牢抓在了手中,修长的睫毛颤了颤,一睁眼就对上苏瑾言微微有些红的脸。
苏瑾言眼神闪躲,显然有些难为情,孙子柏却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早啊,瑾言。”
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心爱的人,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事。
孙子柏微微凑过去在他额上亲了一下,觉得不满足又捧着他的脸在他脸颊两边都亲了一口,然后越亲越起劲,孙子柏干脆对着他的唇就亲了下去。
“别闹。”
苏瑾言的脸肉眼可见的变得通红,软软滑滑的触感一瞬间把孙子柏那团火苗给点燃了,蹭的一下子瞬间蔓延全身。
“唔……”
唇上的吻忽然就变得急切起来,热烈得能将人灼伤,苏瑾言整个人都烧了起来,好在理智尚存,他连忙伸手抵住男人的胸膛,好不容易才将人推开,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苏瑾言又恼又羞耻,孙子柏发热的头脑这才清醒了过来,他连忙低头附在苏瑾言平坦的小腹处亲了亲。
“抱歉啊宝宝,把你给忘了。”
苏瑾言哭笑不得。
所幸这一闹两人也是彻底清醒了,而后便举止亲密的互相穿着衣服,苏瑾言却在这时候想起一件事,昨晚两人说着说着便睡着了,现在想起来苏瑾言才又再次提起。
“忘了跟你说,昨夜我们回京途中,遭遇了刺杀。”
“什么!”
孙子柏一听手都颤了一下,实在没想到这么大的事苏瑾言竟然没有告诉自己,他连忙上下打量苏瑾言,“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苏瑾言任他打量,昨晚没说是他们确实没有什么事,对方似乎错估了云华他们的实力,所以他们没有丝毫伤亡,只是苏瑾言觉得这事孙子柏早晚会知道,毕竟云华他们会说,那倒不如他自己来说,免得孙子柏担心。
再一个是,他觉得这刺杀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冷静下来的孙子柏皱眉问。
苏瑾言这才将昨夜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他们是在入城之前遇到的刺杀,可说是刺杀倒更像是拦截,对方十余个蒙面杀手,无疑是冲着马车里的苏瑾言来的,他们对云华几人尽显杀机,对苏瑾言却没有杀意,反而是想将他截走。
苏瑾言第一反应是为了虎符,可此事太过隐秘,除了赵稷便只有他身边的云华一个人知道,就算是赵稷也不可能那么快的对他们出手,他们离开沧州的时间很快,根本没有时间。
况且若真是为了虎符,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来得方便?
所幸云华几人都是亲卫军中的顶尖高手,以一敌十都不在话下,那些人很快意识到这一点,于是没多久便撤退了。
惊疑未定的苏瑾言很快冷静下来,再回想更觉得奇怪,因为……那些黑衣人的样子和招数让苏瑾言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说到这里苏瑾言目光复杂的对上孙子柏的眼睛,停顿之后才继续道。
“他们,跟当年暗中护我的那些人很像。”
孙子柏闻言眉头狠狠一跳,脑子里几乎立马蹦出来一个人,苏瑾言的亲生父亲。
苏瑾言原先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曾经还妄想过他们是苏宴之派来的人,但显然不是,他后来又怀疑顺王,可始终没查到结果,况且顺王不育,如此他的可能性也不大了。
如今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他的父亲是除了李永裕和苏宴之之外的第三个人。
然而此人至今没有露面,正如苏骆沉所言,这人可能是一个船夫,一个乞丐,一个见色起意的混蛋,也有可能是那晚游湖的任何一个权贵公子,亦或者什么对王嫣然有意的人。
只是至今也没办法确定究竟是谁,看这样子此人倒也不简单,毕竟拥有这样的手段,且还隐在暗处,这就会让人防不胜防。
苏瑾言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种可能神色才这般复杂,森*晚*整*理孙子柏拉起他的手温声安抚,“别多想。”
“我想这件事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再说了,即便你永远不知道生父是谁,亦或者你的生父是你不愿意接受的人,那也无所谓,”孙子柏知道他的顾虑,“你现在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我爱的是你这个人,跟你的生父是谁是什么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明白吗?”
“而且不管他是谁,他都是个不合格的父亲,他没有任何资格左右你的人生,你完全不用对他有任何顾虑。”
“一切有我。”
“嗯。”
他自然清楚孙子柏是什么样的人,只是有些事总免不了多想。
今天似乎又冷了几分,距离祭祀大典只有五日,原本的祭祀大典一般都是在年关,正月初一至正月十五,可李永裕将大典提前了一个多月将近两个月,最后祭祀大典的时间定在了冬月十五。
而今日,已经是冬月初十。
孙子柏本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奈何国师最近一直都龟缩在国师府,国师府戒备森严,蛊师众多,这让孙子柏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无奈只能等,等对方主动出手,而这个时间不会太久了,必然就在这五日之内。
大尧历二百三十七年冬月初十,萧家军集结完毕,同时前大皇子李永安含冤致死的流言再次在城中疯传。
皇位之争,阴谋算计,斩草除根……各种大胆猜测夹杂在流言之中,真相似乎呼之欲出,直指宫里至高无上的那人,叫人瞠目结舌。
同一日,数万苏家军集结完毕,同时还传出苏家主母王嫣然疯了的消息。
也不知道如何流出的风声,说王嫣然与当今皇帝也有染,苏家新任家主身世有疑,苏骆沉疑是皇子,而隐忍憋屈了一辈子的苏宴之终于暴走,与王嫣然撕破脸皮,如今夫妻俩精神都不正常,外面严阵以待,实际上苏家内部已是鸡飞狗跳,偌大一个苏家全靠苏骆沉在支撑着。
也是同一日,向来低调的白家军也集结完毕,严阵以待,只是依旧态度不明。
若前不久各大世家的异动还能说是给祭祀大典做准备,那么此刻,就算是再迟钝的百姓也都闻到风雨将至的气息了。
这是要变天了。
冬月十一,孙子柏一早就收到了空青的好消息,废弃排水通道全面疏通了,也就在当晚,决明带着温家撤逃的主将温赦回来复命,一同带回来的还有温家将近两万的兵力,此时已在城外集结,只等到孙子柏的安排。
同一时间,赵稷率十四万精兵赶赴沧州,那里安排妥当之后,赵稷将亲率九万精兵赶赴京城西郊城隍庙待命。
孙子柏当即安排空青接应,直接让四万人从西郊城隍庙的通道入口秘密入城,剩下五万则由赵稷率领,在西郊待命。
孙子柏不确定萧元赫对沧州的情况掌握多少,苏瑾言回来之前已经将那里控制,还让那个沧州州牧张远忠给萧元赫递了假消息,最重要的是,那张远忠为了逃避责任本就对沧州的事多有隐瞒,这下倒是刚好被苏瑾言利用了。
所以如果萧元赫还不知道赵稷家人已被解蛊的话,只怕还以为赵将军在他的掌控之下,如此沧州剩下五万,加上赵稷带来的五万,倒是刚好对得上,萧元赫若是因此对赵将军城门大开,倒也省了他们大麻烦。
赵稷对孙子柏的安排毫无意义,事实上他本也是这样打算的,于是收到命令的时候他又对这个年纪轻轻的主公高看了几眼,只是,即便是剩下的四万也是不小的数目,他并不知道通道的事,自然不清楚孙子柏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四万人带入城内。
不过这些不该是他问的,他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即可。
冬月十二,距离祭祀大典还有三天。
这一日二皇子李承睿病重的消息忽然传出,听说萧皇后震怒,整个太医院都出动了,萧家更是兵荒马乱,不少人因此猜测二皇子病得很严重,只怕是无缘皇位了,萧家阴谋算计了多年,却不想关键时刻要算计一场空了。
如今还有点竞争力的就剩二皇子和六皇子了,大皇子无能又懦弱,听说温家造反那日他就被吓得一病不起,如今京城各家大动作,二皇子又忽然病重,大皇子更是吓得连门都不敢出,皇长孙也是日日伺候在他身边。
三皇子早死,五皇子刚死,其他皇子不成器,唯一有点指望的是白家女生的十皇子,可那孩子如今只有七岁,完全不顶事。
皇上油尽灯枯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所以不少人都认为这次祭祀大典上必然有储君之争的结果,却不想临到关键时刻二皇子倒下了,那不就是说只剩六皇子了?
且就在二皇子病重的时候,有人看到平南侯世子入了六皇子府。
那孙世子近来闹得京城鸡飞狗跳,他的出现绝不会简单,他背后可是孙岐山,是整个孙家军,所以这是不是说明,西南选择了六皇子。
如此,不少人惊愕,似乎没想到最后的赢家竟然会是六皇子。
冬月十三,距离祭祀大典还有两天,祭祀大典一切准备就绪,周边诸侯官员也都入了京,京城前所未有的热闹,可这热闹却浮于表面,这热闹背后似乎隐藏着一层无形的压抑之感,让人即便是谈笑都吸着气,生怕下一秒就会发生变故。
所有人严阵以待,只等祭祀大典的到来。
这一日,孙子柏收到了圣旨。
入京月余,狗皇帝终于要见他了,不,倒也未必是狗皇帝要见他。
孙子柏修长的食指微微弯曲,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又似乎是敲了敲里面的子蛊。
来了,这一刻终于来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第 132 章
圣旨只让孙子柏一人进宫面圣, 这一趟,孙子柏必然九死一生。
孙子柏倒是没想到他们会把地点选在宫里,不过仔细一想皇宫确实是最佳之地, 想来是顺王与皇帝的“兄友弟恭”也该结束了。
不过他们也不会想到,皇宫对孙子柏而言也是最佳之地, 毕竟没人知道他掌握着整个皇宫的地下排水通道。
所有人都知道这圣旨意味着什么,孙子柏只见身边的人个个都面色凝重, 于是他只能故作轻松。
安抚了日渐憔悴的闻婉儿, 又私下找了温兰将闻婉儿托付, 而后是闻相,白子玉等人, 他对他们一一交代, 仔细部署, 又给老侯爷和老太太都留了信, 给孙子恒那三兄弟也留了一封。
接着是孙宏,胡岸, 空青, 决明连翘……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和任务, 孙子柏都一一做了交代,尤其是交代他们最坏情况下该如何抉择, 如何撤离, 又如何保全大家, 护住侯府, 孙子柏将所有可能都做了打算。
众人面色凝重, 一个个握紧了拳头, 即便他们都愿意替孙子柏去死,可事实上他们谁都无能为力, 只能让世子自己去涉这个险,于是他们只能咬着牙将心中的烦躁和愤恨压在心底,尽量听清孙子柏交代的每一个字,誓死也要做好世子交代的事。
空青决明都红了眼眶,就连胡岸巴淳两个大汉都没有例外,唯有孙宏能在孙子柏面前肆无忌惮的哭出声来,孙宏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
世子分明就是在交代遗言。
孙子柏只好嫌弃的踹了他一脚,“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你们世子还没死呢。”
孙宏只能死死咬着牙,啪啪给了自己两巴掌,那样子看得孙子柏心酸又感动。
孙子柏最后又去见了冷美人,他还是那样痴痴傻傻的,可这一次见了孙子柏却抓着他的手求他不要走,要孙子柏带他出去玩,他明明什么都不懂,又好像能预感到什么,看得在场的人面色都不太好。
圣子与冷美人的关系如今已经融洽了不少,没事他就会陪在冷美人身边,即便一个字都不说,就那么待在一起看着他吃看着他玩,木雪心里也是愉快的,而冷美人也没有原先那么排斥木雪,父子俩的相处越来越融洽,孙子柏因此放心不少。
孙子柏没有跟苏瑾言多说什么,因为他们心意相通,即便没有自己苏瑾言也知道他要做什么,况且苏瑾言坚信他会没事,所以从接到圣旨之后他和圣子以及空青他们便一直在做着安排,尽量做到万无一失。
所以此刻孙子柏别说什么遗言,多说一句丧气话都是对他努力的否定,孙子柏也不想给他心理上造成任何压力。
一番商议,最终定下计策,孙子柏便入了宫。
据说今日皇上已经大好,原本闭朝多日的,今日却破天荒的见了不少文武官员,不过见到皇上的官员们也震惊,因为皇上竟然在短短一月内变得老态龙钟,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多岁。
众人心里不由得打鼓,都在脑中冒出一个大不敬的词——回光返照。
可眼见着祭祀大典只剩下两天,也不知道皇上能不能撑到十五。
孙子柏跟着宫人一路穿过层层宫门,大摇大摆的,颀长的身形被傍晚的夕阳拉得更长,那玩世不恭的样子竟是没有丝毫收敛,暗中观察的一双双眼睛不由得在心里惊叹。
世子当真好气魄,也真是一如既往的不知天高地厚。
穿过一层又一层的宫门,孙子柏终于见到了这个世界的皇帝,李永裕。
只见高座上一个老态龙钟的老者靠坐在龙椅上,宽大的龙袍将他骨瘦的身形承托得更加单薄,他面容苍老,超出实际年龄许多,眼窝深陷,皮肤暗黑长满斑点,因为暴瘦的缘故脸上的肌肤都堆褶在一起,眼珠也因为眼窝的深陷而更加突出。
不夸张的说,李永裕这幅尊容绝对能吓哭小孩。
皇帝身边国师和顺王一左一右,锦衣华服的顺王与皇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英俊的面容没有因为岁月而消减多少,匀称的身材,挺拔的身姿,不凡的气度,似乎每一处都与李永裕形成了完全相反的对比。
听说顺王自回京之后就一直随侍在皇帝左右。
国师端坐在另一侧,眼神如鹰一般死死锁定在孙子柏身上,那双眼睛泛着精光,那是锁定猎物之后胸有成竹的精光,还有些让孙子柏极不舒服的贪婪,国师的脸似乎更年轻了,与他那头白发有种强烈的违和感。
孙子柏不由得想起国师府这两日的发现,自从圣子那日亲自前往国师府验证了国师的身份之后,孙子柏就加派人手盯死了国师府的一举一动,即便是个倒夜香的都没放过,还真让他们发现了些异常。
一个掌管国师府食物采买的弟子不见了,那人因为经常出入国师府而被大家所熟知,是国师颇为宠信的亲传弟子,但有一日却忽然换了人,蹲守的人起初并没有多在意,直到当晚,一对声称那□□儿的母子前来国师府寻人,进去之后却再也没有出来过,蹲守的人这才将这件事禀报。
也就是在那时候,圣子终于将脑中那些零星久远的记忆碎片组织在了一起。
他想起来了,是禁术。
南疆曾有一禁术,以蛊换血,可延年益寿。
木雪小的时候偶然在万骨谷的藏书阁里看到过,他因此被蛊王狠狠训斥了一顿,实在是那禁术过于阴狠歹毒,违背天理,这才被严厉禁止,当时蛊王还对木雪好一番告诫,他因此对父亲当时的样子记忆深刻,反倒是对禁术的内容越来越模糊。
那原本是用来救人的一种蛊,将新鲜精壮之血与伤者调换,可将垂死之人从鬼门关救回来,但条件极为苛刻,且两者之间血型必须相同,而且这几乎是一命换一命的救法,因此一直很有争议,直到有位蛊师将其用在延年益寿上。
那蛊师以自己的身体为实验,利用蛊虫不断吸取精壮之人的精血换在自己体内,达到延年益寿的作用,但被换了精血之人则必死无疑。
因为必须找到与自己血相融的精血,且想要活得更久就要一直换一直换,那蛊师用此术害死了不下百人,最终事情败露才被诛杀,这门蛊术也被列为禁术。
圣子料想国师必然是用了这种禁术,吸人精血才让他自己越来越年轻,只是不知道他这些年都换了多少次血。
此刻看着眼冒精光的国师,孙子柏心里不由得冷了冷。
孙子柏心思电转,这许多想法也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面上却只见他眼角微挑,而后视线就落在了顺王身上。
顺王嘴角微勾,看来这是连装都懒得装了,皇帝身边伺候的老太监却皱着眉大声呵斥。
“大胆,见了皇上还不下跪!小小平南侯世子怎可直面天颜,你不要命了?”
孙子柏想到那日像狗一样趴在自己脚边的李永裕,丝毫不掩饰他眼底的嘲讽,尤其嘴角那似笑非笑的样子,直看得李永裕青筋直跳,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身体,现在呼吸忽然又变得急促起来。
然后就听孙子柏大逆不道的一笑,“抱歉,我腿上有疾不能跪。”
孙子柏此话一出那老太监的舌头都差点被闪到,这笔挺的身姿哪里像是有疾的样子?再者说腿上有疾你这一路是怎么走进来的?
李永裕则是直接被气得翻白眼。
“你咳咳咳……你好大胆子,就是孙岐山见了朕也不敢不跪咳咳……拖下去咳咳咳……”
“斩了咳咳……斩了他……”
李永裕指着孙子柏一副肺都要咳出来的样子,本就突出的眼珠子现在更是要掉出来一样。
“永琛……咳咳咳,大逆不道他……永琛……”
李永裕看向一旁的李永琛,然而李永琛连眼神都不给他一个,他只是那么看着孙子柏。
“永琛?”
李永裕明显不太理解皇弟的反应,他听话的弟弟呢?
孙子柏脸上的嘲讽更明显了,他就那么冷冷的看着他,顺王和国师也没有动,唯独那个老太监吓得不轻,不过他连上前搀扶都得看顺王的脸色,见顺王无动于衷他也不敢动了。
“反了,真是反了咳咳咳……”
“真有意思,”孙子柏讥笑出声,“听说顺王殿下与皇上情深义重,看来都是谣言呐。”
李永琛再次勾了勾唇角,而后居高临下的直视着孙子柏的眼睛,“谣言不可信,世子当是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才对。”
孙子柏挑了挑眉,“顺王殿下说的也是,只是皇上好像有点看不明白呢。”
李永琛不咸不淡的瞥了一眼李永裕,这才继续道,“你真是给本王带来了好大的惊喜。”
“本王当年不过是随手埋下一颗棋子,不想你竟如此让人意外,”顺王很是欣赏的上下打量着孙子柏,“你很聪明,非常聪明,本王很满意。”
孙子柏不客气的翻了个大白眼,“你是什么东西,我如何用得着你满意?”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多说一句废话都是浪费。
在场之人似乎都没想到孙子柏竟如此不按常理出牌,顺王脸上的笑容都僵了一下,不过他随即就又笑了起来,且越笑越大声,越笑越肆意,到了后面竟是有些癫狂的模样。
果然,一个人憋得太久了是会疯的。
“可惜,真可惜,”顺王笑够了才继续道,“你若不是平南侯世子该多好,那样本王便能留你一命,毕竟像你这样有意思又不愚蠢的人实在是不多了。”
“啧,那还真是挺遗憾的呢。”
孙子柏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一旁终于停止咳嗽的李永裕却有些迷茫的看着顺王,那苍老丑陋的脸上尽是不解。
“你果然已经知道是本王了。”
“不然呢?”
顺王一笑,他这一笑不知道能迷死多少人,“你很有胆魄,你若远离京城或许还能多活些时日。”
因为母蛊对子蛊的控制需要一定的范围,孙子柏若是没有主动来到母蛊身边,等到子蛊自然生长到完全将孙子柏吞噬还有一段时间,可孙子柏却自己找上京城,甚至在明知道今日凶险的情况下还敢只身前来,单就这一份魄力就值得李永琛另眼相看。
孙子柏却扬眉,而后故意似笑非笑的望着顺王道,“小命握在别人手里,活着有什么意思。”
“既不可随心所欲,又不能展现真实的自己,按照别人的意愿活着,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啊也不对,行尸走肉大概没那么痛苦,也没那么憋屈。”
孙子柏每说一个字顺王的脸色就黑一分,直到最后这一句孙子柏完全就是明目张胆的嘲讽了。
李永琛俊逸的脸上终于阴郁一片,他双眼死死盯着孙子柏,整个人的情绪似乎都在崩塌的边缘。
“你有什么资格嘲讽本王?你可知本王当年的处境?易地而处你又能如何?”
李永琛阴恻恻的盯着孙子柏,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阴鸷扭曲,偏偏这时候被忽略的李永裕再次激烈的咳嗽起来。
孙子柏就见原本优雅高贵的顺王忽然疯了一般冲像李永裕,接着一把拽住他的头发用力往下一拖,本就枯瘦如柴的李永裕顿时被他从龙椅上生生拖到了地上。
“吵死了吵死了!”顺王咆哮着拖死狗一般将皇帝丢在了地上,还发狂的朝皇帝身上踹了好几脚,然后望着国师说,“再发出声音就弄哑他!”
国师挑眉答应,老太监吓得跪在地点砰砰磕头,孙子柏则是一整个无语住。
咱就是说,这皇宫里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呗。
第一百三十三章 第 133 章
“永琛你……你……”
李永裕都惊呆了, 然而他对上的是李永琛再也不加掩饰的仇恨和厌恶,李永裕当场就震住了,呆愣在那里好半晌没了反应, “原来,原来……”
“很意外是吗?”李永琛讽刺的勾了勾唇角, “让你意外的事还多着呢,现在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李永琛望着地上又丑又老还毫无反抗之力的李永裕, 多年来郁积在胸的仇恨和厌恶终于一发不可收拾, 他实在是憋得太久太久了, 久到即便他早就回报在李永裕身上,眼睁睁看着他从不可一世的天下至尊变成眼前死狗一样, 人人都可以踹两脚的窝囊废物, 他的仇恨却还是没能发泄。
于是他忍不住诉说, 他要让这狗东西仅剩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痛苦中度过。
李永琛从出生就在李永裕的保护之下,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知道这个二皇兄对他很好,不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想方设法弄到他面前, 只要他想, 他就会不顾一切的满足他。
而在他被其他皇兄欺负的时候, 李永裕也是毫不迟疑的挡在他面前,哪怕用自己的身体护着他被打得遍体鳞伤都在所不惜。
母妃因此也更信任皇兄, 总在他耳边念叨李永裕的好, 李永琛耳濡目染, 认定了李永裕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信赖之人。
所以他幼时任性妄为, 肆意随心, 被养得极为娇贵。
李永裕似乎也不负所望, 随着他的长大对他的好却丝毫不减,反而越来越宠溺。
直到那一年父皇暴毙, 大皇兄因谋反全家被□□风云变幻,血流成河,向来没有多少呼声的李永裕却异军突起,在萧家的支持下坐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那时候李永琛还小,整个天都变了,他看到了母妃的错愕,看到了外租一家的诚惶诚恐,他们都被李永裕的真实面目吓到了,母妃更是因此一病不起。
李永裕登基之后完全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他手段狠厉,杀伐果决,对待那些兄弟更是残暴冷血,杀的杀,贬的贬,守皇陵的守皇陵,还有入狱的,自杀的,意外死亡的……
几乎是没多久的时间,先皇留下的几十个皇子皇孙们就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唯独剩下李永琛。
母妃整日提心吊胆,在李永裕面前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那时候他还不懂,明明二皇兄对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做了皇帝之后甚至比以前更好了。
做了皇帝的李永裕不再需要任何顾忌,他对李永琛宠得明目张胆,只要他想要的,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李永裕也会想办法给他摘下来。
李永琛因此更加肆无忌惮,他不学无术,他只知道吃喝玩乐,整日与美人厮混,而李永裕无论他做什么都惯着他,宠着他。
那时候的李永琛对皇兄深信不疑,尤其在贤妃病故之后,他更是把李永裕当做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和依靠,所以即便那时候有人说李永裕心机深沉,说他手段阴狠毒辣,说他是暴君,李永琛却坚信李永裕是个好皇帝,他毫不迟疑的站在李永裕那一边。
当然,他之所以那么不成器,吃喝玩乐,一是因为李永裕对他的纵容,再就是他心如明镜,知道自己的处境,皇兄宠着他惯着他,是因为他是个闲散废物,他对皇兄的皇位毫无威胁,所以他甘愿做个没有任何威胁的闲散王爷,只希望皇兄对他的感情一如既往,不掺杂任何猜疑。
李永琛以为他会做一辈子的闲散王爷,却不想老天对谁都是公平的。
李永琛爱美人不是假的,他又不是什么圣人,所以早早的便破了身,李永裕一如既往的惯着他,甚至亲自给他送美人,只是每次欢好之后那些人都会被灌下避子药,李永琛虽然有些不悦李永裕对他的掌控,可李永裕说他还小,况且他好歹是大尧最尊贵的王爷,子嗣不能随便,他因此便没有多想,直到他遇上了喜欢的姑娘。
其实也谈不上多喜欢,李永琛大概天生薄凉多情,只是他动了想要将那姑娘娶入王府的心思。
那是一个小世家之女,不会对皇位构成任何的威胁,李永琛甚至怕皇兄生气只打算让她做个侧妃,却不想李永裕的反应大得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第一次意识到李永裕对他的占有欲,那种有些扭曲的隐藏在兄弟感情外表下的占有欲,竟是如此恐怖。
这让李永琛又慌又惊,他因此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擅自将那姑娘接入了顺王府,并且瞒着下人,倒掉了那避子药,他有意让那姑娘怀了孕,本以为这样能绝了皇兄那可怕的心思,却不想彻底惹怒了李永裕。
他永远记得那双绝望的眼睛,就在他面前,他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堕子药灌入她口中,在她绝望和惊恐的眼神下,她哀求的望着他,她的下身被一片鲜红包裹,那一幕深深映入了李永琛的灵魂,让李永琛一度对女子都丧失了性趣。
而李永裕,他只是平静又关切的告诉他,这个女子下贱没有廉耻,心机深,算计他,目的就是为了嫁入王府,而他会永远保护他不受到任何人的伤害。
李永裕那疯狂又霸道的眼神他永远记得,那么扭曲又可怕。
那是李永琛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他的随心所欲都是表面的,他的人生根本由不得他做主。
那姑娘后来死了,听说是上吊,舌头伸出老长,李永琛知道后又是很久不能安睡,可李永裕却日日陪在他身边,让他窒息又恐惧。
李永琛浑浑噩噩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慢慢缓过来,万幸李永裕并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而他也只能装作不知道继续做那个风流王爷,他比以前更加风流更加肆无忌惮,像是在麻木自己,只是孩子一个又一个的失去,甚至只要他对谁多花那么一点点心思,第二日便不会再见到那个人,永远也不会再见到。
他身边永远留不住人,他不敢对任何人流露出关切或者多余的心思,他方方面面都在李永裕的控制之下。
而这样窒息的人生永远看不到头。
他对李永裕的信赖和兄弟情义终于在这样的窒息控制下逐渐变得扭曲,变成怨恨,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意外得知了一个更让他崩溃的真相。
原来当年贤妃一个又一个的失去孩子都有李永裕的手脚,包括第一个,而那时候的李永裕甚至只有八岁,他便可以如此冷血的与贤妃的敌对之人联手,不动声色的弄死了贤妃肚中的胎儿,而他自己则装作关心的样子,披着虚假的面皮在贤妃面前一演就是十多年。
恐惧,那时候的李永琛只觉得深深的恐惧,还有滔天的愤怒。
然而那时候的李永裕已经逐渐坐稳了江山,李永琛却只是个被宠爱着长大的废物王爷,他没有任何实权,甚至一举一动都在李永裕的掌控之下,于是绝望伴随着恐惧,让他根本没办法发泄他的仇恨。
不过李永琛也是个狠的,得知此事之后,又知道李永裕对他怀着那样龌龊的心思,于是干脆一狠心,给自己下了绝子药,李永裕面上大发雷霆,说是必要找出真凶为他讨回公道,可实际上他知道,他没了生育能力李永裕再高兴不过。
果然,从此李永裕不再时时刻刻盯着他身边的人,也不再给他们灌避子汤,而李永琛又刻意与他亲近,明知他的心思却故意装作不知,反而越发放大他们的兄弟情义,这倒是让李永裕有些不好挑明了,同时李永琛又做回了他的风流王爷,吃喝玩乐一样不少。
就这样,李永裕对他的戒心逐渐少了,加上李永裕登基没几年,政务繁忙,后宫也繁忙,总之,倒是让他对李永琛的监视控制逐渐松懈了,李永琛就是在那时候培养了自己的势力。
他怎么甘心这样被人掌控一辈子呢?心里的愤怒压抑得越久他对李永裕的恨就越强烈,所以他不会让李永裕好过的,他会十倍百倍的报复回去。
国师是他意外救下的,那时候的木措被人控制着,遭受了不少折磨,虽然一身蛊术在身,可对方更想将他训成听话的奴隶,他表现出来的实力越强对方越是想要将他完全掌控,当然,对他的折磨也就越凶狠,毕竟这样的人若是逃出生天,报复必然只会更凶狠。
李永裕救下国师之后脑中便有了一个大胆的报复计划,他要把李永裕曾经对贤妃的算计都用在他身上,他要让他的儿子一个个都变成废物,要让李永裕自食恶果,要李永裕亲眼看着他在意的江山被一点点腐蚀,堕落,看着他的子嗣把他分食,直到所有人万劫不复。
国师是他有意引荐给李永裕的,给孙兆尹赐婚也是他有意引导的,只是赐婚对象是闻婉儿却是李永裕为了敲打闻相决定的,不过李永琛不在意被赐婚的人是谁,当然,是闻相更好,这样他便能一石二鸟。
正如李永琛先前所言,子母蛊只是他随手埋下的一枚暗棋,目的自然是为了孙岐山,只是国师并无先例可供他参考,他因此不抱太大希望,况且当时的李永裕如日中天,他不确定时机成熟那一日需要多少年,而那时候这子蛊还有没有用也无法确定。
所以他也没想到,孙子柏竟然能带给他如此大的惊喜,孙子柏越强对他的作用就越大。
王嫣然也是他有意引到李永裕身边的,他知道王嫣然就是个自我感觉良好的蠢女人,且贪婪无比,李永裕亦然。
果不其然,狗男女很快就看对了眼。
只是王嫣然贪婪不知足,愚蠢的以为所有男人都要围着她一个人转,而李永裕则是冲着王家去的,这是他惯用的伎俩,李永裕恨不得利用后宫的女人将四大世家都都收揽过去,但是显然这是痴人说梦,他太高估自己。
对王嫣然亦然,李永裕不知道王嫣然可以贪婪到连天子的爱都还要挑三拣四的地步,却没想到王嫣然会在元宵灯会上失了身。
是他温柔陪伴王嫣然走出那段黑暗时光,也是他劝王嫣然接受苏宴之,但他们不会知道,其实是他将苏宴之引到失了身的王嫣然身边的,他从始至终都知道那个人不是苏宴之,可他却从未告诉王嫣然真相。
他一边冷漠的看着她因此痛苦,一边又装作体贴的安慰,李永琛虚假的面具越戴越上瘾,到了后来真假难辨。
王嫣然婚后看不见苏宴之对她的好,她永远只有怨恨和不满,还是他森*晚*整*理陪在她身边,不厌其烦的开解她,为她排忧解难,甚至“无意”的让王嫣然和李永裕再次勾搭上,这对狗男女都是贪得无厌的虚伪小人,他们简直绝配。
他太清楚李永裕的为人了,一个八岁就能冷静算计别人的人,怎么可能沉浸于情爱之中丧失理智?更何况那个人还是王嫣然那么愚蠢又自大的人,李永裕图的已经不再是王家,而是更让人觊觎的苏家。
也只有王嫣然那蠢货相信李永裕对她念念不忘了,她还因此沾沾自喜,以为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独特的那一个,全天下的男子都得对她倾心,而她则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不同男人对她的爱,因为她觉得她值得,利用如此。
狗男女很快勾搭上,王嫣然再次怀孕了。
但那蠢货并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苏宴之那废物以为是他的,李永裕也以为孩子是他的,只是谁都无法确定。
所以李永琛便将计就计,他让国师弄了个认亲蛊,只要蛊虫吸入两个人的血能活下来,就能证明那两人有血缘关系,如果没有血缘关系,那认亲蛊便会爆体而亡。
李永裕对国师深信不疑,因此他亲眼看着襁褓中的苏骆沉的血和他的血融为一体之后,被认亲蛊吸入腹中,最后亲自认证了苏骆沉是他的种。
然而李永裕不知道,李永琛也给了王嫣然一条认亲蛊,而王嫣然也是用同样的方法让苏宴之对苏骆沉的身世深信不疑的。
孙子柏恍然大悟,总算是明白了老皇帝和苏宴之那么笃定苏骆沉是自己种的原因了,感情是这么来的。
这就是说,这认亲蛊根本就认不了亲呗,那苏骆沉到底是谁的种?
大概是看出了孙子柏的疑惑,李永琛讽刺的看了一眼嘴唇颤抖的李永裕,随即嗤笑一声。
“本王随便从大街上找了个乞丐,那蠢货还以为苏骆沉那个贱种是本王的种呢。”
毕竟在王嫣然看来,李永琛之所以那么多年都对她温柔体贴多方照顾,那是因为李永琛也对她情根深种,所以她对李永琛丝毫不设防,也没有半点怀疑,甚至时至今日她都坚信苏骆沉是她和李永琛的孩子。
孙子柏:……这他还能说什么呢。
“噗嗤……”
一直摊在地上的李永裕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像个恶鬼一般死死盯着李永琛和国师,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些内容。
原来皇弟对他竟然那么恨,那么恨……可是为什么,他最后的底牌也是假的?想到他如今将一切都压在了苏骆沉身上,甚至连手里最后一支暗卫都交到了苏骆沉手里,李永裕就忍不住天旋地转,脑中阵阵发黑。
“唔嗤……”又是一口鲜血,“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朕那么……那么爱唔……”
他话没说完就被李永琛嫌恶的一脚踹到胸口,李永琛整个人炸了毛一般对着他拳打脚踢,“不要说出那个字,不准说出那个字,恶心,你真让我恶心!”
李永琛脸都绿了,看来是真恶心他。
李永琛一动手就停不下来,似乎想把压抑了几十年的愤怒都发泄出来,直到国师将他拦住。
“王爷息怒,这老东西还不能死。”
李永琛平复了好半晌,这才恢复刚才的优雅,他嫌恶的用手帕擦了擦手,而后才让国师给被他打晕过去的皇帝救治,他可是有分寸的,好戏才刚刚开始这老东西当然不能死。
国师的蛊术也着实惊人,很快半死不活的李永裕就又醒了过来,只是他整个人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眼神涣散,双目无光,呆滞的摊在那里。
李永琛却不打算放过他,他开始一条一条的给他数着这些年来他做过的事。
某年某月,哪个皇子意外死亡;又是某年某月,谁谁怀胎,谁又小产,还有谁又生下死婴……李永琛一连数了十来个,全都有他的手脚,还有四大世家这些年的壮大,萧元赫对皇宫的掌控等等,全都有他在暗中推波助澜,而且他还做得滴水不漏,谁都不知道。
李永裕似乎已经被刺激得麻木了,直到李永琛说到六皇子也给李永裕下了慢性毒药,李永裕这才再次挣扎起来,“小六……不可能,小六……”
不是他对六皇子有多少感情,而是他以为六皇子是他最后的希望。
李永裕终于清楚的认识到,他根本就是个孤家寡人啊。
完了,彻底的完了。
李永琛望着绝望的李永裕,看着他眼里彻底没了光,只觉得畅快无比。
却在这时候,四周忽然毫无征兆的爆出几道寒光,冷冽的杀意随即将国师笼罩,下一秒,就见几道身影直直朝着国师杀了过去。
同一时间,孙子柏也冲着离他不远的李永琛扑了过去。
李永琛与国师顿时色变。
第一百三十四章 第 134 章
在孙子柏大摇大摆穿过层层宫门的时候, 苏瑾言和圣子等人也同时悄然潜入了皇宫地下。
而在李永琛发泄讲述他与狗皇帝恩怨纠葛的时候,苏瑾言他们已经锁定了孙子柏所在的宫殿,空青带着数十个高手逐渐逼近国师, 直到时机成熟那一瞬收到苏瑾言的信号,空青等人瞬间出手。
事发突然, 国师和李永琛都面色大变,却不想这时候孙子柏会突然出手。
孙子柏在李永琛刚刚说话间便已经不动声色的挪动身体靠近他, 直等到这一刻他才一个闪身过去。
李永琛措手不及, 孙子柏一只手扣住李永琛的脖颈, 另一只手则掏出匕首死死抵在他的脖颈上。
这些都是事先商量好的计策。
“唔,你敢!”
李永琛又怒又惊, 明明孙子柏不会武功的, 可抵在脖颈上的冰凉杀意让他不敢动弹。
孙子柏冷笑, 他不会武功可这不妨碍他能轻易制住李永琛啊, 毕竟李永琛也不会武功。
所谓擒贼先擒王,既然国师是受命于李永琛, 那只要制住李永琛理论上就能制住国师, 给孙子柏解蛊迎来希望。
计划是好的, 他们也成功了,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母蛊对子蛊的控制和影响。
就在孙子柏制住李永琛的时候, 国师那边已经陷入激战, 十几个亲卫军高手同时对付国师, 即便国师实力再强悍此时也双拳难敌四手, 眨眼功夫国师便已被打得节节败退。
而且李永琛为了避开萧元赫的耳目, 故意将不少人都支开, 为数不多的几个护卫刚刚也已经被空青悄无声息的解决,因此一时之间根本没有人发现这里的异常, 国师身边更是没有带多余的弟子,唯独李永琛的几个贴身护卫冲了过来。
然而李永琛已经被孙子柏制住。
“放开王爷!”
几个护卫冲向孙子柏,可下一秒就见孙子柏抵在王爷脖颈上的刀尖上冒出了鲜血,几个护卫顿时不敢再上前。
另一边国师被打得节节败退,然而他脸上没有丝毫慌张,反而露出一副狂傲之色,这让刚刚现身的苏瑾言眉头狠狠一跳,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苏瑾言与孙子柏对视了一眼,而后便果断吹响了驭蛊之音,同一时间,圣子也开始驭蛊,只是圣子是辅助,苏瑾言则是在引蛊。
按照计划,国师此时分身乏术,是最好引出母蛊的时机。
事实也确实如此,国师本就双拳难敌四手,不想这时候体内的母蛊忽然躁动,这让他的反应变得更加迟缓,招式也有些失控,于是很快他身上就多处挂了彩,整个人更是被一脚踢得倒飞出去,直直撞上巨大的柱子,鲜血喷飞。
国师重伤,根本无暇抽出时间对付圣子和苏瑾言。
然而苏瑾言只见狼狈的国师面目变得更加疯狂狰狞,刺鼻的鲜红让他的双目一瞬间变得血红,一股嗜血的疯狂充斥了他的双眼,国师忽然对他们裂开了嘴角,笑得人心底发寒。
圣子没有停,本应乘胜追击的,可苏瑾言却在这时候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猛然回头顿时大惊失色,只见原本控制着顺王的孙子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摔倒在地,他像是痛苦到了极点,整个人睚眦欲裂,剧烈的疼痛让他面目扭曲,完全丧失了理智。
“唔……”
被放开的顺王已经站在护卫身后,反倒是痛苦欲裂的孙子柏被他的护卫控制了。
形势发生了逆转。
母蛊躁动,子蛊只会失控变得疯狂,而子蛊疯狂遭殃的只能是孙子柏。
孙子柏的唇角布满了血色,双目更是赤红癫狂,只是眨眼的功夫他眼睛里就已经血红一片,额上脸上更是青筋暴起,他死死咬着牙没有出声,可那样的疼痛触目惊心。
苏瑾言扭头,刚好对上国师那疯狂又肆掠的笑容,他顿时心神巨震。
“住手,圣子快住手!”
毫无疑问,继续下去孙子柏会死,且一定会比国师先死。
空青等人也注意到情况不敢再动,圣子面色阴沉的停了手,母蛊对子蛊的影响超出了想象。
李永琛一手捂着出血的脖颈,神色阴鸷,此时正嘲讽的看向苏瑾言。
国师抹掉嘴角的血迹,肆意大笑。
“哈哈哈你们竟妄想引出母蛊?怎么,你们想以身引蛊,再用母蛊来控制子蛊?哈哈哈真是异想天开。”
国师竟一眼看破了他们的打算,苏瑾言目光一凛,双手却死死紧握在一起,木雪也阴沉着脸看着疯狂的国师,倒是李永琛,此时一双眼睛意味不明的落在苏瑾言的双腿上。
苏瑾言的残腿竟然好了,他不仅能站起来,还好端端的能走能跑,啧啧,又是一个把天下人都骗了的。
国师手中多了一根诡异的短笛,像是用人骨制成的,他嘴唇微动,只见他额头上顿时冒出一个亮光,那亮光还在蠕动。
国师的额头面皮之下似乎有一只会发光的虫子在蠕动。
画面诡异又惊悚,那短笛中发出的声音更是叫人头皮发麻。
也就是在这时候,孙子柏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他痛苦得整个人都在抽搐。
他的额头上同样出现了一只发光的虫子,那虫子在蠕动着,将面皮拱起,孙子柏顿时疼得生不如死。
咬住的嘴唇更是鲜血直流,苏瑾言的冷静再也维持不下去,他双目赤红的对国师和李永琛嘶吼出声。
“住手!住手!!!”
空青等人也急声道,“放了我家世子!”
国师得意得勾起了唇角,一张张痛苦的面庞让他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
“唔……”
孙子柏只觉得头都要炸了,他从来都不知道疼痛可以疼成这样,真的生不如死。
剧烈的疼痛似乎随时会让他晕厥过去,可他狰狞的面上满是不甘可抗拒,他还在死命抵抗着,头像是要炸裂开来一样,但他拼命想要抓住几丝残存的理智,他要用驭蛊之术控制子蛊。
他的挣扎和反抗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唯独国师感受最是清晰,他有些诧异的看向孙子柏,这可是二十年的子母蛊,没想到这小子的意志力竟然强大到这样的地步,要知道,一般人只需瞬息之间便会彻底失去抵抗,完全在母蛊的控制之下。
不过国师也只是诧异了一瞬,他根本不相信孙子柏能抵抗住子蛊的啃噬,这种疼痛就是神仙来了也未必能忍受得住,更何况孙子柏只是一个凡人。
“痴心妄想,”国师不屑的冷哼,他刚刚已经重伤,此时嘴角的狠厉让他多了几分变态,“这母蛊我整整养了二十年,它现在跟我就是一体的,我生它生,我死它死,你们竟妄想引出它?真是笑话,知不知道你们伤我就是在伤它?”
他又瞥了一眼眼角都开始流血泪却还在抵抗的孙子柏,更是一声轻嗤,“白费力气,就算抗住子蛊的啃食又如何,子蛊在母蛊面前永远都是被驱使的命,蝼蚁而已。”
苏瑾言袖中的双手几乎抠出了血,他只能强装冷静,双眼却死死盯着痛苦挣扎中的孙子柏,他不断地告诫自己要冷静,一定要冷静,绝对不能在关键时候乱了方寸。
进宫之前孙子柏告诉他,他已经想到了对付母蛊的办法,那就是他用驭蛊之术反制子蛊,而后再通过子蛊来反制母蛊。
母蛊与子蛊之间有很强的联系性,只是母蛊对子蛊天生压制,实力也不同。
但是理论上这种想法是可行的,虽然很难很难,但圣子也不能否认这种可能的存在。
孙子柏信誓旦旦,说他已经找到了方法,所以只要他能拖住国师为孙子柏争取更多的时间,孙子柏就一定能控制子蛊。
李永琛却在这时候对苏瑾言道,“苏公子是个聪明人,本王希望你能看清形势,做出一个明智的选择。”
李永琛说着看了一眼圣子和空青等人,而后才继续道,“也免得做出无畏的牺牲。”
“本王相信,以苏公子的才能,必然能与本王携手创造一个全新的大尧,甚至是整个天下都不在话下。”
此刻的李永琛野心喷薄,仿佛整个天下都已经被他收入囊中,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让他脖子上的血痕都多了几分狰狞……
苏瑾言却只是冷笑,“王爷真是异想天开,这大白天的做什么梦。”
“你以为控制了一个孙子柏就能控制整个西南?痴人说梦,四大世家没了温家还有三家,他们如今哪家不是蠢蠢欲动,还有多少诸侯对京城虎视眈眈,就连北方也还有四十万大军,王爷觉得北方那两位大将军都是吃素的吗?三大世家那数十万私军也是吃素的吗?”
“乱世将至,可笑王爷竟然还在这里白日做梦,甚至妄想什么天下,王爷以其在这里白日做梦,倒不如想想如何在即将来临的乱世存活。”
李永琛却不被他的言语所激,若是孙子柏是个蠢货,他还真要担心一下,可孙子柏不是,不仅如此,他能轻易说动孙岐山那老匹夫精兵减兵,他能轻易化解侯府之危,轻易解决了匡义军之乱,如今入了京又轻松搅动风云,闻相,白家,都与孙子柏关系甚秘,甚至就连萧元赫对赵稷那二十万大军的控制孙子柏都能掐断。
如此一个人被他掌握在手中他还有什么急的?
除此之外,眼前这些人,不论是苏瑾言还是圣子,甚至空青这些绝顶高手哪一个不是强大助力,而只要他控制了孙子柏,这些人就都是他的。
如此,李永琛只觉得孙子柏在手,天下我有。
他岂不是胜券在握?
惊喜,孙子柏绝对是他这么多年来最大的惊喜。
苏瑾言面上冷静可实际上早已心急如焚,眼见着李永琛根本不受激,他正想着再说些什么拖延时间的时候,却只见国师口中的短笛猝不及防的变了一股音调。
苏瑾言与圣子顿时大惊,国师对他们发起了攻击,而且就在这时候,国师手下几个最强的弟子也赶了进来,除此之外还有李永琛的暗卫。
一时间形势再次发生了逆转。
空青他们一时顾及不暇,国师竟直直朝着苏瑾言飞了过来。
国师本就武功强大,出手又猝不及防,苏瑾言根本退无可退就被他一把掐住了脖子。
“唔……”
事情就发生在一瞬间,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就连圣子都没机会阻止。
然而就在这时候,谁都没注意到已经疼到七窍流血的孙子柏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手握匕首,抵在了自己胸口。
“不可能!”国师率先惊呼。
在那样的痛苦下就算是神仙也没办法保持理智,失控的大脑根本没办法控制失控的身体。
他是怎么做到的?
孙子柏却只是双目赤红的盯着国师,他已经七窍流血,双眼双耳都是血,耳中嗡嗡作响什么声音都听不见,疼痛还在搅动着他的大脑,可他的手却紧紧握住匕首,毫不迟疑的抵在自己的心脏上。
“放—开—他。”
一张口,口中的鲜血便止不住的往外涌。
苏瑾言睚眦欲裂,空青等人也是瞬间红了眼眶,然而谁也不敢动。
孙子柏的声音沙哑低沉,夹杂着满口的血腥,血红的双目更是让他的视线都是模糊的,他只能隐约看到苏瑾言的位置,可他看不清。
疼痛还让他脑中嗡鸣,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国师没有动,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
“放——开——他。”
苏瑾言已经泪流满面,他拼尽全力想要阻止孙子柏,让他不要管自己,然而他的脖子被国师狠狠掐着,脸上肉眼可见的失去血色,他只能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
他却不知道此时的孙子柏什么也听不见。
苏瑾言忽然就明白了,什么计划什么拖延时间,孙子柏根本就是在骗他!
这混蛋分明早就想好了用他的命做赌注,他早就想好了!
这混蛋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
“放开他,否则我让你们一切算计都成空。”
孙子柏忍着剧痛,只隐约看到李永琛模糊的影子,这话说对他说的。
李永琛没想到孙子柏会来这一手,面色一阵变幻之后最终朝国师递了个眼色。
国师只能松开掐着苏瑾言的手,几个亲卫军迅速将苏瑾言护到身后,然而不及苏瑾言他们冲向孙子柏,孙子柏却再次道。
“让他们离开。”
“不要得寸进尺。”李永琛怒喝。
孙子柏却轻笑一声,口中鲜血直冒他却丝毫不在意。
“大不了鱼死网破。”
孙子柏只能从模糊的画面里推测李永琛的反应。
李永琛眉头紧锁,孙子柏太让他惊喜了,但也是因为这样孙子柏才更不能死,他的作用太大。
所以稍微思索之后李永琛就示意手下退开,让苏瑾言他们走,反正只要孙子柏握在他手中,这些人也必然受制于他。
苏瑾言却只是死死盯着孙子柏,此刻他恨透了自己的无能,他成了他的拖累,
孙子柏却给他投来一道安抚的眼神,却不知他此时双眼都是血,触目惊心。
“乖,”他对苏瑾言张了张嘴,即便能搅碎灵魂的疼痛都压不过他此时的不舍,“走。”
“孙子柏!!!你说过的……你说过的……”
苏瑾言只觉得浑身都止不住的抽疼,他双目通红,恨不得与孙子柏一起死了干脆,可该死的理智又让他紧绷着身体僵在那里,孙子柏身上的责任只有他能担。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孙子柏却在这时候便空青嘶吼了一声,“走啊!!!”
早在来之前孙子柏就单独交代过空青,他知道此刻必须丢下世子护送公子离开,可他心里还是难受憋屈,但世子的命令最终占据了上风,空青一咬牙强行带着苏瑾言离开了,其他人也只能咬着牙护着圣子一同撤退。
因为这是世子的命令。
孙子柏只觉得灵魂都要被搅碎了,头疼,他强忍着将刀插向自己大脑的冲动,他就那么强忍着,用着非人的毅力支撑着他的身体,他用最后一丝理智控制着手中的刀。
直到空青他们全部撤离,孙子柏这才彻底陷入黑暗。
最后一丝理智彻底消失。
啪嗒,手中的刀掉在了地上。
国师嘴角轻扬,他本想追出去,毕竟圣子与他血缘相同,且圣子蛊术精湛,他若是能吸收圣子的精血,少说也能给他增加十年的寿命,这比他吸十个普通人还管用。
李永琛却对他摇了摇头,“本王可不想他们鱼死网破。”
况且孙子柏都被他们控制了,如今孙子柏就是他的提线木偶,想要圣子的精血还有什么难的?
等到祭祀大典之后,大事已成,国师想要谁的精血得不到?
国师一听也是这个理,顿时作罢。
而空青等人迅速离开,所幸事先就做好了一切安排,排水通道入口隐秘,此时有人接应,因此他们很快便消失在皇宫之中。
只是众人不见世子,全都神色巨变,等到苏瑾言他们回去之后,闻婉儿直接晕了过去,闻相也是神色大变。
谁都没想到,事情竟然走到了最糟糕的一步。
第一百三十五章 第 135 章
“公子, 世子他呜呜呜……”
众人见孙子柏没有回来,顿时只觉得天塌了一般,苏瑾言惨白的面色更是让他们心沉谷底, 这都不用问了。
孙宏呜咽着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他可是跟世子一起长大的, 世子支棱起来才多久啊,而且现在的世子对他那么好。
空青咬着牙扇了自己两巴掌, 决明, 巴淳, 小乙……所有人都红了眼眶。
闻婉儿赶来看到这架势便是一个趔趄,好在温兰及时扶住了她, 但她还是固执的看着苏瑾言, 想要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苏瑾言满脸痛苦和自责, 但还是对闻婉儿摇了摇头, “对不起娘,我没能把他带回来。”
闻婉儿闻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但苏瑾言单薄倔强的身影让她恢复了几分理智, 她强撑着拉住苏瑾言的手一遍一遍的安抚, “不怪你,不怪你, ……不要自责瑾言, 要想办法, 我们要想办法。”
闻婉儿强忍回泪, 还要努力扯出笑容来安抚苏瑾言。
苏瑾言宁愿闻婉儿打他骂他, 听着她的安慰他只觉得眼眶酸涩, 面上却越发冷静,孙子柏无疑是大家的主心骨, 可他现在不在,苏瑾言就必须撑起大家,否则孙子柏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成为白费。
苏瑾言根本不敢想,孙子柏落在国师手里会遭受些什么,被母蛊控制又会有多痛苦,所以他必须抓紧时间,“娘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他带回来。”
闻婉儿摇摇欲坠,很快被温兰扶着离开,闻相也是面色凝重,本来挺直的脊梁此时也弯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都苍老了几分。
气氛凝重又压抑,所有人脸上都透着急切和愤怒。
“公子,让我们去国师府将世子救回来吧!”决明忽然红着眼道。
“对,我现在就去找赵将军,赵将军手中有十四万大军,加上温家那三万,世子还有三千亲卫军,二十万大军直接逼近京城,区区一个国师,一个顺王,他们还能上了天不成?”空青也梗着脖子道,“再不行就通知大帅,咱们西南还有几十万孙家军呢,我就不信踏不平小小一个京城!”
“对,踏平京城,救出世子!”
被他们一说,所有人都变得义愤填膺起来,就连不会武功的孙宏都爬起来撸袖子,小乙也掏出了自己的短弩。
苏瑾言却在这时候低呵了一声,“够了,都别闹了!”
“世子若想踏平京城何须等到今日?他若想挑起战争何不直接让西南大军打入京城?为什么他要只身犯险远赴京城?为何他要冒险与四大世家周旋?你们当真不知道世子的用意吗!不知道这样会天下大乱吗!”
“你们是想让他成为千古罪人吗!”
苏瑾言阴沉着脸一顿呵斥,众人顿时纷纷低下了头。
他们如何不知道世子的用意?倘若大军围京,必然天下大乱,而京城是整个大尧的中心,是大尧最繁荣也是人口最多的城市,如此大动干戈必然引起伤亡无数,到时候不知道多少无辜百姓将死于战乱之中,多少人又将因此流离失所。
而若真如空青所言,南北几十万大军都为了救世子一人而丢下边疆要塞不管,大尧将面临的就不止是内忧还有外患了,到时候多个邻国乘虚而入,整个大尧都将万劫不复,那孙子柏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关键是这样的乱世之下,不知道多少百姓要遭殃,生灵涂炭,尸横遍野……这绝对不是孙子柏想要看到的。
孙子柏冒险入京,又各种算计筹划,不就是为了避免这样的乱世来临吗?
所以现在苏瑾言若是为了他而主动挑起战争,让整个大尧陷入战乱,那才是真的对不起他。
最重要的是,孙子柏不是被顺王抓走那么简单,最主要的是子蛊被母蛊控制之后带来的可怕后果。
孙子柏将完全受控于顺王,连身带心的完全控制,这就意味着他将没有自主意识,完全被顺王摆布,可偏偏他身份特殊,如今还手握重兵,这些都将成为顺亡的助力,转过来成为对付他们的利器,也将成为天下大乱的祸端。
简而言之,孙子柏越强影响越大,情况越糟。
苏瑾言像是发泄一般咆哮着,吼完之后他已经冷静了许多,眼里也变得坚定冷冽起来。
“世子还活着,我们还有机会。”
“现在我们绝对不可自乱阵脚,大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是,公子。”
苏瑾言一番话终于让大家又恢复了几分神色,也再次把大家都凝聚了起来。
苏瑾言看着大家逐渐变得坚定的目光,心里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所有失控的情绪都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们还有很多很多事要做。
子蛊已经被控制,他们将面临最糟糕的情况。
如今西南来的两万孙家军,连同赵稷十万大军中的两万,已经从密道里潜入城中,这四万人已经与亲卫军汇合,所以算是在空青的掌控之下,可那密道只怕是暴露了,再不能用。
三千亲卫军也在空青的掌控中,孙子柏在入宫之前就对他们下了特殊命令,所以也不担心他们落入顺王手中。
现在的问题是,温敕率领的三万温家军还在城外待命,赵稷率领的五万则在城郊准备入城,必须第一时间找到他们,否则他们将成为顺王手里最大的利器。
除此之外,沧州还有五万人,倘若顺王现在立马让孙子柏调兵,最迟明日那五万人就能赶到京城。
若真是那样,那将会是一个大麻烦,天大的麻烦,且现在萧家蓄势待发,萧家至少也有六万的兵力,还有一直不明动向的苏家,万一他们也牵扯上顺王,那才真是无力回天。
所以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抢人,争分夺秒的抢人。
苏瑾言当机立断,巴淳去找赵稷,鹰符则是交给了决明,让他去找温敕。
三千亲卫军至关重要,苏瑾言现在要做的事很多,需要的人手也很多,所以由空青在他身旁辅佐,三千亲卫军随时待命。
至于沧州那五万人,当初他就怕有意外情况,因此留守的主将特意点了那两万孙家军的主将,可留守的五万军却都是赵稷从北边边境带来的人,此时若是没有震慑得住他们的人,只怕这兵不好调。
所幸苏瑾言握着赵稷的虎符。
这时候胡岸站了出来,他本身就出自孙家军,一身气势不亚于一个统领万军的大将军,此时他眼底黑沉,一双虎目更是透着摄人的气势。
“公子放心,属下若完不成任务,提头来见。”
苏瑾言郑重点头,将虎符交给了他,虎符能震慑那五万人,而胡岸又是孙家军出身,也能得到那主将的信任,如此胡岸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直到房间里再次变得空荡,苏瑾言忽然再也忍不住吐得昏天暗地,一想到孙子柏七窍流血的样子,胃里更是翻江倒海一般,他像是要把胆汁都吐出来。
小乙心疼的扶着他,却只见刚刚在大家面前坚强镇定的公子早已面如白纸。
“公子……公子……”小乙哭得稀里哗啦,“世子会没事的,世子肯定会没事。”
“公子你一定要挺住,你肚子里还有小世子呢,世子他一定舍不得你们……”
小乙泣不成声,苏瑾言则是咬着牙一声不吭,直到再也吐不出什么。
等到白子玉赶到的时候,苏瑾言已经恢复成那个清冷镇定的模样,所有人都在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事。
苏瑾言对上白子玉担忧的眼神,他只是淡淡道。
“世子有言在先,白公子可以再选择一次。”
白子玉瞳孔震颤,面色也是瞬间变得惨白,“他……他……”
解蛊失败了,也就是说孙子柏已经被国师等人控制。
先不说孙子柏被控制所带来的狂风暴雨,解蛊失败,这就意味着孙子柏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
孙子柏很快就要死了,被子蛊啃食骨肉精髓而死。
白子玉一时间有些不愿接受,消瘦的身影晃了几晃,嘴唇也泛着白。
他有些震愣的看着苏瑾言,却只见他单薄的身影格外倔强,明明已经摇摇欲坠,可他却倔强的挺直脊梁,明明痛苦到了极点,却能冷静的部森*晚*整*理署一切。
白子玉很快也冷静下来,目光也逐渐变得坚定。
“他还没死,我白子玉相信自己的眼光。”
“就算他死了,我也不会让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付诸东流,苏瑾言你放心,我白家既然选择了他就不会背信弃义,我知道白家在这时候该怎么做。”
白子玉目光坚定,苏瑾言目光复杂的看着他,最终朝他点了点头。
白家军不过四万,但有两万先前去了嘉林关,如今那两万人在赵稷的统领下,白子玉现在要做的是把那两万人撤回白家。
但苏瑾言没想到白子玉带回来一个新问。
冬月十三,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赵稷已经率领五万精兵入了城,如今已经并入萧家军。
这本是原先的计划,可现倒是让他们联系不上赵稷了,如此赵稷便不知道孙子柏的情况。
苏瑾言沉吟,现在也只能静观其变了,毕竟萧家也是个大问题,所有人都在蓄势待发。
除此之外,苏家也放出了大动作,就在孙子柏他们准备入宫的时候,苏宴之再次掌权的事情传了出来,苏家明目张胆的集结兵力,原本都以为是新任家主苏骆沉的行为,却不想苏骆沉只是被推在人前的傀儡而已,而这两天又莫名传出苏骆沉是皇子的消息。
这所有一切都透着不同寻常。
白子玉原先就觉得这传闻来得蹊跷,苏宴之的行为更是离谱。
如今皇上垂危,前大皇子的冤屈旧案又将皇上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祭祀大典必然有天翻地覆的大事发生,如今即便是普通百姓也都嗅到了要变天的味道,苏家偏偏在这时候如此大动作,且还传出苏骆沉是皇子的消息,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毕竟皇上快死了,新皇即将诞生,再不济储君也得面世,那么身为皇子的苏骆沉就有这个机会。
果不其然,苏宴之先是装疯卖傻趁机将苏骆沉推上家主之位,而后又雷厉风行的调兵,再放出苏骆沉是皇子的流言,一切不过是向世人证明苏骆沉有这个机会,而苏家也是为了顺利将苏骆沉推上皇位罢了。
显然,所有人都看错了苏宴之,觉得他窝囊废,他能忍,殊不知他的算计竟然在这里。
倘若苏骆沉顺利登位,那么苏家将成为第二个萧家,一个凌驾于皇室之上的世家之首。
苏宴之如此能屈能伸,到时候只手遮天,谁还敢嘲笑他窝囊?
只是白子玉还是觉得苏宴之过于疯狂了些,虽说他算计很大,可身为一个男子为别人养了二十年的儿子,最后还要举家之力扶这奸生子上位,这般能屈能伸,反正一般人肯定是做不到的。
苏瑾言闻言却瞬间恍然大悟了,他随即将宫里听到的真相简单说了一遍。
苏骆沉并非皇帝亲子,也不是苏宴之的种,但皇帝不知,苏宴之也不知。
可是因为顺王的算计,在苏宴之看来,苏骆沉就是他苏宴之的亲儿子。
这样看的话,只怕苏宴之这些年的隐忍都是怀有目的的,他只怕早就知道王嫣然与皇帝有染,也知道皇帝将苏骆沉看成了自己的儿子,而他则是将计就计,放任王嫣然与皇帝苟合,甚至默默忍受这份屈辱,为的只是皇上顺理成章的让苏骆沉登位。
皇上以为他赢过了苏宴之,不仅睡了他的女人,还让苏宴之帮他养了快二十年的儿子,最后甚至还要扶他儿子登位,然而事实却是苏宴之在闷声做大事,他笑看着皇帝的算计,最后顺利登位的却是他的亲儿子。
顺王,苏宴之,还有李永裕,不得不说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是八百个心眼算计,看似一个个都是王嫣然的裙下臣,实际上四个人中只有王嫣然一个傻子。
苏宴之这一手着实惊到了不少人,一直看不上他的萧元赫就气得不轻。
太能忍了,苏宴之这废物实在是太能忍了。
萧元赫并不知道苏骆沉的真实身世,只以为苏骆沉真是皇帝与王嫣然的苟合之物,那苏宴之还利用苏骆沉的皇子身份上位,这不就是跟他萧元赫一个样吗?到时候挟天子以令诸侯,成为凌驾于皇室的大世家。
苏宴之那窝囊废可真真是好算计呢。
不过想要走他们萧家的路根本就是痴心妄想,那老东西的种多的是,更何况他这次要让狗皇帝身败名裂,他的种自然也就不配登上那个位置了。
原本萧元赫还在为赵稷的及时到来而高兴,却不想听到那么糟心的消息,且宫里也出了事,那狗皇帝被刺杀了,他的人赶到的时候老皇帝已经半死不活,顺王也因为救驾受了伤,但万幸的是国师在场,倒是没让那老皇帝提前死。
萧元赫因此松了一口气,祭祀大典只剩下一天了,绝对不能再出什么差错。
第一百三十六章 第 136 章
大尧历二百三十七年冬月十五, 十年一度的祭祀大典终于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皇上提前了大典时间,准备也仓促, 可即便是这样,京城还是格外热闹, 甚至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热闹,此时大街小巷早已挤满了人, 祭坛附近更是早几天便已经人山人海, 除了特留的官家通道之外, 一眼望去全都是密密麻麻的人。
随着一声刺耳的“皇上驾到”,祭祀大典正式拉开帷幕。
众人只见一身明黄的皇帝被百官簇拥着上了高台, 坐上那至高无上的龙椅, 因为离得太远, 他们甚至都看不清皇上的容貌, 但这不妨碍他们大概看清楚台上的情形。
国师已经站在祭台上准备着隆重的祭祀活动,身边除了参与祭祀的官员和宫人之外, 还有他的弟子。
祭台正对皇帝所在的高台, 中间隔着很长一段距离。
皇上坐在最高处, 他身侧是雍容华贵的萧皇后,皇后身侧是众嫔妃, 一群莺莺燕燕中, 身材高挑的昭贵君显得很是突兀。
皇上另一侧则是大尧最尊贵的王爷, 顺王。
顺王身侧是一众皇子皇孙们, 传闻已经病重的二皇子也赫然在列, 只是二皇子肉眼可见的病弱体虚, 此时正面如白纸的靠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同样病弱的还有大皇子, 不过他向来没什么存在感。
在高台下首,文武百官,以及众世家权贵们分列两侧。
只是让人诧异的是,今日王爷身后却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俊美少年郎,从远处看都依稀可见那挺拔颀长的身姿,白皙俊美的脸庞更是让人移不开眼,有眼尖的很快就认出了那是近来最能闹腾的孙世子,众人不由得疑惑,孙世子何时与顺王这般熟了?
而且让人疑惑的是,一向邪气横生的纨绔世子今日却格外安静,那冰冷的模样像是变了一个人,挺拔的身姿更是一动不动,与往日的模样截然不同。
不过百姓们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别的地方,毕竟今日如此隆重的场合,不管是皇亲贵胄还是那些个大世家的权贵公子们可都在场,这些都是他们平日见不到的尊贵人物,现在自然是抓紧时间看个够。
人群中苏瑾言望着那挺立又呆滞的身影,双拳不由得越握越紧,指甲扣到肉里还不自知。
只见孙子柏神情呆滞,像个提线木偶一般站在那里,他眼里没有半点光芒,甚至对外界的一切都没什么反应。
圣子也在苏瑾言身边,望着这样的孙子柏他不由得皱眉,“好像有些不对。”
按照记载,母蛊刚刚控制子蛊的时候,子蛊载体还是有自主意识的,甚至还会反抗,只是他不能控制自己,反抗也必然遭到母蛊的压制,因此他会痛不欲生,眼睁睁看着自己做出违背心意的事,可孙子柏现在的反应却像是已经彻底失去了自主意识,他像是没有了灵魂一样完全受人摆布。
可若是这样就意味着孙子柏离死不远了,这样根本就是活死人的状态。
“怎么能那么快,不应该啊……”
只是两天而已,这一幕不由得让圣子皱起了眉,也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因为孙子柏的反抗过于激烈导致的?
孙子柏本来就打着以子蛊反控母蛊的打算,那天,他的意识甚至在痛不欲生的状态下战胜了母蛊的控制,由此可见他的反抗意志有多强烈,难道是因为这样才加速了子蛊对他的啃噬?
苏瑾言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这才导致他的反应失控,一旁的空青担忧不已,可想冲上去又怕坏了大计,因此只能干着急。
“公子,世子他……”
苏瑾言不动声色的咽下口中的血腥,这才阴沉的摇了摇头,“不要轻举妄动,一切按计划行事。”
“是。”
繁琐的祭祀终于开始,百姓们也变得肃穆,却不知高台上的皇帝早已形容枯槁,眼神更是空洞无神,就连最简单的抬手都需要身边的太监帮忙辅助,皇后看他那样子都担心他不能坚持到大典结束。
隆重的祭祀很是繁琐,从祭天祭地,到祭日祭月,祭山河,最后是祭祖宗,原本每一个环节都需要皇帝亲自率领大家祭祀,可今日皇帝身体欠安,一切都由顺王代替。
萧元赫等人无疑是不满的,二皇子还在,再不济六皇子大皇子甚至大皇孙都可以,怎么着都不该轮到一个闲散王爷,不过想到狗皇帝素来对顺王宠信有加,再加上老皇帝现在只剩一口气的样子,所以也无关紧要了,反正影响不了大局。
终于到了最后的祭祖环节,身为皇帝无论如何也得由他亲自上香,两个宫人打扮的侍卫将皇帝搀扶着走向祭台,实际上离得近的人都能发现,皇上根本就是被半拖半架过去的。
百姓们看不清祭台上的情形,却莫名只觉得一股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气息将大家笼罩,高台上的权贵们同样屏息以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今日不会太平,他们不约而同的戒备着,时不时的仰头望望越来越阴沉的天。
也不知道是不是乌云越聚越厚重的缘故,大家都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终于,皇上颤颤巍巍的接过了国师递过来的香,而后在宫人们的搀扶下准备将香插入香炉的时候。
“慢着!”
一道突兀又洪亮的声音在祭坛上空炸响,让所有屏息以待的人都吓得一个激灵,众人循声望去,就见萧家家主萧元赫站了出来,只见他冷冷的望着皇帝道。
“李永裕就是个罪人,他不仅是大尧的罪人,更是皇家的罪人,他根本就不配走上祭台,更不配给先祖皇帝们敬香!”
萧元赫的声音铿锵有力,在寂静又庄重的祭台上空宛如一道道惊雷一般轰然炸开,先不说萧家主竟然敢打断祭祀,单就他敢直呼皇帝的名字就已经叫在场之人瞠目结舌的了。
什么罪人,萧家主这是疯了吗?
苏瑾言双眼死死盯着台上那依旧没什么反应的身影,口中喃喃,“来了,终于开始了。”
顺王李永琛冷笑一声,“大胆萧元赫,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着黎民百姓的面,你竟敢以下犯上,忤逆皇上,对皇上口出狂言,你这是要造反啊。”
顺王话音一落所有人就是一惊,本来就紧张的氛围顿时又紧张了几分,毕竟这段时间京城的动荡早已让人人心惶惶,对于今日之事多少也有些猜测,可真正听到“造反”两个字大家还是吓得不轻,就算是皇子皇孙们都紧绷着身体全身戒备,谁也不敢轻易开口。
今日的大戏根本就是神仙打架,他们只要不被波及就已是万幸。
“造反?”萧元赫冷笑一声,随即指着被人搀扶着的李永裕道,“真正造反的人是他!”
“他李永裕阴狠歹毒,罔顾人伦,弑君篡位,还陷害兄长,残忍谋害前大皇子一家几十口人,试问这样的人怎么配为我大尧皇帝?他怎么配给先帝上香?他才是真正大逆不道之人,他谋害先帝,谋害前大皇子,他不仅是我大尧的罪人,更是李家皇室的罪人!”
“李永裕不配为帝,更不配为人!”
萧元赫话一出口,不少萧家幕僚便开始附和,一个个义愤填膺的,全都是一副要审判皇帝的架势。
在场之人纷纷变了脸色,无论是皇家还是权贵们全都惊疑愕然,祭台下首的百姓们也是震惊得张大了嘴巴,远处听不见的也很快从前面的人口中听到,而后一传十十传百,很快,百姓们也炸开了锅。
原来是真的,前大皇子真的是被冤枉的,前大皇子一家都是被冤死的,而罪魁祸首竟然是当今皇帝,这些皇子为了争夺皇位不择手段,心狠手辣,残害手足已经让人震惊,现在还弑君杀父,简直天理不容啊。
他们大尧的皇帝竟如此畜生不如,这让大家既震惊又难以接受。
一时间,所有人看向李永裕的目光都变了,而一直半死不活的李永裕却是在这时候变得激动起来,他用那双快要掉出来的眼珠子死死瞪着萧元赫,那凶狠的模样像是要把他吃掉,他怨毒的朝着萧元赫嘶吼道。
“大胆 ,污蔑……萧元赫……逆贼……”
李永裕出口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且他每吼一个字都喘得不行,但众人还是听清了他的话。
萧元赫不急不缓,当场将所谓的真相说了出来,他一条条说着,李永裕当年是如何设计陷害的大皇子李永安,又是如何在先皇面前进谗言,致使皇上误会大皇子,挑唆皇上,让先皇暴怒之下做出那样残暴的决定,大皇子从头到尾都是被冤枉的,且从事发到大皇子被判斩立决时间之快,根本不给大皇子辩驳的机会,也没给任何大皇子党解救的时间。
李永裕在害死大皇子之后,又趁先皇心绪不宁给先皇下了毒,致使先皇毫无征兆的暴毙,而后又大逆不道的串通先皇身边的大太监,隐瞒皇上暴毙的真相,两人还狼狈为奸伪造了传位诏书,最后李永裕瞒天过海登基为帝。
这一条条一桩桩,全都是大逆不道的死罪,该千刀万剐的死罪。
当然,故事里是没有他萧元赫什么事的,有的只是被李永裕蒙蔽了双眼的忠臣,还有他这些年来一边怀着对大皇子一家的愧疚和仇恨,一边隐忍负重的暗暗寻找证据,目的就是为了揭露当年的真相,洗刷大皇子的冤屈,同时拨乱反正,让大尧皇室回归正统。
萧元赫说得大义凛然,一时间除了他们萧家那些官员在叫嚷着,就连那些当年追随大皇子的老官员们也愤怒的红了眼睛,而在李永裕登基之后被迫害打压的那些皇亲贵胄们也激动了起来,仿佛看到了翻身的机会。
“狗皇帝!昏君,不配为帝!”
“枉为人,弑君杀父就该千刀万剐,暴君……”
“天要亡我大尧啊,作孽……”
……
一时间,哭嚎怒骂的声音此起彼伏,所有人的愤怒都被燃到了极点,萧元赫见氛围差不多了,便在这时候将萧亦焱推了出来。
萧元赫直说他当年对大皇子谋反之事多有疑虑,无奈李永裕动作又快又狠根本没给他时间,他本就对大皇子心生愧疚,加之大皇子妃当时即将临盆,大皇子妃还是他的亲妹妹,于是萧元赫生出恻隐之心,做了一件当时算是大逆不道的事,他偷梁换柱,将大皇子妃临死前产下的男婴带出了京城,并且多年来背着李永裕小心的将其养在了沧州。
那人便是李肃,是大皇子唯一的血脉,直到二十年前李肃病逝,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他为大皇子留下了唯一的血脉,此人正是被他推出来的萧亦焱。
因为有了李永裕弑君害兄的事情在先,大家如今听到萧元赫当年隐瞒真相,私自留下谋反逆贼血脉的事不仅没有任何抵触,反而充满了赞赏,对前大皇子更是充满了同情,于是在这样的心境下再看向相貌堂堂的萧亦焱,一些老臣只觉得欣慰,老天开眼,他们甚至在萧亦焱身上看到了前大皇子的影子。
萧亦焱相貌非凡,身姿挺拔,一股莫名的威严气势更是让他与众不同,如今知道了他的身份,不少人更是觉得他比李永裕生的这些个皇子不知道要强了多少倍,难怪李永裕生了那么多个皇子就没一个成器的,感情他们都不是正统,而眼前的萧亦焱才是。
“诸位!”礼部尚书周大人站了出来,他可是与闻相不相上下的存在。
“李永裕弑君篡位,残害兄长,不配为帝。大皇子李永安人品贵重,才略过人,本应继承大统,可无奈被奸人所害,如今沉冤得雪,他的血脉尚留于世,臣提议,今日便拨乱反正,由大皇子血脉继承大统,还我大尧国威!”
礼部尚书话音刚落,十几个重臣站了出来,一个个说着复议,全都支持废黜李永裕,拥立萧亦焱登基。
萧元赫望着尽在掌握的局面不由得微微勾起了唇角,如今于情于理他都占据上风,同时他还手握数十万大军,六万余萧家军早已将京城各大进出口围住,赵稷又带来五万人,联合宫里几千禁卫军,如今整个皇城都在他的控制之下,只要他一个眼神,在场数万人没有一个逃得掉。
所以不管在场愿不愿意,一切都将按照他的计划进行,谁都阻止不了。
可就在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吁声中,一道单薄的身影忽然闯入祭台,那仇恨的目光和白得不像正常人的面貌显得格格不入,众人的视线下意识就集中在了他身上。
众人只见他阴冷的目光直直盯着萧元赫。
“好一个萧家主,当真巧舌如簧呢,你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就不知大皇子那一家几十条冤魂愿不愿意放过你了。”
只见李肃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上了高台,萧元赫一见他便陡然色变,他当即厉声呵斥,“放肆,这等场合岂容你在这里胡言乱语,来人,还不快给我把这疯子拖下去!”
萧远赫一出口便有几个护卫动了,他根本不想给李肃说话的机会,不想李肃周围也围上来几个人,他们正是空青安排的亲卫军,李肃面不改色。
“萧家主这是心虚了吗?不如让我来说说,到底什么才是最真正的真相。”
“哪里来的疯子,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胡言乱语?还不拖下去!”
萧元赫只是冷呵,李肃冷笑。
“到底是谁在胡言乱语?萧元赫!人在做天在看,今日便是你的报应!”
“放肆!还不给我动手杀了他!”
护卫就要出手,安静看戏的顺王却在这时候再次开口。
“萧国舅这是急什么,本王看此人似乎有话要说,不如让他说完再处置也不迟嘛。”
李永琛已经来到皇帝身边,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倒是好心的将愤怒得快要晕过去的李永裕扶坐到龙椅上,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
萧元赫自认掌控了一切,岂容他人在这时候坏他大计,却不想不等他开口,一直乖乖听话的萧亦焱忽然道,“王爷此话有理,舅公,我也想听他把话说完。”
萧元赫顿时只觉得怒火中烧,实在没想到一直老实听话的萧亦焱竟然在这时候忤逆他,然而他一扭头就对上萧亦焱强硬的视线,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萧亦焱,萧元赫只觉得心头狠狠一跳,加上他刚刚口口声声要扶持萧亦焱这个正统上位,此时自然不能“忤逆”萧亦焱这个正统。
萧元赫顿时一口老血憋在胸口,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第 137 章
“李永裕罪该万死, 你萧元赫同样罪不可恕!”
李肃在回京之后就被圣子解了蛊,又调养了这么些天,虽然整个人还是单薄虚弱可中气却足了不少, 此时每一个字都如铁钉一般砸在地上,震得在场的人不自觉就屏住了呼吸等待他的下文。
萧元赫脸色铁青, 可李肃显然是有备而来,萧亦焱还偏偏在这时候跟他唱反调, 萧元赫的脸色因此更骇人了。
李肃压下心里的激荡, 这么多年忍辱负重, 他终于等来了这一刻。
当年分明是萧元赫背主在先,他见无法掌控大皇子便转而投向李永裕, 两人狼狈为奸一同设计构陷了大皇子谋反, 萧元赫更是以“大义灭亲”之名, 背信弃义, 恬不知耻的罗列大皇子谋反的诸条罪状,实际上那些都是他们陷害捏造的, 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
而后, 两人再次狼狈为奸, 不仅在先皇面前进谗言致使大皇子一家惨死,皇上暴毙后也是萧元赫扶持李永裕登的位, 而后继续迫害皇亲贵胄, 为李永裕扫清一切障碍。
当然, 萧元赫并非对李永裕有多忠心, 一切都是有图谋的, 这些年萧家只手遮天, 逐渐凌驾于皇室之上这是有目共睹的事,而萧家之所以能走到这一步, 跟当年他帮着李永裕弑君篡位谋害兄长有着莫大的关系。
因为那之后,萧家女一跃成为皇后,而这些年萧后联合萧元赫在后宫只手遮天,整个后宫都在萧家的把控之下,除此之外,萧家获得了极大的权利,同时又借机塞入了大量萧家官员,萧元赫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让萧家发展壮大,直到最后凌驾于皇室之上,现在更是要废黜皇帝,另立新帝。
由此可见,他的狼子野心几乎是昭然若揭。
李肃一番话下来,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萧元赫却只是冷笑,他已经冷静了下来,如今他重兵在握,整个京城都在他的控制之下,所以一点口舌之利根本无关紧要,自古话语权总是掌握在掌权者手中,所以只要他是最后的赢家,这些人现在说什么都无所谓。
其实不需要这些真相,萧家的野心也是人尽皆知的,更何况皇上出事之后,萧家更是明目张胆,但原先大家都只是敢怒不敢言罢。
“哪里来的疯子,空口白牙就想污蔑我萧元赫,证据呢?你有吗?”
萧元赫料定李肃不会把他那些屈辱宣之于口,毕竟那是任何一个男人都不愿承认的屈辱,更何况要当着全天下人的面说出来。
却不想李肃丝毫不不惧,“我便是证据,我乃前大皇子李永安之子李肃。”
李肃话一出口现场顿时又是一片惊呼,萧元赫刚刚不是说李肃死了二十多年了吗?不不不,他们其实更愿意相信什么李肃还有那个萧亦焱全都是萧元赫杜撰的,他为了扶持萧家人上位才杜撰了这么一个故事,却不想大皇子竟真有血脉留存于世?
就在大家惊愕的时候,李肃说起他的屈辱,萧元赫当年救他根本不是那些原因,而是野心,大家今日所见的野心。
萧元赫将他偷偷养大,迫不及待的想要获得一个同时拥有大皇子和萧家血脉的孩子,其目的不言而喻。
李肃没有说他那些年都受到了怎样的屈辱和折磨,但从他吃人的眼神里也能想象出一二。
终于有了萧亦焱,只是李肃因为身体缘故再也不能生育,他们杀母留子,若非有所忌惮还想杀了李肃,但李肃虽然活了下来,这些年也是受尽了折磨,生不如死。
囚禁,蛊虫,身心折辱……总之李肃能活下来真是奇迹,而他之所以苟且偷生,就是为了这一日,为了有朝一日让大皇子沉冤得雪,也为了将萧元赫的罪行公之于众。
“天理昭昭啊,”李肃说完仰头望着天,“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那眼里的悲切让人动容,压抑多年的愤怒更是让人共鸣,萧元赫却在这时候仰天大笑起来。
“你说你是大皇子的血脉你就是吗?哼,不过是为了污蔑我,污蔑萧家弄出来的冒牌货罢了,大家可都别被他骗了。”
萧元赫说着目光阴狠,嘴角还挂着笑意,“来人,把这个居心叵测的逆贼给我拿下,就地格杀。”
萧元赫话音一落,几个护卫便毫不迟疑的对着李肃杀了过去,且就在这时候,高台上忽然传来一阵阵慌乱的惊呼=叫声,众人循声望去,就见所有皇亲贵胄,世家权贵们身后都站出来不少官兵。
“那是萧家军!”
有人一眼就认出了那些军服样式,只见所有人身后都出现了萧家军,他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只怕早就躲在暗处,只等萧元赫一声令下他们便站了出来,此时不仅权贵们身后站着拿着刀剑的萧家军,就连皇帝,皇子皇孙背后都有,顺王身后也有。
所有人都被萧家军包围了,众人面色大变。
萧元赫却在这时候淡笑道,“此逆贼居心叵测,明显是有备而来,我也是为了保护大家,以免伤及无辜。”
保护?这分明就是威胁!
几个耿直的老臣气得直接指着萧元赫的鼻子大骂,“萧元赫逆贼,你才是逆贼,你这是要造反……”
然而话还没说完,那几个老臣就血溅当场了。
众人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脑袋被一刀砍下,在高台上滚了几圈,有两个甚至滚到了台下,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
下一秒,惊恐的尖叫声响彻云霄,所有人吓得面容失色,尤其是那些养尊处优的权贵公子小姐们,还有后宅夫人们,如此血腥画面将他们吓得面无血色,有几个甚至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现场陷入了短暂的混乱,然而很快大家又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噤若寒蝉咬着牙不敢再出声,只见四周屋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数以万计的萧家军,他们所有人都拉满了弓,将锋利的利箭对准了祭台周围所有的人。
萧家军包围了所有人,真的要变天了,这次造反的是萧家。
不少被吓哭的小孩此时都被父母死死捂住了嘴,生怕下一秒那利箭就会破空而来。
萧元赫满意的看着这一幕,这才慢悠悠道,“都说了,这是在保护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他又轻蔑的看着那几个被割掉头颅的老臣,鲜血染红了祭台,画面恐怖又骇人,萧元赫却只是嫌恶的摇了摇头,“真是愚蠢呐。”
所有人噤若寒蝉,愤怒却不敢发出声音,人群中空青等人气得双眼都充了血,苏瑾言也是阴沉着脸,但他还是对空青摇了摇头,“还没到时候。”
此时李肃还在祭台上,但他身边保护的人却明显不是对手,萧元赫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萧元赫看着一切竟在掌握不由得勾起了唇角,得意的视线更是挑衅的看向半死不活的李永裕。
只见李永裕此时颤颤巍巍,双目圆瞪,正愤怒的瞪着萧元赫,然而他就算把眼珠子瞪出来都无济于事。
“逆贼,逆贼……”
李永裕嘶吼着,扶着他的两人手一松,曾经至高无上的皇帝便摔到了地上,他只能用吃人的眼神盯着萧元赫,企图爬过去撕了他。
然而萧元赫只是轻蔑的望着他,还居高临下。
“嗤~”
李永裕被气得吐出了一口鲜血,却没人管他,包括他那些嫔妃还有皇子皇孙们,所有人都只顾着自己,竟没人敢上前扶他一把。
萧元赫脸上的笑越发得意了。
可就在这时候,同样带着得意笑容的萧皇后忽然毫无征兆的喷出一口鲜血,萧家众人的笑僵在了脸上。
就见原本病殃殃的二皇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皇后身后,他握着匕首狠狠从皇后背上插了下去。
皇后惊恐的倒在地上,口中鲜血不止,扭头却对上二皇子那畅快又狠厉的笑容,皇后不敢置信的指着这个她一手养大的孩子,这个从小就懂事不敢对她说出一个忤逆字眼的孩子,此时他眼里的恨竟是那么明显。
萧元赫父子也是怒目而视,好一个白眼狼。
这时候萧元赫父子只觉得庆幸,庆幸他们从一开始就留了萧亦焱这个后手,否则萧家若真扶李承睿这个白眼狼登了位,一旦这白眼狼站稳脚跟只怕第一件事就是反过来对付他们萧家。
“二皇子疯了,公然弑母大逆不道,快杀了他!”
萧元赫冷声呵斥,他一声令下,皇后身边的护卫提刀就迎了上去。
却不想这时候又发生了变故,萧元赫只听噗嗤一声刀剑刺破血肉的声音,他顿时汗毛倒竖,然而不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大口鲜血就那么直直喷到了他脸上。
萧元赫顿时被血糊了一脸,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抬手狠狠抹了一把,鲜红的血还带着温度,又黏又温热,有种让人头皮发麻之感,然而可怕的是,他睁开森*晚*整*理眼睛的那一瞬刚好对上瞪大眼睛朝他倒过来的萧蓦恒。
“蓦恒!!!”
萧元赫当即睚眦欲裂,爆发出一阵惨烈的嚎叫声。
众人只见萧家继承人萧蓦恒被人从后背一剑刺穿了心脏,接着整个人直直朝着萧元赫倒去,萧亦焱提着被鲜血染红的剑就那么冷冷站在那里。
萧家护卫也是大惊失色,他们刚刚根本没注意到,注意力都在皇后那边,这一回神已经晚了,他们急忙冲过去护住萧元赫父子,同时对上萧亦焱。
他们没注意到,二皇子身边也冲出几个高手护卫,他们正是孙子柏安排的亲卫军,很快他们与皇后的护卫战在一起,而皇后则是愤怒又不甘心的断了气。
“护驾,护驾……”
也就在这时候,一直没什么动作的苏宴之忽然打着护驾的旗号,数千苏家军忽然从人群中跳了出来,他口中喊着护驾,几个苏家军却不动声色的移向大皇子和六皇子。
如今李永裕的儿子本就不剩几个,五皇子死了,二皇子本就病重,现在又当中弑母,显然也没了机会,那么只要他现在趁乱将所有皇子都屠个干净,到时候便只剩下苏骆沉了,他再趁机救下狗皇帝的命,只剩一口气的狗皇帝除了传位给苏骆沉还能干什么?
毕竟在李永裕看来,苏骆沉就是他的亲儿子不是吗?
至于萧元赫,就算他们萧家包围了京城又如何?擒贼先擒王,只要他控制住皇帝,又拿下萧元赫,十几万萧家军又能如何?况且今日不知道多少人虎视眈眈,萧元赫得意忘形第一个站出来,自然有人会收拾他。
这不,萧后死了,萧蓦恒也死了,萧家大乱,此时正是他动手的最好时机。
随着苏宴之的号令,苏家军迅速与萧家军打在一起,看似在保护皇亲贵胄,实则在屠杀。
胆小怕事的大皇子第一个被“误杀”,紧接着是皇长孙也倒在了血泊中,最小的皇子被白家保护了起来,然而苏宴之真正的目的是六皇子,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六皇子身边有高手。
那几个高手赫然是孙子柏的亲卫军,只是苏宴之不知道,在场无人知晓。
刚刚被气吐血的李永裕看着这一幕,再一次被气得喷出一口鲜血,现在只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大皇子被杀,大皇孙和其他几个皇孙也被误杀,甚至不少嫔妃也死在慌乱之下。
“逆贼……全都是……逆……贼……”
苏宴之活了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似乎他过去几十年的憋屈都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殊不知他跟地上趴着 无能狂怒的皇帝也没多大区别。
另一边,萧元赫眼睁睁看着萧皇后咽了气,又看着怀中满身是血的儿子瞪着不甘心的眼睛祈求的看着他,一时间脑中嗡鸣作响,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安静。
“父……父亲……”
萧蓦恒怎么能甘心,他们算计了那么多年,只差最后一步,很快他们就能成为真正的至尊,从此大尧的皇室就将改姓萧了,他却在这时候要死了,他怎么甘心?
然而萧亦焱那一剑直接对穿了他的胸膛,在他倒下的时候,长剑拔出,鲜血便再也控制不住的往外涌出,眨眼功夫他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下一秒,萧蓦恒也咽了气。
萧元赫悲痛又愤怒,“杀!都给我杀!”
他怨毒的盯着萧亦焱,目光凶狠。
都是白眼狼,全都是白眼狼!
萧亦焱却丝毫不惧,反而说不出的痛快,他这些天忍辱负重,憋屈装傻,忍着恶心和仇恨与这对父子虚与委蛇是为了什么?
就是为了这一刻!
“萧元赫,你的报应到了。”
萧亦焱说完再次与萧家护卫对上,目标直奔萧元赫,他今日必定要亲手杀了萧元赫。
也就在这时候,苏瑾言一声令下,亲卫军高手也飞到了祭台,他们与萧亦焱一起杀向萧元赫,同时空青等人则是飞向了国师。
孙子柏说过,他要以子控母,苏瑾言坚信他一定能做到,那么他们能做的就是为孙子柏争取世间。
只要他们能拖住国师,让国师分身乏术,无法分心去操控母蛊,孙子柏就一定有机会。
第一百三十八章 第 138 章
“锵锵锵……”
国师突然遭到围攻, 他的几个弟子急忙冲过来帮忙,不过空青他们打的就是耗死国师的主意。
同一时间,在白子玉的示意下白家军也出手了, 温敕也带领温家军冲向萧家军。
祭台所能容纳的人数有限,各家军队都在城中其他地方待命, 而更多的则是在城外,却不想此时大量白家军和温家军突然涌出, 萧元赫都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除此之外, 那三千亲卫军一直隐藏在人群中, 此时一朝出手,目标明确。
一是对付萧元赫, 再是冲着国师, 而其他人则是冲着顺王身边的孙子柏而去, 他们要想办法救出世子, 或者拿下顺王。
苏宴之显然也没料到这样的局面,但他目标明确, 只要能控制住李永裕再让他传位给苏骆沉, 苏家便能名正言顺, 到时候眼前这些又一个算一个,全都是乱臣贼子, 而萧元赫就是头一个。
却不想一直看戏的顺王却格外难对付, 此时更是突兀的走到了李永裕的身边, 同时双眼无神的孙子柏也跟在他后面。
亲卫军几次想要冲上去都被顺王的人挡在外面, 苏瑾言心急如焚的赶到祭台中间, 无奈现场一片混乱, 短短的距离也变得艰难,但苏瑾言的面上始终保持着冷静, 一双眼睛更是从始至终都在顺王身上。
眼下已经乱成这样,可顺王依旧面不改色,显然是有恃无恐。
另一边,因为有白家军和温家军的加入,亲卫军又帮着萧亦焱,萧元赫惊怒之下竟然节节败退,他的手下护卫只能艰难的护着他撤退,萧元赫甚至连萧蓦恒的尸体都顾不上了,偏偏祸不单行,这时候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萧将军的头被砍了!”
萧元赫一个踉跄,惊怒交加的他一扭头就看到人高马大的赵稷大将军站在城墙上,刚好将他萧家军主帅的头颅高高举起。
萧元赫只觉得头晕目眩,顿时方寸大乱,“赵稷你该死!竟敢背叛萧家!”
城墙上的赵稷一把将萧家主帅的头颅丢下,而后手握长剑振臂高呼道,“拿下逆贼萧元赫,斩杀萧家军!”
“赵稷!!!你不得好死!”
萧元赫被气得吐血,方才有多意气风发,现在他就有多狼狈。
萧家完了,真的完了。
萧元赫怎么也想不到,他谋划了一辈子最后竟然是这么一个结果,他恶狠狠的扭头,只见萧家军被打得节节败,死伤无数,城墙上那些弓箭手也被赵稷的人不声不响的拿下,刚好这时候身边的护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萧亦焱迎面就朝他杀了过来。
“唔……”
萧元赫被一剑刺穿,他不敢置信的盯着自己鲜血直冒的胸口,抬头又对上萧亦焱和李肃仇恨的目光。
“不甘心……我不甘心……”
然而即便他再怎么不甘心,萧元赫还是倒在了血泊中,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直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败给了谁,他算计了一辈子,却不想连最后的角逐都没有资格参与。
萧元赫一死萧家军顿时方寸大乱,本就死了主帅六神无主,现在连主公都死了,萧家军顿时一个个慌乱无措,丢盔弃甲。
于是眨眼功夫,萧家军就被全数控制,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也全都在赵稷的控制之下。
不仅如此,称火打劫的苏家军也被他们控制了,白家军和温家军这好几万人来得突然,他们忽然就从城市各个角落里冒了出来,不仅萧家军防不胜防,就是苏家军也没预料到,苏宴之一直将萧家军当做头号敌人,却不想黄狼捕蝉,还有黄雀在他之后。
很快,苏家主将就被杀了,苏宴之也成了孤家寡人,他和畏畏缩缩的苏骆沉被最后几个苏家护卫护在中间,倒是听说已经疯了的王嫣然则被丢在一旁,根本无人看卫。
而这时候,苏宴之也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他本以为白家,萧家,温家还有他苏家,以及六皇子,甚至西南来的孙子柏,这些全都是今日企图趁乱夺位的,大家各凭本事,就看谁抢得先机,然而此刻眼看白家军与温家军配合,又与赵稷大将军配合,甚至就连刚刚对付萧元赫的那些人也都仿佛是一股势力。
所以这些人都是一伙的?
到底是谁?
苏宴之惊愕的发现,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竟然有人已经联合了两大世家,并且将北方的赵稷都收入了麾下,而他竟还可笑的算计着狗皇帝那点肮脏的血脉。
是谁?
六皇子?苏宴之看向被护着的六皇子,可一点都不像。
二皇子虽也被护着,可已经昏死不知道是死是活,大皇子连几个儿子都被杀了,还有谁?
孙子柏?苏宴之脑中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所有迷雾似乎在那一瞬间豁然散开,他好像抓到了本质。
可是,为什么孙子柏站到了顺王身后?这都是怎么回事?
苏宴之完全的蒙了,事实上在场不止苏宴之,很多人都懵了。
就在这时候,只见赵稷大将军,温敕大将军,还有白子玉极其白家主将都朝着苏瑾言走了过来,而后是被护着的六皇子,以及闻相……
他们一个一个都走到了苏瑾言身边。
直到这时候,苏宴之才发现人群中的苏瑾言,此时他已经走上祭台,一步一步的走向顺王所在的方向。
“你,你的腿……是你?”
不对,苏宴之愕然转头看向孙子柏。
“是你!孙子柏,好……好啊,西南,北方……白家,温家哈哈哈……好啊,苏瑾言你找的好夫君,西南果然……”
苏宴之疯癫的呢喃,整个人摇摇欲坠,可这小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他忽然觉得自己用一辈子窝囊憋屈来算计那点皇室血脉,简直可笑到了极点,可悲又可笑,他苏宴之就是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然而苏瑾言却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仿佛他是什么不值一看的废物,苏宴之顿时有种耻辱到极点的感觉。
苏宴之带着众人直直对上顺王,他们一步步走过去,同时亲卫军再次出手,与顺王的护卫打在一起。
国师被空青他们拖住了,可顺王却始终不紧不慢的,即便到了现在还是如此,苏瑾言知道,那是因为孙子柏在他手里他有恃无恐。
李永琛没有理会苏瑾言他们,而是走到死狗一般的李永裕身边,他蹲下身拽着李永裕的头发,强行让他抬头看着血流成河的祭台,看呗杀死的那几个皇子皇孙,逼着他看眼前的混乱。
“好好看看,这就是你的江山。”
“你看看你这皇帝当的有多昏庸无能,你有脸去见李家的列祖列宗吗?老祖宗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我想你也不敢下去吧,父皇可能变成了恶鬼正在下面等着你呢 ,还有大皇兄一家,他们也都在等着你呢。”
李永裕已经没有挣扎之力,但还是被他的话吓得瞪大了眼睛,眼底都是惊恐,他呜咽着,李永琛却不管他,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这么些年你是不是只顾着盯着那个位子了,现在好了,那个位子人人都可得,”顺王指着缩在苏宴之背后的苏骆沉道,“就那样,乞丐的贱种都想坐上你那龙椅呢哈哈哈。”
顺王笑得肆意,李永裕灰暗的眼底却颤动不止,可首先破防的却是传闻已经疯了的王嫣然,她不顾一切跌跌撞撞的冲到了顺王面前,曾经白皙如玉的手指现在却像厉鬼一般死死抓着李永琛的手臂。
“表哥你刚刚说什么呢,什么乞丐的贱种?骆沉是我跟你的孩子啊,你忘了吗?”
王嫣然的精神状态确实有些疯癫,昔日的风光早已不见,就连穿着都散乱脏污,头发也乱糟糟的,没有半点苏家主母的样子。
她没有注意到错愕的苏宴之父子,只是死死抓着顺王,像抓救命稻草一般,“表哥,你快带我离开苏家吧,苏宴之疯了。”
“苏宴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打我,他要杀了我,他还要杀了我们的孩子,你快带我离开吧,我们一家三口终于可以团聚了。”
王嫣然疯癫的说着,顺王却嫌恶的一把将她甩开,王嫣然狼狈的跌在地上,不想这时候苏宴之忽然冲了过来,揪着她的头发就是几巴掌甩过去。
“你这个贱人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什么……贱妇你再说一遍…!”
苏宴之浑身都在颤抖,他愤怒的对着王嫣然咆哮,此时他脑中嗡鸣作响,什么都顾不了了,他憋屈了一辈子,隐忍了一辈子,到头来他算计了个什么?
“你说苏骆沉是谁的种?你个贱妇,你不是说他是我的儿子吗?贱人……贱人”
“认亲蛊,你……你们……”苏宴之忽然踉跄着直起身,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王嫣然和顺王,愤怒让他摇摇欲坠,他跌跌撞撞倒退了好几步,“你们合起伙来骗我,你们骗我!!!你们设计我!!我好恨……啊啊啊!”
苏宴之咆哮着就冲向了顺王,却不想轻易就被顺王的护卫踢翻在地。
李永琛面露讥讽的看着他,“那贱种可不是我的,你娶了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你不知道吗?你早就知道的呀,可笑你还一辈子把那贱人当宝贝冲着呢。”
这讽刺的言语同时让苏宴之和王嫣然陷入了崩溃。
“不可能的,表哥那么爱我,不是这样的……”
王嫣然更狼狈了,嘴角都是血,可她是盯着顺王不敢置信的摇头。
李永琛却厌恶的直接打断了她的妄想,“蠢而不自知,不过是几句甜言蜜语罢了,你怎么就信了呢?”
“可是那晚我们……”
“那晚你醉了,意识不清,吹了灯什么都看不见,连本王随手在街边抓来的一个乞丐你都分不清,还说什么本王在你心里独一无二,简直可笑至极。”
李永琛肆无忌惮的说着羞辱的话,然而这是事实。
看着他们一个个震惊的样子李永琛就止不住的开心,于是他干脆好心的给王嫣然解释了更多,比如李永裕对她也不过是利用,目的是王家和苏家,甚至就连苏宴之对她的隐忍也是为了图谋皇室,一面让她跟皇帝苟合,一面还能爱她,苏宴之有病吧,这种事也只有王嫣然会相信了。
这些话对王嫣然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了,她的整个人生都被颠覆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因此她理所应当的得到所有人男人的爱,任何优秀的男子都逃不过对她的爱慕,即便意外失了身她也还是值得他们的爱,所以她一度心安理得的同时享受着三个男人对她的爱,她谁也放不下,三个都想要。
却原来真相竟是如此残忍。
王嫣然终于受不了吐血晕了过去,李永琛眼里只有嫌恶,而苏宴之则是被刺激得彻底疯了,他先是冲过去对着王嫣然一顿拳打脚踢,随即又疯疯癫癫又哭又笑,最后他抽出一个侍卫的剑要杀了李永琛。
可李永琛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侍卫的长剑便毫不留情的刺穿了苏宴之的心脏。
很快,苏宴之就死在了莫大的羞辱和愤怒之中。
苏家也完了。
远处的苏骆沉望着这一幕跌坐在地上,他还没从自己的身世中回过神来,父亲就死了,母亲也生死不明,他想不明白,明明祭祀大典开始之前他父亲还说要让他登基为帝呢,怎么眨眼就变成了这样,他从云端一下子跌到了泥潭里,他挣扎着呼吸变得困难,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李永裕还有半口气,双眼死死盯着李永琛,人之将死,那眼神里除了怨毒和仇恨,竟还有着强烈的爱意,然而就是这份爱意让李永琛发狂。
他一把掐住李永裕的脖子,“不要这么看我,不要用你那双肮脏的眼睛看我!!”
“恨……为什么……”李永裕艰难的问出几个字。
他执着了半辈子的江山没了,什么都没了,临死之前脑袋里竟只剩下对这个人的爱了,他一生阴狠算计,各种毒辣的手段不计其数,他在这吃人的皇宫里从最卑微的开局一路走到最巅峰,他从不否认自己是个恶人,可唯独对李永琛他是真心的。
曾经对他的宠爱是真的,对他的喜欢也是真的,他曾无数次看着这张脸忍着冲动,可终究对他的爱占据了上风,于是他宁愿压抑自己也不想将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拖入深渊,他忍着没有强迫他,他甘愿自己痛苦也没把他囚禁在身边,他放任他刻意逃离自己,他只是把李永琛当做心底最不能玷污的柔软。
他以为,他这一生唯一干净的地方就是对李永琛的爱了,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李永琛那么恨他,那么厌恶他。
是的,面对李永裕不再遮掩的爱意,李永琛只觉得愤怒,厌恶,恶心。
“对,恨,我恨死你了,我这辈子就没这么厌恶过一个人,你让我恶心,每每夜深人静想到你的脸我都恨不得食你的肉喝你的血,不,你让我作呕!”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幼时那般依赖你,信任你!”
“你去死吧!”
众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李永裕的眼底彻底变得灰暗,直到最后断了气。
那些早就被吓傻的权贵们,文武百官们,此时都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他们的脑子早就不够用了,但还是轻易看出了一件事——顺王深藏不露,这些年都是装的。
还有,顺王刚刚把皇上给掐死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第 139 章
终于, 混乱的局势被扭转,局面彻底趋于控制,苏瑾言等人也来到了祭台中央。
这时候, 萧家军和苏家军都基本被控制,几个大将军, 赵稷,温敕, 白启都已完成使命走上了祭台, 除此之外, 苏瑾言身边还有白子玉,白景荣, 闻淮卿等人, 甚至六皇子和左相也走了过来。
就在这时候, 胡岸纵马前来复命, 他从沧州带领五万人马守在城外,如今已将城外的萧家军和其余叛乱军队全部控制。
大局已定。
此时, 那些个怀着心思的诸侯也噤若寒蝉, 龟缩着把那点心思掐灭, 在场无论是诸侯还是世家权贵们,亦或者文武百官, 他们都不知道竟然有人能集结这么多世家和兵力, 而这个人正是被他们一直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来说笑的纨绔世子孙子柏。
单就眼前这些已经让他们无法撼动, 再加上西南还有个战神级的老侯爷, 还有几十万孙家军……
最后的赢家是谁不言而喻, 只是让人疑惑的是, 这孙世子好像有点不对劲,他站在了顺王身边, 神情木然,表情呆滞,不像个运筹帷幄搅动风云的胜利者,倒是更像个提线木偶似的。
苏瑾言冷冷望着面若癫狂的顺王,此时他的护卫已经只剩下六七人,他和孙子柏被护卫们护在中间,另一边国师还在与空青缠斗中,苏瑾言他们走近的时候,李永琛还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掐住李永裕的手也刚刚缩回来。
他依旧不紧不慢的,慢条斯理的起身,甚至还嫌弃的甩了甩手,而后才抬头对上苏瑾言的眼睛。
李永琛的眼底除了有恃无恐之外,还有着强烈的欣赏,那是对苏瑾言的赞赏,然而这眼神让苏瑾言很不舒服,也有些莫名其妙。
“谈谈吧,顺王殿下。”
苏瑾言的视线从孙子柏脸上移开,目光变得坚定,一切情绪都被他收敛隐藏。
孙子柏依旧神情木然,眼神呆滞,像是对外界没有丝毫反应,苏瑾言无疑是担心的,因为这样的情况就连圣子也没有料到,他们本以为子蛊已经到了失控的状态,但让人惊喜的是,顺王虽然控制了孙子柏却并未完全控制,因为他们那天担心的最糟糕的情况并未发生。
密道没有暴露,三千亲卫军没有一个落入顺王之手,最重要的赵稷也没有暴露,顺王根本不知道赵稷是孙子柏的人,因此,赵将军才能顺利的按照计划取下萧家主帅的头颅,白子玉和温赦等人,以及那两万孙家军,这么多人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京城各大角落,在最关键的时候突然出现扭转局势。
除此之外,胡岸也顺利的将沧州那五万人调来。
一切都按照孙子柏原先的计划进行着,没有出现丝毫意外,也就是说,母蛊根本没能操控子蛊,至少这样的反常与子母蛊描述的症状完全不一致,他们因此喜出望外,圣子更是断言一定是孙子柏的意识还在抵抗,所有人都在为圣子的顽强而欢呼。
而且,这就意味着孙子柏反噬国师的可能性很大。
然而直到见到孙子柏的时候,苏瑾言反而更担心了,不是他不够乐观,而是唯有他清楚,这幅躯壳里真正的灵魂是谁,尤其望着孙子柏那空洞无神的眼睛苏瑾言就止不住的心颤,他怕就算最后救回了世子,可回来的世子也不是他心里那个孙子柏了。
苏瑾言怕,面上却只有镇定。
“眼下的形势想必顺王殿下很清楚,所以你没有任何选择。”
李永琛却依旧用赞许的目光看着苏瑾言,甚至嘴角还挂上了笑,他将挡在他身前的护卫扯开,随手拿过另一个护卫沾满鲜血的长剑,然后轻易的就将剑架在了一动不动的孙子柏脖子上。
“世子!”
“柏儿!”
“世子……!”
只一个动作,四周便响起一阵阵惊呼声,就连与国师缠斗的空青等人也被迫停了下来,再不敢动作。
苏瑾言也是呼吸一窒,他下意识的握紧双拳,而后又不动声色的缓缓放开,面上依旧处变不惊。
国师早已遍体鳞伤,他的弟子更是死的死伤的伤,国师一条手臂还被废了,鲜血直流。
然而他丝毫不惧,国师那张不符合年龄的脸上还透着狠辣和张狂,此时看到顺王的动作,他更是肆无忌惮的狂笑出声,他丝毫不掩饰对空青他们的嘲讽,而后大摇大摆的走到了顺王身边。
空青等人被气得咬牙切齿,可看着世子脖颈上缓缓流出的鲜血他们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将国师和顺王都团团包围住。
“你要跟本王谈什么。”
李永琛笑着,手上的长剑只是微微用力,那锋利的刀刃便将孙子柏白皙的脖颈划开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放开他,”苏瑾言冷声道,“你放了世子,条件你自己提。”
“哈哈哈你在跟本王说笑?”李永琛讽刺的看着苏瑾言,视线更是将在场的人都轻视的扫了一圈,“只要有他在手,本王想要什么得不到?你在意他,你们所有人都在意他,那本王便不会败。”
“只要有他在,本王便是最后的赢家。”
“有他在手,你们所有人都得对本王俯首称臣,皇位本王唾手可得,整个大尧本王都唾手可得,所以苏瑾言,你能拿出什么理由让本王放了他?本王是傻子不成?”
顺王笑得肆无忌惮,那脸上的张狂和讽刺欠揍到了极点,然而他说的是事实。
苏瑾言却冷笑着打破他的妄想。
“顺王殿下是不是过于异想天开了些,你不如问问你身边的国师,母蛊觉醒之后载体究竟能活多久。”
“在我看来,顺王殿下也不过如此,蠢而不自知,被人愚弄至此还不知道,倘若世子有事,你以为你能得到什么?”
“你以为你能控制世子一辈子?愚蠢,真是蠢!”
苏瑾言极力保持冷静。
不难看出顺王似乎对子母蛊有什么误解,在他看来好像只要子蛊觉醒,他就能永远控制孙子柏,永远把他当做傀儡,可子蛊一旦觉醒,孙子柏的生命就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因为子蛊对载体的啃食会越来越快,直到最后完全失控。
孙子柏一死,他手里还有什么能压制大家的,只怕就算他登基做了皇帝也照样能把他拉下来,更何况孙子柏的情况只怕根本等不到那个时候。
原本这个时间还能更久一些的,但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孙子柏似乎直接进入了最后阶段,意识完全消失的阶段,可明明他并没有被国师控制,他的意识没有被国师窃取。
苏瑾言不是没想过国师对顺王存了私心,并未把密道和赵将军的事告知顺王,然而这根本不合理,怎么想都不合理,所以只能是孙子柏做了什么,让国师无从得知。
但国师一定是对顺王有所隐瞒的,否则顺王隐忍多年,如此周密算计,今日绝不会这么冒失。
果然,苏瑾言的话让李永琛眉头一跳,他皱眉看向国师,却见国师笑得疯狂,竟是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
“抱歉啊王爷,他说的没错,这小子会死,而且很快就会死。”
“这是怎么回事?”
李永琛显然没料到这种情况,原本有恃无恐的面上陡然一阵错愕,这完全是他预料之外的情况,倘若手里是个死人还有什么用?
“木措,你敢欺骗本王!”
李永琛咬牙切齿。
他对国师是有救命之恩的,国师初出南疆的时候低估了外面人的贪婪,那时候他虽然钟爱各种禁术,可本身是被南疆各种蛊术教育着长大的,他所学大多蛊术都是用来救人的,他因此一身本事被觊觎,遭遇了南疆蛊师出来都会遭遇的事,被陷害,被囚禁,被逼迫折磨,被人利用。
几近辗转他才遇上李永琛,李永琛同样看上了他的本事,但李永琛不仅给于他庇护,还给他足够的空间,甚至替他报了仇,不仅如此,李永琛还将他引荐给了皇帝,让他成了尊贵的国师。
两人因此达成合作关系,他替李永琛办事,李永琛则满足他一切蛊术修炼所需,这些年来他们都相安无事。
木措对权势和荣华富贵都没有太大的野心,始终专注于各种蛊术,尤其是禁术,直到后来他开始修炼换血术,才算是真正的找到了自己毕生的追求。
至于当年的子母蛊,那时候的木措还没有现在那么强的本事,他与李永琛之间的关系也并非那么稳固,所以为了赢得李永琛的信任,他对李永琛撒了谎,在他的谎言里,一旦母蛊控制了子蛊,子蛊的载体就将成为永远的傀儡。
李永琛原本并不抱希望,甚至对此也不相信,直到孙子柏入了京,子蛊觉醒,他亲眼看到了子蛊让孙子柏生不如死,李永琛这才相信。
这两日孙子柏更是像个没有灵魂的傀儡一般,李永琛对于国师的话才更加信服,他却不知道子蛊不仅能控制孙子柏,还会很快将孙子柏啃噬干净。
他要的是傀儡而不是一具没用的死尸!
国师已经肆无忌惮,他可不怕李永琛,他早就不需要依附李永琛了,只是因为两人没有利益冲突,加上李永琛给他提供的便利,这才与他站在一起,既然谎言已经被挑明,那就无所谓了。
最重要的是,母蛊在他体内,真正控制孙子柏的人是他而非李永琛,所以真正有恃无恐的人该是他才对。
国师可不会像李永琛那样愚蠢的妄想什么天下,妄想利用孙子柏来控制眼前这些人,他只想利用孙子柏这仅剩的时间来保全他的性命。
只要他这次能逃出生天,拥有换血术的他便能在这世间屹立不倒,留存千古,这便是自古多少能人异士们梦寐以求却从来没有人做到的长生啊。
什么皇位,什么权势,这些东西在长生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所以在木措看来,眼前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凡夫俗子,庸人而已。
唯有他,才是真正的赢家。
“哈哈哈哈哈哈……”
国师的疯狂和偏执让人费解,也是李永琛没想到的,在场所有人也都纷纷露出震惊之色。
“不可理喻,简直不可理喻!”
李永琛怒到了极点,实在没想到已然站上巅峰的他会被国师这森*晚*整*理个神经病给摆了一道,什么狗屁长生,简直有病。
却在这时候,苏瑾言不动声色的给了空青一个眼神。
下一秒,空青与胡岸等人毫无征兆的出手,李永琛身边的几个护卫在瞬息之间就毙了命,而李永琛本就在错愕和愤怒中,他又没什么武功,反应自然不及这些顶尖高手,等他回神的时候孙子柏已经被胡岸拉过,几把长剑也架在了他脖子上。
错愕,震惊,愤怒……而后又是一阵莫名其妙的大笑。
“哈哈哈……”
李永琛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众人只觉得他是被刺激疯了。
李永琛并没有反抗和挣扎,只是用苏瑾言看不懂的眼神看着苏瑾言,看得苏瑾言浑身不舒服。
“我还是赢家,我还是赢了啊哈哈……你们都不懂哈哈哈,我是不会失败的……”
苏瑾言却没功夫管他,他急忙冲向孙子柏,其他人则是趁机再次攻向国师,然而国师此时却大笑起来,只见原本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孙子柏脸上忽然出现痛苦之色。
“孙子柏!”
“世子!”
“……”
只见孙子柏面上的青筋忽然暴起,根根分明让他整个面目都变得狰狞扭曲起来,他的四肢也开始躁动,身上,手臂上,黑红的血管变得明显而躁动,仿佛血管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想要撑破血管爆裂而出似的。
“唔嗯……”
孙子柏痛苦的嘶鸣,双眼也变得血红。
“子柏!”
苏瑾言冲上去死死抱住孙子柏,然而孙子柏的眼睛已经血红一片,望着他的目光好像要杀人,根本没有理智,他已经认不出苏瑾言。
“醒醒,你快醒醒!孙子柏你醒醒啊!”
“世子……”
苏瑾言焦急不已,圣子则急声道,“国师在操控母蛊!”
母蛊早已与国师融为一体,就如他先前所说,他与母蛊是一体的,在他体内温养了二十年的母蛊甚至都不需要他用驭蛊之音催动,只要他一个心念它就能领会他的意思,所以空青等人先前的阻拦根本就是徒劳,他轻易就能操控母蛊来控制子蛊。
果不其然,随着国师的心念,孙子柏的反应越来越强烈,而他试图阻止母蛊根本无济于事。
先不说以身引蛊的法子行不通,就算行得通这母蛊也根本引不出来。
糟了。
圣子面色大变,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个最糟糕的情况,国师却在这时候咧开鲜红的唇齿,笑了。
“世子,杀了他!”国师肆意的看着孙子柏命令道,“杀了苏瑾言。”
木措很清楚这些人有多在意孙子柏,可他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三番五次的挑衅他,一次又一次的质疑母蛊对子蛊的控制,所以他需要给他们以足够的震慑。
让孙子柏杀了苏瑾言就是最好的震慑。
苏瑾言不仅是这些人现在的主心骨,更是孙子柏最在意的人,所以只要他能让孙子柏杀了苏瑾言,就无人再敢质疑他的子母蛊。
众人根本来不及阻止,因为孙子柏离苏瑾言实在是太近了,苏瑾言还死死将他抱在怀里,所以只要孙子柏一抬手就能轻易掐住苏瑾言的脖子要了他的命。
“唔~”
苏瑾言只觉得一股剧烈的疼痛瞬间向他袭来,强烈的窒息感接踵而至,但此刻他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对上了孙子柏痛苦的双眼,视线模糊间,苏瑾言只见孙子柏额上的青筋宛如一条条扭曲爬行的黑色小蛇,它们好似操控了孙子柏的双手,然而孙子柏血红的眼底却满是痛苦和抗拒,他在反抗,他还存有理智。
而这,只会是他心里那个孙子柏,不会是别人。
事情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就算离得最近的人都没能阻止,众人只见孙子柏死死掐住苏瑾言,像是真的要把他掐死。
国师的笑声更肆意了,却在这时候再一次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反转,孙子柏忽然扭身一把掐住了国师。
因为太过突然,国师毫无防备,孙子柏几步过去便掐住了他的脖子,同时另一只手已经夺过国师手中的剑,在他掐住国师脖子的瞬间,长剑也干脆利落的插入了国师的心脏。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快得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国师的笑甚至还挂在脸上,夹杂着错愕,就那么僵在了那里。
“你……怎么……怎么可能!”
第一百四十章 第 140 章
“不可能……不……”
国师不敢相信, 孙子柏却干脆利落的用力一推,长剑就直接贯穿了国师的心脏。
额上的青筋还在突突跳动着,孙子柏双目赤红, 嘴角更是一片猩红,配上他脸上的狰狞, 此刻的孙子柏宛如刚刚从地狱爬上来的厉鬼。
他勾了勾唇角,露出鲜红的唇齿, “有什么不可能的。”
国师还想操控母蛊, 却在这时候忽然因为剧烈的疼痛而面目扭曲起来, 他不敢置信的张大嘴巴,因为他发现母蛊正在不受控制的啃食他的大脑。
“唔啊……不……啊……”
那生不如死的剧痛顿时让国师疼得翻滚在地, 就连胸口上的疼痛都顾不上了, 他一边翻滚一边不甘心的咆哮着, 企图控制母蛊, 然而他惊骇又绝望的发现,母蛊失控了, 彻底失控了。
可这怎么可能!
国师只能疯狂驱动母蛊, 企图让母蛊离开他的身体, 然而他忘了,在他体内温养了二十年的母蛊早已与他融为一体, 最重要的是, 母蛊现在被子蛊反控了, 他根本就控制不了母蛊。
国师被母蛊反噬了。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反转, 又目瞪口呆的看着国师在地上翻滚, 他们眼睁睁看着国师的身上血管根根暴起, 看着国师生不如死的嘶吼惨叫,而后他的口鼻, 双眼双耳都开始往外渗血。
七窍流血的模样是那么惊悚骇人,国师疯了似的捶打着自己的脑袋,他胡乱抓起地上的长剑就砍向自己的头,而后又死命的往地上框框就是撞,眨眼功夫国师便头皮血流。
“啊啊疼……好疼,停下……”
脑袋里的母蛊让国师生不如死,众人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的脑骨都撞碎了,白花花的头骨暴露在众人眼前,脑浆迸裂,画面惊悚又恶心,可国师还是没有停下。
直到整个人被鲜血浸泡,脑袋也血肉模糊,这才没了动静。
死了。
而后,一条血红的虫子从国师脑髓里爬出,它还在拼命吸食着国师的脑髓血肉,似乎对外界的一切一无所知。
众人只觉得毛骨悚然,一阵阵头皮发麻,就是在战场上见惯了各种惨烈死状的几位大将军们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唯有孙子柏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
毫无疑问,倘若他不能反控母蛊,那么现在血肉模糊躺在这里的就是他了。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得呆愣住忘记了反应,空青率先反应过来,他举剑就要去砍死那恶心的虫子,毕竟就是这东西控制了世子,还这么危险恐怖。
却不想他还没动作就被苏瑾言叫住了。
苏瑾言惨白的脸已经恢复过来,孙子柏一扭头就看到了他白皙脖颈上的痕迹,顿时心疼又自责。
“瑾言。”
孙子柏口中干涩,开口便是一股腥甜,可千言万语却只化作两个字,其他就再也说不出来。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孙子柏有些失控,于是他忘记了此时现场有多少人,孙子柏上前一步就狠狠将苏瑾言揽入了怀中。
狰狞的面目还没有完全恢复,他将自己可怕的脸埋入苏瑾言肩窝,狠狠嗅着他的味道,搂住他肩膀的手恨不得将苏瑾言整个人都揉入自己怀里,差点他就回不来了,差点他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
“我回来了,没事了瑾言,我回来了。”
他像是在安抚苏瑾言,也是在安抚他自己。
苏瑾言闻言整个人都震了一下,没有人真正理解孙子柏这句话的意思,但他知道,正是因为知道他才后怕,苏瑾言的身体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
孙子柏将他抱得更紧了,此刻他们不需要言语却都读懂了彼此的意思。
对苏瑾言而言何尝不是失而复得,他任由孙子柏抱着他,两个人都需要宣泄翻涌的情绪,所以谁也没有打扰他们,直到圣子的声音响起。
“母蛊快不行了。”
子母蛊都需要在鲜血中存活,这母蛊对鲜血更是敏感,如今国师已死,母蛊若是不能及时进入新的载体吸食新鲜血液,它很快也会死亡,而母蛊死亡就意味着子蛊也……
众人都是一凛,方才的惊悚瞬间转变为担忧,所有人都担心的看向孙子柏,尤其是苏瑾言。
刚刚失而复得的他如何能接受这样的残酷结局?
孙子柏只见苏瑾言下意识死死抓住他的手臂,他眼里的担忧都要溢出来了。
孙子柏却对他一笑,有些心疼的抚了抚苏瑾言脖颈上的痕迹,眼底都是一片阴郁,可出口的声音却很是温柔。
“放心,不会有事了。”
孙子柏的声音仿佛带着巨大的魔力,苏瑾言一下子就被他安抚住了,且瞬间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你做到了?”
苏瑾言双眼微亮,向来冷静的他此时却控制不住的情绪外漏,他的眼睛在发光。
“嗯。”
孙子柏对他宠溺的一笑。
苏瑾言顿时大喜,孙子柏果然反控成功了,只有这样,子母蛊之间的主次关系才会调换,所以现在就算母蛊死亡或者失控都不会再对子蛊造成影响。
孙子柏血红的双眼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正常,脸上的青筋也渐渐消失,众人只见他闭眼像是在驱动蛊虫,很快,就在他脖颈上血痕处缓缓钻出来一条同样通体血红的蛊虫。
那是子蛊。
所有人看得心惊肉跳,孙子柏却接过空青手里的剑,用剑尖将那蛊虫一挑,轻轻一甩就将其扔到了国师尸体上。
子蛊刚好被丢到母蛊旁边,两只失控的蛊虫顿时互相撕咬起来,看得人恶心又惊悚。
直到两条蛊虫也变得血肉模糊,最后彻底不动了,众人悬着的心这才慢慢放下来。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孙子柏扭头与苏瑾言相视一笑,而后很自然的牵起了苏瑾言的手。
苏瑾言没有问他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又是如何做到反控子蛊的,因为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有一辈子那么长,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慢慢说。
此时祭台上一片狼藉,死伤无数。
狗皇帝,萧后,萧元赫父子,苏宴之,甚至大皇子,昏迷的二皇子,还有不少死伤的亲卫军。
孙子柏拉着苏瑾言的手,就那么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吓坏的百姓们,噤若寒蝉的权贵们,还有惊恐无措的文武百官们,孙子柏知道他们现在都在想些什么,也知道他们对他的恐惧,但无所谓,他不在乎。
他的初衷就是阻止乱世,拯救侯府那一干人,改变一些人的结局,他做到了,所以这些人怎么看他都无关紧要了。
闻相却在这时候站了出来。
他高声罗列着暴君李永裕的诸多罪行,而后是狼子野心的萧元赫,苏宴之之流,以及众目睽睽之下弑君的李永琛……
大尧的皇室已然腐朽,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平南侯世子孙子柏乃天之骄子,他多谋善断,智谋高远,今日又以身犯险阻止了逆贼叛党祸国殃民,拯救万民免于战火,所以理应拥立孙子柏为新皇。
孙子柏并不知道外公会搞这一出,他刚想开口阻止却被身边的苏瑾言给拉住了,也就是这么个空荡闻相便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闻相说完还不管不顾的往孙子柏面前一跪。
紧接着是赵稷,温敕,白启,胡岸几位大将军,也都单膝跪在了孙子柏面前。
几位大将军一跪,他们手下的士兵也全都跟着单膝跪地,拥立新帝的声音响彻云霄。
而后是空青决明等亲卫军,白子玉父子,六皇子等等站在他这方的人,紧接着以左相为首的不少官员也都跟着跪在了他面前。
那些个权贵诸侯们,本就对孙子柏怕的要死,一看这阵仗更是魂都吓飞了,反应过来之后便连滚带爬的冲到孙子柏面前不住的磕头。
于是眨眼功夫,孙子柏面前就跪了一地。
说实话,这一幕绝对是孙子柏计划之外的,他是要干翻世家踩扁皇室,是要阻止乱世终止战争,可他从没打算自己当皇帝啊。
当皇帝就意味着要被锁死在宫里,像个老黄牛一样起早贪黑,没日没夜的工作,劳心劳力永无止境的工作,这是人干事?
况且他都闲散惯了,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束缚和辛苦,他适合给皇帝提提建议,动动口,让别人去干而不是他自己干。
是这样的,其实他心里的人选一直都是苏瑾言,虽然舍不得让他辛苦,但确实只有他最合适,当然他不可能将这位置拱手让人,所以再不济培养一下那少年老成的老四孙子越,他也蛮合适的,孙子柏早就想好了的。
却不想关键时候被自己外公给坑了。
孙子柏一时间没有开口,短暂的陷入了怔愣。
而正是因为他的怔愣让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跪伏在地等着他发话呢。
“哒哒哒……”
死寂之下让远处的马蹄声变得越来越清晰,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有些迟疑的看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尤其是赵稷几位将军们更是陡然变色,因为那马蹄声越来越近,犹如千军万马正在朝着祭台赶来。
难道是又生了什么变故,还有其他黄雀在后?
众人都麻了,今日的遭遇实在是太多。
“世子,属下去看看。”
空青带着几个亲卫军快速朝着马蹄方向掠去,赵稷温敕几位将军则是迅速整军准备迎战。
孙子柏与苏瑾言的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然而他们脑中却半晌也没想到谁会在这时候来,关键如今整个京城都在几位将军的控制之下,就连城外也在胡岸的控制下,若真有大军在这时候入城必然要先惊动他们吧?
除非,来的是自己人。
孙子柏正想着,就见空青几人已经迅速折回,只是他们脸上的神色都很是古怪,让孙子柏很是费解。
不过很快孙子柏就知道答案了,因为他很快就看到了马蹄声的主人。
只见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的,赫然就是孙子柏见过的四大将军之一,老侯爷的义子李石达。
不仅如此,李石达身后还跟着另外两道熟悉的身影,孙子柏的小叔孙小东,以及老远看到孙子柏就红了眼眶的孙子恒。
他们身后还有数不清的孙家军,一个个都是精锐,马蹄声阵阵,随着他们逐渐逼近,一股扑面而来的强大气势瞬间让在场之人心颤胆寒,即便是世家的那些私军也全都被这股气势震慑得说不出话来,那些没见过血的权贵们更是双腿打颤,被这股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
是孙家军,是从西南远道而来的孙家军。
可孙子柏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整颗心都沉到了谷底。
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额上都系着孝带,刺眼的丧幡在风中肆意飘飞,像是在低声哭诉。
他们不是来助他的,他们是来报丧的。
“世子!大帅去了,大帅他丢下我们去了!!!”
李石达一声哭吼,孙家军顿时哀哭一片,孙子柏的身形晃了晃,差点跌倒在地。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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