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病使然,挑剔完错别字后,蔺葶只沉吟了几秒,便将信件塞进了口袋里。


    又不疾不徐归拢好所有的东西,才在吃饭的时候,将信件递给了婆婆。


    胡秀伸手接过,嘴里好奇问:“什么东西?”


    蔺葶:“不知道谁写的,夹在我后窗户缝上。”


    闻言,胡秀面上认真了几分,只是待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先是黑了脸,然后又嫌弃道:“这是谁写的?错了好几个字。”


    胡秀没有正经上过学堂,但有心学习,所以简单的书写不成问题。


    没想到婆婆与自己的反应一样,蔺葶直接笑了出来:“刚才我第一反应也是这个。”


    胡秀:“你不生气?”


    蔺葶:“有啥好生气的,我猜应该是哪个稀罕霍啸的大姑娘写的吧。”


    坦白说,对于信件主人的威胁,蔺葶是真不在意。


    不管对方是误打误撞,还是真知道些什么,都得讲证据不是吗?


    胡秀却没有葶葶这么看得开,她倒不是怀疑儿媳,只是气恼这些个见不得自家好的。


    尤其听了儿媳的猜测就更不高兴了:“咋?这是想上赶着搞破鞋?”单单这种行为,就不是个好的,她儿子可是结了婚的。


    蔺葶掰开窝头,往里头塞了几块小咸菜,咬了一口才道:“没必要生气,给您看信就是想给您个心理准备,毕竟对方有可能会再给您写信。”


    胡秀一拍桌子:“叫她写,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坏了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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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去的几天,胡秀哪也没去。


    窝在家里准备过年事宜,只是时不时就会去后窗瞧上两眼。


    她还不止自己忙活,就连双胞胎也被她支使成了小侦探。


    蔺葶劝了两回,见对方浑身干劲,便也随她去了。


    毕竟腊八已过,新年正式进入了倒计时,要忙活的事可真不少。


    除了做新衣请了裁缝,像拆被、扫墙、糊灯笼、蒸年糕等琐事都得自己动手,想想就头大。


    这天,蔺葶与婆婆准备扫墙。


    这是个大工程,两人先将炕床用没舍得丢的破床单盖上。


    又将摆在外面的零碎物件全放进橱柜里,才举起绑在木棍上的扫把,打扫起角角落落的灰尘与蜘蛛网。


    房子是新建的,且年年过年都会打扫,实在算不上脏。


    但婆媳俩都爱干净,一顿收拾下来,还是累的腰酸背痛,手臂也软塌塌。


    蔺葶背靠着婆婆瘫坐在地上,无比怀念后世的家政服务:“妈,太累了,我手都在抖。”


    “我也是...还是啸小子有福,就等着吃现成的了。”这种时候,胡秀再有母爱也忍不住酸溜溜起来。


    蔺葶憋笑,有时候,她真觉得婆婆的性格有点好玩。


    不过转念又觉寻常,毕竟对方也才46岁,在后世,这个年纪的时髦小姐姐可不少...


    就在蔺葶寻思着下回可以约婆婆一起保养脸时,一道凄厉的惨叫声突然响起。


    毫无防备的蔺葶吓了一跳。


    胡秀赶忙拍了拍儿媳的后背:“吓着啦?别怕,村里杀猪呢,早上不是跟你说过今天有杀猪宴?”


    蔺葶没忘,但现实生活中,她还是头一次听到杀猪的叫声,怪吓人的。


    又坐了一会儿,胡秀率先解开头上的布巾子,抖落掉上面的灰尘后,指挥儿媳:“来,站直身体,妈给你掸掸灰尘,得抓紧时间了。”


    蔺葶龇牙咧嘴爬起来,摊开手:“我可不看杀猪。”


    胡秀笑嗔:“哪个叫你看了?咱们是要赶过去吃杀猪菜,还得分肉。”


    “猪不是才杀吗?”


    “等咱们把地上拾掇干净,再换身衣服,时间就差不多了。”


    闻言,蔺葶没再问什么,等身上干净了后,伸手接过布巾子帮婆婆也收拾了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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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着孩子、落了锁往大队部走时,蔺葶就不觉得出来的早了。


    路上遇到了不少村民,每个人都挎着篮子,篮子里也与她们一般,放了海碗与筷子。


    婆媳俩很自然的融入到了人群中,说说笑笑间,浓郁霸道的肉香味就传了过来。


    蔺葶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唔...太香了,应该还放酸菜了。


    果然,她刚这般想着,身旁就有婶子道:“平顺媳妇这手艺真不错,这味道香死个人咧,说是除了酸菜,还放了豆芽、土豆跟粉条子。”


    另一个婶子却不以为意:“每年不都这样,再说那可是肉,咋烧不好吃?要我烧也不比这个差。”


    这话一出,众人立马“嘘”声一片。


    有人更是笑骂:“拉倒吧,要真让你去烧,还有咱们的嘛?不得被你东藏一块,西藏一斤的,我记得大锅饭那会儿,你把一块猪肝裹在后腰,血染了裤子,还非骗大家伙儿是来了月经。”


    “胡...胡说,我就是来了月经。”


    见她脸红脖子粗,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蔺葶没见识过这样的,小声问婆婆:“真藏了猪肝啊?”


    胡秀点头:“都是穷闹的。”


    也是...


    身处在这个环境里,蔺葶才知道,大多人家是能吃饱的。


    但想吃好却是奢望,霍家算是村里顶好的条件,一个月也见不了两回猪肉。


    若不是平时还有鸡蛋、鱼跟娘家补贴的猎物改善伙食,蔺葶这会儿都能被香味熏的流口水。


    事实上,当抵达大队部,站在几口冒着肉香味的大铁锅跟前,蔺葶还是不争气的偷摸咽了下口水。


    实在太香了。


    难道是现杀的猪新鲜?


    不然怎么会这么香?


    好在她这样丢人的行为不是个例,与围在铁锅旁挪不动道的那些人比起来,她算是体面的了。


    勉强为自己描补好的蔺葶,拿起口水巾给两个小家伙擦了擦嘴角,才与婆婆站到了不远处分肉的队伍里。


    肉都是按公分算的,蔺葶是新媳妇,没挣几个公分天就冷了,所以没她的份。


    胡秀一个人再是能干,也就能分到一斤左右,好在交了供应猪,又按公分分完后,还剩下一扇半。


    颇为财大气粗的胡秀就用钱票买了几斤肥瘦相间的。


    待放到菜篮里用布盖上后,婆媳俩都喜滋滋的。


    也在这时,沉浸在吃肉喜悦中的蔺葶像似察觉到了什么,侧头向右前方瞧去。


    然后就对上了一张...化了妆的脸。


    坦白说,她有些惊讶。


    蔺葶知道这年代有化妆品,毕竟庙会时唱戏的都会化。


    但那是表演,现实生活中化妆的,在这个年代她还是头一回见。


    只是妆全花了,尤其嘴唇,晕染的一言难尽。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最叫她在意的是,对方看自己的眼神,躲闪中带着厌恶。


    叫蔺葶实在没办法不将对方往那封信件的主人身上带入。


    这厢胡秀将装肉的篮子换了个方向,摆在眼皮底下,才准备喊儿媳离开:“葶葶,瞧见你二婶跟三婶了不...你看啥呢?”说话间,她也顺着儿媳的视线瞧了过去,然后“哎哟”一声捂住心口:“妈呀,那是六斤家的琴丫头吧?咋化成这样?妖精似的,还怪吓人。”


    妖精是美人,妖怪才吓人咧,蔺葶心里吐槽,嘴上却问:“您认识啊?”


    胡秀:“咋不认识?都一个大队的,她妈就是前天给咱们送年糕的赵三妮,记得不?”


    蔺葶恍然,知道是谁家的便收回了视线。


    她暂时不打算将心底的怀疑说给婆婆听。


    一个是真不在意这事,就像她之前说的,凡事得讲证据。


    另一个则是...她也没有证据。


    所以...还是先等着吃杀猪菜吧。


    没办法,实在太香了。


    =


    另一边。


    自从前几天送了信后,王秀琴就一直坐卧不安的等着蔺葶的反应。


    她不敢上门打听,怕暴露自己,只能每天旁敲侧击问父母几句。


    确定对方并没有逃走,王秀琴这心里就跟被火烧似的难受。


    蔺葶那坏女人为什么还不走?到底什么时候走?


    快要琢磨疯了的王秀琴,深觉有必要当面瞧瞧对方的态度。


    于是,好容易熬到杀猪宴这天,她一大早花了2毛钱,找老书记那个知青孙媳借了眉笔给自己描了眉,又用红纸抹了个红嘴唇。


    自觉打扮后,比蔺葶那个坏女人更狐媚几分,才在家人惊艳(见鬼)的眼神中出了门。


    在见到蔺葶那坏女人之前,王秀琴猜想过很多对方的状态。


    却怎么也不是如今这般。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才几天不见,蔺葶不仅没有心虚憔悴,反而更漂亮了。


    要不是还穿着老棉袄,光看那张脸,谁信是农村人?


    没见那些个眼高于顶的知青们都在盯着她瞧,明明在蔺葶来之前,那些个知青都对着她笑来着。


    不行,王秀琴气的咬住唇,暗暗给自己鼓劲。


    一招不行,了不起再想另一招,不信赶不走她。


    就在这时,知青队伍里,一名容貌干净的男知青朝着王秀琴走过来:“王同志,你...”


    王秀琴在对方过来时,心里就咯噔了下。


    这会儿确定人是冲着自己来的,直接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天知道,这些个知青大多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公分连养活自己都困难。


    且直到十年后,77年年初,她死了那一刻,这些个知青也没能回城。


    她可不想跟这样的人搞对象,到时候吃啥?啃土坷垃吗?


    见状,打算提醒王同志妆花了的男知青尴尬的摸了下鼻子。


    “说了不要多事,吃瘪了吧,大队里很多老乡都不愿意搭理咱们的...”这时,几名知青全都聚了过来,其中一名勾住兄弟的脖子,笑话道。


    男知青轻咳了声:“算了,人家估计误会什么了。”


    “管她误会什么,不过方才那穿藏青色袄子的,就是前一阵子去部队的那位军嫂吧,我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瞧见人,乖乖,长得真好看...”


    “听说还是大学生。”


    “大学啊...再也没有大学了...”


    “......”


    天气太冷,外加两个三岁的小朋友。


    所以打到杀猪菜后,给龙凤胎一人喂了两块血肠,婆媳俩自己也吃了两口解了馋,便挎着篮子急急回家了。


    到家后,两人也没歇着,将已经冻起来的菜倒进锅里加热,又奢侈一回,用葱花摊了鸡蛋白面饼子。


    这顿饭滋味太美,不提两个大人,就是龙凤胎也吃的头都抬不起来。


    也因为实在太好吃了,哪怕又过了几天,蔺葶还有些念念不忘。


    胡秀便道:“再等五天啸小子就该到家了,妈还囤了几节血肠,回头再放上两斤肉,好好吃上一顿。”


    蔺葶...突然又不是那么想吃了呢。


    同一时间,远在蓉城开往沪市火车上的霍啸,毫无征兆的打了个喷嚏。


    须臾,模样清俊的男人好心情的翘了下嘴角...肯定有人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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