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虽然早已将“secret”那张照片看过无数遍,但当照片中的金属止咬器,真切出现在眼前,并真的被沈渟渊戴在脸上的这一瞬间,闻清临还是不自觉轻轻吸了口气——
或许现实本就比照片更具冲击感,亦或许是因为以前看照片,“secret”于闻清临而言只是一个称谓,一直以来闻清临喜欢的都只是照片中流露而出的感觉,并不真的上升具体到本人,而现在却不同,现在闻清临清楚知道,戴着这个东西的,流露出这种十足禁忌感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沈渟渊…
黑色皮环自脸侧径直延伸到耳后,为那张本就轮廓分明的脸愈添棱角。
原本是用来束缚的工具,可此时佩戴在沈渟渊脸上,却好像不但没有起到分毫束缚作用,反而充分将他样貌中的攻击性体现得淋漓尽致,近乎透出一种非人般的兽感,倾泻出绝对野性的荷尔蒙。
总之,闻清临能够清楚感觉到,此时此刻,他心跳分外活跃,血液亦极为沸腾。
毋庸置疑,面前戴着金属止咬器的沈渟渊,带给闻清临的冲击力,是真的比照片更强出百倍,近乎汹涌。
再加之…
加之此时此刻,沈渟渊垂落过来的眸光,乍一看去依然是温驯的,可闻清临却敏锐从那温驯眸底,捕捉到了些微被隐藏很好的侵略性——
坏狗的本性是不会变的,他最多只是为了讨主人欢心,暂敛锋芒罢了。
而这也恰好是坏狗的魅力所在。
沈渟渊更是将这份魅力发挥到了极致——
注意到了闻清临的怔神,沈渟渊微微低头,哑声开口:“清临,接下来要我做什么?”
略一停顿,他又转而缓声问:“或者,现在我该叫你主人?”
尾音略微上扬,染出两分引诱意味。
看着止咬器后的熟悉薄唇不断开合,吐露出这样充满蛊惑味道的字句,闻清临纤长睫毛都在簌簌轻颤——
被苏到后脊轮廓都发麻。
闻清临终于回神,他微抬下巴,绷住了语气道:“叫来听听。”
沈渟渊低哑笑了,不过只是片刻,他就又开口,转而从善如流道:“我的主人,我还能为您做什么?”
他自然而然加上了“我的”两个字,刻在骨头里的圈地意识再难遮掩。
闻清临轻笑一声,终于松口道:“跟我来。”
话落,他便先一步转身,径直向自己的画室走。
沈渟渊立刻跟在他身后——
明明一步就能和闻清临并肩,甚至走在闻清临前面,可偏偏他一直将步伐控制得恰到好处,一直只落后于闻清临半步。
当真像极了跟在主人身后的大狗。
直到走进画室,闻清临在画架前坐了下来,沈渟渊则被安排在了一旁的懒人沙发里。
沈渟渊其实不太习惯这种沙发,毕竟他早已习惯了任何时候都肩背挺拔,注意姿态,此时乍然坐进这种低矮又柔软的懒人沙发里,整个人都透出两分罕见的僵硬无措。
闻清临注意到了,忍不住微微勾了勾唇。
他佯作未察,只是忽然又调整了自己的坐姿角度——
是侧对沈渟渊的,刚好够让自己耳后颈侧,那颗很受沈渟渊青睐的小痣,正对着沈渟渊的视线。
果然,下一秒,沈渟渊眸色就沉了两分,喉结亦随之微微一滚。
闻清临侧眸看他,挑唇问:“你在想什么?”
“在想…”沈渟渊诚实道,“闻老师这颗小痣,真的生得很好看。”
如果是在以前,沈渟渊坦诚到这里,闻清临就不会继续问下去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闻清临已经清楚知道,沈渟渊这句话并没有真的讲完。
于是,他故意又问:“是吗?就这样?”
沈渟渊呼吸微滞,多年来的克制与忍耐近乎已成为本能,他下意识便要点头,却又在触到闻清临眸底暗含的警告意味之时,堪堪顿住。
一瞬哑然,片刻后,沈渟渊才舌尖抵了抵犬齿,第一次直白对闻清临袒露心底最真实的渴望:“不止这样,觉得很好看,想舔。”
顿了顿,沈渟渊眸光从闻清临颈侧那颗风情万种的小痣上,缓缓移到他的后颈,又呢喃般继续道:“还在想,闻老师的脖颈也很好看,像天鹅那样,又细又长,想亲,想咬,想叼住皮肉用牙齿不断碾磨,留下印痕…”
闻清临正在研墨的动作倏然顿住,心尖亦随之一颤——
类似病态痴迷的话语,闻清临还只在那张被遗漏在夹缝中的宣纸上看到过,这是第一次听沈渟渊亲口讲出来。
有种极其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吸引力,诱人沦陷。
在听到的瞬间,酥麻痒意顷刻间便如电流般通往四肢百骸。
半晌,闻清临才堪堪绷住了声线,薄唇微张,施舍般吐出一句:“那就想着,现在只准你摸。”
沈渟渊蓦然回神,眸光微晃。
得了闻清临准许,沈渟渊当然立刻便抬了手。
修长手指探向闻清临脖颈,拇指指腹肆无忌惮压上那颗小痣,不断摩挲…
其余手指轻扣住闻清临后颈,能够清晰感受到指腹之下,闻清临肌肤的细腻触感,亦能够清晰感受到指腹之下,闻清临脉搏的有力跳动。
可却也仅限于此了。
只能摩挲,只能感受。
止咬器的存在,让沈渟渊连落下亲吻都尚且做不到,又遑论更进一步的舔舐,啃咬?
于是没过多久,沈渟渊就停下动作收回了手,他眉心蹙了起来,向来沉静的眼眸早已染上罕见的焦躁——
就如同好久没吃到肉的野兽,原本一直吃不到也就罢了,可现在偏偏看得到,甚至还能闻到肉香,可就是不给吃,这又如何能不焦躁?
闻清临当然感知到了沈渟渊情绪,却还偏要故意问他:“怎么了?不满意吗?”
沈渟渊抿了抿唇,垂落过来的眸光里竟生生染上了两分称得上委屈的意味。
静默片刻,他才闷声答:“闻老师,你真的好会惩罚。”
闻清临顿时失笑:“是吗?这才哪儿到哪儿?”
沈渟渊身形骤然一绷。
可大概他也知道,闻清临这次是真不准备轻易给他痛快,因此又只闷闷“哦”了一声,哑声道:“闻老师开心就好。”
闻清临确实很开心。
他已经研好了墨,选好毛笔蘸上墨汁,便开始在宣纸上起稿。
都说好看的人做什么都赏心悦目,实际也确实如此,不过或许这“赏心悦目”的程度,也是有等级划分的。
譬如闻清临画画时候的“赏心悦目”程度,就绝对是最顶级的。
葱白手指握着毛笔在宣纸上轻轻描摹,突出腕骨随动作轻微晃动。
整个人都近乎透出股飘逸的天仙气质。
绝大多数人都会觉得这样的闻清临高不可攀,可沈渟渊却不同,沈渟渊近乎发狂般想要将这样的闻清临侵占,甚至玷污,发狂般想看那清冷眉眼,沾染上只为自己而露的春色。
他看着看着,就已经不自觉倾身,靠闻清临很近,近乎将闻清临整个人笼罩。
可却又在脸前的金属止咬器抵在闻清临肩膀时,堪堪回神。
长长吐出口气,沈渟渊几近暴躁抬起手,手指没入发根捋了两下——
他是真的头一次觉得这东西这么碍事。
不得不原又靠回去坐好,沈渟渊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闻清临的画上,低声问:“闻老师在画什么?”
宣纸上此时还只有个很潦草的轮廓,沈渟渊隐约觉得画的是个人像,但不确定,更不知道画的是谁。
不过闻清临并没有立刻回答。
他又画了两笔,才像是终于舍得分给沈渟渊两分眼神般,从画中偏过头来,可却并没有明说,而是道:“等我画好你就知道了。”
讲了这句,闻清临又忽然转口道:“沈渟渊,我想吃草莓,冰箱里是不是有?”
“对,”沈渟渊立刻道,“今天才送来的,我这就去洗。”
边说,沈渟渊边就站了起来,转身往画室外走。
闻清临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两秒,才不紧不慢收回目光,继续画画。
眸底尽是愉悦。
沈渟渊回来得很快,手里多了一碗草莓,每颗都洗得干干净净沾着水珠,甚至草莓尖上的叶子也都全部被摘掉了。
体贴得过分。
那碗被放在了闻清临暂时空闲的左手边,可闻清临瞥了一眼,却并没有抬手去拿。
他转而又抬眼看向沈渟渊,抛出两个字:“喂我。”
沈渟渊脚步顿住,仅是一瞬,他就又乖顺重新端起了那只碗,从中挑出一颗草莓喂到闻清临唇边:“先吃这颗,看起来最甜。”
闻清临张口含住了那颗草莓,却并没有立刻咬下去,而是好似顺带一般,一同含住了沈渟渊递来的指尖。
舌尖将草莓暂时拨到一边,又探出来,在沈渟渊指腹上若有似无轻掠而过。
温热而又湿润的触感顷刻便从沈渟渊指尖,直直通往心尖。
沈渟渊罕见动作比大脑更快,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原本只是虚虚探在闻清临唇边的手指,已经深入进去…
正本能般模仿某种狎昵的频率,在闻清临口腔中拨转起来。
引得闻清临眸底立刻便漫开些微潮意。
沈渟渊的力道顿时失了分寸。
不过这并没能持续多久——
很快,闻清临就重重咬了一下沈渟渊指尖,已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道,将他整根手指都抵了出去。
佯怒挑起眉梢,闻清临瞪他一眼,警告般反问:“我只让你喂我,准你乱动了吗?”
他眸底还有尚未褪去的潮意,此时瞪过来的眼神,倒更像是含了轻嗔,出口的话亦如此。
听得沈渟渊更觉喉咙干燥。
不过他自知理亏,因此也只是做了个明显的吞咽动作,就垂下头去哑声认错:“我不乱动了,闻老师不准的,我都不做。”
闻清临无声笑了一下,他嘴里那颗草莓早已在沈渟渊刚刚动作中,被碾磨开了,酸甜草莓味道在舌尖味蕾上绽放开来,盈满整个口腔,确实很好吃。
“草莓很甜,”闻清临舔了舔唇,轻声问,“你要不要尝一尝?”
沈渟渊脸上戴的这个止咬器是有空隙的,勉强能将一颗草莓透过空隙塞进去。
听闻清临问话,沈渟渊才又抬起头,他原本想说“我先不吃了,都给闻老师吃”,可一抬眼,视线撞上闻清临的唇,所有话头便都卡在了嘴边——
不知闻清临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刚刚舔唇的动作,将唇瓣都沾上了草莓汁。
此时草莓的鲜红,同闻清临原本偏浅的唇色融合在一起,竟生生让那张薄唇显出了一种,近乎秾丽的味道。
有种绝对有别于平日清冷的美。
沈渟渊倏然闭了闭眼,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渴望在逐渐攀升,逐渐滑向失控的边缘。
“不了,”半晌,沈渟渊才竭力克制道,“闻老师自己吃就好。”
可偏偏闻清临并不准备放过他——
“可我想让你也尝一尝。”
说了这句,闻清临就暂时放下毛笔,抬手探向唇边,指腹轻轻在沾满草莓汁的唇瓣上轻轻一压。
下一秒,那包裹了草莓汁液,亦或许还混杂了闻清临些微涎液的葱白指尖,就直直探向了沈渟渊面前——
精准透过止咬器的空档,伸入沈渟渊口腔。
先前不准沈渟渊做的事情,这时闻清临自己却做得毫无负担。
那手指不但灵巧拨转搅弄,还时而勾住舌尖轻抚…
沈渟渊眸色愈来愈暗,呼吸更是早已乱了频率,闻清临才终于意犹未尽般,施施然收回手。
抽了张湿巾随意擦了擦裹挟晶透的湿润手指,闻清临就再次拿起毛笔,继续画画。
好似全然不顾一旁沈渟渊已经被他勾得快要爆炸。
片刻之后,沈渟渊霍然站了起来,又转身向画室外走,只焦躁丢下一句:“我去倒杯冰水。”
听到沈渟渊脚步声渐远,闻清临终于绷不住笑出了声。
不过等沈渟渊在阳台上抽了支烟,又喝了满满一大杯冰水,勉强平复了些许躁意回来的时候,闻清临早已恢复了他先前画画时的天仙模样。
仿佛刚刚的蓄意挑逗都根本不曾发生过一样。
但…
这也只是“仿佛”。
事实上,闻清临的蓄意挑逗并未停止。
沈渟渊进来时,目光已经不敢往闻清临身上放了,甚至也没看那幅画,就径直走到了懒人沙发里坐下来,侧头望着窗外。
可两分钟不到,闻清临就又提了新要求——
“坐累了,”他两条长腿伸到沈渟渊面前,语气自然吩咐道,“给我按摩放松一下。”
沈渟渊垂眼,没能立刻有动作——
闻清临此时身上只穿了件睡袍,他这样伸腿过来,两条长腿便毫无遮掩袒露在沈渟渊眼前。
或许是皮肤太白太嫩,留在闻清临身上的痕迹,好像消退得极为缓慢。
譬如这两条腿上先前被沈渟渊留下的印记,至今都还没有完全消退。
尤其是…
尤其是小腿内侧那两大片红痕,或许是时间最近,因此最为明显。
只一眼,就清晰提醒着沈渟渊——
他曾用闻清临的腿,做过什么样的坏事。
荒唐旖旎的记忆重新涌现在脑海,沈渟渊原本搭在膝盖的手指都早已攥了起来,指尖陷入掌心,骨节甚至都因用力而泛起了白。
他现在甚至不敢碰闻清临的腿——
怕触碰到的瞬间,想做的事情就不是按摩,而是什么坏事了。
可闻清临却偏要催促:“沈渟渊,我要你给我按摩,你没听到吗?”
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沈渟渊才阖眸沉声应:“听到了,按摩…现在就按。”
边说,他边终于松开手,手指贴了过去。
可如他所料,指腹触碰到闻清临肌肤的瞬间,全身血液就都沸腾起来,并不约而同涌向同一个目的地…
脑海内的画面已经过于超载,沈渟渊甚至难以维持岌岌可危的理智与清醒,又怎么可能真的控制好力道,只是按摩?
那力道大得近乎凌-虐,甚至能听到闻清临不自觉发出的吸气声,可却依然难以让此时的沈渟渊感到分毫满足——
他想要的,远比只是手指的触碰要多得多。
那里已经被涨到近乎发痛,沈渟渊终于再难忍耐,他霍然站起身,将闻清临整个人圈进了怀里。
任由止咬器的金属质感重重抵在闻清临颈窝,沈渟渊阖眸喘息,每一声都滚烫到了近乎烧灼。
闻清临当然也早已来了感觉,不过他还是堪堪绷住了最后一丝理智,画完了最后一笔,抬手轻轻拍了拍沈渟渊后背,闻清临轻声道:“画完了,转头来看。”
又过了两秒,沈渟渊才从闻清临颈窝抬起头转过去,看向画架上的画。
却又在看清的瞬间,微微瞪大了眼睛——
面前宣纸上,赫然画的是,此时此刻,戴着止咬器的沈渟渊。
不再只有下半张脸,也远比为了找寻证据时候画得要细致很多。
活灵活现,生动异常。
“留个纪念。”
轻笑讲了这句,闻清临手中毛笔就又蘸了蘸墨,在画的右下角写下一行小字——
被惩罚的坏狗——闻清临专属。
他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就忽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两秒之后,闻清临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沈渟渊带着整个人离开座椅,躺在了地毯上。
而沈渟渊两只手撑在他耳朵两侧,手臂绷出极为流畅而又硬朗的线条。
如同准备进食前的野兽一样,将他整个人笼罩。
沈渟渊自上而下攫住闻清临眼眸,眸底的温驯终于被赤-裸侵略欲取代。
只有出口的话还戏谑般维持了荒谬的低位——
他缓缓俯下-身去,靠近闻清临,止咬器抵上闻清临鼻尖,一字一顿哑声道:“我的主人,我想要您。”
第72章
沈渟渊话音落下的瞬间,闻清临劲瘦腰肢,就不自觉向上轻轻一摆——
是真被苏得全身发软。
他实在太喜欢沈渟渊此时这般的反差模样了——
这人明明只要一抬手,就能轻易摘掉一直阻碍束缚自己的止咬器,露出狠戾无比的犬齿,明明拥有绝对掌控与侵占的巨大力量,明明眸底的侵略意味,已经浓烈到近乎化作实质…
只要他想,他随时随刻可以将闻清临吞拆入腹…
可却偏偏还要自薄唇间吐露出这这样堪称截然相反的,足矣将自己置于极其低位的话语。
当真如同一只敛起利爪,甘愿臣服的野兽。
当然事实上,闻清临很清楚,这种收敛只是暂时的,是怀揣了鲜明目的性的,是故意用来迷惑人的。
可也正因此,闻清临被迷惑得彻底。
他两条长腿都已经不自觉抬起,膝盖蹭过沈渟渊腰侧,力道中分明含了两分催促意味。
可面上竟还生生绷住了矜傲,修长手指抬起,指尖轻轻点了点近在咫尺的金属止咬器边缘,闻清临下巴微抬,终于施舍恩典般抛出一句:“做可以,这个不准摘。”
听到这后半句话的瞬间,沈渟渊呼吸骤然愈沉,简直要被气笑了,半晌,他才哑声开口,似是无奈到了极点:“清临,究竟该说你是仁慈还是心狠…”
连沈渟渊自己都要分不清了——
闻清临现在给他的,究竟是奖励还是惩罚。
闻清临半阖着眸轻笑一声,并不回答这个无解的问题,只是直白问:“所以,做不做?”
问这话的时候,他还特意微微偏了偏头,温热呼吸就都悉数喷洒在沈渟渊耳廓。
轻易便激起那无瑕肌肤的涟漪。
“做,”沈渟渊身形轮廓猝然间绷得愈紧,撑在闻清临耳朵两侧的手背更是青筋凸起,他近乎是从喉咙间压出一句,“都送到嘴边了,我岂能不吃?”
嗓音喑哑到了极点。
闻清临听得耳根都发麻,竟还偏要继续故意挑衅——
眉梢坏心眼般挑了起来,视线在那止咬器上轻转一圈,闻清临意有所指般反问:“你确定自己现在,吃得到吗?”
微顿一瞬,他又故意将嗓音磨得愈为轻缓,尾音都好似带着钩子一般,补上一个称呼:“My puppy?”
听清的瞬间,沈渟渊舌尖就倏然抵上犬齿,重重向下一压——
挑逗也好挑衅也罢,从始至终,闻清临都能轻易攻破他竭力维持的理智防线。
在这一刻,沈渟渊再难克制一直隐藏很好的,却又刻在骨头里的恶劣,哑声回敬道:“激我就这么有意思吗?没关系,就算我暂时吃不到,也肯定能把我的主人您喂饱。”
他还特意咬重了“喂饱”两个字,其中暗示意味溢于言表。
话音未落,沈渟渊修长手指就利落垂了下去。
轻而易举,便精准找到了熟悉的温热隧道…
隧道口处花瓣微颤,如静默无声的欢迎邀请。
深入,拨弄…
湿润晶透顷刻间便将沈渟渊手指裹挟。
不出片刻,闻清临半阖了眸,唇缝间就溢出走了调的破碎气息。
那声音分明是极轻而浅的,可落进此时沈渟渊的耳朵里,却又比发号施令的信号枪更能激起斗志。
或许是因为还戴着止咬器不能够亲吻,亦不能用唇瓣品尝享用,亦或许是自一切真相袒露至今,沈渟渊一直就还压着一团火气——
当然,这不是生气,只是躁意。
是已经如同火山般快要濒临喷发的,急需倾泄而出的那种躁意。
因此动作之间,就难以避免带出发了狠般的暴躁。
甚至…
甚至他罕见极其没有耐心,只是草草打理了隧道口处,使其变得比原本更为润泽,就不再忍耐,在闷吼声中提枪冲锋…
那近乎是前所未有过的力道,甚至抛弃了一贯的纯熟技巧,每一下都只是全凭野兽一般的本能在横冲直撞,不管不顾,更丝毫不讲章法。
每一枪都深入腹地,甚至能够清晰看到因没入过深,而在薄弱肌肤上凸起的枪口轮廓。
“嘶…”
闻清临不断轻声吸气,如画般的两道弯眉早已蹙了起来,眼底更是在顷刻间便笼上了潮湿雾气。
他当然感觉得出这把枪少有的暴躁。
带劲是真的,可痛感也是真的…
是连惯于忍痛的他都真的不太能耐受的程度。
攀在沈渟渊宽阔后背的手指不断收紧,指尖早已毫不留情划出一道道红痕。
仗着沈渟渊现在还戴着止咬器,不能来封住自己的唇,闻清临薄唇微张,终于绷不住嗔骂出声:“沈渟渊,你…呼,你现在这样已经不是坏狗了,你就是…嘶…疯狗!”
可对于此时的沈渟渊而言,闻清临这样的嗔骂,根本不能起到丝毫震慑作用…
正相反,那枪又重重向最深处一击,迎上闻清临骤然抿紧的唇缝,沈渟渊唇角缓缓勾了起来,眸底近乎晕开发狂般的愉悦:“我确实是闻老师的专属疯狗。”
略一停顿,沈渟渊就又饶有兴味般,哑声诱导:“乖,再骂两句给我听。”
第73章
听清沈渟渊说什么的瞬间,闻清临顿时就微微瞪大了眼睛,眸底雾气愈发弥漫开来——
虽然已经知道这人真面目了,可毕竟早已习惯他戴着绅士面具的温和模样,现在乍一听到他讲这种毫无伪装的恶劣话语,闻清临倒还真的不大适应。
沈总不装了之后,是真有够变态的!
这么想,闻清临便也这么说出来了:“沈渟渊,你这口味…呼,是真变态…”
只不过此时此刻,他连这样一句话都讲得断续破碎,夹杂走了调的轻吟…
听起来根本不像责骂,倒更像变了味的撒娇。
于是毫无疑问,结果自然是沈渟渊“倍受鼓舞”,枪枪连发,一枪更比一枪深入。
“就这一句?”
沈渟渊边还要继续故意激怒闻清临,他现在还没有摘掉止咬器,不能重重吻住这张近在咫尺的,充满吸引力的薄唇…
便只好退而求其次,抬起一只手,修长手指压住柔软唇瓣,顷刻便又近乎恶劣向内深入。
勾住温热舌尖,轻磨搅弄,逐渐压到同另一处相似的频率。
“看来,闻老师是真的不会骂人。”边还要哑声讲这种气人的话。
两张嘴都被完全封住,闻清临现在别说骂人了,他是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稍一张口,就会难以自控溢出绝对有别于他平日清冷声线的粘稠气息。
甚至更难以自控,晶透涎液自唇缝溢出,裹满沈渟渊作乱的手指。
半晌,闻清临才勉强找到机会,重重一咬沈渟渊指腹,趁沈渟渊因这痛感本能的一瞬停歇,终于毫不留情将他手指抵了出去。
眉梢高高挑了起来,闻清临张口便骂:“王八蛋,嗬…骚东西!”
换来沈渟渊一声模糊低笑。
其实沈渟渊说得没错,闻清临确实不大会骂人——
或许是骨头里的矜傲使然,亦或许是太想要逃离和原生家庭有关的一切,因此闻清临一直以来都真的很少骂人,也很少同谁吵架,他习惯了摆冷脸,靠气势取胜。
于是现在翻来覆去,能想到的词也实在有限,能想到的,就都奉送给沈渟渊了。
不过很显然,某人的口味就是这么变态——
闻清临越骂,沈渟渊就越兴奋,动作亦越凶狠…
逼得闻清临眼尾都泛起生理性红晕,仿若桃花绽放在白瓷上,漂亮得过分。
……
或许是因为节奏太快,这场是沈渟渊少有的速战速决——
没过多久,闻清临画室的地毯就被弄脏了…
可沈渟渊依然没有退开的意思,他依然保持原先将闻清临笼罩的姿势,只是埋头下去,任由碍事的止咬器抵在闻清临颈窝,重重吐息。
同闻清临的气息彼此纠缠。
很显然,这样一场根本不够现在的沈渟渊满足。
于是不出三分钟,枪口竟就又抵上了闻清临。
眼见这人竟就毫无停歇又要来第二场,饶是闻清临也不太能吃得消了,骂人是没用的,求饶不是闻清临风格,想到什么,闻清临干脆抬起手,捏住了金属止咬器边缘,略提高了音量警告道:“坏狗,不要忘了你现在还在处罚期。”
这句话是真的有效,沈渟渊原本都已经箭在弦上了,却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整个人都倏然一绷,片刻后,竟就真的生生忍了下来。
又沉沉吐出口气,沈渟渊才终于暂时放开了闻清临,他起身,很罕见没有顾及所谓的形象,靠坐在了一旁墙根。
“没忘,”沈渟渊嗓音依然很哑,透着根本没有消退的渴望,“我都听闻老师的。”
闻清临也坐了起来,背靠自己画架边的书桌。
听沈渟渊这样说,他就哼笑了一声,不过并没拆穿这人明显的卖乖,只是简短道:“聊聊。”
“闻老师还想问什么?”沈渟渊立刻表忠心,“我一定坦白从宽。”
可闻清临却摇头勾了下唇,把这球原踢回去,轻描淡写般问:“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大抵聪明人间的交流总是如此,有的话是无需问太直白的——
闻清临这样一句,沈渟渊便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无奈扯了下唇,沈渟渊半真不假感叹:“闻老师,你是真的太敏锐了。”
闻清临不置可否,只朝沈渟渊抬了抬下巴,下巴尖直冲那金属止咬器,意思很明显——
乖乖坦白好好表现,说不定就能通过惩罚了。
沈渟渊又低头沉沉笑了一声,便找到了一个合适话头,终于从善如流,开始一一坦白自己曾经有过的隐瞒,甚至欺骗,不仅仅是闻清临已经知道的——
“车里那一抽屉的东西,闻老师现在已经知道了,那都是我的,不是韩澈送的。”
闻清临点了下头,示意沈渟渊继续。
“之前那晚我做梦梦到闻老师不要我了,”沈渟渊语气里染上两分小心意味,斟酌道,“醒来你问我挽留了吗,我说我求你不要走,其实是假话,我在梦里,用了比较强硬的方式…”
一提到这个闻清临就觉得好笑,他可还没有忘记沈渟渊当时梦中放的狠话。
“比较强硬的方式…”闻清临故意不紧不慢将这半句重复一遍,才轻笑道,“是指把我锁在房子里,艹个三天三夜吗?”
他这句话是真出乎了沈渟渊意料,沈渟渊倏然抬眸,一贯情绪浅淡的眼底罕见流露出两分讶异。
“你…”半晌,沈渟渊才反应过来什么,哑然道,“原来闻老师当时也在骗我。”
原来他当时尚在做梦,竟就已经因为说梦话暴露了,可醒来之后闻清临却说,没听清他梦话说什么,只听清了在叫名字。
闻清临坦然道:“我只是想看沈总能对我瞒到什么时候而已。”
其实闻清临同样也坏,不然他大可以从最初发现端倪起就直白问沈渟渊要个答案,而不是步步诱他陷入圈套,最后自我剖白。
可也正因此,这样“坏”得格外坦荡的闻清临,在沈渟渊眼里简直有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极致魅力。
沈渟渊被他迷得近乎发狂。
轻轻捻了捻指腹,沈渟渊阖了阖眸,勉强维持住悬于一线的冷静,继续坦白道:“我平时练字写的内容,确实有诗歌,但也并不都是诗歌本身,比如…我写聂鲁达的诗时候,会在前面加上你的名字…”
闻清临是翻看过聂鲁达诗集的,回忆起里面的诗歌内容,如果在前面加上自己名字…
啧,沈总是真闷骚。
不过…
“只是这样?”闻清临挑了挑眉,意有所指般问,“没再写过其他的?”
呼吸微滞,陡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沈渟渊低声问:“那张纸,闻老师看到了?”
那张纸是指哪一张,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可闻清临并没有直接回答“是”,而是轻飘飘道:“掉在你书柜和书桌夹缝里了,沈总不要忘记捡出来,都落灰了。”
这当然就是另一种方式的承认。
“怪不得…”
沈渟渊想,怪不得闻清临先前很多行为,都给他一种好似在故意迎合的感觉。
“就这么多了吗?”闻清临又忽然抬起手,指尖轻轻描摹沈渟渊的凌厉喉结,看那里随他动作不自觉轻缓滚动,闻清临语气磨得愈为轻缓,“更早之前的,没有了吗?”
沈渟渊眸光轻颤,知道今天是确实瞒不过去了,或许也没有再瞒的必要,他终于将话头拉回更远——
“那个汪淳,是我威胁他不准再联系你,不准再出现在你面前的,我还因为看到他给你送花倒茶,没忍住折断了他手腕…”
听到这里,闻清临一直波澜不惊的神情终于起了两分变化。
这确实是他不知道,也没猜到的。
那时候他同沈渟渊还远没有现在这般亲密,甚至画展出了问题,他宁愿向外人求助,也不愿对沈渟渊开口。
而汪淳,就是那个“外人”。
闻清临当时确实知道沈渟渊和汪淳有过单独交流,但也不知道具体交流了什么,只是在那之后,汪淳确实没再联系过他一次。
本就对这人没有分毫兴趣,闻清临也就没有深想过,直至现在才知道,这里面竟然还有沈渟渊的“功劳”。
“沈总还真让我刮目相看。”闻清临靠近过去,轻轻吻了一吻沈渟渊喉结。
沈渟渊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收紧,竭力绷住声线继续道:“后来那个钱洪,其实我不止是和他取消了合作,我还把他脑袋按在满水的水池里,按了两分钟…”
讲到这里的时候,沈渟渊语气中已经难掩紧张与不安——
严格来说,这和坦白自己是“secret”并不一样。
一个可以理解为只是xp,另一个,却是刻在骨头里的疯劲。
即便到了现在,沈渟渊也不敢确定,能够接受前者的闻清临,是不是同样能够接受后者。
并不知沈渟渊心中所想,闻清临已经不自觉微微瞪大了眼睛——
对待那个在他画展上出现的恶心觊觎者钱洪,闻清临从不知道,沈渟渊的手段,竟能这么狠…
这么…
合自己心意。
“这你不早说?”闻清临这下是真的遗憾起来,他忍不住嗔怪,“当时你还非要把我关在洗手间外面不让我进去,这种好戏竟然没让我看到!”
只要稍微想一下褪去温和绅士的伪装,气场全开的沈渟渊将那个垃圾的脑袋狠狠按进洗手池里,任由对方挣扎反抗的模样,闻清临就已经要被沈渟渊A到爆炸了。
难以克制的兴奋感自心底直冲头顶。
他这反应着实出乎了沈渟渊意料,少有的怔忡过后,沈渟渊依然觉得难以置信,他终于忍不住脱口一句:“闻老师,你…不害怕吗?”
不会觉得我骨头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吗?
不会…想要逃离吗?
一想到有最后这种可能性的存在,沈渟渊眸色瞬间就又暗了两分,蓄起无声的危险意味。
可下一秒,就感觉到脸上骤然一松——
竟是闻清临探手过来,终于摘掉了那个束缚的金属止咬器。
“惩罚结束,”闻清临弯眼笑起来,眸底晕开分外明亮的光,他又靠近沈渟渊,在那张薄唇上印下一吻,轻声呢喃,“沈渟渊,我果然没看错你,我们都是疯子,天生一对。”
第74章
闻清临话音落下的瞬间,沈渟渊身形就倏然一绷,连呼吸都好像有一瞬凝滞。
他好似被闻清临一句话砸得懵了圈,静默得如同一尊雕塑,甚至仿佛根本没有在意止咬器已经被摘掉了,薄唇正同闻清临的唇瓣紧密相贴,毫无空隙。
只有一声更比一声剧烈的心跳,正透过两人相贴的胸膛,清晰传递给闻清临——
以示此时此刻,这人的实际情绪,远比表露在外的要强烈很多。
闻清临当然感觉到了,可却罕见没有出声打趣。
无他,只因现在,闻清临自己的心跳同样快得不遑多让——
毕竟除去偶尔的调情之外,他实在鲜少,或者根本就不会讲这样的话。
“我们天生一对”什么的…
这于闻清临而言,简直能够称得上告白了。
这实在不符合他对外的一贯风格,偏又在讲出的这一刻,没有分毫挑逗意味,而是遵从本心,就这样自然而然讲了出来。
让整颗心脏都变得柔软而又轻盈。
从未体会过的奇妙感觉将闻清临心尖包裹,他本能里想要同沈渟渊更为亲近,本能里不再满足只是像现在这样唇瓣厮磨——
先前给沈渟渊戴上止咬器,看似是对沈渟渊的惩罚。
可闻清临想,这又何尝不是同样在惩罚他自己?
他分明也很想同沈渟渊唇舌纠缠,也想被沈渟渊品尝遍每处肌肤每寸骨骼。
更想被留下独属于沈渟渊的气味与痕迹…
无尽渴望逐渐在脑海中蒸腾,闻清临不自觉含住了沈渟渊下唇,轻轻一吮,可他正要加深这个吻,就被终于回过神来的沈渟渊反客为主——
勾住了灵巧舌尖,在交杂的紊乱呼吸声中,重重吮-弄起来。
……
沈渟渊这个吻,是真的毫无他一贯维持的绅士风度可言,甚至亦没有什么技巧,只余下了骨头里带出的侵略本能——
所有难以言表的,极度的惊喜,触动,感激,兴奋…
诸多情绪与忍耐良久的欲望本身杂糅在一起,化进吻里时,便都成了再也无从遮掩的野性。
想要不顾一切,将面前人侵吞入腹,让他永远同自己融为一体,永远只属于自己。
沈渟渊吻得凶狠而热烈,闻清临也不堪示弱,同样回应得凶狠而热烈。
不知是谁咬破了谁的唇舌,血腥味瞬间在彼此口腔中蔓延,却在此刻成为了最好的催化剂。
滚烫热意在两人之间疾速流淌,又融进空气里,于是空气也都带上了仿若烧灼的温度。
一吻结束时,甚至因缺氧,闻清临眼前都泛起了些微黑雾。
沈渟渊同样没好多少,喘息依然沉而杂乱。
缓了片刻,闻清临理智才终于些许回拢,又想起什么,他抬眸看向沈渟渊,语气认真续上一句之前的话题:“沈渟渊,过去的已经惩罚过了,从现在开始,无论你想什么做什么,我都要你对我完全坦诚,能做到吗?”
沈渟渊垂眼看过来,染满餮足的眉眼便微微弯了起来,眸底绽开格外明亮的光,那模样像极了被主人安抚好的大狗——
“能,”他立刻点头,语气分外郑重,“绝对能做到,对闻老师百分百坦诚。”
闻清临这才满意一勾唇,又转而轻声问:“现在到你了,你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坦诚从来不是单方面的,只有双向的坦诚,才能够真正让一段亲密关系维持长久。
“我想问…”沈渟渊抿了抿唇,便低声道,“闻老师之前说的,"secret"是你最喜欢的摄影博主,没有之一,甚至能称作你的缪斯…这句话是真的吗?”
现在已经知道了闻清临先前的所做所言,很多都是在故意“表演”,是为了一步步刺激自己,让自己陷入圈套最终忍不住剖白一切,沈渟渊就难以克制一遍遍去想,闻清临讲的这句话,究竟是真的,亦或也只是为了故意刺激的一种表演。
怔愣一瞬,闻清临便明白过来沈渟渊意思,顿时就又挑唇笑了。
“这句是真的,”闻清临难得没有再故意把话头反抛回去,而是应得坦荡自然,“我也有证明,现在就能给你看。”
边这样说,闻清临边从地毯上站了起来,在书桌前坐下,也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拖出名为“缪斯”的收藏夹。
之后,将电脑屏幕转向沈渟渊。
视线落向屏幕的瞬间,沈渟渊喉结就倏然一滚。
眸底被电脑荧光映出幽微光芒。
他指腹触上触摸板,缓缓滑动,每一张照片都看得无比仔细,就像是在为了确认,这里面确实全部都是他的照片一样。
他的照片,只有他。
在他们彼此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窥视,渴望,钦慕了十年之久的爱人,竟也一直关注着他的另一层身份,竟保存了他那身份之下的所有,自以为永远不得见光的禁忌作品,并还真的将其视做缪斯…
这种堪称奇异的缘分本就太过罕见,而在此之前,沈渟渊从未想过,自己也能拥有这般运气。
他的闻清临,他的神明,竟真的能垂怜他至此…
越看,沈渟渊眸光越为幽深,眼眸甚至都在神经质般轻颤,触在电脑触摸板上的手指,同样也在难以自控般轻微发颤。
一直注意着他的神情,闻清临下意识舔了舔唇——
他其实是有两分紧张与期待的。
以沈渟渊的思维,很快就能反应过来,他一个画山水画的人,本就鲜少画人像,更遑论是这种风格的人像…
因此接下来,沈渟渊或许就该问他了,譬如——
“缪斯?闻老师画什么画,需要把我的作品当作缪斯?”
那么,闻清临就该把自己的另一个微博给沈渟渊看了…
毕竟,坦诚是相互的。
闻清临因从未讲出过这个秘密而紧张,却也是真的期待卸下伪装的沈渟渊,知晓这个秘密之后的反应。
两种情绪交互,闻清临甚至感觉心跳都又加快了两分…
沈渟渊终于看完了最后一张照片,他合上笔记本电脑,侧眸看过来。
“你…”闻清临下意识起了个话头,却又倏然顿住,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可不等他再说什么,沈渟渊眸光微微晃了一晃,薄唇微张,便吐露出一句:“清临,我又想要了,就现在。”
嗓音顷刻间已染上喑哑,裹满情-欲。
闻清临倏然顿住,少见愕然——
这人…
怕不是真的被欲望填满脑袋,思维全无了!
这样的沈渟渊实在罕见,短暂愕然过后,闻清临就又忍不住觉得好笑,骨头里的恶劣因子也又开始蠢蠢欲动——
这可不是他不坦诚,是都给沈总提示了,沈总自己没把握机会的。
那便暂时不说了,看这人什么时候会反应过来。
或许是看他沉默,不知他心中所想,沈渟渊就又开了口,语气竟还莫名含了两分委屈:“不可以吗?闻老师刚刚自己说的,要我从今以后想什么做什么都坦诚,我现在坦诚了,闻老师又不愿意了吗?”
闻清临一回神,就听来沈渟渊这么一番…
怎么听怎么有两分茶味的发言…
顿时便被惊到了——
沈总还真是进步神速,竟就这么自然而然掌握绿茶技能了!
又起了逗弄的心思,闻清临挑唇故意问:“如果我说不愿意,沈总要怎么做?”
“那就只能直接做了,”沈渟渊眯了眯眼,危险意味再也不加遮掩,意味深长般道,“我早就说过,闻老师吃硬不吃软。”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沈渟渊已经倾身过来,再次将闻清临完全笼罩。
没有了止咬器束缚,沈渟渊的薄唇倾覆下来,如急雨般自闻清临下颏开始,瞬间便径直落满那纤长脖颈。
尤其关照闻清临不断滚动的精致喉结,与那白嫩无暇的肌肤之下,鲜明跳动的脉搏——
这是任何动物,包括人类,最为脆弱的所在。
沈渟渊的唇覆上去,从最初的摩挲开始,很快便转为细密的吸-吮,轻咬…
在气息纠缠间,甚至会让人生出一种,眼前人的脉搏只为自己而跳的错觉。
更因这种错觉,生出无限愉悦。
眼见那原本白皙无暇的侧颈,已经被自己赐予鲜明的红痕,沈渟渊喉咙间溢出模糊笑音。
他手指就又垂落下去,利落开始为今日的第二轮征伐,做简短的准备工作。
……
这次的准备工作甚至比前一次更为短暂,征伐亦开始得迅猛无比。
可却又不似前一轮那般猛烈无停歇了,不多久,触到闻清临眸底漾开的潮湿雾气,沈渟渊枪口向前重重一击,就忽然哑声开口,问出一句:“清临,我是谁?”
闻清临秀眉微蹙,在迷蒙间微微眨了眨眼,下意识答:“沈渟渊…”
短短三个字,此时没过他唇齿,竟就平白沾染了缱绻味道。
沈渟渊肩背微绷,却又好似不满轻“啧”一声,枪口便转而惩罚般在隧道口处轻磨。
闻清临此时自然是毫无理智可言的,只能全凭本能变换答案:“呼…Secret?”
但这个答案显然更令沈渟渊不满意,那把枪前一秒还在边缘徘徊,这一秒竟就毫无缓冲,又直入腹地深处。
顿时便激得闻清临溢出一声变了调的气音。
或许是十足痛感终于暂时唤回了两分理智,闻清临急切改口:“老公…你是我老公,是…嘶,是闻清临的专属坏狗。”
尾音打着轻旋,如羽毛抚在沈渟渊心尖。
“乖…”
沈渟渊终于沉哑应下一声,语气满足如喟叹。
他又俯了身去,如细密雨丝一般的亲吻,顿时就又遍布白瓷全身。
当然,那与其说是在亲吻,不如说是野兽在为自己的专属猎物,打下独属于自己的烙印。
每一下都近乎倾注满了饱涨的情感,又都悉数反映在一道道新鲜红痕之上…
那把枪当然也没有停歇,正把控着绝佳的节奏,以求能将面前人送至云端。
就快了…
闻清临感觉得到,他灵魂都近乎飘忽起来,就快要飘上云端,达到大脑白炽化的瞬间。
然而,就在即将到达的前一秒钟,一切竟猝不及防停了下来——
烙印与征伐,一同戛然而止。
枪口再次回退到了隧道边缘,只是徘徊,并不深入。
不明白沈渟渊这是什么意思,闻清临两条长腿都已经蜷了起来,膝盖轻撞——
催促意味明显。
“看着我,”可沈渟渊却并不如他所愿,反而抬起一只手,单手扣住了闻清临瘦削下颏,紧紧攫住那眸中满溢的难耐潮意,沈渟渊又哑声一字一顿道,“清临,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我和"secret",你更喜欢谁?”
第75章
沈渟渊这一句话,生生拽回了闻清临两分神智…
闻清临原本半阖的眼眸都倏然睁开了,眸底浮起两分讶异——
这人…
怎么连自己的醋都吃!
摸不准沈渟渊是认真问的,还是又在故意逗弄自己,闻清临被磨得难耐,只软下嗓音哄道:“你,嗯…当然是你。”
“可你不是把"Secret"当作缪斯吗?”但沈渟渊却并不好哄,他竟又俯下-身去,舌尖轻掠过那两颗已经由粉变红的小句点,感觉到闻清临骤然绷紧的身形,沈渟渊才语气吃味,继续沉声质问,“你以前,是不是经常看着"Secret"的照片自己玩?嗯?”
闻清临这下是真的惊到了。
难怪沈渟渊一直没问自己究竟画什么画要把他的照片当“缪斯”,敢情这人从一开始,就把“缪斯”误解到了另一个方向!
不过…
闻清临下意识舔了舔唇,罕见生出两分心虚——
毕竟沈渟渊倒也不算完全误解。
以前,他确实没少从"Secret"的作品中获取灵感。
不止是创作漫画的灵感,同样也是愉悦自己的灵感。
而他这副模样落进沈渟渊眼里,就是再直白不过的默认了。
沈渟渊齿间顿时又添了力道,似是要将那两颗小句点干脆咬下来一样。
闻清临吃痛蹙起了眉,眼见普通哄一哄是哄不过去了,他只好耐下性来解释:“我以前只是喜欢"Secret"作品的那种感觉,嗯…从来没上升到本人过,但现在知道了…嘶…知道了你就是"Secret",我很惊喜,也很庆幸,因为…”
一句话闻清临讲得时断时续,间或夹杂难以抑制的吸气声,讲到一半还实在被磨得忍不住停下来喘息。
沈渟渊同样已经快要濒临极点,额角青筋都在不断隐隐抽动。
闻清临看到了,就又忍不住微微勾了勾唇,如果不是自己此时同样难耐,他肯定会想再多磨沈渟渊一阵的。
但现在还是算了。
现在,闻清临只想给彼此一个痛快,于是他终于续上了之前话头,语气磨得比平时要轻软很多:“因为我发现,呼…原来从始至终,都只有你,才能带给我不一样的感觉。”
这句是闻清临的真心话。
他是真的觉得很奇妙——
毕竟像"Secret"这种作品风格的博主,虽然相对小众,但网上也并不是没有。
这十年间闻清临当然也刷到过不少,偶尔也有觉得不错的,但除了"Secret",确实没人能再带给闻清临那种,每张照片都很喜欢,都想要珍藏起来反复回味,甚至时常翻看以愉悦自己的感觉了。
而现实生活也是同样——
以前闻清临一直以为,自己当初会愿意同沈渟渊闪婚,只是因为满意这份皮囊,又正好觉得新鲜刺激,于是便这么做了。
可直到现在,闻清临才意识到,或许从一开始,沈渟渊于他而言就是不同的。
如果当初提出闪婚的人不是沈渟渊,自己很大可能是不会同意的。
“只有你,才能带给我不一样的感觉。”
没人能不为这样直白的偏爱心动,尤其是…
这份偏爱来自于自己暗中钦慕了十年之久的人。
沈渟渊呼吸都倏然滞了一瞬,眸底猝然漾开难以置信,却又热烈异常的光芒。
他终于不再有意控制,而是完全遵从本心,给了翕张良久急需浇灌的花瓣最后一击,长-枪直入腹地,与闻清临一同飘至云端…
风浪渐息时,两人气息交错,心跳都逐渐压上了同样的频率。
这不仅仅是本能的相互满足,更是灵魂的共振。
……
这晚毫无疑问,闻清临临睡前又已经是一副连手指都不想抬的疲惫模样。
是真被吃透了。
脑袋沾上枕头的瞬间,闻清临一秒陷入昏睡。
而他并不知道——
一旁满眼餮足的沈渟渊靠在床头,解锁手机再次登录了微博,登的是"Secret"这个号。
之后他径自点开粉丝列表,一路滑至最底,认真查看起来…
不知过去多久,在翻到一个名为"Complusion"的大V漫画博主时,沈渟渊手指倏然一顿。
点进去,认真翻看了片刻…
沈渟渊下意识偏头看了眼身旁熟睡的闻清临,呼吸就不自觉略微急促起来——
有个极其不可思议,却又好像并不是毫无可能的念头,逐渐在他脑海中升腾而起。
好像只待一个确认-
翌日。
闻清临睡醒时自然已是正午,日光明媚。
沈渟渊当然早已经去公司了。
闻清临坐起来半靠在床头,醒了阵神,又抬起手臂伸了个懒腰,才不紧不慢起身下床,进浴室洗漱。
觉是睡够了,可身上的酸软感却并没有完全消失。
如果放在以前,这种情况他肯定就不出门了。
但现在不一样,现在和沈渟渊算是正值“热恋”,闻清临确实是睁开眼睛,就想看到沈渟渊的人。
也不是非要做什么,就是同处一个空间内,他们各自忙各自的工作,偶尔对视一眼调笑两句,闻清临就觉得心情很愉快了。
如果以前有人告诉他,他能这么容易就感到满足,闻清临一定会觉得对方在说胡话。
可现在,对上沈渟渊,一切不可能的,就好像真的都变成了可能。
闻清临洗漱完,又进了衣帽间挑挑选选,最后穿了件墨绿色高领毛衫遮住脖颈上的一个个新鲜红痕,外面一件烟灰色长款大衣,愈发将他整个人都衬得清雅而又高贵。
去沈渟渊公司的一路上,闻清临心情都很不错。
可这不错心情却在到沈渟渊办公室门口,推门进去的瞬间被打破了。
两人早已经达成一致,来找沈渟渊的所有人里,只有闻清临不需要提前敲门,到了直接推门进去就好。
因为不论沈渟渊在做什么,都无需对闻清临隐瞒。
可闻清临没想到的是,今天办公室里的气氛,实在很不同寻常——
沈渟渊背靠在办公椅里,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下颌线轮廓同样绷得极紧。
整个人都在往外散发冷气。
而一旁真皮沙发里坐了个中年男人,横眉竖目,看起来像是很生气,却又好似对沈渟渊有所忌惮,有两分色厉内荏的感觉。
闻清临微蹙了下眉,隐约回忆起这号人,好像是沈渟渊的某位叔伯一类的,闻清临曾听过沈渟渊私下叫过他一次“x叔”。
不过很显然,眼下情况并不允许他回忆更多。
他进来的瞬间,沈渟渊和那位“x叔”就都抬头看了过来。
沈渟渊目光肉眼可见温和下来,可“x叔”看起来却像更生气了。
他“蹭”地一下,猛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大步朝门口走来。
边走近,那双三角眼还一直直勾勾盯着闻清临看。
且…
且闻清临向来对别人的视线都很敏感,譬如此刻,他能清楚感觉到,这位“x叔”投过来的目光里,对他有很深的怨怼,甚至愤恨——
那绝对不止是仅仅被他打断了谈话而生出的不满情绪。
远比这要恶意得多。
闻清临不明所以,倒不觉得害怕,他坦然回视过去,甚至还挑了挑眉。
顿时就气得这叔脚步重重一顿。
两秒后,他才加快步伐走到了办公室门口,走过闻清临身边时,好像还想故意撞一下闻清临肩膀,却被闻清临反应迅速避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恼羞成怒了,这叔又猛然回头,咬牙切齿丢给沈渟渊一句:“你很快就会为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后悔!”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没再等沈渟渊出声,他就转身大步走出了办公室,还用力摔上了办公室的厚重实木门。
闻清临眨了眨眼,快步走到了沈渟渊身边,一面是暂时确实不想坐刚刚被那大叔坐过的沙发,另一面也是想哄一哄沈渟渊,因此闻清临干脆坐在了沈渟渊腿上,抬手环住沈渟渊脖颈。
仰头主动送上一个见面吻,感觉到沈渟渊周身沉冷气质渐渐平缓下去,闻清临才轻声问:“这是…什么情况?”
可沈渟渊看起来却并不想多谈,他环在闻清临腰间的手臂不自觉就略微添了力道,将闻清临圈得更紧。
薄唇又贴在闻清临耳廓摩挲半晌,沈渟渊才低声道:“已经解决了,只是将一些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收归回来而已。”
想了一下,闻清临便试探问道:“是不是…和你父母有关?”
沈渟渊现在在闻清临面前,真的可以说是完全坦诚了。
除了还没讲过关于家庭的事情。
闻清临感觉得出来,沈渟渊并不是有意对他隐瞒,只是他自己就很排斥提起这个话题本身。
果然,一听闻清临这样问,沈渟渊肩背轮廓就倏然一绷。
片刻后,他才沉沉“嗯”了一声,不过似是怕闻清临多想,他又立刻道:“等今晚回家,我一定都讲给闻老师听。”
闻清临应了声“好”,转而便又偏头吻上沈渟渊喉结,不过此时此刻,安抚远比挑逗要多。
两人并没有温存太久——
沈渟渊工作还没做完,闻清临也同样要画他的新年系列。
不过在开始画画前,想到什么,闻清临又提了一句:“那人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稳定,当心狗急跳墙。”
或许是被他这句话里的某个词取悦到了,沈渟渊终于低笑一声,点头应道:“知道,我有派人盯着他的。”
闻清临便也放下心来去画画了。
晚上七点,沈渟渊工作结束,闻清临也正好打好了一幅画的底稿,等明天过来完善之后,就可以让沈渟渊在旁边题诗了。
迈巴赫后座,闻清临勾住沈渟渊小指把玩,轻笑道:“沈总回去可要给我想句合适的诗,这就算是我们一起完成的第一个作品了。”
沈渟渊点头,认真应“好”。
黑色迈巴赫在夜色中平缓行进,微微停顿,沈渟渊正要再说句什么,手机就忽然震动一声。
隐约预感到了什么,沈渟渊解锁手机垂眼去看。
看清屏幕上内容的瞬间,沈渟渊眉心就骤然蹙了起来。
闻清临看出他神情不对,一时也顾不得一贯的边界礼仪了,忍不住偏头瞥了眼还亮着的手机屏幕,瞥到一句——
沈总,他两分钟前给您父亲打过一个电话。
这个“他”,应该就是之前见到的那位“x叔”了。
闻清临也不自觉皱了皱眉,他薄唇微张,正要开口问一句,可竟陡生变故——
车外响起汽车疾驰,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摩擦声。
闻清临下意识侧头去看,目光所及,竟就是一辆白色面包车从岔路口冲出,正以疾速向自己这个方向猛冲过来!
那真的是电光火石的瞬间。
闻清临倏然瞪大了眼睛,瞳孔骤然紧缩,因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大脑一片空白。
“低头!”
耳边响起熟悉嗓音的低吼。
潜意识里的求生本能倒并不算慢,闻清临整个人已经低头向沈渟渊的方向后倾过去——
是躲避,也是保护。
恍惚之间,能感觉到司机小张已经将油门踩到了最底,迈巴赫正以惊人速度向前飞驰,却还是没能幸免,响起一声巨大轰响——
是面包车车头撞了上来,卡在迈巴赫的斜后侧。
砰——轰!
车玻璃骤然碎裂,天旋地转耳畔嗡鸣的刹那,闻清临竟没有感觉到疼痛。
正相反,他整个人跌入了一个过分有力的怀抱。
迟了两秒,闻清临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在撞击的刹那之间,沈渟渊竟然扑了上来,将他紧紧拢入了怀里…
第76章
“闻先生,闻先生你还好吗?这里需要家属签字!”
片刻之后,闻清临才从混杂思绪中勉强回神,抬眸,便对上了面前女医生略显焦急的脸。
他抬手用力抵了抵眉心,低声开口:“抱歉,刚刚走神了,需要我做什么?”
或许是他精神状态看起来实在堪忧,医生并没有不耐烦,而是耐心重复一遍:“这里需要家属签下字。”
边说边将手中纸笔递了过来。
闻清临接过,一眼便瞥到了顶头的字——
常见抢救操作同意书。
视线落在其中某两个字眼上,闻清临眸光就又不自觉微微颤了一颤。
敏锐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女医生又忍不住开口安抚一句:“这只是每个进EICU的病人家属都需要签的,以防万一出现意外情况,不过目前来看,沈总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这种话放在一般情况,医生当然不会多说,不过这次情况特殊——
这里是韩氏旗下的私人医院,沈渟渊送来前,韩家掌权者就已经亲自来电打过招呼了。
听了医生的话,闻清临才终于微松口气,他不再迟疑,利落在面前通知书上签下自己大名,转而连笔一起递还给医生,认真道:“多谢您。”
“闻先生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女医生讲了这句话,便又匆匆转身走进了急救室门内。
闻清临目送她背影消失在门后,又眼睁睁看着那扇门缓缓闭合,整个人才脱力般抵上背后冰冷墙壁。
脑袋中依然思绪纷杂,撞得他神经抽痛。
闻清临阖了阖眸,眼前就又第n+1次回放先前车祸之后的画面——
当时,从极度剧烈的震荡中回过神来的瞬间,闻清临第一时间就起身去看沈渟渊的情况。
这一看,心脏就几近停跳。
因为沈渟渊扑上来将他整个人拢进了怀里,且拢得很紧,闻清临竟就真的没有受伤,可沈渟渊额角却被碎玻璃划出了很大一道伤口,正在往外汩汩流血,置于上面的左臂更是鲜血模糊——
玻璃碎片早已透过大衣布料扎了进去。
而这样直观的皮外伤,竟都并不是最令闻清临恐惧的。
最令闻清临恐惧的是,沈渟渊已经昏迷了。
如果不是清晰感知到了他的呼吸还算稳定,闻清临感觉自己真的会当场绷不住发疯。
闻清临现在甚至已经不太能清楚回忆起当时的全部了——
就像是丢了魂,全凭堪堪维持的一线理智行事。
他下意识想要打120,却被驾驶位也才从惊吓中回神的司机小张提醒,沈誉有自己的私人医院,可以直接联系人过来接。
闻清临本已经点头要小张打电话了,却又在倏忽间反应过来什么。
他不确定这次事故和沈渟渊的父母是否有关,但以车祸前看到的那条信息来判断,闻清临觉得眼下情况,再送去沈家自己的医院未必是正确的。
恰在此时沈渟渊的手机振动起来。
这手机倒是真的顽强,屏幕已经碎到不能看了,竟没影响到通话功能。
而很巧的,打来电话的人正是沈渟渊那位发小,韩澈。
对方今天回国,来电时刚刚落地,语气轻快。
可闻清临当然顾不得同他寒暄,只简明扼要讲了当下情况。
等电话那头韩澈再开口,语气就全然变了,先前懒散气质收得干净,沉下声来讲话时竟莫名让闻清临找到了两分同沈渟渊相似的熟悉感。
韩澈直白嘱咐不要送去沈家的医院,就在原地等待,三分钟内就会派人来接。
韩少爷说三分钟就是真的三分钟,医疗设备俱全的急救车到来,医护人员将沈渟渊安稳置于担架抬进车里,并把闻清临和司机小张一起带上了车,一路送来了韩氏的私人医院。
路上韩澈还打来过一次电话,让闻清临放心待在医院,事情后续都会由他来处理。
想到这里,闻清临缓缓吐出口气,又睁开眼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这不是沈渟渊第一次替他受伤了。
即便这次事故客观来讲,本就同自己没什么关系。
但闻清临并不认这个客观。
他只知道在那辆面包车飞驰而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被沈渟渊护进了怀里。
沈渟渊是真的用身体在给他做盾牌。
即便是以两人现在的亲密程度,闻清临依然还是被沈渟渊这种仿佛刻进本能里的,对他的保护意识深深震到。
心尖早已酸软得仿佛轻轻一戳,就能滴出水来。
在这个瞬间,闻清临恍然意识到,面对沈渟渊又一次替他受伤甚至躺进了急救室这件事情,他所感觉到的竟并不是担忧无法偿还的不安,而是除了心口饱涨之外,更想要好好回馈对方的坚定——
不是回馈谢意,而是回馈爱意。
意识到这点的刹那,闻清临心尖就又难以自控怦然了两分。
所以…
闻清临又看了眼面前紧闭的门缝,在心中近乎虔诚默念——
沈渟渊,拜托你一定平安出来。
“叮—”
身后电梯忽然一声轻响,打断闻清临思绪。
闻清临下意识回头去看,就对上了一张多年未见,却依然称得上熟悉的脸——
是韩澈。
上一次见到他已经是六年半前,那时闻清临大学毕业,沈渟渊和韩澈研究生毕业。
后来闻清临和沈渟渊时有偶遇,倒是没再见过韩澈。
不过这人变化并不大,依然是那张除了沈渟渊之外,少有能让眼光挑剔的闻清临真心实意夸句“好看”的脸。
当然,韩澈的好看和沈渟渊是截然不同的。
韩澈是真的生了副风流相,一双桃花眼稍一流转,就像是含情脉脉。
不过很罕见的,那双桃花眼里此时毫无笑意,只显严肃。
“闻老师,好久不见。”长腿走出电梯,韩澈对闻清临伸出手,率先开口打招呼。
“好久不见,韩先生。”闻清临礼貌应了一声,也伸出手同韩澈轻轻一握。
“叫我名字就好,”韩澈随口讲了这句,便就收回手,抬眼看向急救室依然紧闭的门,转而问,“渟渊情况怎么样了?”
“还没出来,”闻清临如实道,“不过医生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韩澈神色肉眼可见松了两分。
他又转而收回目光看向闻清临,语气听起来竟有两分关切:“闻老师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没想到韩澈会这么问,闻清临一瞬微怔,竟没能第一时间答上话来——
换其他任何人问这个问题,他都不会觉得难答。
可现在,问这个问题的人是韩澈。
闻清临想,韩澈或许是除自己之外,和沈渟渊最亲近的人了。
如果韩澈知道沈渟渊竟是因为护他而受伤的,会不会更希望现在躺在急救室里的人,是他而不是沈渟渊?
不自觉抿了抿唇,闻清临还是坦诚道:“我没事,沈渟渊他…把我护得很紧。”
讲这句话的时候,闻清临很罕见垂了眼,没有同韩澈对视。
可下一秒,却听韩澈明显松了口气,语气真挚道:“幸好你没事,不然渟渊绝对会发疯。”
出乎意料的一句话,闻清临猝然抬头看向韩澈,下意识脱口一句:“什么意思?”
或许是看他反应太大,韩澈微怔了一瞬,才语气自然道:“就是字面意思,毕竟闻老师应该能理解的,相比起来,渟渊他肯定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你受伤。”
“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你受伤。”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闻清临又忽然想起了沈渟渊上次替他挨刀之后,讲过的话——
“我不是每次都有这个好运,能替你受伤的。”
沈渟渊将“能替他受伤”称作“好运”。
这是直到现在都令闻清临震惊不已的事情,可韩澈为什么会讲得这样自然而然?
明明和沈渟渊结婚至今,他都还没有见过韩澈。
但韩澈却像是比他更清楚,沈渟渊对他的感情之深一样。
可闻清临并不觉得,以沈渟渊的性格,是会对好朋友倾诉感情生活的人。
有什么念头在闻清临脑海中一闪而逝,实在太快,闻清临没能捕捉到。
他不自觉蹙了下眉,很快便又意识到,现在比起这个问题,更该关注的,显然另有其事——
“事故情况…”闻清临抬眸,转口问道,“有结果了吗?”
说起这个,韩澈眸光倏然沉了下来,他言简意赅答:“肇事司机还在抢救,不过我已经查到了,不是意外。”
不是意外,那就是人为了。
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闻清临直白问:“谁?那个什么叔?”
先前闻清临已经给韩澈简略描述过了怀疑人选的特征,当然就是白天在沈渟渊办公室碰到的“x叔”。
却不想韩澈摇了下头:“你说李年?不,他没那么大胆,他只是个导-火-索而已。”
“嗯?”闻清临愣了愣,“那是…?”
韩澈没有立刻出声。
他垂眼看了闻清临两秒,再开口,嗓音莫名压得更低了两分,近乎透出股难言的沉郁味道,他一字一顿道:“是渟渊的父母。”
第77章
韩澈话音落下的瞬间,闻清临倏然瞪大了眼睛。
这六个字简直如同一记惊雷,在闻清临耳畔炸开。
他脱口一句:“为什么?”
竟有父母想要害死自己的亲生儿子?
可这个念头在闻清临脑海划过一瞬,就又蓦然被他打断了——
不,闻清临在这一刻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那辆白色面包车当时冲撞而来的方向,本就是冲他来的。
但这又是为什么?
闻清临感到无比匪夷所思,且更令他匪夷所思的是,就算沈渟渊父母想要谋杀的人是他,就算沈渟渊没有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将他护进怀里,可毕竟他们当时就坐在一辆车里,这么大的事故,沈渟渊的父母就真的能确保他们儿子毫发无伤吗?
还是说…
他们其实根本不在意沈渟渊死活?
意识到这种可能的瞬间,闻清临呼吸都滞了一瞬。
“借一步说话?”韩澈忽然开口,将闻清临拽回神。
闻清临抬眼,见韩澈指了一下一旁吸烟区——
是透明玻璃房,站在里面同样能够看到急救室门口的情况。
确认了这点,闻清临才点了下头。
两人一同走到了吸烟区里,韩澈从口袋中摸出盒烟,朝闻清临晃了晃:“介意吗?”
闻清临扯了下唇:“给我一支,谢谢。”
韩澈明显愣了一下。
知道他在想什么,闻清临语气略松了两分,轻笑道:“沈渟渊最初知道我抽烟时候也很惊讶。”
韩澈这才回神,边应了声“确实没想到”,边利落递了支烟过来。
闻清临接过那支烟送至唇边,婉拒了韩澈要为自己点烟的绅士行为,只是从他手中接过打火机,自己点燃了,就把打火机还了回去。
深深吸了一口,闻清临总算感觉到一直抽痛不止的大脑神经得到了片刻舒缓。
韩澈也点了支烟深吸一口,终于起了个话头:“渟渊家里情况,他以前同你讲过吗?”
闻清临忽然觉得今天这支烟格外苦涩,他抿了抿滤嘴,还是摇头如实道:“还没来及讲,我只知道…他应该和他父母关系不太好。”
“关系不太好…”可韩澈听后,将这五个字重复一遍,竟蓦然笑了一声。
笑声里嘲讽意味很浓。
片刻后,他才掸了掸烟灰,淡声道:“渟渊和他父母之间,没有什么关系好坏。”
这句话是真把闻清临听愣了——
什么叫没有关系好坏?
即便是像他家里这种情况,也可以很直白讲,他和家里关系很差。
可韩澈的下一句话,闻清临就立刻明白了——
韩澈说:“因为自渟渊出生的那天起,就是被彻头彻尾当作工具的。”
人对工具只有利用,当然无从去谈关系好坏。
“沈老爷子也就是渟渊的爷爷,放权很早,在渟渊出生前一年,老爷子就决定退位让贤,把沈誉整个交到儿子手里了,他就两个儿子,一个是渟渊他爸沈达,另一个是渟渊的小叔沈跃。”
不给闻清临震惊发愣的时间,韩澈已经条理分明叙述下去。
“一般来说,家业更习惯于交给长子,不过沈家是个例外,因为沈跃无论是能力还是品性,都比他哥要强出不少,因此当时最终得到继承权的,就是沈跃。”
韩澈吸了口烟,眼底划过一瞬讥讽神色,他继续道:“眼看自己斗不过弟弟了,沈达当时觉得,自己对比弟弟唯一的优势,就是弟弟年轻还没有成家,而他已经结婚了,只要尽早生出个儿子,从小培养,就还能有机会重掌权力。”
闻清临顿时就明白了韩澈的意思——
这就类似古代争夺皇位一样,自己争不上了,还可以培养自己的儿子当作傀儡,只要能一直牢牢掌控好儿子,那等儿子长大成人有机会继承皇位的时候,自己当然也就重新掌权了。
所以韩澈才会说,沈渟渊自出生起就是被当作工具的。
当作争夺权力的工具。
“可以说渟渊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他的噩梦就开始了,”韩澈垂眼看着指间火煋明灭,语气没什么起伏,却无端听起来就显得压抑,“严格到称得上变态的培养训练本身倒还是其次,毕竟渟渊那小子是真天赋好,学得再多也不至于很吃力,真正的痛苦是,他从小就被洗脑式灌输的,类似‘任何欲望都是可耻的,都是绝对不被允许存在的。’这种荒谬言论。”
听到这里,闻清临隐约感觉到了,沈渟渊向来表露出的温润内敛模样从何而来——
那或许并不仅仅只是伪装,而是长年累月的收敛与强压。
只是…
闻清临想,所谓的“灌输”,恐怖绝不只是言语教导这么简单。
果然,就见韩澈又吸了口烟,边将烟头熄灭在一旁,边往下道:“至于是怎样灌输的,我简单举例给你听一听。”
“渟渊从出生起就没玩过玩具,他父母当然不会给他买,亲戚朋友送来的,自然也全部被收了起来或者直接转送出去,总之,没有一个到过渟渊手里。
渟渊三岁那年,被带去一场圈内宴会,那场宴会小孩很多,其中也有我,一群小男孩拿着
手里玩具枪玩起了枪战,只有渟渊一个人没有玩具枪,就站在假山后面背古诗,我从小就爱玩,也比他大三岁,当时看他一个人背诗好可怜,就把自己的玩具枪给他了,带着他一起玩…
只是后来过了很多年我才知道,那是渟渊第一次被“教育”,因为那天他回家之后,第一次主动提出说想要一把玩具枪,但结果就是他被关在房间里,背了整整八个小时古诗,从下午四点一直背到晚上十二点,中途甚至没让他吃过饭喝过水,一直到被从房间里放出来,沈达还跟他说,要他保证以后都不会再说“我想要”这种句式,才准许他去睡觉。”
闻清临听到这里已经完全震惊了,饶是想到了所谓的“灌输”绝不简单,也是真没想到竟会夸张到这种程度——
外人眼里含着金汤勺出生的沈家小少爷沈渟渊,在年仅三岁这样一个稚嫩的年纪,竟就要遭受到这样严厉的惩罚,而这一切的起因不过是,他想要一把绝大多数同龄男孩们都有的玩具枪而已。
直到指间那支烟已经燃到了尽头,烟灰灼了一下闻清临手指,烧灼痛感才将闻清临生拽回神。
闻清临丢了烟头,压下心尖弥漫开来的苦涩心疼,示意韩澈继续。
韩澈便又举了两个例子——
一个发生在沈渟渊七岁那年,自三岁时的那次教训过后,沈渟渊竟就真的没再讲过“我想要”了,但那时他毕竟还是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小孩,很容易对外界感到好奇,因此七岁这年,偶然在学校看到了一个同学带的乐高模型,沈渟渊就又感兴趣了,只不过这次他没再回家说“想要”,而是直接用自己偷存下来的压岁钱,要同学帮他买一个,只是…
只是这乐高确实买回来了,沈渟渊也确实自己拼成功了,可周末带回家里却被他母亲发现了,才拼好的乐高就被他母亲直接从四楼丢了出去,摔得稀烂,不仅如此,那个周末沈渟渊还一直被关在房间里做奥数题,比这更过分的是,白天做题,到了晚上沈渟渊父母竟还不让他睡觉,反而把他赶去了庭院里罚站,一站一整晚,恰好那天来了冷空气下了场大雨,沈渟渊最后因为体力不支又受凉发高烧,竟就直接昏了过去,可等他昏迷醒来时,不但没有得到分毫安抚,沈达反倒严词告诉他:“这就是怀揣不应有的欲望所要付出的代价。”
另一件发生在沈渟渊十二岁时,因为从念小学起就被父母要求跳级,因此沈渟渊小学只念了四年,初中念了两年,十二岁就已经初中毕业了,那个暑假他看到了韩澈的单反相机,开始对摄影感兴趣,于是便同韩澈一起报名了一个摄影兴趣班,原本是连续十天课程,可上课的第二天,沈渟渊就被怒气冲冲的沈达当着兴趣班所有老师同学的面,强制带走了,接下来那一整个暑假,除非必要,沈渟渊都没再被允许出过门,那长达两个月足矣称得上软禁的生活给了沈渟渊重重一击,让他切身体会到,他根本无法逃脱他父母的管控,至少在当时不可能。
“那两个月我一直都没见到渟渊,”韩澈望着虚空出了片刻神,讲了这么多话,他声音已经染了些微哑意,“等再见面已经是高一开学了,好像沈达当时特意和学校打过招呼,没把我和他分到一个班,不过毕竟在一个学校一个年级,碰面的机会还是不少,我当时就觉得他变化很大,比以前更沉默寡言了,小小年纪看起来比一群比他大至少三岁的人都老成。
他好像真的长成了他父母一直希望的那样,很优秀,非常优秀,无论大小考试都是雷打不动的第一名,而同时,所有高中生感兴趣的东西,无论是篮球还是游戏,亦或是什么早恋赛车,他看起来都毫无兴趣,我基本看不到他情绪波动的时候…总之,他那时候确实优秀得像台机器,同样,也好像真的无欲无求得像台机器了。”
听韩澈这样描述的时候,闻清临不自觉在脑海中勾勒起少年时期的沈渟渊模样,却发现时而熟悉时而陌生。
熟悉是因为,闻清临见过不少沈渟渊无波无澜的模样,曾经,他也总是不乐意看到那副模样,总是一看到就忍不住用各种手段去打破。
而陌生却是因为,闻清临同样也见过不少,沈渟渊不那么无波无澜,反而情绪波动明显的时刻。
并不真的那么像台机器。
不过闻清临并没有打断韩澈的回忆,而是听他继续道:“这种情况一直贯穿了渟渊的高中三年,我虽然比他大三岁,但那时候也毕竟就是个高中生,对他们家情况看得不是特别明白,我就是看他这样觉得不舒服,总想带他玩,因此在终于高考结束,又恰好碰上他父母都去国外出差一周的机会,我就想把他也带出去旅游一周,为此特意还做了不少计划…
他原本是同意了的,可却临出发前一天又说什么都不肯去了,我最初以为他是被初中毕业那两个月关怕了,留下心理阴影了,所以不敢走,还是要留在家里,但后来才知道这小子竟然也没留在家里,而是一个人找了个海城周边的山庄里待了一周,每天与世隔绝,日常就是看书喝茶练字…我当时还小,知道的时候特别不能理解,不明白他才十五岁,怎么就把自己活成这样了…后来才明白,他不是怕,也不是真的多喜欢喝茶练书法,他只是长年累月在他父母那种变态压抑下,把真实的自己,人之常情都会有的最普通的欲望,都敛得太深了,好像我们生活里的种种世俗快乐,都没法再打动他了。”
闻清临薄唇微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他好像有很多话想问,却又都悉数卡在喉咙里,连讲一个字都觉得干涩。
韩澈又兀自陷在回忆里静默了片刻,才掸了掸烟灰,继续道:“不过自大学起,或许是因为终于可以住校了,和他父母见面的时间少了很多,他状态也相对好了一些,至少能偶尔看到笑容了,不过那种笑容也总是很浅淡的,就好像只是停在表面,出于礼貌笑一笑而已…”
这种状态的沈渟渊对于闻清临而言倒并不陌生,两人结婚之初,沈渟渊就总给闻清临这种感觉——
很温和,绝不冷漠,但却显得浅淡而疏离。
“真正有所转变,”又听韩澈道,“是在渟渊大四那年。”
“大四?”或许是这年正好是闻清临大一入学,闻清临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又忍不住问,“为什么?这年是发生了什么吗?”
可这一次问题出口,却没有立刻等来韩澈回答。
韩澈吸了最后一口烟,在烟雾缭绕间垂眼看过来,眸光难辨,他在心里回答——
因为这一年,渟渊遇到你了。
时至今日已经过去十年之久,可韩澈到现在却依然记得第一次发现沈渟渊有转变的那一天。
那是那年国庆假期前,校内组织一年一度的篮球赛。
过去沈渟渊当然从没有参加过这种比赛,高中没有,大学前三年也没有。
可那一次却破天荒参加了,别人都猜他是想在毕业之前留下些许属于学生时代的回忆,可只有韩澈知道,这绝对不是真实原因。
那时他和沈渟渊是同年级并不同专业,他学摄影专业,而沈渟渊在家庭要求下学金融。
那场篮球赛很巧的,就是他们两个学院比。
他们做了十数年好兄弟,那倒是第一次在场上做对手。
最初不清楚沈渟渊篮球水平,毕竟很少见沈渟渊打篮球,韩澈还想适当放下水,怕自己这心思深沉很多年的好兄弟好不容易打次篮球,再输得太惨烈,回头更自闭了…
可开场三分钟,韩澈就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沈渟渊这人真就是天赋流,做什么都能做得好,明明平时也基本没见他练习过,可他打起篮球来的技巧姿势,却都熟练得像个老手。
更重要的是,投篮准头一绝…
别说放水了,韩澈是必须得全力以赴,才能勉强跟沈渟渊较个高低。
那场篮球赛观众极多,打到最后其他同学根本配合不上他们节奏,可以说就成了他们两个人的双人秀。
当然,韩澈是被迫“秀”的那个。
他最初想不明白沈渟渊怎么忽然就转了性,忽然要参加篮球赛也就罢了,竟还每分每秒每个动作都秀得像公孔雀开屏——
和他一贯的早熟沉稳模样亳不相符,倒是有了两分那个年纪的少年人,所独有的风发意气。
因此韩澈一边无奈应付,一边却也真的欣慰又稀奇。
而直到那场比赛结束,沈渟渊最终以一个三分球取胜,赢过了韩澈。
在全场快要把场馆房顶掀翻的尖叫声浪中,韩澈看到秀了全场的沈渟渊,第一次偏头看向观众席。
韩澈下意识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于是在那一刻,终于知道了沈渟渊这所有转变的来源——
那里坐着一个男生,韩澈认识,姑且能称作他的同院学弟。
相貌出众得像画,气质也出尘得像画。
大一一进校就获得了极高关注,本人却好像对这一切都毫不在意。
韩澈还清楚记得,前不久沈渟渊才问过自己,这个男生的名字。
那是韩澈所有记忆中,沈渟渊第一次关注一个陌生人。
那正是闻清临。
第78章
面前人愣神时间实在太久,闻清临一瞬犹豫,还是忍不住轻声开口,叫了他一声:“韩澈?”
“嗯?”韩澈下意识应了一声,又迟了两秒才终于回神,他将手中早已经燃到底的烟头丢掉,抬手抵了抵眉心,才扯唇笑了一下,“抱歉,走神了。”
顿了一下,韩澈续上先前话题,语气自然道:“大四那年…渟渊终于成年了,在家庭方面,成年人总是拥有更多的自主权,不是吗?”
从之前闻清临问出那句“大四这年是发生了什么吗?”,韩澈就已经意识到了——
沈渟渊到现在还没有告诉闻清临,他这场历经十年之久的暗恋。
韩澈当然无奈也焦急,恨不得把自己这一路看过来的,能回想起来的都一股脑儿倒给闻清临听。
但最终他也没真的这么做。
他这位好兄弟向来心思深沉,又很有自己的主意,他肯定不会贸然多说什么。
再者,沈渟渊从出生起,在感情方面拥有的就实在太少了,韩澈想,沈渟渊理应拥有一个,能将这十年汹涌却又克制的爱意,亲口说出来的权利与机会。
任何人,即便是他,也不该代劳。
听韩澈这么说,闻清临不自觉蹙了下眉——
虽然韩澈这话逻辑上完全顺畅,沈渟渊大四那年确实成年了,而在家庭方面,成年确实意味着拥有更大的自主权。
所以沈渟渊终于有了转变,终于逐渐摆脱了父母的变态管控,很合理。
但或许是因为韩澈先前愣神的时间真的太久,亦或许是某种确实堪称直觉的东西,闻清临总觉得,那年或许还曾发生过什么,让沈渟渊真正转变的事,或者人…
但这念头本就来得莫名,韩澈也根本没给闻清临深思的时间,就又继续道:“再后来的情况闻老师应该已经大致能猜到了,渟渊研究生期间就已经在他父母要求下进了沈誉,当时沈誉掌权者还是渟渊的小叔沈跃,沈跃其实对渟渊还算不错,可能也是因为他自己没儿子,只有一个女儿,看开了总有一天公司还是会到渟渊手里,因此在公司里已经开始小部分放权,而渟渊自身能力强,当时接手的项目可以说就都是稳赚不赔的…
不过沈跃命薄,渟渊研究生毕业的第二年,沈跃还不到五十岁,竟就突发心脏病去世了…这件事情是真的突然,渟渊父亲沈达也没想过自己弟弟会去得这么早,当即就又想踢开渟渊这个傀儡,自己当权了,但很显然,那时候他已经根本不是渟渊的对手了,所以最后还是渟渊掌了整个沈誉,从那年到现在已经快六年了,渟渊早就不受制于任何人了,不然他父母也不会狗急跳墙出此下策,搞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车祸…”
讲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韩澈神态语气中已经流露出毫不遮掩的讥讽与厌恶。
闻清临没有立刻开口,他还在认真思考韩澈的话。
韩澈相当于给他简略复盘了沈渟渊二十八年半的人生,不过闻清临还是有些疑问的,比如——
“沈渟渊他爷爷,一直不知道他父母这么对他吗?”
闻清临能够感觉得出,沈渟渊对他爷爷还是很敬重的,不然当初提出和自己结婚,也不会是因为爷爷操心了。
果然,就听韩澈道:“早年一直不知道,老爷子当初彻底放权就是为了带老伴儿出去旅游享受生活的,每年在海城的时间都很少,等他知道时候就已经是渟渊高中毕业那年了,其实当时甚至连大学沈达都不准渟渊住校,那次渟渊反抗得比较厉害,两边闹大了老爷子才知道,老爷子发了好大脾气,最后是他拍板让渟渊大学住校去了。”
闻清临顿时了然,明白了沈渟渊对爷爷的敬重从哪里来——
可以说,是沈渟渊的爷爷给了沈渟渊第一次脱离他父母变态管控的机会。
“那…”闻清临又顺着问道,“当初沈渟渊小叔去世之后,是沈渟渊的爷爷希望沈渟渊接手沈誉吗?”
这其实是闻清临最大的疑惑——
经韩澈之口讲出来的,沈渟渊成年之后的成长与选择,乍一听去是很顺畅的。
无非是终于摆脱了长期管控,自己成为真正的掌权者。
但闻清临并不觉得,沈渟渊真的想当这个所谓的沈誉掌权者。
毕竟只要沈渟渊在这个位置上坐一天,他和沈家就有一天的关联。
而理论上说,其实他自大学毕业起,就绝对有能力去国外,至少是去其他城市读研,之后再做自己喜欢的职业,或者是干脆自己重开个公司…
总归以沈渟渊的能力,闻清临毫不怀疑,无论选择做什么,沈渟渊绝对都能做得很好。
或许确实比不得沈誉这种祖辈的积累,但那至少是真正自由的。
可沈渟渊并没这么选,他甚至从始至终,都没选择离开过海城。
除了因为敬重的爷爷希望他这么做之外,闻清临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然而闻清临这个问题出口,韩澈竟就又沉默下来。
垂落过来的目光再次有一瞬显得难辨——
沈渟渊为什么不离开?
沈渟渊当然也想过离开,世人都爱自由,又遑论是沈渟渊这样从出生起就一直被压抑,从没得到过自由的人。
他原本确实比任何人都渴望自由,也比沈家的任何人都更想逃离沈家,甚至彻底脱离关系。
但最终却还是没离开,还是留下了。
只因有了牵绊,就再也走不掉了。
可这“牵绊”到现在,竟还都并不知道自己是“牵绊”…
一想到这里,韩澈就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是真的急,沈渟渊再不醒过来,他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把他这位好兄弟十年心酸暗恋史,都给闻清临这位正主倒个干净了…
可再忍不住,也必须得忍。
深深吸了口气,韩澈敛了思绪,点头含混答:“老爷子确实是希望渟渊来接手。”
这其实是在玩文字游戏——
他这句话是实话,也是闻清临猜测的原因,但这并不是沈渟渊最终选择留下的原因。
不过现在这么说出来,乍一听去就像一种肯定回答。
韩澈不确定闻清临过多久会反应过来,因此他讲了这句,立刻就把话题接了下去:“过往大概就是这样了,再跟你聊两句最近的…元旦前渟渊在国外出差,我跟他在巴塞罗那见过一面,郑家有个小男孩故意巴结渟渊,还发那种似是而非的朋友圈的事情,闻老师应该知道?”
话题跳跃太快,闻清临微愣一瞬,才点头道:“对,我知道…”
他还记得也就是因这件事情而起,他开始审视自己对沈渟渊的情感变化。
后来沈渟渊告诉他事情已经解决,也提过一句是和他父母有关,但后来因为一直没聊过父母,闻清临都快把这件事情忘了。
直到现在又被韩澈提起。
“最开始你同渟渊结婚时候,沈达他们没当回事,”韩澈简明扼要道,“直到近期,应该是你去渟渊公司逐渐频繁了,他们也逐渐听说了你和渟渊之间的一些相处…所以就把主意打到这个方向上来了。”
韩澈讲得比较含蓄,但闻清临还是听懂了——
虽然沈渟渊现在已经是沈誉绝对的掌权者了,但很显然,沈誉内部还是会有一小部分他父母的耳目的,比如今天被闻清临撞上的那个大叔李年。
闻清临和沈渟渊在公司里本就不避讳什么,加之沈渟渊办公室就挂着闻清临的画,甚至还有一次因为合作方夸了闻清临,就像个昏君一样在合作中让了不少利。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样的事情当然都是会被沈渟渊父母知道的。
他们已经很明确知道没法掌控沈渟渊了,但如果能掌控沈渟渊的枕边人,或许同样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只是…
只是从始至终,沈渟渊的父母都没联系过闻清临。
闻清临微微蹙眉想了两秒,就把这其中弯弯绕串了起来,他脱口便问:“所以当时郑家那个小男孩,是沈渟渊父母在背后指使的?”
韩澈勾了下唇,点头道:“闻老师果然够敏锐。”
理论上说,在知道沈渟渊待闻清临明显不同,甚至闻清临能够影响到沈渟渊的处事决定之后,沈达他们应该是会想要联系,或者说拉拢闻清临的。
但或许是在联系拉拢前,肯定也调查过闻清临,看出来闻清临的性格并不是个好拿捏的,因此他们就换了条思路——
很显然,在沈达夫妻眼里,利比什么都重要,他们根本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所谓的真爱,因此觉得沈渟渊对闻清临的不同,也不过是暂时看上了这副皮囊。
那就换来一副相似的皮囊好了。
他们最终选定了郑家老三,一个比闻清临年轻,却又在相貌上和闻清临略有些许相似的男孩。
为了力求相像,他们还特意找人偷拍闻清临的照片,想要让男孩模仿闻清临的神情。
当时沈渟渊又恰好远在巴塞罗那出差,这个男孩就恰到好处出现在了酒会上。
不得不说沈达夫妻这算盘打得是真不错,如果沈渟渊对闻清临不是真爱,倒真有可能中了计,顺理成章和男孩发生些什么,等男孩上位成功,沈达夫妻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但可惜了,沈渟渊根本不随他们愿。
沈渟渊不但对男孩无动于衷,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厌恶,彻查到底,最后不但查出了背后指使,还顺便查出了郑家一个不大不小的把柄,给了郑家不算致命,但却足矣警告的一击——
既是警告郑家,也是隔空警告沈达夫妻。
让他们休想再打这方面的主意。
“沈达这一次输得彻底,”韩澈嗤笑一声,继续道,“再加之渟渊元旦在巴塞罗那谈的项目非常成功,可以说是给沈誉海外市场拓了一条全新的路,沈达自然是又生气又眼红,而等渟渊回来之后,又一直在整顿公司内部,最近的也就是直接导-火-索,闻老师应该已经猜到了…”
说到这里,韩澈稍一停顿,闻清临立刻便反应过来:“李年?”
“没错,就是李年,”韩澈点了点头,终于把话题收束到了这次的事故上,“李年本来就是沈达的人,在沈誉这么多年没少给自己谋好处,给渟渊添麻烦,渟渊留了他这么久,这次终于找到合适时机把他彻底踢出去了,而这一连串下来对沈达打击很大,大概沈达终于是觉得大势已去了,直接发了疯想干票大的,所以就有了这次车祸。”
到这里,闻清临已经彻底捋清楚了——
他确定了,当时那辆白色面包车,目标确实就是他。
沈达夫妻或许是终于意识到了,沈渟渊对他的感情够深,并不只是喜欢一副皮囊,因此干脆“得不到就毁掉”,既然不容易拿捏他,那干脆就策划一起谋杀,他死了或者残了,沈渟渊情绪肯定大受影响,很可能就无心工作了,到时随便出两个差错,沈达都有机会运作,把权力夺走。
或者干脆连沈渟渊一起撞死撞残了,那事情就变得更简单了,沈誉掌权者的位置,就非沈达莫属了。
只能说他们从始至终,就真的没有对沈渟渊有过一分一毫的所谓血缘亲情。
闻清临越想神色越沉,整颗心脏都被堵得发闷。
注意到他的神情,韩澈犹豫一瞬,又补上一句:“不过闻老师放心,类似事情绝对不会再有了,现在有我盯着,等渟渊醒来之后…他肯定也会立刻采取措施,不会再允许沈达他们有发这种疯的机会了。”
韩澈或许比现在的闻清临更清楚,这件事情有多触碰到沈渟渊的底线——
沈渟渊不会允许任何人想要伤害闻清临。
闻清临“嗯”了一声,目光就又不知道第多少次,落在了紧闭的急救室门上。
他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一刻这般想要见到沈渟渊,想要和沈渟渊说话,想要和沈渟渊接吻,更做尽所有亲密之事。
沈渟渊,闻清临在心里一遍遍默念,拜托你快醒过来,只要你醒来,无论你想要什么,想怎么样,我都愿意给你。
或许是冥冥之中,沈渟渊真的听见了闻清临的心声,急救室一直紧闭的门,在这个刹那骤然被从内推开了。
闻清临眼眸微颤,他罕见动作比大脑更快,等他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早已推开了吸烟区的门,以最快速度赶到了急救室门口。
于是下一秒,便看到了躺在病床上,被缓缓推出来的沈渟渊。
依然是双目紧闭的,面色苍白,额头和手臂都被包扎得很明显,身上连着闻清临叫不上名的监测管线。
闻清临薄唇张了张,却没能发出声音。
还是一旁韩澈焦急开口:“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认出了他,语气很恭敬:“二少和闻先生放心,沈总没有生命危险,也没有内脏损伤,主要创伤就是额头和手臂的外伤,加上两根肋骨闭合性骨折,还有轻微脑震荡,但整体并无大碍,经过修养就都能慢慢恢复。”
医生话音落下,闻清临闭了闭眼,终于感觉到一直悬在半空的心脏,在这一刻重重回落。
他也终于能顺利发出声音了,只是嗓音比起平时要哑很多:“那他什么时候能醒?”
“其实沈总刚被推进急救室之后就醒过一次了,脑部没有其他损伤,轻微脑震荡的昏迷一般并不会超过半小时,”医生边说边看向闻清临,斟酌语气道,“沈总醒的时候意识还不太清醒,好像叫了一声闻先生的名字,之后我们给他注射了全麻以作检查治疗,所以现在只是因为麻药昏迷,大约再过半小时,麻药劲过去就会醒了。”
略一停顿,医生又补充道:“但轻微脑震荡的病人清醒过后,可能会出现短暂失忆,或者头痛恶心之类的症状,有任何问题随时呼叫我们就好。”
闻清临立刻点头道谢,和韩澈一起随医生把沈渟渊推回了病房。
医生离开之后,闻清临干脆在病床边坐了下来,把陪护沙发留给了韩澈。
却不想韩澈没有坐下,而是摆手道:“我先回家一趟,等明早再过来。”
闻清临愣了愣:“你…不等到沈渟渊醒来吗?”
“知道他没事很快会醒就行了,”韩澈终于露出了今天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那双桃花眼弯起来,还揶揄朝闻清临轻轻一眨,顿时就让闻清临找回了两分记忆中这人惯有的懒散风流模样,听他轻笑道,“渟渊这小子绝对的重色轻友,相信我,他醒过来睁开眼最想见到的人是你,不是我。”
闻清临被这话逗笑,也终于弯眼笑了一下,抬手朝韩澈挥了挥,目送这人潇洒转身出了病房,又仔细将病房门关好。
病房内彻底安静下来。
闻清临目光就又不自觉落在了沈渟渊脸上——
沈渟渊的五官是真的很富有攻击性的那种,就连现在这样闭眼安睡,这种攻击性都并没有被削弱太多。
可现在的沈渟渊在闻清临眼里,却像只需要好好爱抚的可怜狗狗。
这么想,闻清临便也这么做了——
他微俯下-身去,轻轻吻了吻沈渟渊额头。
力道格外珍重,生怕把这现在像易碎品一样的人碰坏了。
沈渟渊当然对此是暂时做不出什么反应的。
闻清临又坐好了,解锁手机去看时间——
才过去五分钟,按照医生说的,还要过二十五分钟沈渟渊才会醒。
脑袋里依然思绪纷杂,需要慢慢消化整理,闻清临干脆随手点开了微博,想要暂时放松一下情绪。
而很巧的,他一刷新,就刷出了一条新推送——
这个博主就是上次发布“Secret”要在海城开线下签名会信息的那个,而她的最新微博同样和这件事情有关,竟是转发了那个冒牌货的澄清道歉声明。
闻清临挑了挑眉,立刻便点开了这条声明,迅速浏览而过。
冒牌货在声明中先是澄清了自己并不是真的“Secret”,之后详细解释了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和闻清临原本猜测大差不差——
无非就是因为自己原本也是个摄影师,但一直人气不够,又在偶然中发现了自己外形和“Secret”有相似之处,就一时鬼迷心窍,把主意打到了粉丝众多却已经退圈的“Secret”上,想要借此机会收获粉丝,再顺其自然说“转型”,以后都发布自己的作品。
只是他这件事情根本没来及实施多久,更是没来及什么转型发自己的作品,就被真的“Secret”发现了,不得不出面澄清道歉。
而也因为被发现得早,没有对“Secret”的粉丝们造成什么实质损失,因此沈渟渊只是要求他澄清道歉了,并没有再做进一步处罚。
这条声明热度已经很高了,闻清临随手点开评论区,竟发现很多人都在@“Secret”,高呼求“Secret”复出。
闻清临心思微动——
他现在已经很清楚“Secret”当时为什么会退圈了,无非是沈渟渊和他结婚之后,怕吓到他,当然不敢再在家里拍那样的照片。
但现在不同了,现在顾虑已经解除,那么,“Secret”是不是真的可以复出了?
甚至…
甚至或许还不止复出。
心思逐渐活泛起来,闻清临又起了逗弄的心思,确定了自己登录的就是“Complusion”这个微博号,闻清临干脆点开了“Secret”微博,在他最后那条退圈微博下,和其他一众粉丝一样,先评论了一句——
男神求复出!
不过比其他粉丝们,闻清临更多一句——
复出之后,考虑一下和我合作吗?
已经能想到这条评论很快就会掀起“狂风暴雨”,闻清临满意勾了勾唇,退出微博锁屏手机,把手机丢到了一边。
目光再次落回沈渟渊脸上,可这一看,闻清临却发现了不对劲——
他不确定沈渟渊是在昏睡中做梦了,还是快要醒过来了,只觉得沈渟渊耳根比起之前的苍白略微泛了淡红,呼吸也显得急促了两分。
怕沈渟渊是有哪里不舒服,闻清临就又蹙起了眉,抬手便要去按一旁呼叫铃,可他手指堪堪触到呼叫铃,在要按下去的前一秒钟,沈渟渊竟忽然闷哼一声,之后就睁开了眼睛,醒了过来。
比预期时间要早,闻清临一时甚至没反应过来,依然保持着手臂抬起的愣怔模样。
视线相对,沈渟渊也没有立刻开口讲话,似是还不完全清醒。
片刻之后,还是闻清临率先回过神来,他立刻放下手臂原坐了下来,语气小心,开口问了一句:“沈渟渊?你醒了吗?”
想起之前医生说的“可能会出现短暂失忆”,闻清临不太确定,忍不住抬手在沈渟渊眼前轻轻晃了晃,又轻声问:“你现在…认识我是谁吗?”
沈渟渊依然没有立刻出声。
闻清临越来越担忧,又准备起身去按呼叫铃,可手腕却被沈渟渊轻轻攥住了。
这人现在就是个脆皮病号,闻清临当然只敢顺着他的力道,立刻就坐好不动了。
下一秒,沈渟渊终于开了口,嗓音还带着久未讲话所独有的喑哑:“认识,是我男朋友。”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甚至还微微勾了勾唇。
于是静默的人就变成了闻清临。
他现在的感觉很奇妙——
既轻盈得像在云端上飘,又好似四肢绵软无力,像是在冰天雪地里走了太久,终于乍然坐在了暖炉旁。
就一动也不想动了。
半晌,他轻轻眨了眨眼,竟眨落下一滴泪珠,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然哭了。
那滴泪珠顺着闻清临的脸颊一路蜿蜒而下,最后坠落在沈渟渊被面上,氤氲开一小片湿痕。
沈渟渊呼吸骤然就急促了两分,他一只手依然没放开闻清临手腕,另一只手就挣扎要去按床边的按钮。
可或许是因为那条手臂受伤严重需要清创,因此麻药更足,现在还不是很听使唤,摸索半晌也摸不到按钮。
“你做什么?”闻清临看他动作顿时就急了,立刻道,“你需要什么都跟我说,不要乱动,你肋骨还有两条骨折需要静养的!”
沈渟渊这才听话不动了,只低声道:“想坐起来。”
闻清临应了声“好”,就按下了床边按钮,缓缓把床头升了起来。
不过升得并不高,还是让沈渟渊半靠在床头的。
一坐起来,沈渟渊好用的那条手臂就又抬起,将闻清临整个人圈进了怀里。
之后,他低下头,遵从本心,珍之重之却又不失旖旎,舌尖探出,轻轻舔去了闻清临眼尾泪痕。
酥麻痒意顷刻便顺着闻清临眼尾,一路滑至后脊轮廓。
闻清临正要嗔沈渟渊一句“一醒就这么玩”,可还没来及张口,却听沈渟渊贴在他耳边,沉声讲出一句:“清临,对不起,这次让你担心了。”
闻清临瞬间顿住——
沈渟渊讲这句话的语气太沉太重了,尤其是那句“对不起”,一听就能听出来,他根本不只是在为“让你担心了”道歉,很显然,沈渟渊应该已经将这次事故猜出大概了。
他的歉意,来得远比“让你担心了”要深重很多。
闻清临忽然觉得很不是滋味。
现在已经知道了沈渟渊家里的情况,闻清临只觉得连心疼他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舍得再让他一从急救室出来,就因为和家庭有关的事情对自己道歉?
故意绷起了神色,闻清临眯了眯眼,认真道:“沈渟渊,你最好想清楚,现在究竟想跟我说什么。”
沈渟渊身形微顿。
隐约明白了闻清临意思,沈渟渊环在闻清临腰间的手臂就又微微施了力道,将闻清临圈得更紧。
“不道歉了,”他又偏头吻了吻闻清临耳尖,从善如流转而道,“不想说这个,想说…想说我在急救室里醒过一次,当时不太清楚自己身体情况,很怕以后都再也见不到闻老师了。”
讲到最后半句时,沈渟渊声线中甚至都染上了些微颤意——
闻清临知道,这是沈渟渊的真实想法。
是无尽的后怕与心悸。
而他亦然。
眼眶又发起了酸,闻清临抬手回抱住沈渟渊,指腹不断在他后背轻抚,又勉强分出一线理智问:“你现在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渟渊立刻答:“没有,闻老师在这里,我哪里都很舒服。”
懒得戳穿这人故意卖乖,闻清临哼笑一声,终于不再忍耐,他闭上眼睛微仰起头,唇瓣贴合上了沈渟渊薄唇。
沈渟渊一瞬怔愣,刹那后便就反客为主。
这个吻注定同以前有过的任何一个吻都不尽相同——
这个吻里,被闻清临和沈渟渊一同倾注了太多不曾有过的,又难以言表的汹涌情绪。
有珍重爱意,更有失而复得的惊喜,亦有绵长不绝的心疼。
空荡病房里,他们吻得安静又炽热。
不过闻清临还算是堪堪绷住了一丝理智的弦,还记得沈渟渊是个才醒过来的病号,因此并没有将这个吻进行太久,就强行将沈渟渊的舌尖抵了出去。
迎上沈渟渊明显欲-求不满的神情,闻清临不得不偏开视线狠心道:“还是先让医生来检查一下,确定都没问题了,我们再继续…”
可沈渟渊却摇了下头,低声道:“先不叫医生。”
闻清临不解:“为什么?”
沈渟渊就又不出声了,可看着闻清临的目光明显欲言又止。
闻清临现在对沈渟渊是真的很有耐心,他还特意放缓了嗓音,轻声问:“嗯?为什么现在不想叫医生?”
或许是此时的闻清临是真罕见温柔,亦或许是暂时实在别无他法了,沈渟渊片刻斟酌之后,还是忍不住牵着闻清临手腕,隔着单薄绒被,将闻清临的手引到了…
“清临,”沈渟渊终于开口,哑声问,“帮我一下,可以吗?”
闻清临手指触到的瞬间,整个人就惊到了。
“你…”他难以置信道,“你这种时候都能发Q?”
饶是一贯对这种事情无比坦荡的闻清临,都有被沈总震惊到。
或许是因为闻清临此时神情看起来实在太过惊讶了,沈渟渊眸底罕见划过一瞬赧然,他不得不低声解释:“不是刚刚起来的…是我之前做了梦,从醒来时候一直就这样…”
闻清临难得失语。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先前看到这人耳根泛红呼吸急促,并不是什么不舒服,而是做美梦了!
闻清临是听说过全麻之后人会很容易做梦的,可谁知道正人君子沈渟渊,竟然全麻中做这种梦?
实在是觉得荒唐又好笑,但不可否认,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插曲,闻清临一直以来堵在心口的郁气,竟莫名散了个彻底。
“这就帮你。”勾唇应了这一句,闻清临便就将绒被掀开了一角。
之后,整个人俯身探头进去。
两秒之后,被闻清临含住的瞬间,沈渟渊眸光倏然一颤,他没受伤的那只手就急忙扣住闻清临肩膀,想要把人拉起来:“闻老师,我是想让你用手帮我,不是这样,呼…你不用给我做这个,真的不用…”
可闻清临并不听他的,不但不听,还要反其道而行之,舌尖重重在top掠过一圈,听着沈渟渊明显变了频率的呼吸,闻清临轻笑出声:“别乱动,是我自己想做,偶尔也想疼一疼男朋友。”
第79章
闻清临一句“疼男朋友”,瞬时给沈渟渊说没了音。
而那里正清晰传来的,温热湿润触感,更是激得沈渟渊连神经末梢都在颤栗,于是他原本扣在闻清临肩膀上想要推拒的手指,就早已不自觉缓了力道转为虚拢,指腹还时而在不知觉间摩挲过闻清临颈侧肌肤…
莫名就染上了两分欲拒还迎的旖旎味道。
……
客观来说,闻清临确实不是很会做这个。
毕竟以前总是沈渟渊给他做,沈渟渊早已从最初的生涩,变成了技巧纯熟,把控一绝,轻易就能把闻清临伺候得格外舒服。
但反过来,这还是闻清临第一次给沈渟渊做。
且…
且沈渟渊未免大得有些过分了…
闻清临是真觉得连含这个动作本身都够吃力的了,还如何能再顾及技巧…?
嘴角不被撑破都很难好吗!
因此,他是真做得格外滞涩艰难,但这并不妨碍沈渟渊兴致高涨,气息紊乱,愈来愈难耐——
比起浅层的愉悦,很显然,对于此时的沈渟渊而言,心理满足胜过一切。
只要一想到此时此刻,自己如倾慕神明般倾慕了十年之久的人,正在给自己做这种…
完完全全取悦自己,甚至足矣称得上虔诚的事情。
沈渟渊就感觉连灵魂都在颤栗,血液亦沸腾激涌向同一个位置。
于是…
毫不意外,闻清临辛苦半晌,可沈渟渊的热意不但根本没有消退,反而愈烧愈旺了…
蒙在绒被里本就空气稀薄,费了这么久力更是颌骨都发酸,闻清临终于受不住暂时探出头来,想要休息片刻再继续。
一探出头,他就又立刻抬眼去看沈渟渊,正撞上那自上而下垂落的眸光中,此时蕴满的,再难遮掩的汹涌情-欲,好似积蓄起风暴的海面。
闻清临便忍不住挑唇笑了——
虽然确实很累,但也真的很有成就感。
尤其是…
尤其是在知道了沈渟渊的家庭过往之后,闻清临就愈发觉得,沈渟渊现在眉眼间能流露出的任何一种情绪,都弥足珍贵。
像是艰难自石缝中开出的花。
当然,或许闻清临自己不知道,他现在看起来是怎样一副模样——
向来得体的头发早已被绒被蹭得凌乱,发丝随意贴在额前脸侧,愈勾勒得下巴尖而瘦削。
或许是因为先前用力过度,眼尾已经泛起了生理性红晕,弯眼笑时平添媚态。
而最勾人的当然还是那张薄唇了,那唇平日里总是色泽偏浅淡,唇缝也时常抿成一条直线,显得他整个人都冷淡难以接近,可现在…
现在,这张薄唇不但殷红一片,唇角竟还沾染了引人遐思的晶透…
只看一眼,沈渟渊喉结就重重一滚。
如果不是身体状态不允许,时间地点也都不合适,沈渟渊是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把这样的闻清临从外到里吃个透彻的。
敏锐注意到了沈渟渊兴致愈浓,闻清临唇角笑意便也愈深,他觉得休息够了,又充满干劲了,就抬手再次掀开绒被,准备继续。
可这一次,却还没来及探头进去,额头就被沈渟渊手掌抵住了。
许是受兴致影响,沈渟渊掌心温度比起平时要略高,覆上来的瞬间,闻清临便不自觉微微打了个颤。
下一秒,就听沈渟渊终于开了口,嗓音比起之前更为喑哑,语气并不严厉,却透着股不容置喙的味道:“清临,先去病房外待片刻,等我好了叫你。”
闻清临立刻便反应过来沈渟渊的意思了——
这是不让他继续了,准备放任不管等待热意自行消退。
“为什么?”可闻清临并不想就此不管,他挑眉问,“是我做得不好,让你不舒服吗?”
沈渟渊呼吸猝然一滞。
片刻后,他才无奈哑声一叹:“清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舒不舒服的…
他高涨的兴致早已给出了最真实的答案。
“既然舒服还不要继续了?”闻清临眉梢挑得愈高,他抬手挥开沈渟渊手掌,边就再次倾身覆过去,“都说了是我自己想疼男朋友,我不觉得累。”
可肩膀再一次被抵住——
“男朋友心意我领了,但今天真的不能继续了,”沈渟渊重重吐出口气,终于不得不直白道,“再继续我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好…闻老师越帮我,我越下不去…”
没想到沈渟渊会忽然讲得这样直白,闻清临微愣片刻,竟莫名也被勾出了感觉…
很显然,他们不可能真的在医院病房里做什么,沈渟渊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他们真做什么,闻清临轻吸口气,终于妥协了——
他轻声丢下句“先欠着”,就倏然站起来,转身大步出了病房。
病房门上是有扇透明玻璃的,站在外面同样能够看到里面情况。
闻清临看见自己出来之后,沈渟渊就摸过了床头柜上手机——
屏幕稀碎的那个。
车祸太突然了,现在又已经很晚,要买新手机也得等明早了。
不过这屏幕稀碎的手机确实顽强,看起来是还能正常使用的。
离得远,闻清临当然看不清手机屏幕上的内容,只能看到沈渟渊蹙得愈来愈紧的眉心…
闻清临猜测是韩澈发信息来,交代和事故有关的信息,不然沈渟渊两分钟前还在兴致旺盛,不至于两分钟后就变脸变得这么快了。
沈渟渊保持那个低头浏览手机的姿势大约五分钟,之后才忽然抬头,朝病房门上看过来。
视线交汇一瞬,闻清临便又压下门柄探头进去,语气自然问:“你好了?”
沈渟渊“嗯”了一声,落过来的眸光里情-欲早已散得干净,转而被些微藏得很好的不安取代。
闻清临敏锐捕捉到了,他在心里轻叹一声,不过暂时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道:“我去叫医生来。”
讲了这句,他就转身走向了医生办公室。
或许是没想到闻清临竟然没按呼叫铃,而是亲自过去敲门了,医生诚惶诚恐,急忙快步迎了出来。
进到病房后,医生先是仔细查看了沈渟渊的监测数据,之后做了简单身体检查,最后又认真询问了一些症状相关的问题,才下结论道:“暂时来看沈总没什么不适症状,还是保持观察,有问题随时叫我们就好。”
闻清临绷着的最后一根弦,这才终于舒缓下来。
医生离开之后,病房再次安静下来。
确认了沈渟渊身体没问题,闻清临便把之前暂时搁置的问题直白提了出来,简明扼要道:“韩澈之前来过,把这次事故的大体情况,还有…你一直还没来及告诉我的家庭过往,他都大致给我讲了。”
讲这句话的时候,闻清临一直紧紧攫住沈渟渊眸光,一瞬不瞬,并不放过沈渟渊分毫情绪变化。
于是,他便清楚看到沈渟渊眸光微晃,眸底的不安就如涟漪般扩散开来,又在顷刻间被敛得更深。
实在看不得这人惶惶模样,闻清临倾身过去,抬手环住了沈渟渊后背,薄唇吻了吻沈渟渊耳廓。
不含丝毫挑逗意味,只是无尽安抚。
之后,他又略微往后退开了些许,迎上沈渟渊讶异眸光——
其实从听韩澈讲了那么多沈渟渊的家庭过往之后,闻清临一直就有很多话想要对沈渟渊讲。
他想告诉沈渟渊,欲望本身是无罪的,并不需要全部都收敛起来,正相反,他很享受沈渟渊对他的欲望,甚至深陷其中,为之着迷。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回到沈渟渊的童年时期,陪这人长大,告诉他想玩玩具枪想要乐高想学摄影都没有错,都可以拥有,想让他看一看世界上有趣的事物其实并不少。
可闻清临又觉得,这很多话都并没有讲出来的必要。
沈渟渊早已不是需要被引导的少年人了,他比自己还大四个月,明年都该三十了。
他早已知晓了他父母那所谓的“教育”,不过是满含恶意的蓄意掌控。
因此,虽然些许遗憾于没能在更早的时候,在沈渟渊尚且还年少时提供安慰,但闻清临还是不准备再去讲没必要的话。
那就,只讲最重要,最有必要让沈渟渊知道的一句好了——
“沈渟渊,”闻清临收敛了一贯的挑逗神色,语气是少有的认真甚至郑重,他一字一顿道,“不用去管你父母把你当作什么,你只需要知道在我这里,你是我二十九年人生中,最大的意外之喜,这就足够了。”
第80章
闻清临这一句堪称告白的话语还是很奏效的,很大程度缓解了沈渟渊的不安。
且这次暂时没有了对沈渟渊身体的顾虑,于是两人唇瓣再次相贴,吻得绵长而深入。
后来一起洗澡时,在单人病房配备的独立浴室里,还又互帮互助过一次。
当然,是用手。
从浴室出来沈渟渊满眼餮足,闻清临只觉得手酸…
不过等真正躺下来要睡觉了,闻清临才意识到,或许一种不安被抚平了,另一种不安却并没有这么快能被抚平——
闻清临躺在陪护床上,和沈渟渊的病床之间距离大约30cm,不算远,但也彼此触碰不到。
只要一闭上眼睛,闻清临脑海中就不受控制般开始自动回放车祸的瞬间。
那真的是非常惊险的瞬间。
其实这次他能够安然无恙,沈渟渊虽然受伤了但也都不严重,除了要归功于两人命大之外,还得感谢司机小张——
小张不愧是跟在沈渟渊身边的司机,不但性格像沈渟渊表露在外的一样沉稳寡言,反应速度和应变能力竟也和沈渟渊一样卓越。
如果当时不是小张一脚油门踩到底,让那辆白色面包车只撞到了迈巴赫的斜后角,很可能现在闻清临和沈渟渊都已经完蛋了。
这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心悸感是刻在任何生物本能里的,闻清临深深吸了口气,猛然睁开眼睛。
却不想直直对上了病床上沈渟渊垂落过来的目光。
那目光清明一片,不知注视了自己多久。
“你也…”闻清临迟疑开口,“睡不着?”
沈渟渊轻扯了下唇,算是默认。
他当然睡不着。
只不过和闻清临那种本能心悸略有不同,对于沈渟渊来说最深的恐惧,并不是他自己可能会丧命,而是闻清临可能会丧命,而他却无能为力。
闭眼眼前就浮现出那辆白色面包车疾速向闻清临冲撞而来的画面,别说睡觉了,沈渟渊甚至觉得呼吸都困难。
不想再让闻清临担心,沈渟渊有意放缓了语气,竭力把控着平稳提议道:“病床其实不小…清临,要不要躺过来和我一起睡?”
闻清临其实是想的,不过还是顾虑到沈渟渊身体:“你肋骨骨折…我怕睡着了压到你。”
“不会,”可沈渟渊立刻道,“你睡相很好,压不到我,况且…况且现在这样我根本睡不着。”
讲最后半句时,沈渟渊嗓音压得更低,或许是病房内太安静了,闻清临竟生生听出了两分委屈请求意味。
本就岌岌可危的理智瞬间溃散,闻清临坐起来,利落钻进了沈渟渊被窝。
不过还是稍微注意了,没和沈渟渊靠得太近,尽量保持了些许距离。
沈渟渊倒也没再多说,只是又轻轻吻了吻闻清临额头:“晚安,清临。”
闻清临应了声“晚安”,就又闭上了眼睛。
许是沈渟渊的体温与气息对于现在的闻清临而言,拥有绝对的镇定效果,闻清临这次脑海内一片宁静,没过多久就真的睡着了。
且难得睡得很沉,完全不知道他睡着之后,整个人就被沈渟渊又牢牢圈进了怀里,近乎每寸肌肤都相贴。
同样,闻清临也不知道这一夜,沈渟渊用目光亲吻了他多少次。
沈渟渊依然入睡困难,但身体状况又实在不允许他彻夜不睡,因此就仿佛在潜意识里定了闹钟一样,每隔一小时都会醒一次,确认了怀里的人依然是温热的,呼吸依然是平稳的,才又继续睡过去-
次日上午,韩澈来了,闻清临便回了趟家,换身衣服,也再给自己和沈渟渊都带两套换洗衣服——
接下来一周应该都要住在医院里,陪沈渟渊静养了。
病房里,韩澈除了来看一看才从急救室出来的好兄弟之外,主要还是为了同沈渟渊商议对于这次事故的处理方案。
当然事实上,主要是沈渟渊提出方案告知韩澈。
不过在其中一点上,两人略有分歧——
沈渟渊的想法是,先收归沈达手里还持有的5%股权,之后走法律途径,把沈达夫妻送监狱里去,在里面好生关照,等出来之后就直接遣送出国,总之是不可能再让这两个人有机会对闻清临造成任何潜在伤害。
这一套方案整体韩澈都是赞同的,唯有一点——
“确定要走法律途径吗?”韩澈压低嗓音分析,“你这情况法律鉴定也就是轻伤,最多能把他们送进去三年…但可能带来的影响不用我说你都知道,还不如直接跳过这一步,总归送去国外之后,他们后半生可都算捏在你手里了。”
作为沈渟渊从小一同长大的唯一好友,韩澈的顾虑不无道理。
如果沈渟渊真的把沈达夫妻送进监狱里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迟早会传出去,外人不会知道沈达夫妻一直以来是如何对待沈渟渊,甚至不顾沈渟渊生死的,他们只看结果,只会觉得沈渟渊太不顾念亲情大义灭亲,甚至沈誉股价也会因此有所波动。
“再退一步说,还有老爷子那边…”韩澈皱眉道,“你好交代吗?”
沈渟渊的爷爷再看不上沈达,那毕竟还是有一定感情的,估计是不愿看到自己孙子把儿子送进监狱的结果。
“你要说能让他们至少关个十年八年也行,但最多三年…却要面临不小的影响,”韩澈顿了顿,进一步劝道,“真的值当吗?”
“没什么值不值当,”沈渟渊终于开了口,他依然靠坐在病床上,脸色比起前一天稍有好转,但明显还是偏苍白的,讲话语速也依然是一贯的不疾不徐,可在此时却透出毋庸置疑的狠戾味道,“他们敢这么做,我就敢让他们付出相应代价,三年确实不长,但三年牢狱生活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一定是比死还痛苦的折磨。”
沈达夫妻一生逐利爱慕虚荣,如果真的去坐牢了,那无疑是从天堂坠入地狱,再加之在里面还要被好好“关照”…
那或许确实是比死更痛苦的折磨。
明白沈渟渊想法的瞬间,韩澈就夸张“啧”了一声,劝解的心思淡下去,打趣的念头倒是浮了上来,他语气揶揄道:“你也就仗着闻老师现在听不到,才敢直白讲这种话了。”
沈渟渊身形微顿,看向韩澈的眼神中瞬间多了警告意味。
韩澈其实没说错,沈渟渊想,他确实是仗着闻清临听不到,才敢直白把这种话讲出来。
即便闻清临在这方面给他的安抚已经不止一次了——
在上次他坦白过对闻清临的追求者亦或觊觎者的真实处理之后,闻清临对他说:“我们都是疯子,天生一对。”
在昨天韩澈告诉了闻清临关于他的家庭过往之后,闻清临对他说:“你是我最大的意外之喜。”
沈渟渊真的很感激神明垂怜。
他也真的如此相信闻清临所说的话,只是…
只是刻进骨髓深处的不安依然如影随形。
能听到闻清临讲这样的话,已经是过去连想都不敢想的美梦了,沈渟渊希望一切保持至此,永远不会再被打破。
至少,他不会主动去打破。
对上沈渟渊警告意味愈浓的眼神,韩澈无奈叹口气,又夸张抬手做了个给嘴拉拉链的动作,保证道:“你放心,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心里都有数的好吗。”
沈渟渊这才转开话题问:“这次回国来待多久?”
“还没想好,”韩澈随意道,“至少先待过春节再说。”
……
两人闲聊不久,闻清临就回来了。
他推开病房门进来的瞬间,沈渟渊周身气质就都变得温和下来。
韩澈对此早已经习惯,在一旁默默翻了个白眼。
中午三人一起吃的饭,韩澈特别吩咐医院后厨开的小灶——
清淡养生但味道不赖。
全程沈渟渊和韩澈都没再提起过关于事故的话题,闻清临也没问。
当然,闻清临不问不是不关心,只是知道沈渟渊有自己的决定,而无论沈渟渊想怎么做,他都会支持。
接下来一连五天,闻清临都在医院陪沈渟渊休养。
闻清临已经从家里带来了必要的画具,干脆就在病房里画他的新年系列,沈渟渊除了必要需他过目签字的文件之外,难得没再做其他工作,倒是多出了不少空闲时间,可以好好给闻清临的画配诗了。
韩澈每天中午来一次,三人一起吃饭闲聊。
很神奇的,明明是在医院里,闻清临却莫名感觉到了两分在他人生中少有过的,能称得上“岁月静好”的味道。
可惜注定只是表象——
沈渟渊白天有多平和,晚上睡着就有多躁怒。
闻清临除了第一晚是真的身心俱疲睡得很沉之外,之后的晚上基本就都是浅眠。
因为沈渟渊每晚都做噩梦,总是睡到半夜呼吸就变得急促紊乱,眉心紧蹙额角都沁开细汗,一副很痛苦的模样,闻清临就会立刻醒过来,不断轻拍他的后背,落下一个个轻吻以作安抚。
沈渟渊的具体梦境内容闻清临虽然不知道,但也能猜个大概。
可猜到也无能为力,甚至找医生开了安神的药,但效果也并不明显。
很显然,这次事故,或者准确来说,是这次事故所带来的——
可能永远失去闻清临这种意外的存在本身,给沈渟渊带来的不安,远比他表露在外的要多很多。
急是没用的,只能依靠时间慢慢去缓解。
不过沈渟渊晚上睡眠状态是真的很差,且在第五天的晚上差出新高峰——
之前还只是皱眉出汗呼吸急促,这晚沈渟渊一直低语不止,竟还发了狠般用额头去撞病床边的床头柜。
那模样当真像头走投无路的困兽。
且因撞得太急力道太大,闻清临乍一醒来甚至还没来及阻止安抚,沈渟渊额角伤口竟就又被撞破了,医用纱布下氤开新鲜血迹。
看得闻清临心疼到了极点。
又抱住沈渟渊安抚了很久,这人才终于清醒过来。
闻清临当即便按呼叫铃叫来了值班护士,给沈渟渊重新处理过了伤口。
护士离开后两人暂时都睡不着了,沈渟渊竟还想要对闻清临道歉,要闻清临去陪护床睡。
闻清临又气又心疼,勉强压下火气绷住脸色要求沈渟渊闭眼养神,他自己没再睡,而是轻轻哼起了歌。
不过这方法竟然很有效,后来沈渟渊真的睡着了,还一觉睡到了天亮,都没再做不好的梦。
只是醒来之后心疼闻清临熬夜不睡,想让闻清临再补一觉。
闻清临自己也想补觉,但这天实在是没空——
他得去参加一位老太太的七十岁寿宴。
其实沈渟渊现在这种情况,如果是一般人的寿宴,闻清临肯定就不去了。
但这位老太太买过闻清临至少十幅画了,每幅都开价格外可观,且最早是在闻清临才初露头角,远不像现在这样有名气的时候,老太太就很欣赏他的画,且开价很高了。
因此于情于理,这场寿宴闻清临都得去送个礼,露个面。
“我就去送个画,祝贺一下,很快就回来,”临走前,闻清临还在同沈渟渊嘱咐,“我不在那边吃饭了,乖乖等我回来吃午饭。”
沈渟渊后半夜难得睡得安稳,此时看起来精神不错,眼神语气都温沉:“不急,这周一直陪我吃清淡的还没吃烦?不想换个口味?”
想当然是想的,但还是放不下沈渟渊。
因此犹豫一瞬,闻清临还是道:“看情况的,等我给你打电话。”
沈渟渊点头应“好“,两人又短暂接了个吻,闻清临才离开病房。
然而,闻清临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十分钟,沈渟渊就垂眼解锁了手机,给韩澈拨出一通电话——
“送我回趟沈家,别告诉闻老师。”
他压抑的情绪已至顶点,迫切需要一个开口,发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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