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是出嫁闺女回娘家的日子。
胡秀也是人家闺女,虽然父母已经不在了,但照顾她颇多的兄弟姊妹们都在。
于是这日不止蔺葶需要回娘家,胡秀也有行程。
只是她与蔺家不顺路,还得带着双胞胎,一个人肯定不行。
所以天刚蒙蒙亮,霍啸就骑着特地找胡部长借的自行车,先送了母亲与双胞胎,顺便给舅舅舅妈们拜个年。
好在胡家也在附近村镇,来回拢共不到两个小时。
叫霍啸哭笑不得的是,七点多到家的时候,妻子还窝在炕上没起床。
若平常,也就任由她赖床了,毕竟天冷,起床也无事。
但今个儿可是他这个做女婿的头一次登门,怎么也不好太晚。
所以只能狠心将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挖出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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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家这一辈拢共两个闺女。
嫁到隔壁镇的大闺女蔺葙这几天就得生娃。
蔺胜利与李桃花两口子年前就拎了东西亲自去瞧过,并叮嘱其初二不要奔波。
二闺女婚姻一波三折,如今苦尽甘来,做军官的女婿又是头一次上门,蔺家一大早就忙活了开来,杀鸡炖汤,剁鱼做菜...
“怎么还没到?这都快九点了。”李桃红第八次催促小儿子出去瞧情况无果后,又支使人再去瞧瞧。
蔺宏也不嫌烦,一次次往外跑。
别误会,他可不是为了二姐,完全就是冲着二姐夫去的。
向往外面世界,向往军营的少年人觉得军人就是英雄!
见状,正为客人打磨家具的蔺胜利虽也急,却还是抽空安抚老妻:“你也知道还不到九点,葶葶那丫头起床都要七点多了,不会这么快的。”
李桃红当然知道这个理,但架不住心里着急,于是白了丈夫一眼:“就你聪明!”
日常被怼的蔺胜利不疼不痒,只是憨厚笑笑,便又闷头干活。
帮着父亲与大哥打下手的蔺伟见状,开玩笑道:“我猜应该是礼物备的太多,扛不动才慢了点,妈您安心等着闺女女婿孝顺就好了。”
果然,李桃红立马被逗笑了:“偏你会说,我可不稀罕什么大礼,小两口和和美美就行!”
这话不假,为人父母的,总有操不完的心。
尤其还是没见过面的女婿,也不知他对姑娘如何?
若不是初一不大好登亲家的门,她昨个儿就跑去瞧瞧了。
想到这里,李桃红刚缓和了些的心情又浮躁起来。
干脆也不等老五回来,径自扯了腰间的围裙,又摸索着顺了顺头发,打算亲自出去瞧瞧。
不想,人才跨出门槛,就见老五正飞快往回跑,边跑还边扯着嗓子喊:“...二姐夫来啦!爸妈!二姐二姐夫回来啦!”
这一嗓子,可不得了。
不仅李桃红与屋内其他人全听到了,就连左右邻居也都好奇的跑了出来。
有那平日嘴碎的正要好奇上两句,就见蔺家一家子全都迎了出去,五岁的圆圆都跑的颠颠儿的。
浑似没瞧见她这个人般,自觉面子抹不开,当即就酸溜溜了起来:“瞧瞧蔺家骨头轻的,一个当兵的女婿就巴结成这样,还不是个二婚头!”
听得这话,另一个与李桃红交好的高瘦女人立马给怼了回去:“放你娘的狗屁,瞧不得人好的眼馋货!信不信我把这话告诉桃红,你猜她会不会撕烂你的嘴!”
骂完,见对方表情畏缩了下,才不屑的“呸!”了一声。
待收回视线,再往路那边瞧时,已经能远远瞧见葶葶跟她女婿了,高瘦女人嘴里嘀咕:“乖乖,桃红这二女婿身量不小咧。”
有人应和:“可不咋的,我瞅着比蔺明那小子还窜一点?”
蔺家老大蔺明长的五大三粗,足足一米八五,是典型的北方汉子。
高瘦女人与李桃红关系好,老姐妹得了好女婿,心里也是欢喜:“我瞅着也窜一点...哎呦喂,瞧见没,新女婿长的可真俊!还有自行车咧...那军装也体面,真精神呐,怪不得老远就瞧见桃红呲着大牙笑呢...走走走,咱也过去瞧瞧,跟新女婿说说话!”
于是乎,蔺葶与霍啸两人很快就被人群拥簇而行。
且拥簇的人群还有越滚越大的趋势。
若平时,暴脾气的李桃红早就撵人了。
但葶葶这桩婚事遭了不少闲言碎语,如今女婿这般优秀人才,她自然要好好显摆一回。
当然,待将小两口稀罕进屋后,她炫耀的心思也正式告罄,转头就开始赶人。
可这时候,大家伙儿的视线全都盯着满满当当的大袋子,哪个肯走。
就连一开始帮忙说话的高瘦女人也揣着手、倚着门打趣道:“哎!桃红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新女婿头一回来,指定带了不少好东西,也给大家伙儿掌掌眼不是。”
“就是!就是!别急着藏咧,方才我家女婿带的年礼可都大大方方给你们瞧了!”
“可不是,回头等我家妮儿回来了,也喊你们都去瞧瞧。”
话说到这里,心知大多人就是看个乐子,又是邻里邻居的,李桃红便也不好再拒绝,大大方方解了其中一个袋子意思意思。
前头女儿已经在她耳边说了,女婿跟亲家准备了不少好东西,她也多少有些虚荣心思。
但真打开其中一个袋子,弯腰扒拉两下,瞧清楚里头的东西后,立马就又收紧了袋口。
不怪她大惊小怪,实在是里头全是精贵物。
布料不说,居然还有烟酒,光这两样就已经远超寻常人家结婚所费。
这年头,闺女回娘家,顶多包点大枣,另几个鸡蛋啥的,能割半斤肉都是少有的讲究。
思及此,李桃红心里高兴之余又觉烫手,同时如何也不愿意拿出来与众人瞧了。
笑话,虽然识字不多,但钱财不外漏她还是懂的。
至于邻居不乐意?谁在乎?!
她这会儿全部心神都转到了霍啸身上,哪有功夫应付外人?
说来女婿能耐,重视闺女,做娘的自然欢喜。
但女婿太能耐,给的太多了,反倒叫李桃红不安了起来。
琢磨着回头只收一两样意思意思,旁的全给孩子们带回去。
却不想,打发走邻里,才进屋,还来不及开口,就听见了叫她更心惊肉跳的事。
“啥?给老大找了工作?”还是县城家具厂?那要是真能成,就是吃公家粮的体面人,铁饭碗!一辈子都有指望了!
哪像现在,老百姓都穷,能有几家舍得做大件?再好的手艺也无处施展,根本赚不了几个钱。
霍啸:“还没定下,我跟家具厂的厂长约好了,下午陪大哥走一趟,试过手艺没问题才行!”
这话一出,除了不懂大人们说什么的圆圆,其余蔺家人都欢喜开来。
盖因蔺明从小跟他爹蔺胜利学手艺,那可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好,这工作基本就等于十拿九稳了!
这么一想,蔺明本人更是激动的脸色通红,直搓大手。
本来他还有些怵二妹夫,总觉得对方瞧着冷淡又气势,不大好亲近,却不想人直接给了这么大个惊喜。
有心想要说两句感激的话,奈何平时就是个笨嘴拙舌的,这会儿更是一个字也秃噜不出来。
其余几人情况比蔺明也好不了多少,蔺伟倒是个嘴皮子利索的,却也没急着开口,只是带着和煦的笑容,将打量藏在眼底!
于是,气氛就慢慢往尴尬的方向发展了起来。
最后还是坐在男人身旁的蔺葶打破了沉默:“这事昨天怎么没听你说?”
说多了难免有邀功之嫌,霍啸惯来做的多,说的少,闻言也只是寻常道:“打算说的,后来被果果一闹就给忘了!”
闻言,想到昨天的囧事,蔺葶面上尴尬,不讲理般嗔了句:“这事怪你!”
霍啸好脾气应:“是我的错!”
见状,李桃红好奇起来。
蔺葶本不打算说,但见家人因为霍啸提工作这事,欢喜又无错,便决定说出来让大家伙儿放松放松,全当彩衣娱亲了。
果然,听完后,众人哄堂大笑,李桃红边笑还边问:“那最后桃酥落到谁嘴里了!”
蔺葶有意拉动气氛,便亲昵的拍了下身旁男人的手臂,嗔道:“你问他!”
霍啸勾了勾唇:“葶葶拿出来分了。”
突然被叫葶葶,蔺葶心里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下般不自在,面上却不动声色嫌弃道:“丢了那么大个脸,就得了半块饼,实在不划算!”
李桃红笑骂:“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啊!女婿那是想着你呢!”说着,她又看向女婿:“我家这妮子被我跟他爸养的娇气,女婿你多担待!”
言下之意却没有叫闺女改的意思。
霍啸虽头一回当人女婿,却不是二愣子,立马表态:“葶葶很好,反倒是我欠她良多。”
蔺葶也道:“妈,您女婿别看瞧着冷冰冰的,心眼儿却实在的很,这次带过来的烟酒全是在蓉城托他们领导给弄的,市面上可买不着,还有那狍子跟兔子,也是顶着雪进山打的,回来后手脚冻的跟冰棍似的,还有那布料...”
其实她真不是这种行事风格,更无意显摆什么。
只是丈夫是个句嘴葫芦,背地里的辛苦从不说,蔺葶只能代劳了。
起码有了这些做铺垫,能叫爸妈瞧见霍啸对她的好,甚至爱屋及乌到了家人身上。
回头再提随军,大家伙儿也能宽心。
果然,得了蔺葶一通解释,别说本就敦厚的两位长辈与蔺明,就连蔺伟面上的笑也实在了几分。
不是冲着那些难得的好东西,而是霍啸表现出的,对蔺葶的重视。
了解了礼物背后的用心,李桃红便歇了叫孩子们再带回去的心思,想着寻些旁的回礼,不够的就去老姊妹家借些。
思及此,她便有些坐不住了,朝着同样兴奋到脸颊通红的大儿媳何芸招手:“老大媳妇,走,做饭去,得让老大早些去县城,总不能叫人家领导等着。”
“哎!”何芸爽利的应了声,转身就把怀里的圆圆塞给丈夫。
迈出门槛时,李桃红发现闺女正下炕穿鞋,便白了她一眼:“不用你,我跟你大嫂就够了。”
何芸也笑:“葶葶坐着吧,闺女回娘家就是娇客,再说菜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闻言,想到心里琢磨了不少天的事,蔺葶便也没勉强,又将腿盘上炕,才道:“婆婆让我在家里住一夜,明天早上我给爸妈做早饭吧。”
“呀!今天能住家里啊?你咋不早说?亲家也太讲理了。”比大闺女那婆婆可好太多了,已经跨出门的李桃红立马又转了回来,笑的那是见牙不见眼,转念又道:“要不把亲家跟孩子们都接过来,一家人热闹热闹!”
霍啸也笑:“那倒不用,我妈带着孩子们去舅舅家了,晚上也不回去。”
李桃红咂摸两下嘴,觉得有些可惜,却也没再说什么,喜滋滋去了厨房。
而蔺葶则顺势说起了让村民们养兔子的想法。
北方天冷,但只要注意温度,照料得当,一些耐寒的长毛兔子,还是能养的,如何接洽到订单才是难题。
且负责人定然还得多次与上级领导协商申请,拉资金支持,说不得还得跑去花城学习。
贸易、出口、外汇券...对于底层老百姓来说,完全是认知以外的事情。
所以,蔺胜利跟蔺明只听了个似懂非懂。
蔺伟与霍啸倒是一点就通。
不过,两人都没有急着说话,而是认真考虑起了可操作性。
半晌,还是霍啸先开了口:“下午我顺道去一趟公社跟王书记提一提。”
蔺伟也说:“这事不容易,王书记不一定愿意冒险,你别抱太大希望。”
蔺葶摆手:“我也就那么一提,成的话,咱们起码能往厂子里安排几个人,不成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其实严谨些,她应该做一份详细的资料与评估报告,如此被采纳的可能性更高。
但她又不是政府工作人员,也不想在这个敏感的时期冒头,更无甚野心,所以最终也没动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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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
霍啸与蔺明骑着自行车出发后。
从来有午睡习惯的霍家人,全都窝在堂屋里等着。
正与二哥下棋打发时间的蔺葶见爸妈跟大嫂心都要飞出去了,便顺势提起了随军事宜。
“啊?这就要随军了?”李桃红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哪怕早有猜测,心里头还是不舍:“什么时候去?”
蔺葶:“起码还有一个月呢,总得等霍啸在新单位熟悉下来的。”
其实不提旁的因素,她也更愿意去随军,日久相处被瞧出什么的可能性太高了。
直到现在,想起刚从火车上下来时,被二哥试探的场景,蔺葶还觉毛骨悚然。
见闺女没心没肺,李桃红气的拍了她一记:“你个缺心眼儿的,一个月一晃就过去了,等去了部队,也不晓得多少年才能瞧见一次。”
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不怪她眼皮子浅,兜不住泪,实在是舍不得。
见她这般,急于逃离的蔺葶鼻头也发酸起来,却又怕越哄对方越掉眼泪,干脆梗着脖子打趣道:“那我不去了,反正天京到家里也就四天路程,叫霍啸每年回来一趟得了!”
“瞎说八道什么?两口子咋能分开?老娘还想抱外孙呢!”
为了转移老母亲的悲伤,连手都没牵过的蔺葶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外孙女不行吗?”
李桃红举起手:“死丫头我看你就是欠收拾,老娘要是那重男轻女的,能把你跟你大姐惯得没边?”
说到大闺女,李桃红又看了眼小闺女,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试探道:“过几天你大姐就生娃了,你有时间去瞧瞧不?亲姐妹哪有什么隔夜仇?”
闻言,蔺葶愣了下,才从脑海里扒拉出原身与大姐蔺葙之间的矛盾,一时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合适。
说来,她与蔺葙都是被父母捧在手心上宠大的。
但姐姐蔺葙成绩一般,初中没毕业就不念了。
家里倒是劝她起码拿个毕业证,但人那会儿虽然才16岁,却谈对象了。
对象就是现在的大姐夫,两人是初中同学。
虽说在后世看来,妥妥是早恋,但这个时候很正常。
蔺胜利与李桃红两口子见闺女死心塌地,小伙子人也精神,便也允了。
不过还是留到18岁才给嫁了出去。
原身比蔺葙小了4岁,才15岁时,19岁的大姐就生娃了。
又见大姐夫考上高中,还有冲刺大学的想法,担心姐夫考上大学后生出歪心思,便劝姐姐也继续念。
两姊妹都是家里的惯宝宝,平日虽有些针尖对麦芒,但坏心真没有。
所以,原身出发点是好的。
无奈人小嘴厉,说出来的话就像刀子。
又赶上蔺葙才生产完,哪哪都不舒坦的时候,好话听到耳朵里也变了味。
姊妹俩大吵了一架,后面不说老死不相往来,关系总归淡淡的。
原身觉得姐姐不识好人心。
又加之考上大学,常年在外,就算蔺葙有心缓和,姐妹之间的联系也越来越少。
思及此,再对上母亲期盼的眼神,蔺葶本想一口应了下来,到嘴边却变成了不咸不淡的:“再说吧。”
没办法,二哥就在身旁,他精的跟狐狸似的,她怕露馅。
李桃红虽失望,却也不算意外,只没好气骂:“死丫头,真是欠了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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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啸跟蔺明到家后,天都黑了!
一家人在瞧见蔺明喜气洋洋的表情时,就知事情妥了。
却还是忍不住一遍遍追问结果。
从工厂出来后,嘴角笑意就没下去过的蔺明也一遍遍的,不厌其烦的回答:“妥了!”,“后天正式上班!”,“多亏妹夫!”,“厂长很温和。”。
霍啸也适时说了王书记对养殖兔子,出口兔毛这事很感兴趣,应有成功的可能性。
于是乎,又一阵欢喜兴奋过后,中午被压着的酒水便被端上了桌。
得庆祝!
得好好庆祝!
毕竟家里从此就有两个正式工了。
这是要往高处走,往粗里发的节奏。
不喝酒吃大肉庆祝,如何也说不过去。
蔺葶坐在丈夫身旁,看着他面前满满一海碗,足有半斤的白酒,头皮都有些发麻,忍不住靠近人压低声音问:“你的酒量怎么样?”
全然不知妻子心中焦急,只以为对方是担心自己,霍啸也好心情的低下头,与她挨在一起:“这碗下肚微醺。”
懂了,蔺葶赶忙对着爸妈还有哥哥们道:“就只许喝一碗啊,霍啸明天还得做车呢。”
“这一碗才半斤的量,都不够塞牙缝的,再说,妹夫不是明天下午才出发吗?”蔺伟难得见到妹夫,不抓紧时间将人灌醉一回,岂不亏了?
半斤还不够塞牙缝?蔺葶懒得听二哥吹牛,整个晚上都将丈夫盯的紧紧的。
除了一开始的半斤酒,再没让霍啸多喝一滴。
哪怕被父母与哥嫂们哄笑,也绝不松口。
没办法,两人晚上得同床共枕,不悠着点不行啊!
当然,虽成功杜绝了霍啸醉酒撒酒疯的可能性。
晚上躺到炕上时,蔺葶还是努力往墙边贴了又贴。
蔺家人多,蔺明结婚的时候,实在挤不开,便又加盖了一间。
虽然都是泥草结构,但屋顶盖的却是瓦片,在整个大队里,也算是排在前头的好条件了。
且在大多数家庭同挤南北炕的时候,蔺葶跟姐姐却能有一间单独的房间。
而蔺葶现在睡的这间,就是原身婚前的卧室。
房间不算大,但家里有两位手艺精湛的木匠,所以卧室里一应家具齐全。
这也导致剩余的空间,只够摆放一张一米五左右的炕床。
“吹蜡烛了?”霍啸洗漱好进来,见妻子已经躺在被窝里,便坐到床边问。
蔺葶眨了眨眼:“嗯,吹吧!”
话音落下,烛火瞬灭,屋内也陷入了黑暗中。
随即,蔺葶直觉身旁一重,身高体壮的男人便掀开被子,挨着自己躺了下来。
同时传来的,还有比昨天还要浓烈的,不算难闻的酒香。
虽然已经连续睡了两晚,但清醒状态躺在一起,今天还是头一次。
且两人手臂与手臂几乎挨到了一起,那么离呼吸交缠又能有多远呢?
这么一胡思乱想,蔺葶总觉得挨着霍啸那边的手臂开始发热了起来,下意识就想再往里头挪一挪。
可又不想做的太明显伤人自尊,便在心里琢磨了几回,才装作自然的翻个身。
不想人才滚出去,头皮就传来了一阵拉扯,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外边,直挺挺躺着的霍啸感觉到肩膀下的异样,也立马坐起身,担心问:“压到你头发了?”
“嗯...”可不就压到头发了,明明躺下的时候,她把头发全顺好了的。
“很疼?”霍啸伸手过来:“扯疼哪了?”
蔺葶:“头疼,不过已经没事了,就疼了那么一下。”
话虽这么说,霍啸还是用大手揉了揉妻子的脑袋。
屋内黑灯瞎火的,直到感觉到脑袋上轻柔的揉搓,蔺葶才反应过来,对方在干什么。
她有些不自在,小声道:“已经不疼了。”又不是小孩子,压个头发还要安慰。
霍啸不知道是不是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低笑了声,大手又顺了顺妻子的长发,才又躺回被窝里。
只是这一次,他没在维持之前的睡姿,而是侧身朝里,一手穿过妻子脖颈下方,一手搭在她的腰上,直接将人拢在怀里。
不防他会这般,蔺葶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不明白为什么不仅没能离的远些,反而更近了...
且她身高165左右,两人这么抱着,她正好将脸埋在对方的肩颈处。
姿势陌生,却不难受,也...意外的不反感。
就在蔺葶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男人道:“睡吧,明天不是要早起给爸妈做早饭。”
蔺葶...
这要怎么睡?!蔺葶内心嘶吼。
像是感觉到了妻子的无声呐喊,男人又抬手顺了顺她顺滑的长发,颇有些爱不释手:“别担心,不碰你!”
本来快要炸毛的蔺葶瞬间又僵硬了下,不过这次很快就放松了下来...难道这男人身体生毛病了?
“别瞎想,万一你怀孕了,不方便出远门。”
想的美!蔺葶面上囧了囧,抬脚踢了男人一脚。
霍啸又笑,好脾气任踢。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将妻子柔软的身体往怀里带了带,才似感叹,似满足般呢喃:“床小也挺好的。”
昏昏欲睡的蔺葶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后,又是一脚。
霍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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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已经有了生物钟的霍啸,在五点半准时睁开了眼。
他垂眼,先看了眼半趴在怀里,睡的正香的妻子。
沉默几息后,才慢慢将已经麻掉的手臂抽了出来。
又揉捏几下,缓了胀麻感,才轻手轻脚下床穿衣服。
等收拾齐整,霍啸又走到床边,不意外看到了将脸埋进被窝里的妻子,好笑的将被子往下拉了拉。
直到露出口鼻,又俯身安抚般顺了顺她轻轻拧起的眉心,待她呼吸平顺,才转身出了门。
“起这么早做什么?再回去躺躺。”同样习惯早起的李桃红刚拾掇好自己,正准备去厨房,就见到了穿戴齐整的女婿,立马露出一抹慈爱的笑来。
霍啸:“睡不着了,在部队里都是这个时间,等洗漱好就陪您准备早饭。”
李桃红怔愣了下,才想起昨天闺女说的那话。
她顿时哭笑不得:“臭丫头惯会卖乖,好人都叫他做了,你也别太惯着了。”
霍啸眼神软了软:“没惯着,是我没让她起来。”
闻言,李桃红也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格外高兴老闺女苦尽甘来。
女婿虽瞧着冷冷淡淡,内里却是个再贴心不过的。
真好,这样她跟老头子就能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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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饭。
蔺葶与霍啸就准备回家了。
毕竟还要去舅舅家接婆婆与龙凤胎,下午霍啸又得出发,时间着实太紧了。
临离开时,李桃红挽着闺女走在后面,不住的传授着夫妻相处之道,又言说胡秀是少有的好婆婆,得仔细孝顺:“...妈不希望你嫁人后太吃苦,但既然结婚了,也不能真像当姑娘时那样,什么事都不做,总要分担些家务的。”
这说的是早上女婿做早饭,她却睡大觉的事。
蔺葶实在是冤枉,因为清楚自己还没有培养出所谓的生物钟,靠自己起床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她昨天特地跟霍啸说了,让他叫自己起床。
却哪里想到,人家光顾着自己表现去了。
虽然...咳咳...虽然她还挺吃这一套的。
所以,无论母亲如何耳提面命,蔺葶都好脾气的受了。
直到霍啸将爸妈强硬塞的,满满两大袋的回礼绑到后座上后,朝着自己看来时,她才逃过了母亲的念叨。
熟练在绑了厚布的大杠上侧坐好,又冲着父亲哥嫂们告别,蔺葶才看向母亲:“妈,我得走了,回去还想给霍啸准备些路上的吃食,您要是想我,就去找我,或者我回来看您,反正近的很。”
“胡咧咧个啥?都结婚了,哪能天天往娘家跑。”李桃红拍了女儿一记,又想到老闺女下个月就得去随军了,话锋立马一转:“过两天妈就去看你。”
蔺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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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行车一路到家。
霍啸只喝了一碗热茶,便又匆匆忙忙出了门。
这一去,再到家,大约就是十点了。
蔺葶虽冻的够呛,却也没敢歇着,立马先烧了炕。
等冰洞般的屋子渐渐升温,她才脱去厚袄开始发面。
就像母亲说的那般,既然结婚了,暂时也算满意婚姻对象,有些事情还是需要经营的。
且,霍啸主动为大哥寻了工作这事,蔺葶嘴上虽没说什么,心里却实实在在记下了。
所以,昨天蔺葶就想好了路上的吃食。
这时节到处寒冷,带什么出门都得冻的梆硬。
除了前两天就准备好的芝麻花生炒面粉,可以用开水冲泡外,再给蒸两笼屉一口一个的花卷。
费事是费事了些,但路上好加热,用热水泡起来也比白馒头有滋味。
若不够,再在火车上买些盒饭对付两顿,应该就够了,毕竟火车上拢共也就两天半。
只是在舀面时,想到她也挺喜欢裹了猪油葱花的小花卷,还有龙凤胎跟婆婆他们的份。
蔺葶就颠了颠面粉布袋子,而后又将葫芦瓢伸进去舀了一大勺。
唔...亏谁也不能亏自己不是。
揉面、发面、准备馅料...虽然没蒸过花卷,但蔺葶已经会蒸馒头了。
且从前粗略也瞧过花卷的制作视频。
于是按照七七八八的记忆折腾下来,倒也有模有样。
最后等二次发酵成功后,便一一摆放进笼屉里。
上锅、烧火。
待浓郁的香味飘出来时,蔺葶听到了自行车的铃铛声。
知道是婆婆他们回来了,便从灶膛起身,走至厨房门口。
屋外,被裹成圆球般的两个小家伙看见她,瞬间眼神晶亮,迈着企鹅步,艰难往厨房跑。
没想到他们见到自己会这般兴奋,蔺葶先是怔愣了下,又立马蹲了下来,弯起桃花眼,敞开手臂接住扑过来的龙凤胎。
刚要问他们是不是想自己了,就听果果先奶声奶气喊了起来:“妈妈,你做什么了呀?好香呀!”
蔺葶...合着不是冲着她来的。
大人多坏心眼啊,她一边帮小家伙脱厚袄子,一边学着他的语气逗道:“是花卷呀!可是妈妈全做给爸爸的,没有果果的怎么办呀?”
果果傻眼了,他倒是没急着哭,回过神后,有商有量的举起小手问:“那...果果就尝一个行不行呀?”
还怪有礼貌的,所以说人类幼崽好玩的时候是真好玩,蔺葶憋住笑,摇头:“不行呀!”
又被拒绝了,果果失望一瞬后,大眼睛咕噜噜转了起来,很快兴奋道:“姐姐有,果果跟姐姐分着吃。”
苗苗已经看出妈妈在逗弟弟了,却不吭声,靠在妈妈的怀里看弟弟能有多傻。
这厢蔺葶把厚袄先挂在椅背上,又去帮着拿帽子跟手套,闻言又道:“也没有姐姐的呀。”
“那...”
见小家伙又急急看向奶奶,蔺葶憋笑憋的肚子疼,却还是掐灭了小朋友的期盼:“妈妈说了呀,只有爸爸的,全是爸爸的,妈妈、奶奶、果果跟苗苗都没有呀。”
这话实在太残酷了,小家伙表示遭不住。
他盯着冒着蒸汽的笼屉,又看了看人高马大的爸爸。
自觉要不到还打不过,难过的眼泪瞬间就冲出了眼眶:“哇...呜呜...妈妈骗人,前天才说最爱果果,呜呜...你明明最爱爸爸...哇!”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就是!
本来在小家伙刚嚎起来的时候,蔺葶就打算哄他,并告诉最上面一层都是咱们的。
不想被他的话给惊了一瞬。
然后就将自己限于尴尬的境地。
她完全不敢去看旁边低笑出声的男人,更不好意思瞧大笑起来的婆婆。
一把抄起小家伙就抱到笼屉附近,捂住他的嘴解释:“妈妈刚才逗你玩儿呢,你瞧,上面这一层都是咱们的,随便果果吃。”
一听这话,小朋友果然顾不上掉眼泪了。
但也只管用了一会儿。
已经识数的果果认真数了数。
一共三层,妈妈却说只有一层是他们的。
所以...“哇...呜呜...妈妈果然最爱爸爸...”
蔺葶...解释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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